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陆凡慌张地转过身，轻声说了一句：“我先去洗澡了。”
然后脚步匆忙地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陆凡的后脑勺鼓了一个包，为了避免碰到伤口，就没有洗头。
但这个澡却洗得比平时还要久。
原因无他，只是陆凡不知道该怎么和夜景淮度过今晚，现在已经很晚了，洗完澡估计就得睡觉了。
但问题是他家里就一间卧室，也没有多余的被套，如果是夏天，他还可以在沙发上睡一晚，可现在大冬天的，自己睡一晚上沙发，恐怕第二天就要感冒了。
在浴室待了半小时，把皮肤都洗得发红了，陆凡还没想到解决的方法。
一直在浴室里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最终关掉花洒，边用毛巾擦身子边叹气。
浴室的对门就是卧室，卧室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光线。
陆凡猜想夜景淮已经在里面睡下了，想象到那个画面，陆凡的心脏莫名跳得很快。
倒不是因为期待或者兴奋，如果是以前，他很喜欢跟夜景淮一起睡觉。
夜景淮的胸膛宽厚又温暖，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那种感觉让人心安，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而美好。
可如今情况已然不同，那些曾经的美好只是夜景淮为他编织的一场美梦，伴随着谎言的美梦。
犹豫了一会儿，陆凡咬咬牙，最后略显局促地推开了那间卧室门。
他洗完澡出来，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手臂就因为受到冷空气的侵袭而爬上了一层鸡皮疙瘩。
卧室很小，一张床几乎占据了大半的面积，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闹钟。
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木桌，旁边的角落放着一个单人木质衣柜，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陆凡挪着步子慢慢移到床边，见夜景淮似乎睡着了，稍稍松了一口气。
劳累了一天，下班路上又遇到那种糟糕的事，他现在顾不得床上还有一个男人，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幸好夜景淮已经睡着了，他不用再去面对那些复杂的情绪和尴尬的局面。
轻轻吐出一口气，陆凡轻手轻脚地走到床的另一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这张床不算宽敞，但躺下两个成年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凡爬到床的另一边，尽量和夜景淮保持最远的距离，他背对着夜景淮，身体微微蜷缩着，只轻轻地拉了被子的一角盖在身上。
由于隔得太远，床中间的位置漏着风，那丝丝冷风肆无忌惮地钻进被窝，让陆凡本就不温暖的身体更加寒冷。
想了想，陆凡还是决定平躺下来。
他刚要翻身，腰腹处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那只手带着些许温热，轻轻地搭在陆凡的身上，让他瞬间僵住了身子。
“怎么睡这么远？我帮你暖了被窝。”这只手的主人声音很清醒，并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陆凡呼吸一滞，感觉夜景淮的手收得更紧了，并且在把自己的身体往他这边带。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决。
陆凡惊慌失措地把双手抵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在昏黄的光线中看着夜景淮漆黑深邃的眼眸，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去睡沙发。”
“小凡。”不知是不是灯光的作用下，夜景淮现在的面部轮廓显得有些柔和，他往陆凡这边靠近了一点，被捂热的腿去碰陆凡冰凉的脚，“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陆凡愣了愣，刚升起来的倦意被这声温柔的“小凡”冲击得消失殆尽。
夜景淮好像还从没这么叫过他，至少没以“夜景淮”的身份这么叫过他。
就在愣神的功夫，整个身躯已经被夜景淮轻柔而有力地抱进了怀里，独属于夜景淮的气息充斥着陆凡的每一个感官，久违又熟悉。
他一时忘记了推拒，就这么呆呆地缩在夜景淮的怀里，很温暖，很舒服，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冬夜，让人感到很安心。
身体被夜景淮渐渐捂热了，那股从肌肤传来的热量一直蔓延至心底，仿佛冬日里的第一抹暖阳，消融了大地的初雪。
陆凡敛了敛眸，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他产生了动摇。因为夜景淮的突然出现，因为夜景淮的一个拥抱，就让他随着入冬冰封的心出现了裂痕。
手腕内侧的那条疤痕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心软，可他真的很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这是他从未拥有的，如何能轻易割舍呢？
夜景淮真的会改变吗？他真的会好好爱自己吗？
我们的关系能平等吗？
平等……
能拥有平等的爱吗？是爱，是尊重，而不是占有。
陆凡在心里这么问自己，脑海里虽然想了很多，实际上却只用了几秒，他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声：“你说。”
闻言，夜景淮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把陆凡抱得更紧，似乎想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小凡。”他又温柔地叫了一遍，不明不白地开了个头：“你以前待在家的时候，很喜欢在书房看书。”
陆凡愣了愣，抬起脸看了夜景淮一眼。
夜景淮笑了笑，继续说：“我在一些地方有着严重的强迫症，比如办公桌上的资料必须摆放整齐，书桌上的书也不能随便放，书柜上的书也是按类别摆好的。”
陆凡顺着夜景淮的话慢慢陷入了回忆，他刚开始其实不爱看书，只是因为在夜景淮的家里闲着没事干，才会待在书房看书。
陆凡倒没有这种奇怪的强迫症，每次从书柜翻出一本感兴趣的书，看完就忘记了放回书柜。
“你经常把书放错位置，我每次都得重新整理一遍书桌。”只听夜景淮这么说，却没有责怪的意思，“那时候我其实想跟你说一下这件事，让你注意一点，因为我看到乱糟糟的桌子心情就会很不好，但我一直都没有说……”
陆凡不想听下去了，有些烦闷地打断他的话：“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也晚了，我不会再去你家了”
他抿了抿唇，语气生硬地补了一句：“你放心吧。”
夜景淮握住陆凡要推开自己的手，语气依旧不疾不徐：“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我可以不厌其烦地把书桌整理好，把书柜里的书重新摆放好，但如果是别人——”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我不会让别人进我的书房的。”
“因为我是你的玩具。”陆凡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夜景淮脸色变了变，敛下眸子，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是，我以前接近你，欺骗你，是因为你让我很兴奋，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人，永远只听从我，离不开我，我不会表达……”
听到这里，陆凡又开始推夜景淮的胸膛，夜景淮只能把陆凡的手腕握得更紧，避免碰到他掌心的伤口。
“你听我说。”夜景淮有些急了，语速也变得很快：“从来没人教我怎么爱人，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我的父亲从来都不管我，他只会用一套冰冷的秩序约束我，我可以干什么，不可以干什么，都是被安排好的。”
“我以为我没有家。”他顿了顿，眼睛有些红了，声音也变得沙哑：“而你让我感受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