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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风云(二)

    此歌声止,齐远山给了钟子琪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轻声道:“子琪,谢谢你,我不能没有你。我还以为,你会马上离开我,我向你说声抱歉。”

    钟子琪一听这话,马上用樱桃小嘴堵住了齐远山。不久她松开了小嘴,缓缓说道:“你根本就不用说抱歉,是我不应该,不应该对你产生怀疑。我帮不上你什么忙就算了,刚才差一点点就又给你添乱,你已经够幸苦了。我知道虽然你嘴上不说,但你心里也曾经对我是有恨意的,我很不想让这种感觉重演。我再也不愿,不愿意把你推向别处,否则我会死的。”

    很久很久之后,二人恢复如初,开始在衡山派驻地到处闲逛。期间,齐远山送给钟子琪一件礼物,一件手链,用的是点翠工艺,世所罕见,一看就价值连城。他悄悄在她耳边说道:“这是最美丽又最危险的手链,是阴灵谷的一件珍宝,天下间能躲过它的人不超过四个,楚教主和我,以及现在的吴伯和太师父,九宝也不行。希望它永远只是手链,不是其他的东西。具体的使用方法……”

    钟子琪一边听,一边点头。良久,她终道:“远山,谢谢你,让你为我费心了,这件礼物我真得很喜欢。”对此,齐远山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不费心,很值得。”二人手拉着手,又开始了他们的闲逛之旅。

    房间房门打开窗户均被打开,楚人杰忍不住好奇问道:“卓群,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得吗?”岳卓群脱口而出:“没有啊,要我说师伯师叔太杞人忧天了。他们一个个,给人感觉好像觉得衡山派明日就要陷入灭派危机了似的。可能是上次绑架事件让他们有如履薄冰之感,人有危机忧患意识当然好,但凡事最忌过犹不及。更何况,我心底有一种感觉,此次事件参与的人不止一方。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只知道对你的感觉,到目前为止还真没有出错的时候。”

    “岳卓群,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是我的朋友、知己和爱人,而且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楚人杰说道,语气中的骄傲之意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

    “人杰,我们好久都没有琴箫合奏了。今日我很想与你即兴合奏几曲,现在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岳卓群道,语气中的期盼之意达到了极限。楚人杰只道了一个“可”字。

    楚人杰的绿绮七弦琴音率先响起,而八孔白瓷箫的箫声则不紧不慢、不急不躁地附和。那琴音箫声包含了世间的一切,有历史的沉淀,有岁月的馈赠,更拥有独好的风景。有江南小桥流水人家,有燕子的鸣叫筑巢。更有桃花开放,倒映在明净的水面上,桃花映红了美丽姑娘的面庞。有黄沙漫漫、黑雾浓浓的大漠,那几声雁鸣回荡在苍穹之中,仿佛又有一男子在行脚下的万里路,发出阵阵狂笑,那笑声中包含着人世间的人情与冷暖。可随之琴箫声又陡然一变,那是一个草原姑娘满心的忧伤与柔情。美丽姑娘之所以忧伤,是因为她刚刚失去了一只美丽的羔羊,那脸上的泪珠好像是那草原上,静静夜晚当空的漫天星光。此时东方已然升起了朝阳,泪珠已不挂在脸上,但她又想起了那远去的情郎,心早已随他而去,只希望天地之间的清风能将她的思念传递到情郎的心上。情郎你在哪?姑娘问天空、问大地,天地没有回答,只是风起了。

    牧羊姑娘不久终于与远方的人儿相逢。那春风吹散了两个人的头发,吹红了两个人的面庞,吹开了两个人的头发,吹亮了两个人的目光。让他们俩个昏眩的是太阳,痴迷的是目光,柔软的是春风,停下的是故乡。

    而琴箫之音在此时又与前面所演奏的风格大有不同。没有了花儿红彤彤,没有了草儿水灵灵,没有了星星亮晶晶,没有了太阳暖融融,没有了田野翠青青,没有了村庄雨蒙蒙,没有了炊烟香袅袅,没有了小河水清清。有的只是白茫茫的雪原、黑沉沉的苍天、空荡荡的荒野、孤伶伶的人儿,伫立行走在天地之间。

    二人的琴箫合奏之音早已进入了忘我之境,而这忘天地、忘众生、忘自己的大乐不仅可以打动他们,还能打动所有有机缘聆听的乐者。不知不觉房门外、窗户间,都驻足了许许多多的人儿,他们都是有缘人,聆听者,享乐者,乐自在耳中!

    有衡山长老温齐恒以及八位弟子,有齐远山和钟子琪,有上官义和鲍方正,有两名弟子莫无言和顾云舟,他们都是知音者和有缘人。

    正当听众以为这琴箫的寒冷严酷之气将会在此结束,继续作那缠绵悱恻之音,以此诠释草原少女相思之情,爱哀意痴之时,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变化。寒冷严酷之音已然转变,而琴音杀伐之意极速加重,箫声也跟着琴音相和,极尽杀伐之气,高低起伏,跌荡胸襟。而一箫一琴所演奏出的效果足以比得上百具古琴、百把洞箫同时奏乐。齐远山只听得血脉偾张,身子情不自禁地直立,一丝杀伐果断之气微微流露。在旁钟子琪敏锐感受到了这一点,终是流下了莹莹的泪珠。她只觉这样的琴音箫声,让她这样的女子难以忍受。远山见状,回过神来,杀伐果断之气转瞬消失,温润如玉的气质又占据了主调,他轻轻用手帕擦了擦女人眼角的泪水。钟子琪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她紧紧地靠在远山的怀里,远山则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她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一旁的上官义见状,轻轻点了点了头,眼神很是复杂,有欣慰、有释然、有忧伤、有期盼,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明白。

    其实江湖的千般凶险、万般怨恨和无尽苦痛又岂是这短短琴箫之音所概括的?付过千般爱,化作万般恨,誓约变痛哀,朋友走向陌路,兄弟变成仇人,亲人成为工具。而那爱则变作尘埃,肝肠终是寸断,情断不能再续,只留下伤心往事和一个人空虚寂寥的背影,独自面对潮涨潮落、花开花谢、秋风秋雨、落英落雪。总之,真实的江湖人生与音律艺术相比较,恐怕要复杂深刻得多,也要血腥残忍得多。

    众人都以为琴箫之音的杀伐肃杀之气会愈来愈重,抚琴者一统江湖的野心雄志已势不可挡,可他们又错了。箫声此时却变得那么温雅婉转,而琴音的魔气也渐渐消散。此时的琴音亦是那样的柔和多情,既悦了耳,又动了心,更乱了意。其实根本不用去争这江湖、这世上的功名利禄,那些浮名终似流水云烟般离去消散。笑傲天际、勇奔前程、柔情悲欢、往事影踪、岁月匆匆、历经沧桑唯有彼此心中的情意可以永远相待留守。天地任我行的孤影客也终于找到了心中的故乡,那故乡全都幻化成了另一个被滚滚红尘刻画过的样子。不远走的两个人成为了同行者,尘世转变亦不能夺走当初分毫的悸动,柔和多情的琴箫声,就是这二人向天地言说最好的证明。

    琴箫之音,此时变得和谐融洽,让每一个聆听者心旷神怡。随后的琴箫之声欢快无比,当真天地与两人共生,而万物与两人为一!

    “莽莽苍苍兮群山巍峨,日月光照兮纷纭错落。丝竹共振兮执节者歌,行云流水兮用心无多。求大道以弭兵兮凌万物而超脱,觅知音固难得兮唯天地与作合。求大道以弭兵兮凌万物而超脱,觅知音无奈何兮唯天地与作和。”音终止,余音不绝,这是艺术最大的生命力所在。

    众人久久不能回神,终于温齐恒率先喝彩出声,其余人才纷纷赞叹。面对此起彼伏的溢美之词,楚人杰和岳卓群并不作答,两人双手紧紧相握,相视一笑。

    岳子肃则百感交集,他心叹:“儿子,长大了。阿阮,你看到了吗?他比你还要通晓音律,比我更醉心于武道,这才是我们的儿子,好卓群!”

    相比于衡山派整体的和谐氛围,其他大部分门派就不容乐观了。华山派、青城派、崆峒派、黄山派、恒山派、齐云派的领军人物和核心弟子保持紧急戒备的状态,生怕再遭受到未知敌人的偷袭。至于其他各大小江湖势力也是人人自危,毕竟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成为未知贼人惦记的目标。

    武当和泰山两派则是表面平静,他们心底总有一种不安之感。他们总觉得有些人和事好像变了,可是那变化的痕迹全无,真让人捉摸不透。他们虽有武林高手的直觉,却忽视了生活的细节,即人生活的细节。所以,他们只能可以被称之为合格的一派领袖,却成为不了这个江湖和世界的风云人物,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武当远云道长询问四大弟子,他问道:“可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弟子远山答:“师父,请恕弟子愚钝,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远云道长说:“不怪你们,连师父都未曾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因为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在这么多事存亡危急的时刻。你们平日里一定要仔细各个师兄师弟们,看看他们有没有特异之外。师父近几日,也多走动拜访各位师兄师弟们。我就不相信,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的破绽之处。这不符合常理,更不符合情理。我远云道长,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偷家居然敢偷到武当派来了?”

    “好啦,远山、近水,你们先退下。傲雪、凌霜,你二人留下,师父有话单独要对你们说。”远山、近水两人告退,傲雪主动问道:“师父,你有什么话要对我们单独说吗?”

    远云道长说:“师父不反对你们二人跟夺天教的人来往密切,老头儿不是那蛮不讲理、迂腐之人。傲雪,师父不担心。师父担心的是凌霜你,那卫无极确实太过分,用阴作手段行下流之事。可师父也看得出,凌霜你心里的恨意到了如今已慢慢消散。你和卫左使之间,不是没有转还的余地,当然一切全凭你自己的心意,即跟随自己的本心。最近,也不要和夺天教的人来往过于密切,小心引火烧身,听明白了吗?”二人赶忙称是,随即告退。

    相比于各大门派的有喜有忧,那皇宫大殿内的气氛一片肃杀,皇帝的气压降到了极点,无人敢触怒龙威。九宝跪地,磕头认错,可皇帝却迟迟没有叫起的动作,可见天子是真发了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知这次谁又是那个被开刀的。

    “九宝,你确实有错,这次让朕损失了这么多精兵强将、幕后暗棋,你可有话要说?”皇帝说。他虽生气到了极点,但脸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意。

    “老奴有罪,请陛下原谅。”九宝说,那声音颤颤巍巍,话语中也充满了自责之意。

    皇帝道:“一定是出了内奸和叛徒,否则绝对不会,也绝对不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所以眼下最关键的就是要除掉这个背主之人,要不然朕寝食难安、食不下咽。此次大规模遇袭刺杀事件,唯有泰山派、武当派和衡山派的损失最小。本来朕最怀疑的便是衡山派出了叛贼,可楚人杰也在衡山驻地居住。楚人杰这人心狠手辣,做事滴水不漏且算无遗策。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卧底身份还没暴露,要么是已经暴露被策反了。依据朕的判断,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皇帝越说,语气就越冰冷。

    皇帝缓缓说道:“至于武当派和泰山派,朕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们会出问题。只是那两位掌门人一向安分守己,从不惹事,且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成就,不会教徒弟,武当派反倒是远云道长更为突出一些。所以他们二人是不可能发现有问题的人,也不可能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但衡山派可就大不一样了,那温齐恒和齐峰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又加上个楚人杰。以楚人杰的谋略和道行,要发现我们的人,也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综上,那个投敌者一定是在衡山派。所以九宝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他,以免夜长梦多,这样才能永绝后患。毕竟,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九宝点头称是,皇帝叹道:“我们剩下的人先按兵不动,这些人是关键。关键的人,自然得用在关键的地方,不能浪费。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字‘等’,等待良机,以谋后动。夺天教楚人杰,阴灵谷,朕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君无戏言,绝不收回。九宝,你先退下,朕想一个人好好待着。”九宝如释重负,赶忙称是,恭敬告退。

    皇宫大殿内,又只剩下了皇帝一人。他的心情很不平静,眼里尽显杀机,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你们都逼朕?逼朕做那些不愿做的事?你们都放肆,放肆!”

    皇宫大殿,明月西沉,雾已升起,黯淡无光,天地冰寒,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