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提前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陈扬还没站稳就发问。
搁在以往,陈铖准会逮住陈扬臭骂一顿。如今,他只是用眼神示意陈扬坐下,继而缓慢的把路上遇到的事情对他讲一遍。
当陈扬见陈铖三言两语的把海上战争概况完,若有所思的看了陈铖一眼,总觉得对面的人变了。
不待陈扬思索出陈铖哪里变了,就听到他说:“我见都城里一派路不拾遗的景象,自认为别处的百姓过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陈铖说着不禁深深的长叹一声,说:“自崇州到朔方城去的在路上,时常碰到想苏钰那样大的孩子跟着父母下田做事。后来派人打听方知道,好多百姓每季收获的粮食勉勉强强够吃。”还不是吃饱。
“大哥,大嫂早就把人头税废除了,再说,咱们金玉幅员辽阔,有些地方贫瘠是很正常的。”陈扬看到陈铖脸上的自责,接着说:“你若实在担心穷苦的百姓会饿死,大不了把那边的杂税减免掉,等他们的生活好了再同别处一样。”
“你想的倒是简单。”苏玚从内室走出来,淡淡的说:“一旦放出免税的消息,善于钻营的商户和富足的世家大族,准会跑去圈地。”
“也是。”经苏玚这么一提醒,陈扬想到了人心的贪欲,思索好一会儿,陈扬也没想出别的方法。于是就说:“要不,小范围实施?”
“这样也行,但是只靠减免杂税,只能治标不能解决根本。”苏玚摇着头,沉吟一下,看着陈铖说:“如果把一些富裕的商户迁去贫困的地方,怎么样?”
“万万不可!”陈铖忙说:“这样的法子很容易引起商户的暴乱。”
“所以,一切就交给你了。”苏玚笑嘻嘻的趴在陈铖的肩上,无所顾忌的在他的脸上咬一口。
陈铖摸着湿漉漉的面颊,没好气的瞪向耳边的人,说道:“照你这个折腾法,国库就成摆设了!”
“陈铖,说话之前先想想自己!”苏玚点着陈铖的脑袋,抬头对陈扬说:“你来评评理,是我这花费的银钱多,还是你大哥见天的在劳民伤财。”
“大哥!”陈扬的话音一落,发现陈铖看他,就说:“东北的程部和西南的向部先不提,只说这次崇州的海军急行军到东面的海上,一路上花费多少财力,大哥,你算过吗?”
“来回没用二十天,还能花多少。”陈铖不在意的摆手。
陈扬见他这样仿佛早已料到,随即就说:“大军开拔,锅灶粮食这些必须的暂且略过。战争结束后,武器的维修,战船的保养,战时甲胄的支出等等,据不完全统计,一万大军每天最起码消耗百金。”
“这么多!?”陈铖不信的惊呼出声。
“不然呢。”陈扬白眼一翻,问道:“战争结束后,你还看到过大嫂的嫁妆吗?”
“这话什么意思?”陈铖纳闷的转向苏玚,问:“阿玚,你的嫁妆?”
“战争刚开始,就被我用来换武器和粮食了。”苏玚说着见陈铖脸上的懊恼越来越明显,无语的笑出声。捏着陈铖的鼻子说:“我又没让你赔,玩什么脸色。”
“阿玚,我发现,除了打仗,别的我什么都不会。”仔细想来,以前打仗的时候,他好像从没担忧过士兵的吃饭问题。
“你还会治军。”一盘散沙的野路子能被他休整的铁板一块,苏玚自认重活一世的他也没有这份能耐。
不想让陈铖多想,苏玚干脆坐到他腿上。
陈铖一见苏玚坐着还不老实,忙伸手环住他,哪里还能能专心的去想以前的“过失”。
然后,苏玚才问陈扬,“钱耀祖好用吗?”
“有点不听话,我也弄不清他是假傻还是真呆。”想起钱九品对庶务的精通,怎么都不相信他的情商为零。
苏玚听到陈扬说,最近钱耀祖是看谁不顺眼就参谁,琢磨一会儿就问:“奏折被你驳回之后,他有没有再参奏折上的人?“
“当然没有!”陈扬不作他想,直接说:“他知道再上奏都无用,怎么可能还犯傻。”
“我看你才傻!”陈铖撇着嘴道:“钱耀祖入朝时第一次的上表的折子,你驳回了吗?”
“这个啊?”陈扬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当时为了做做样子给大臣们看,奏折被我拨回去两次。”
“那他后来为什么还继续上奏?”陈铖目光灼灼的盯住陈扬。
“他知道我一定会对那几位包藏祸心的大臣动手。”陈扬说。
“他知道?”陈铖反问道。
“对!”他知道所以连续上奏,那现在,陈扬一想瞪大了眼,怪叫道:“奶奶的,一个九品芝麻官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试探爷!”
“陈扬,你几岁了?”陈铖听到他语里的粗俗,眉头微皱,说道:“不用对钱耀祖在意,他虽然是把利剑,但绝不会伤到你。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陈扬急切的问。
“这把剑要铸造好了才能用,用的时候还要看你怎么用。”陈铖意味深长的看向对面的弟弟。
“大哥,我知道了。”陈扬的脑袋转的快,陈铖稍微一提醒,陈扬就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钱耀祖攥在手里,让他成为自己手中的一个纸鸢。
陈铖刚想再嘱咐陈扬两句,见陈帆带着家眷过来了,三兄弟几年没见,陈铖也就不再废话,待陈扬的妻儿过来,膳食就被摆在了清凉殿的大殿上。
饭桌上,三家人并没有秉持着食不言的规矩,陈铖和两位弟弟随便聊聊家常,苏玚默默的坐在他身边为苏钰夹菜。
话说因为陈帆和陈扬小孩太小,又没有苏钰的芯子,只能被侍女和奶娘带着。所以,当邓佳正看着自家的孩子有没有在闹人,不经意看到对面分外和谐的一家三口,心中已经没有初时的震惊。
苏玚感觉到邓佳的打量,更是连头也不抬了。就怕他一开口,两个弟媳再诚惶诚恐的起身答话。
陈铖见苏玚用筷子胡乱的拨弄碗碟,说道:“阿玚,吃饱了就去睡觉,我们再喝一杯?”
“知道了!”苏玚听出陈铖的询问,再说,他同邓佳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又不能对邓佳说:“你们赶紧吃赶紧走,我们和陈帆私聊!”于是,抱起扒着碗沿子不放的小孩,说:“儿子,咱们走了。”
“父皇,我在这里陪爹爹。”陈帆说的边外世界,他还没听够呢。
“跟你父皇回宣室。”陈铖瞪着眼说。
“爹爹……”苏钰见他不同意,小嘴一撅,圆溜溜的大眼乞求的移向陈帆。
“大哥,孩子想留下就让他待在这儿。”陈帆笑着指着自己的儿子,说:“让他们兄弟一块玩玩。”
陈铖不知苏钰为何要留下,但绝不会想着和真正的幼儿玩。伸手夺下苏钰手中的碗,呵斥道:“哪儿哪儿都有你!”
“爹爹,你坏!”苏钰转身抱住苏玚的脖子,歪着脑袋说:“父皇,明天下旨,你把爹爹休掉,再给我找一个好的。”
“娃娃,你准备好要挨揍了吗?”苏玚接过侍女递来的披风,把苏钰包好,才说:“我要是把你放下,你爹的大手已经扇在你屁股上了。”
“父皇,人家就是想听故事。”苏钰难得的向苏玚撒娇,说:“父皇,你在朔方城生活过,那你见过白皮肤蓝眼睛的红毛怪那?”
“这话听谁说的?”苏玚坐进软轿里,轻轻的往苏钰脑袋上拍一巴掌,“那是因为种族不一样,所以才和咱们长得不同。”
“就像,就像向叔父去年送来的高鼻梁,眼睛深邃的异域美人吗?”苏钰边问眼睛还跟着一闪一闪。
苏玚见他如此会作怪,心中很是好笑,就说:“那位美人父皇还让人给你留着呢。”
“父皇,美人是给爹爹的。”苏钰见自己被反将一军,嘴角一弯,说道:“我听小太监说,美人能给我生下小妹妹,父皇,是不是啊?”
“娃娃,你爹爹没揍你,你想在父皇这里补回来,是不是?”苏玚说着就去扒小孩的裤子。
苏钰见他来真的,一个翻身,滚到床榻的最里面,嗲声道:“父皇,娃娃在和你开玩笑,你怎么能当真呢”
“带你出去真是个错误的决定!”苏玚看到小孩脸上的暗乐,捂着额头反思,他怎么就觉得四个月前的苏钰是个皮孩子呢。
“父皇,以后我帮你看着爹爹,你饶我这一次吧?”苏钰觉得,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今儿这一天也就安然过去了。
谁知,苏玚的眼睛一睁,怒道:“滚过来!”
苏钰麻溜的滚到苏玚身边,眼睛一闭,就等着巴掌的到来。可是,半晌之后,苏钰感觉到温水的惬意,疑惑的睁开眼:“父皇,咱们是在洗澡?”
“你真以为我要揍你呢。”苏玚不屑的横向苏钰。
“嘿嘿,父皇……”苏钰舔着脸挂在苏玚的身上,看到陈铖大踏步的进来,叫道:“爹爹,快来洗澡澡啦!”
“好好说话!”陈铖摸着身上的鸡皮疙瘩,走到苏玚身边坐下。
“怎么这么快?”他们不是应该秉烛夜谈到天明呢。
“陈帆的儿女对这边的环境不熟悉,有点闹,他就陪邓佳回房了。”陈铖说着把苏玚身上的光屁股小孩扔到一旁,然后叫侍女进来为苏钰洗澡。
“爹爹……”苏钰在水里扑腾几下,才被随后过来的侍女解救出来。这下苏钰不干了,“你要谋杀?!”生气的指着陈铖。
“谋杀?”陈铖哼了一声:“杀你用的找谋吗?”
“……”陈铖那明晃晃的鄙视,好险没把小孩憋死。见他抱起反应不及的苏玚就走,苏钰后知后觉的问:“爹爹在吃醋?”
侍女自然不敢议论主子的是非,只剩满室的空气与小孩儿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