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做什么样的选择——陈乔是没法保持中立把自己摘出去的,他需要站一个队,现实社会的规则是必须站队,想要吃肉想要爬上更高更远就要站队。
而在客户经理的利弊分析的叙述之下以及他自己心里权衡之后,陈乔一咬牙,竟然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无形之中,站到了单岩这方的阵队中,在这之后,也帮了单岩好几个大忙。
☆、25
对单岩来说,之前几乎没有露过面也是有好处的,这让他就算戴着墨镜堂而皇之进了银行的大门,除了陈乔和他那个客户经理跟班,也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天带着黑金卡来过银行的这个青年就是单岩。
陈乔这人虽然精明,但也是那种会踏实做事的精明,他想着人多嘴杂,单岩是从银行大门进来的,保不准有人知道了背后告诉单家,于是便亲自给单家那边打了电话,转到了欧风那里。
他在电话里说,单小少爷确实来过,后面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拿了黑金卡想要转账,不过后来因为听说转账需要时间过渡,想了想就不了了之的走了。根本没提单岩的眼睛已经看得见这件事情。
欧风表示知道了,果然如他所想,单岩是自己主动离开的,而且确实跟那个黎夜在一起。但他也不能在电话里说什么,现在没人知道单岩已经离开单家了,他要是多嘴问一句其他的,搞不好就给自己引来各种事端。
挂了电话之后,欧风坐在集团大厦的办公室里沉默的思考了一下,单立娇性子野她妈都管不住,手里的股份都还在程雅勤那里,就算和陆家退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至于单岩和那个黎夜,这是欧风最最想不清楚的地方——单岩因为眼睛耳朵的原因,从小就被单明眸保护得很好,单明眸死后他也就一直简简单单活在山庄里,接触不到什么人也接触不到什么复杂的环境,除了保姆佣人就是他们几个人,单纯的人过简单的生活,单岩怎么可能会选择离开?而且还是和那个黎夜?
欧风眯了眯眼睛,他记得很清楚,程雅勤说过的,那个老师根本就是无根男,这种男人都算不上的人,到底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诓骗了单岩离开?
抛弃住了二十年的山庄跟一个认识刚刚半个月的老师离开,欧风根本不相信单岩会做这种类似于“私奔”的事情。
难道是那个男的绑架了单岩?也不可能,如果冲着钱,也不会这么直接就带着单岩去银行,还直接见客户经理和副行长。
想来想去,最后唯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在脑海中徘徊——单岩是自己离开了。
欧风想到这里坐不住了,内线接通助理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拿起外套和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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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亏得这么多年单立行在国外混着圈子吃牛肉喝牛奶打棒球健身,体格养得很健壮,不是单岩那一丁丁的小身板,再加上从七八米的地方摔下来的时候躬身曲腿抱头护住了关键部位,这才没有伤到性命。
用医生自己内心独白里的话说就是,没有致命伤只是伤了脾脏骨头,脑震荡也没有,真的是万幸了。
从昨天到今天,忙着处理山庄的事情、找单岩、压媒体、还有公司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欧风忙得都没有时间来看一下单立行,等他过来的时候,单立行已经安安静静在病房里插着一身的管子沉睡着。
两个保姆陪着程雅勤,程雅勤从昨天晚上出事之后就开始哭,哭到单立行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哭累了就趴着睡,醒来了看到单立行这个样子继续哭,当妈的哭得肝肠寸断,本来出国这么多年难得能见上几面,这次回来一趟竟然出了这种事情,程雅勤心都裂了。
欧风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程雅勤沉默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女人往日的神采雍容不再,弓着背瘫坐着,像是卸掉了身上所有的精神气。
两个保姆看到欧风进来就很自觉地出去了,程雅勤转过头来,眼珠子红彤彤的眼睛凸显着,哑着嗓子道:“你怎么才来?”
欧风转头锁上病房门,走到程雅勤旁边,两手放在女人肩膀上安抚着,视线落在床上的单立行脸上,眉心皱着,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但他比程雅勤冷静,现在单立行没什么大事了,他反过来想想甚至觉得是单立行一开始不懂事自己跑回来才会酿成得现在这个后果,连带着昨天所有的事情,欧风心里除了难受还是压着一股气没处发泄的。
欧风道:“现在怎么样?”
程雅勤很自然地靠着欧风,道:“医生说幸好护住了头没有撞到脑子,脾脏破了,还有骨头,反正一堆乱七八糟的专业词我也听不懂,现在的情况据说还好,等他醒了就行了,慢慢养伤,没有大问题。”
欧风看着床上的青年:“手术后没醒过?”
程雅勤“啊”了一声,想了想道:“今天早上六七点的时候醒过来一次。”
欧风沉着双目:“没说什么?”
程雅勤一愣,这会儿也不像之前那么感性了,理智都回归了大脑,昂头道:“他当时确实是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好像是说单岩。”顿了顿,“怎么了?”
欧风放开程雅勤,转头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看着程雅勤道:“单岩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昨天出事之后,就一直没有找到他,还有那个新来的老师。今天银行给我电话,说他一大早去了银行要办理黑金卡的转账。”
程雅勤瞪大了眼睛:“他想做什么?他这是离家出走?”
欧风正要开口,程雅勤突然压着声音惊叫道:“之前我就说过,单岩不对劲,你还说我多想!!说他心思单纯!!你看吧,程雅融从天台上滚下来,现在又是立行,肯定是他干的!”
欧风听到程雅勤这样责备的口气,心里一时有点恼怒,在他看来,如果立行不回来,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他皱眉道:“你冷静点!单岩那里我会私下派人找,你得先给立娇打个电话。”
“立娇又怎么了?”
欧风:“她退了陆家的婚,昨天从山庄搬走了。”
真是祸不单行,程雅勤瞪了瞪眼简直就要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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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岩和黎夜离开之后去商场超市买了换洗衣物和生活日用品,接着驱车回黎夜那个小筒子楼。
两人大包小包把东西搬回去,单岩刚进筒子楼的那个小通道,哪知道走进天井,就看到卡卡蹲坐在大厅门口,汪汪朝自己叫着。
哎?单岩记得黎夜走的时候是把卡卡关在屋子里的呀,这狗确实是会自己开门,但黎夜这房子是老式锁,得从外面把门锁上。
卡卡走过来绕着单岩腿边,单岩疑惑地走进大厅把手上的袋子放下,果然看到黎夜的那个房间是开着的,外面的纱门敞开着,里面的房门半掩盖着。
黎夜放下东西看到敞开的大门挑了下眉头,还没等两人有反应,那半掩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单立娇这个不速之客穿着一身迷彩服踩着黑靴脸上戴着墨镜,手里还牵着一条德国牧羊犬。
她走出来之后直接一腿敲在门边的小矮凳上,幽幽透过墨镜后方打量着单岩。
单岩看到单立娇从门里走出来一愣,“立……娇?”
“靠!”单立娇松开手上的绳子一把摘掉墨镜扔边上,大跨步走到单岩面前,一把将人抱住,狠狠拍了一下单岩的背道,接着凶狠道:“你走的时候怎么不喊上我呢?你怎么能一个人走呢?你竟然带一条狗都不带上我,气死我了!!”
卡卡在旁边汪汪叫了两声,那德牧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老老实实坐着,耳朵动了动,黑漆漆的眼珠子朝卡卡的方向看了过去。
单岩没想到单立娇竟然一下子就找了过来,这个时候他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转头看了看黎夜,难道是黎夜通知的?
单立娇直起身,摸了摸单岩的眼睛,凑近扒开眼皮看了看,不可思议道:“真的看见了?是真的看见了么?”接着又一把将单岩抱了个满怀,激动道:“太好了,原来都是真的,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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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夜这个屋子实在是太小了,三人两狗甚至都转不过身来,单岩和单立娇坐在外间的弹簧床边上,两只狗卧在一边,黎夜则坐在大厅里吹电扇。
单岩现在压根就不用装瞎子,他也不需要装,他疑惑道:“立娇你怎么找来的?黎夜告诉你的?”
单立娇道:“我和你那个家庭教师都没怎么说过话,怎么可能是他说的?”低头,抬脚指了指一边的白毛大狗:“是它啦,山庄的工人说,卡卡的狗牌上是有定位的,我用定位器大概定位了你们的位子,然后找朋友做了个程序,再把范围缩小了,最后又借了条德牧过来。”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抬腿踹了一脚卡卡,卡卡嗷呜一声躲开:“这死狗到处乱拉屎拉尿的?德牧在这个巷子里转了半天,老娘费劲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过来。”
单岩哭笑不得,卡卡今天早上拉屎拉尿夸张到什么程度他是亲眼所见的,但他现在琢摩不透单立娇,他觉得他这个表姐绝对不是平时大家看到的那个样子,就好像他也不是一个瞎眼少爷一样。
然而单立娇比他想象中的要直接的多,女人直接道:“你现在能自己出来,实在是太好了,你被欧风和程雅勤关在山庄里,我一直很担心你会被他们骗。”
单岩看着单立娇,单立娇有点激动,一开始说得有点语无伦次,抱着脑袋冷静了一下之后才思路清晰地把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她道:“你眼睛耳朵都好了,我想你肯定知道了什么才会离开的,你不相信他们了对么?”
单岩没打算和她说自己重生的事情,这种邪门的事说出来也是添增烦恼,他只道:“我看得见之后,觉得欧风和程雅勤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我还听到了家里保姆的一些话,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事情瞒着我。”
单立娇很心疼单岩,一个人在简单的环境中生活了二十年,撕开所有的假相之后,一直爱戴的父亲和敬重的亲人都变成了对自己有所图谋的坏人,这样众叛亲离的感觉一定非常难受。
然而单岩的表现却十分冷静坚强,似乎并不为目前的形式所迷惑,单立娇道:“单岩,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我都得告诉你,单家不是普通老百姓人家,涉及到的股份钱财是相当一笔巨大的数目,普通人家在几十万几百万面前都能翻脸,更何况我们这种家庭。”
单岩平静看着她,“姐,你有什么直接说吧,不用担心我接受不了。”
单立娇抬手擦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冷静道:“那好,我说你听,我就用最简单的话告诉你。欧风和程雅勤想动单家的股份,单氏集团不用多久很可能就会改成欧氏集团了。我的大哥单立行,是欧风和程雅勤的儿子。我爸不是车祸,是被害死的。”
单岩:“……”
单岩经历过上辈子知道欧风和程雅勤勾搭在一起要动单家的产业,也无意中偷听到了单立行喊欧风爸爸,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还会牵扯道舅舅的车祸,难道也是被欧风和程雅勤害死的?
单立娇看单岩一时呆愣沉默着,以为他受太大的打击了,急忙扶住他的肩膀道:“单岩,他们从最开始进单家就是图谋不轨的,你得看清楚,欧风,还有程雅勤,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现在知道了。”单岩压住心头千丝万缕混乱的恨意,平静道:“姐,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单立娇:“我小时候偷听到的,他们还说以后单家都是立行的。立行比我还大,我有时候想想都觉得他们很恐怖,他们可能早在二十年前就在开始布局了。”
单立娇一直没法彻底平静,说着说着就会激动肩部抖动声音发颤,单岩努力让单立娇平静,让她相信自己是站在她那边的,“那你这次提早订婚又是为什么?”
“我的股份现在还在我……程雅勤那里,如果订婚,那部分股份就会作为嫁妆转到我的名下,我只有百分之十,单立行也有百分之十,她是没有股份的,欧风有百分之十五,剩下的除了零散的股份,几乎就只有姑姑留给你的股份了。但就算如此,你的股份也只超了半数股份的一点点而已,如果我不把属于我的股份拿走,到时候欧风连同其它散股东一起就能掌控单氏了。而且你之前一直很相信欧风和程雅勤,我也很怕你会把自己的一部分股份给他们。”
呵,他上辈子何止是给了一部分,是所有,因为愚蠢的信任,所以最后才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单立娇说完刚刚的话,好像突然柳暗花明了一般,深吸一口气道:“不过现在没关系了,你出来了,我也退婚了,你是单家正经的继承人,现在眼睛耳朵都好了,不管怎么样,单家都是你的,姐姐永远站在你这边。”
单立娇看着单岩,女人年轻的容貌眼神坚定执着,那黑长卷曲的睫毛之下,单岩似乎能透过那双眼睛看到单立娇这么多年来肚子一人挣扎的不易和彷徨。本来经历过一次背叛,他已经很难信任一个人了,可这一世,他却相信了黎夜这个外星人,相信了眼前的单立娇。
他心里也会想,单立娇会不会也是有所图谋,假意站到自己这边,接着在最后给他一刀,收割所有的成果。可人都有赌博的冒险精神,他愿意堵一次相信单立娇和她说的话,而筹码无非是他手里即将继承的那些财产。
况且,抬眼看向虚掩的房门,就算真的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不是还有黎夜么?
单岩收回视线启唇,突然道:“姐,带我去妈妈的墓地看看吧,我还没见过妈妈。”
单立娇一顿,眼神柔了下来,点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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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岩和黎夜是在外面吃的饭,单立娇便直接开车带两人去了单明眸的墓地。
卡卡被再次丢下表示很受伤,它汪汪大叫,冲着黎夜道【外星人你够了,在地球上狗也是有狗权的!】
单立娇把自己借的德牧也留了下来,单岩对黎夜道:“把狗放在大厅没关系吧?”
黎夜便抬手把卡卡拎起来扔在了门外,那德牧自己跑了出来,黎夜很干脆地锁上了房门。
三人抬步离开,卡卡在后面嗷呜嗷呜【我不要和智商低的德牧一起玩耍啊,我这么高贵的雪橇犬血统,怎么可以和一只德牧玩啊?】
黎夜在离开之前转头扫了卡卡一眼,无语地想着,算了吧,那德牧一脸看不上蠢狗的表情。
单立娇今天开了一辆高底盘的大切,车身刷成了深绿色,配合着她今天这身装扮看上去就像是部队里出来的女人,窈窕又飒爽。
单立娇带着漆皮黑手套开车,单岩坐在副驾驶位子上,黎夜和后座上的一束菊花还有百合一起沉默地靠在后面。
单立娇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黎夜,忍不住心里琢摩起了这男人的来头和意图,她余光又瞥了一眼副驾驶,单岩似乎很信任这个黎夜,
单明眸的墓地在郊区的一个山上,按照风水上来说,也是挑了个好位子殷福后代,可再好的位子也不是留给活人用的。
白色墓碑的照片上,单明眸笑得温婉柔和,女人长得很漂亮,直发披肩,眼睛大而亮,眉毛弯弯的,嘴边还有浅浅的酒窝。
黎夜站在墓地外圈没有进来,单立娇给单明眸鞠了一躬便把单岩单独留下离开了。
两束花静静的摆在墓碑前,衬托着墓碑上女人的笑容也生动了不少,单岩在墓碑前盘腿坐下,看着照片上的单明眸,静静道:“妈,我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单明眸微笑着,风拂过吹在脸上,就好像妈妈的手抚摸在脸上,单岩的眼睛突然涩了起来,但他没有哭,他坐在地上,就好像在和单明眸聊天一样道:“妈,我眼睛好了耳朵也看得见了,我从山庄出来了,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说到这里顿住,张了张嘴,本来还想说点其他的,但还是作罢。
他想说单家可能要变天了,但我和姐会守护好单家的,别担心,可想了想,还是没说,如果人真的有灵魂,说了她也会担心吧,看到单家变成现在这样,看到自己曾经爱过信任的男人成了最大的背叛者,看到隐藏在亲情下一步步的算计和谋划,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那把所有应该承受的都留给活着的他吧!
单岩直起身跪在了地上,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起身后弯腰在单明眸的照片上点了一下,道:“妈,我走了,下次来看你。”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他没有时间伤感哭诉,软弱无能就还是过去那个单家的瞎子少爷,唯有变强才能在复仇的道路上披荆斩月。
单岩出来的时候单立娇吓了一跳,道:“怎么这么快?”
单岩笑道:“妈妈在我心里,又不是在墓碑上,走吧,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么?对了,黎夜呢?”
“在那里。”单明眸指着一个方向,单岩看过去,正发现黎夜站在山上圈出的墓地最边沿,两手插在口袋里眺望着远方,眯着眼睛的神态看上去有些许颓废。
单岩抬步正要走过去,单立娇突然拉住他道:“你等等,问你个问题,你好像挺信任那个老师的?”
单岩道:“不光信任,我还挺喜欢他的。”
单立娇撇嘴松开手,单岩走到黎夜身边,看了远处一眼,道:“怎么了?”
黎夜回头,那淡淡的有些颓败的神色是单岩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市区道:“我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国家,站在高处的时候,能看到整个最繁华处的全景,但我失败了,便没有了。”
单岩心中一动,这还是第一次,黎夜提起他来地球的原因。
黎夜转过身收回视线,目光落入单岩眼中,道:“‘失败者被流放’是既定的法则,如果你失败了,也是一样的,最大的代价是你会失去你的家园。”
失败者……单岩心中默默咀嚼着这两句话,阴天山顶的风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刮在人脸上并不怎么舒服,黎夜最后那句“失去你的家园”让他心口浮动着一种莫名的难受,他看着黎夜,突然想到——黎夜是已经没有家了么?
“走吧。”黎夜单手勾住单岩的肩膀,折回身带着人离开。
单岩转头抬眼看着黎夜,心中有一种沉淀许久后突然弥散开的悸动,他们是曾经做过最亲密事情的人,可现在,好像还是其他什么连接在两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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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单立娇又带着单岩去了游乐场,单岩问道:“你是在弥补小时候没有和我一起去过游乐场的缺失?”
单立娇戴着墨镜,一巴掌拍在单岩后脑勺,她上身就一件军绿色的坎肩背心,大大咧咧道:“老娘这是要调/教你。”说着边上下打量单岩边绕着单岩走了两圈,面上流露出了一脸不削的神色,她拎起单岩胳膊上的衣袖,拍了拍单岩单薄的肩膀和后背,捏了捏白衬衫下那堪堪两手就能握住的小腰,踢了踢单岩两个小腿,“就你这点小身板,回头大风一刮人就跑了。”
说着单臂曲起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没点肌肉,打人都打不疼的,想我当时甩程雅融那两巴掌,直接就把人打懵了好么?”
单岩还没消化过来“甩程雅融那两巴掌”是个什么意思,单立娇两手又直接盖在了单岩胸口上捏了捏,啧啧摇头道:“连个胸肌都没有。”
单岩:“……”
黎夜:“……”
单立娇又转到单岩身旁,一巴掌抬起来拍在单岩屁股上:“还有这个屁股,身体素质都不过关心里素质也不会怎么样的,总之就是就调/教,还是看你姐姐我怎么练你吧!”
黎夜的表情在单立娇抓上单岩屁股的时候突然有点不好了,他想关于调/教单岩这件事情,他还是不需要假他人之手的,亲姐姐都不行。
而单岩肚子里的小包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弱弱的电波——QAQ,好饿啊,这些做家长的到底有没有喂养孩子的自觉啊……
☆、26
单立行稳定下来之后,程雅勤也没有办法一直呆在医院里,欧风已经回公司了,她也不得不回山庄处理事情,她自己的事业公司、单立娇退婚的事情、甚至是安抚山庄里的人心这些事情都需要她去做。
程雅勤安排好保姆照顾单立行之后便疲惫地提着包从病房出来,她一边给单立娇打电话一边朝电梯口走去,电话却提示已关机,无奈只得挂断。
她摇了摇头,嘴里忍不住感慨道:“真是操碎了心。”正说着,突然在转弯处撞上了程雅融。
程雅融也是在这个医院住院的,但程雅勤并没有时间把消息通知给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程雅勤打量自己这个亲妹妹,看她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身后一个护工推着。
程雅融有点怯怯地喊了一声姐,转头朝护工说了一句,那人便离开了,程雅融自己摇着轮椅,把程雅勤拉到了一边,左右看看没人,才又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姐。
程雅勤没工夫和她说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垂眼居高临下干脆道:“你自己好好养身体,其他都别管了,我最近很忙。”
程雅融昨晚上已经从陆止言那里听说了山庄里发生的事情,又被单立娇那么狠狠的扇了一巴掌,昨晚一直到今天早上都在反思自己,想了想去,觉得自己是逃脱不了干系的,自己外甥女那两巴掌扇得其实有道理,单立行回国和她多少是有点关系的,要不是她平时碎嘴子,估计单立行也不会了解国内那么多的事情,也就不会回来摔成这样了。
程雅融犹豫了一下,脸颊似乎还是火辣辣的,她低头摸了摸脸,犹豫一下道:“我听说立娇退婚了。”
程雅勤皱眉:“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我很忙也很累。”
程雅融突然有点急了,有时候人是无法自我感知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的,程雅融这么多年里一直觉得自己一不卖身二不插足别人感情三不杀人放火,“勤勤恳恳”靠自己开店赚钱,就是嘴贱了一点,也算是个好人了,她自觉自己是个好人,便自觉反思,反思之后便自觉跑上来找程雅勤忏悔。
她连忙拉住程雅勤道:“姐,这事你也别全怪立娇,订婚搞成这样她生气是必然的,打了我,我也认了,谁让我平时就嘴贱。”
程雅勤一愣,道:“她打你?”
程雅融碎嘴子毛病立刻又犯了:“她还打了陆止言的那个相好,不过那女的本来就找抽,要不是她和她那个阿姨窜通了一气破坏立娇的订婚,还把怂恿立行回来,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程雅勤愕然愣住了,弯腰抓住程雅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程雅勤风风火火坐着山庄的车回来,心里简直要气诈了,他知道单立娇和陆止言不对付,也知道陆止言几次坏了订婚的规矩,却没想到陆止言在外面养的什么小女朋友也敢来坏他们的事情。
程雅勤进了宅子大厅,气得一把把包扔在了地上,却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扬着眉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了笑和她打招呼。
程雅勤认出来是那个治眼睛的医师,她眉头皱了皱,可想到现在外界都不知道单岩已经离开单家了,山庄的佣人也都闭了口,便不好发作流露出什么。
但她心情极度不好,便淡淡道:“叶医生今天先回去吧,单岩最近身体不好。”
这是送客的意思,叶飞当然也听懂了,便拎起自己带的医药箱道:“那我就不打扰了。”转头一溜烟跑了,心里却想着,你家那少爷还能身体不好?他装瞎子倒是装得挺像的,别这回生病也是装的吧,不过也不干他的事情,拿人钱财总是要走过场的,好啦好啦,这几天都不用来啦,去哪儿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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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情况是,单立娇女王和黎夜外星人大人就“单岩是应该先去吃饭还是应该先去练胆子”僵持不下。
单立娇一腿敲在路边的石墩上,侧弯腰,手臂架在大腿上,一副“愚蠢的凡人!快叫我女王大人!”的表情,先是横了单岩一眼,接着对黎夜道:“一个大男人喝什么下午茶?中午没吃么?不吃饱瞎溜达什么?”
黎夜站在单岩旁边,一脸“生人勿进,否则电磁炮轰飞”的淡然神色,瞥了一眼单岩的肚子,淡然道:“吃饱了才能练胆子。”说完就拉着单岩朝路边的一家餐馆走去。
单立娇这辈子遇到过不少男人,除了陆止言那个臭不要脸的看到她一副恨不得宰了她的样子,还从来没有男人敢这么把她不当回事的,女王大人在亲弟弟面前刚刚展现其彪悍的一面,被黎夜搞了这么一出,突然觉得有点丢脸。
单立娇敲着腿看着单岩被黎夜拉走的背影,啧啧了两声,赶忙跑上去,勾住单岩的脖子道:“小岩你肚子饿了?”
单岩确实饿了,而且还不是一般饿,他感觉到自己里有什么在打鼓跳舞,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有一个小崽子已经蹲在里面帮他分食一日三餐了。
单岩道:“饿,”想了想,加了一句比喻道:“感觉现在有一脸盆饭放在我面前,我都能吞下去。”
单岩这么说当然只是个夸张的比喻,但单立娇一听立马给自己找台阶下,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肩膀:“早说么,早说你饿了姐姐还能让你空着肚子练胆子么?”
黎夜有点无语地侧头看了一眼单立娇,他对这女人是有印象的,但只有唯一一点印象,就是当时他们在客厅吃饭,她对单岩说了一句“给你找个外星人”。
而单岩肚子里的小包子这会儿已经饿得十分“虚弱”了,刚刚还能传出带有实际意义的电波,这会儿只能微弱的发出散乱的电波表示不满了,黎夜接收到那乱七八糟朝他飞过来的电波,就好像是小崽子在朝他身上气呼呼的乱砸东西嚷嚷着肚子饿一样。
孩子还太小了,虽然已经形成了自主意识的“芯片”,却没有办法和黎夜交流,更加没有办法在母体肚子里感知外界的环境,但黎夜瞧着砸在他身上的这一拨拨表示不满的电波强度,已经能遇见不久的将来,当小崽子能感知外界并且和自己通过电波交流时,会说出多少让他糟心的话做出多少让他出离愤怒的勾当了。
大约未来会是个熊孩子,可能还是个十分彪悍的熊孩子,黎夜想着想着突然有点出神了,他脑子里不禁冒出了一个画面——当小崽子出生之后,他们父子两人分别扛着两个电磁炮筒……对轰。
黎夜:“……………………”
等黎夜回过神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坐进了餐馆。
“黎夜,黎夜,老师!”单岩喊了三声才把人喊回神。
黎夜回过神看着他,单岩把一本菜单递给了他,道:“你在发呆?给你点菜。”
黎夜把菜单推回去,道:“不用,你点。”
单岩正要把菜单再推过去,坐他旁边的单立娇却径直把菜单拿走,边翻开菜单边打了个响指,对服务员道:“点餐!!”
单岩现在气场还很弱,相比较女王范儿的单立娇和冷硬气场派的黎夜,他简直就是个小鸡崽子一样弱小的存在。他能看出单立娇和黎夜之间有点不太对付,黎夜这人对谁想来都没不上心,现在似乎有点抵触单立娇,至于单立娇,单岩也能明白她心里的防备。
单岩干干笑了两下,正要试图圆个场子,那边单立娇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一边低头看着菜单对站在旁边的服务员道:“罗宋汤。”一边抬起一根手指对着他晃了晃:“闭嘴!你负责把自己喂饱就行了。”
单岩:“……”
按照单立娇的想法,就算是饿喝点汤稍微吃点小点心小菜就行了,毕竟刚刚过了饭点还没有多久,她点了点心和西式汤羹,问旁边的单岩还要什么。
单岩看着点菜单上面花里胡哨的图,一时有点拿不定注意——主要这二十年里他吃什么都是别人说了算,厨房做什么他吃什么。
单立娇撑着脑袋坐在一边看他,一边心疼单岩一边暗自摇了摇头,虽然过了整整二十年,但幸好,幸好还不晚,慢慢学习还是能改变的。
黎夜抽走单岩手里的菜单,随意翻了两下,把菜单送回给服务员,一口气说了五个大菜,连烤鱼都算在了里面。
单岩和单立娇同时愣住,问道:“这么多?”
黎夜抱胸朝椅背后一靠,慢悠悠道:“可以吃下。”
单立娇一直以为黎夜这么说是因为他有胃口,等菜上全之后她握着筷子看看对面一动不动坐着的黎夜和身旁拿着筷子狂吃的单岩她才知道,可以吃下……是个什么意思。
单立娇是和单岩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的,知道单岩这小身板是个什么胃口,可今天,她却惊愕的发现单岩的胃口出奇的好,烤鱼、蹄髈、回锅肉甚至是一盆子干锅,每样菜他都没有落下,吃得“风生水起天地色变”。
单立娇忍不住放下筷子,给单岩打开他自己面前的那一盅罗宋汤道:“你慢点吃,慢点,别噎着,又没人跟你抢,喝点汤啊。”
单岩抬手推了推,眼睛扫见那黄灿灿的汤时有点不舒服,他皱眉道:“不要,汤都不要。”
单立娇端着汤:“祖宗,你吃了那么多又甜又辣又咸的东西,你不渴么?”
单岩也觉得奇怪,但他确实不渴,何止是汤,他近期连水都很少喝,他道:“不渴。”边说边把干锅里的最后一只鱿鱼夹了起来扔进嘴里。
单立娇整个人突然有点不好了。
黎夜却是一直静静的坐着看着单岩,他可不是只看见了对面的青年在吃,坐在单岩对面,感受着青年和小崽子同时散发出来的脑电波,心情是尤其愉悦的,就好像雄狮给自己的母狮子猎到了一只羚羊,卧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母狮子带着小狮子餮足一般。
小崽子这会儿的状况已经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单岩的吃相是相当好的,就算吃得很快也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按道理小崽子的芯片上应该也遗传继承了这个优点,可黎夜坐在那里接受翻译着小崽子的脑电波,怎么都感觉那小崽子的吃相特别差——一边吃一边哼(ˉ(∞)ˉ)唧,就像只猪一样,吃到了自己特别喜欢的,还会特别开心的先笑一会儿再吃。
小崽子:“好好吃好好吃,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都好吃,啊,这个最好吃!!”
黎夜:“……”
单岩差不多是独自一人扫光了所有的菜,最后慢吞吞的把筷子伸向了单立娇面前的最后一块金馒头,再慢慢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感慨道:“好饱。”
=口=单立娇张着嘴已经彻底不好了,愕然瞪眼看着单岩,黎夜悠悠然坐直了,伸长手臂拿纸巾递到单岩嘴边,眼中有明显的笑意,“还要?”
单岩从黎夜手里接过纸巾自己擦了擦,放下筷子,摇摇头道:“不要了,等几个小时就吃晚饭了。”
单立娇:“……不撑么?”
单岩转头的时候扫到自己面前空空的盘子和盆,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啊,还好,好像也没有特别撑。”
单立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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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馆出来之后,单立娇在街边叼着吸管喝可乐,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单岩道:“今天人不多,我们进去吧。”
单立娇呛了一口,转头瞪眼道:“你疯了?刚刚吃饱,古木游龙是亚洲最大的木制过山车好么?”
单岩摸摸肚子:“我真的觉得还好。”
黎夜却已经拿着三张票走了过来,到这个时候,单立娇突然觉得单岩大概真不是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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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过山车的时候,单立娇旁边是个独自一人来的女孩子,单岩和黎夜坐在一起。
广播里正在播放注意事项,管理员在一个个确认压腿的杆子是否有牢固,单立娇到这个时候都觉得有点不能接受,她还是转头对单岩道:“你确定你能坐?”
单岩笑道:“放心吧。”
单立娇:“不是,这个真的和兜风不一样的……”
单岩:“我知道。”
单立娇旁边的女孩子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祝您此次旅途愉快。”电波里传来了管理员不干不哑的嗓音,车子“哒啦啦”响起了链条传送的声音,慢慢载着一车的人朝“古木游龙”的最高点攀去,一开始还好,单岩朝外望去,能看到附近的几个游乐设施,空气也凉爽了一些,等车子再往上一点,就听到了一些惊呼声——太陡峭了,越往上感觉整个人都像是竖了起来,身体靠后着完全倾斜。
单岩握着前面的拉杆,他觉得很新鲜很惊奇,手心出了点汗,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兴奋的,他转头看向黎夜,黎夜竟然就那么直接坐在那里,脸上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单岩转头亢奋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太小意思了?”
黎夜本来要点头的,但想想觉得这么说可能会打击单岩的积极性,便很保守地道:“还好,风景不错。”说完把一条胳膊耷在了单岩身后。
单岩:“……”
单立娇从前面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黎夜,到这个时候,木质过山车已经完全到达了第一个“山巅”,伴随着最前面一个女人的一声尖叫,整个车子突然急速坠下,单岩抓着杆子,只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朝上狂飙,紧接着,夏季阴天里凉爽的风迎面拍打在脸上。
“啊!!!”前面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兴奋得大喊,单岩被风刮得眼睛不舒服,忍不住眯了眼睛,大腿上的杆子压着下/半身,双生紧紧抓着前面,失重的感觉尤为明显,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在垂直朝下落一般。
单立娇在前面大喊:“程雅勤你个贱人!!!啊!!!!”
单岩却突然觉得从肚子开始一直蔓延到小腹,有一股子无名的火烧了起来,当车子重新落下身体恢复重力感之前,单岩脖子耳根整张脸完全都红透了,血液急速倒流,像是全部朝着脑子上飞窜而去。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嘭”,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所有的害怕全部都消失了,他的注意力被拉扯到了自己的感觉之上,没有一丁丁的害怕,他只觉得兴奋,尤其是刚刚失重的时候,他松开了握着杆子的一只手,甚至恨不得把压在自己腿上的保护工具扯开。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兴奋?
两秒不到的时间,车子再一次上了一个山巅,便随着人群的尖叫,这一次,单岩完全松开了手,他靠后而坐,因为颠婆他浑身都在颤抖,他转头看向黎夜,发现黎夜竟然已经把自己腿上的保护工具扯掉了。
黎夜看着单岩,他知道单岩不害怕,肚子里的小崽子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失重的感觉让他兴奋,就像个小魔王一样发出脑波大喊大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小崽子的兴奋会影响单岩,瞬间调转的激素会让他感觉不到半丝惊恐,他甚至会和小崽子一样兴奋渴望失重的再次降临。
单岩的瞳孔中印着黎夜淡然的表情,黎夜从那张漂亮帅气的面孔上看到了单岩兴奋的渴望,他凑近单岩,在高空中问道:“怕么?”
单岩眼睛睁得大大的,摇头道:“不怕!”
黎夜抬手握住单岩腿上的杆子,一把抬了起来,此刻,除了身后的座椅,他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保护。他们坐在中间的位子,前面都是后脑勺,他于是侧头望去,看到了远处浓密的树林和游乐设施,人小的就和蚂蚁一般。
这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正常地球人能够接受的极限——没有半点保护,在十几米的高空之上,随时坠落。
过山车再次从高空急速坠落,黎夜凑近单岩抬手按着他的两个肩膀,单岩瞪眼在失重中感觉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保护和没有保护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朝下,脚已经完全踏不到车了,后背也无法完全贴着座椅,黎夜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其实根本不算很用力,虚虚按着,那一刻单岩心里好像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即将满怀而出的、快要爆发的勇气。
单立娇在前面大喊的话随风飘到后面,“去死去死去死都去死啊啊啊啊啊!!!”
单岩的后背原本是僵着,可慢慢的,当山车落下开始滑行的时候,他突然放松了下来,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没有畏惧和惊恐,心中飞快的抓住了那一闪即逝的自信,他不知道这样的自信从何而来,可他就是知道——他会成功的,他会把失去的夺回来!他把那些贱人踏在脚下!他将不再是单家山庄里被保护在金丝鸟笼里的瞎眼少爷,当他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因为他的改变而心惊!!!
黎夜感觉到了单岩的脑波,还有小崽子在他肚子里那一长窜的上上下下此起彼伏的脑电波——哇喔!!等我生出来,我一定要自己亲自感受一下!!粑粑等我!!我一定会很快生出来的!!
黎夜侧头有点无语的看着单岩,他想单岩的自信还说得过去,这熊玩意儿的自信是哪里来的?他抬手按在压腿杆上,正要把保护工具按回去,却被单岩一把抓住手,他抬眼对上单岩兴奋又坚定的黑眸:“不用!”
接着,黎夜甚至都没有按住单岩的肩膀,只是握着他的手,在单立娇一声声“去死去死中”和小崽子的“嗷嗷嗷嗷嗷”中结束了这次的过山车之行。
下车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脑仁有点疼,真是被那一大一小两人给吵死了。
一群人下车,单立娇擦擦眼角的眼泪——因为风刮着眼睛流淌下来的;单岩面带轻松笑容,还抓着黎夜的手。人群从通行道走出来,单立娇踏着花坛边的石砖吐出一口浊气道:“好爽。”抬眼看单岩:“你个家伙没坐到半路吐出来,嗯,真不愧是我弟弟。”女王大人随时随地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她确实佩服单岩的勇气,她本来以为单岩会害怕会哭,可竟然没有,他勇敢又兴奋,眼神清澈又无畏,让单立娇在无形中看到了他们未来的路似乎并没有那么难走。
小崽子从车上下来之后一直在期待新一轮的失重,吵得要命,黎夜无奈屏蔽了电波,转头时却对上单岩兴奋的大眼睛:“我们再坐一次吧!!”
单立娇:“……”
黎夜:“……”这一大一小,真的都不好伺候啊。
☆、27
单立娇就这么一脚踏在花坛边的砖头上,看着单岩拉着黎夜又去排队坐古木游龙。
非休息日又是夏季的阴天,游乐场的人并不多队伍也并不是很长,单岩拉着黎夜排队又去感受了一把,这一次他们两个人坐在做前面那一排的位子,过山车慢慢把他们拉到最顶端的时候,前面空旷的视野更是加深了刺激感,单岩甚至主动去扯黎夜的胳膊,让他把自己腿上的护栏掰开。
接下来的一段上坡下坡,黎夜整个脑壳里都是单岩和小崽子的尖叫欢呼声,真不愧是父子两个,小崽子在这方面的情感表达绝对遗传了单岩,那一路的尖叫声真是从起调到收尾,半个音节都不差。
过山车颠簸晃动,一会儿失重一会儿又急速向上,黎夜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零件接口处都要散架了,任凭周围风生水起耳边惊叫连连,他泰然如山的坐在那里思考着一个问题——这小崽子只用半个月的时间就形成了“芯片”独立意识甚至独立性格,应该不用多久就能在母体内感受外面的环境甚至和他交流了,可单岩现在却什么都不知道。
从过山车上下来,单岩依旧很激动久久都没法平静,他平静安逸的人生中第一次有这么刺激的感受,十几米的高空踏不到地随时会坠落的失重感,想想都兴奋地要尖叫。
单立娇摇了摇头,黎夜勾住单岩的脖子用手肘夹着他,揉揉他的脑袋道:“平静一点,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单立娇把关闭了一天的手机打开,除了几个朋友的电话短讯,还有几条是程雅勤的,她把程雅勤的几条讯通记录删掉,手机踹进口袋里:“走!”
单岩回去的路上自己拿了手机在刷微信,边刷边对开车的单立娇道:“姐,你那里有房子么?”
单立娇心里咯噔一跳,这正是她准备提的事情,单岩现在跟着黎夜住的那哪叫房子,车库都比那屋子大,她边开车边道:“有啊,怎么了?”
单岩:“给我套市区的房子吧,黎夜那边离市区有点远,出行不方便。”
单立娇道:“然后呢?”
单岩朝座椅上一靠,把手机放下转头道:“然后,不就是主动求你调/教么?认字看书混圈子,气场表情穿衣打扮,还有说话方式和为人处世,这些都得学吧?”说着又低下头去继续刷微信:“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我必须得脱胎换骨。”单岩的话说的很肯定很确定,他没有时间犹豫更不能胆怯,他知道自己迟到了二十年来了悟自己的人生处境,但一切都不算晚,他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必须做到。
单立娇听单岩这么自信稳重的口气说出上面一段话,心情十分愉悦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她道:“你有这个决心,我很高兴。”顿了顿,余光扫到单岩的手机:“你在做什么?”
单岩:“哦,微信,我昨天加了个超跑俱乐部,里面据说都是本地名流富二代。”
超跑?单立娇知道本地那个车友会,全部都是有钱人,入会基本车配是保时捷911,单立娇惊叹道:“那俱乐部要求那么高,你怎么加进去的?”倒不是说那车友会高级得他们单家人都攀不上,只是因为单岩没车。
单岩道:“哦,还没,我加的是个预备申请的群,之前拍了你的跑车骗管理员的。”
单岩这两天给单立娇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现在竟然会想到加车友会,她忍不住转头看了单岩一眼:“你怎么会想到加那个俱乐部?”
单岩手指在裤子上点了点,随口幽幽道:“圈子么,不就是用来混的?”
单立娇笑起来,笑得眉飞色舞,点头道:“对对!你说的对,圈子就是用来混的!你要加进去还不简单?姐给你辆车,你把名字一报,保管那边求着你入会。”
当天回黎夜的那个小筒子楼,单立娇就帮着单岩收拾东西,黎夜一直用一种很平静的表情站在那里,单岩便把人拉出去,偷偷问道:“你会跟我一起去的,对吧?”单岩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小心翼翼的看着黎夜,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去求着谁,只有黎夜让他觉得很不同,这个外星人让人安心时刻保护他,是他第一个把自己带出了山庄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是他不计算条件的帮助自己离开了单家,也是他告诉自己失败者将失去自己的家园。
黎夜帮了自己那么多,但单岩总觉得,黎夜是不属于这里,或者说,他是不属于自己的。单岩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太弱小,还需要别人护着他,而黎夜却那么强大,他们之间实力的鸿沟如此巨大,他内心中升起恍若未觉不自知的患得患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就是很担心黎夜某一天会因为嫌弃他的弱小而离开。
黎夜却不知道单岩如此多的内心活动,他的感情感官体系虽然也很全面,但生来就是强者的他这么多年里有很多感受都是没有的,比如恐惧,比如患得患失。所以当单岩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口气询问他的时候,他有点不能理解他在担心什么,于是便道:“我当然会在你身边。”
单岩提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他笑道:“那就好。”
单岩实在是没什么行李,黎夜依旧只有他那个十几寸的小箱子,哦,行李里面顺便还有一只大白狗。
收拾完之后黎夜把门一锁,三人两狗便离开了小筒子楼,单立娇把问朋友借的德牧塞上车,一转头,却看到黎夜把大白狗丢上了自己的私家车,而单岩屁颠屁颠特别理所当然的爬上了车的副驾驶。
单立娇叉着腰,朝黎夜的方向看了一眼,人说长姐如母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现在看黎夜就有种看情敌的感觉,偏偏单岩这个宝贝弟弟还一脸要朝上贴的样子,真是要气死人了。
单立娇跨进驾驶座,心里哼了一声,他对单岩这个老师还是不怎么看得上眼的,虽然长得不错个子高身材也好沉默寡言不多嘴,但她就是看不上眼,谁让单岩和他亲密呢!回头就虐虐你,女人心里吃醋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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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立娇在市区有一栋复式楼,平时基本都是空着的,偶尔过去住住,刚好这次让给了单岩。
进门之后单岩发现这复试楼的装修很简洁大方,一点都不小女人,白墙白装木地板,简约不失风雅。
单立娇现在也从单家出来的,但并不住在这里,而是另外一个小公寓,她的东西基本也在那里,不过现在既然单岩和她站在同一个战线上了,那他们姐弟两个当然要住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更何况还有那个什么黎夜在,单立娇可是随时随地防着这男人的,她总觉得这冷面少言的男人随时会把他的魔抓伸向单岩。
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根本不是多余的——给单岩分了二楼一个朝阳的房间,正要把一楼书房旁边的那个大房间给他的时候,黎夜竟然表示不用,他和单岩一个房间。
长姐如母啊,哪个当妈的会允许宝贝儿子和一个“陌生”男人睡一个房间,而且那男人身份上还是自己儿子的老师?
单立娇靠在门口,坚决表示:“不行!”
黎夜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抬步走进了房间,坐在床边。
单立娇忍不住皱眉,道:“又不是没有房间,楼下那两个朝阳的大房间随便你挑,你干嘛和单岩挤一张床?”
黎夜抬眼扫她,本来是半个字都懒得说的,但考虑到眼前这人是单岩的姐姐,便还是开口道:“我愿意。”
单立娇漂亮的眼珠子立刻瞪了起来,愿意你妹啊,现在又不是婚礼上问你愿不愿意不管生老病死都娶单岩啊,你愿意个屁啊!
单岩看单立娇一脸要炸掉的样子,赶忙道:“姐,姐,我就和老师一个房间好了,反正地方大。”
单立娇:“……”她突然有了一种“养大的儿子留不住”的悲怆感,她想这根本就不是大不大的问题好吧,单立娇这会儿突然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她在自己人面前也不需要收敛什么,于是一把拉住单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体质,万一被他睡了搞大肚子则么办?”
单岩:“…………”啊,已经睡过了,这么想着低下头看了看,不过肚子没大。
黎夜默默转头,眼神幽幽地在单岩身上扫了一眼,又在单立娇脸上扫了一眼——他突然发现,这女人的嘴巴还挺灵的,上次是提到外星人那个话题,这次又说准了。
单立娇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道:“好了好了,随你们吧,过来,带你们见识一下我的健身房。”
单立娇的健身房在一楼,里面的器件还挺全,有氧无氧方面的基本都考虑到了,单岩看着房间里那一个个黑色金属质地的健身用具,道:“两个月能练到什么水平?”
单立娇抬眼扫了扫单岩那个小身板,道:“能让你的身体稍微结实一点,两个月时间太短了,你得一直练,健身的好处可不光在于身体,心里上也会有很大的好处。”
当天晚上吃完饭一个多小时之后,单立娇就让单岩换了一身运动服下来锻炼,她先给单岩做了基本体能测试,测下来的结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但也十分普通。
单岩需要彻底转换精神面貌,健身是必要的第一步,而有氧跑是基础,单立娇让单岩上跑步机,先跑一会儿出出汗再说。
单岩跑的时候黎夜穿着衬衫拖着拖鞋靠在一边无聊刷手机上网,单立娇抬了抬下巴,有点挑衅道:“哎,小黎老师,你能扛得动多少斤大米?”
黎夜抬眼看了看单立娇,这么挑衅的口气他要是听不出就有鬼了,单岩跑了一会儿有点出汗了,鼻尖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珠子,听到单立娇这么问也转过头去看着黎夜。
黎夜本来不想理睬单立娇的,在他看来地球人的一些可有可无的挑衅并不用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两个物种间的战斗属性相差太大,可单岩那一脸疑惑又好奇的眼神突然激发了他的雄性肾上腺,他想了想,决定稍稍露一手。
黎夜一侧的眉锋挑起,做了个随意的表情,单立娇转头在健身房里走了一圈,把自己杠铃拿了出来,杠杆、杠铃片、卡箍加起来她十分干脆果决的给黎夜来了个170kg,抬眼还笑了笑道:“我看你各自挺高块头也大,170千克差不多吧?”
170kg的坐姿推举一般人是绝对不行的,单岩一听这个重量就知道自己这表姐是要坑黎夜,单立娇当然是坑黎夜的,世界顶级大力士的站姿推肩也不过180,这个170的坐姿推举已经让人光想想就惊叹了。
不过她的目的就是要让黎夜知难而退,他那副淡淡的无所谓的表情让单立娇十分不爽。
黎夜走到了健身器材前,抬眼扫了一眼那横杠,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转身坐了下去,单立娇帮他把杠铃调好便站到了一边,黎夜手腕的袖子都没捞一个,很随意的反手抓住了横杆,手臂都没有用力,就这么直接推到了头顶,手肘弯着落下,横杠落到了下巴下方,再轻松举起,一脸随意的表情看着单立娇道:“还行吧。”再轻松放回去站了起来。
单立娇:“…………”
单岩一脸星星眼的表情看着黎夜。
单立娇完全惊愕了,她认识的人里有人能举起190的,但真的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会肌肉暴涨面部表情狰狞死死咬着牙关,黎夜不过一个家庭教师,竟然能这么轻松的举起170?单立娇走到器材前拍了拍,难道器材坏了?这个黎夜有这么深藏不露这么厉害?
单岩还是慢跑,转头看着黎夜,脸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傻乐什么,总之黎夜举起来了他觉得特别高兴。
黎夜看着单岩,被他脸上那自豪又开心的笑容晃得肾上腺素又飙了一下,他适可而止的忍住再单手抬个200公斤给单岩看看的想法,把手机从口袋里重新掏了出来,站到单岩的跑步机边上刷起了网页。
单立娇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原地愣了会儿,转头跑到黎夜身边瞪眼:“你以前练过的?”
黎夜低头刷网页,单岩立刻护犊子一般解释道:“老师本来就很厉害!好了好了,我继续跑了,”想了想道:“要不,就让老师给我做健身计划吧?”
单立娇本来想说这怎么行他一个门外汉,然而她现在看黎夜,怎么都觉得这男人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她转头一想也对,单岩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那边黎夜把手机往口袋里一踹,自顾自的点点头道:“可以。”
单立娇一口老血咽在了喉咙里,她真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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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单岩洗了澡,在床上继续给自己做拉伸,黎夜洗澡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在桌边端了一杯茶坐到床边,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单岩。
单岩今天跑了20分钟做了点拉伸,感觉还不错,流了大把汗却还是不想喝半点流质,他推开水杯拿了盘子里的夜宵边吃边道:“最近真奇怪,肚子老是饿,但又不想喝水。”
黎夜当然知道原因,单岩肚子里的小崽子一天到晚就饿,芯片形成之后本能的会排斥所有流质液体,单岩这个母体受到小崽子的影响,自然不想喝水只想吃东西。本来单岩不喝水也没什么问题,小崽子的系统会自动帮助单岩维持体内的水分平衡,但今天运动过流了大把汗之后,小崽子那点系统平衡能力就不够用了。
黎夜现在接收到的信号全部都是小崽子在单岩肚子里纠结:“喝水,不要喝水,喝水,不要喝水,喝水,不要喝水……嗷呜,到底该不该喝水啊?!”
黎夜心里叹口气,把杯子又递了过去,道:“体能训练会消耗不少碳水,必须喝。”
单岩还是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小崽子感慨:“太好了,我就说么,我这么一个还没有出声的小可爱,为什么要去做那么痛苦的人生抉择呢?”
黎夜被那句“小可爱”雷了一下。
晚上拉灯之后,单岩困顿地枕着枕头看着黎夜,他心里特别安定,洗过澡之后浑身都是软绵绵的,他抬起一手搁在了黎夜肩膀上。
平躺的男人侧了个身,横着一条手臂递到了单岩脖子下面,单岩十分自然的抬起脖子朝黎夜怀里缩去。
单岩眯着眼睛,有点迷迷糊糊道:“老师……”他突然想起当时在山庄的时候,他因为弱小,想着要一个孩子来拖延自己继承遗产股份的时间,他这个时候迷迷糊糊的想着,虽然不太可能,但要是能有黎夜的孩子就好了,虽然现在不是怀孕的时候,但光想一想这个假设可能,他都觉得心里很开心,于是伴随着这样美好的期望,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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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单岩坐了一个梦,他在梦里梦到自己好像被什么生物一口吞了,他顺着心肺的方向向下游到那个生物的肚子里,那些绵软的器官在他的梦中并不可怖,深红色的脏器却带着某种朦胧的温馨,他于是在梦里也不觉得害怕。
他游啊游啊,游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突然看到一个满脸肉嘟嘟的小包子朝他游了过来,那只小包子长得特别像是黎夜的缩小版,整个身体都是圆溜溜的眼睛特别大。
那包子在梦里抱着他到处蹭还亲他的嘴巴,和他说话,嗯,说的是:“记得多吃饭多吃饭一定要多吃饭啊!!家长怎么能没有投喂小可爱的自觉呢?我经常饿得想一口吞了自己的芯片啊,一定要吃饭啊!”
单岩被这个梦逗笑了,他看着眼前缩小版的黎夜,亲了回去,摸摸那圆溜溜的脑袋,想着这要是他和黎夜的儿子,他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然后,他就醒了。
单岩半夜在黑暗中睁开眼睛,黎夜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梦到了什么?”
单岩回想起梦里的小包子,突然自顾又乐了,但他想那只是个梦,说出来黎夜肯定会笑话他,于是道:“没有没有,睡吧。”
黎夜在黑暗中伸手摸了摸单岩的肚子,果然长得快,现在已经能在潜意识里做简单交流了么?这小崽子真是强悍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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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单立娇正要睡觉,又接到了陆止言打过来的电话,陆止言在她的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是“护花屎者”——护的是那朵白莲花。
电话接通之后,陆止言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那头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昨天在医院没有打够?!你是疯子啊?”
单立娇抬起电话看了一眼,无语道:“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我觉得你才是疯子吧?”
陆止言怒不可遏:“上次在医院你已经打过了,今天又是什么意思?”
单立娇皱眉:“什么东西?”她怎么后面半句完全听不懂?
☆、28
单立娇累了一天,又是牵着狗雷达一样找了单岩整整一个早上,又是带着单岩东跑西跑吃饭过山车,一整天,人生里的彷徨兴奋激动难受全部都感受了一遍,此刻休息了下来浑身都要瘫软了,根本没功夫和陆止言废话。
她一把挂了电话之后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想着陆止言的那朵白莲花,程雅融这碎嘴子先放在一边不谈,苏芮和苏白这两个在旁边窜事儿起浪的女人她可一直没忘。
虽然现在单岩找到了,也活蹦乱跳的没有事情,然而单立行从二楼掉下去至今还躺在医院的事情她可一直没忘记。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如果单岩当时是看不见的耳朵也不好,单立行那么一推肯定就把人给退下去了,那现在躺在床上的可不是单立行了,而是单岩!!单立娇只要一想到这个假设,一股子寒气就从脚心一直朝上冒。
看陆止言今天那恼羞成怒的样子,苏白这是又受了什么委屈了?受点委屈就哭哭啼啼还敢找陆止言打个小报告来指责她?可见上次她甩程雅融的那两巴掌也应该分点给她尝尝。
不过单立娇觉得自己没必要亲自动手,这女人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明白她牵扯进的可是陆单两家的利益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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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单家山庄的主宅大厅,程雅勤昨天刚刚登陆家大门和陆母聊了聊,今天一转头就把陆母请过来喝茶,昨天那一出是拐弯抹角的抱怨,今天则是踢皮球一样的道歉。
毕竟从两家目前的情况来看,陆止言做了让两家丢脸的事情,单立娇也没好到哪里去。
程雅勤这两天也算是心力交瘁,山庄、生意、单立行、婚事还有单岩的突然离开,精神面貌差了很多,就算是再精致的妆容再昂贵的保养品,也遮掩不去她眼下的细纹和眼底的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