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远处就隐隐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夜景淮却像是听不见，拽着齐文浩的衣领子继续往他的脸上揍。
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狠劲，齐文浩的脸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很快变得肿胀不堪，血迹也开始在夜色中蔓延开来。
陆凡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这股味道伴随着刺耳的警笛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强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陆凡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上去双手抱住夜景淮的胳膊，颤抖地说：“没事了，没事了……警察来了，我们走吧……”
夜景淮紧绷着脸，双目赤红，他仿佛听不进去任何话，不顾陆凡的阻挠，拽着齐文浩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另一只被陆凡抱住的胳膊重新抬起，就要往齐文浩鼻青脸肿的脸上挥下拳头。
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响，陆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牢牢抱住夜景淮，摔破皮的手掌紧紧握住对方的拳头，哭着摇了摇头：“可以了，夜景淮，他会死的……”
夜景淮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复下心情，他慢慢直起身，抬腿又在齐文浩的肚子上踹了一脚，才转头看向一旁的人。
脸上肿了一大片，嘴唇破了皮，有一块显眼的暗红色血迹，白皙的脖子上有一条明显的红印子，白色的羽绒服已经落了很多灰，变得脏兮兮的。
夜景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轻轻颤动着，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街道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威严的怒喝响起：“不许动，警察！”
夜景淮依然逆着光站着，背对着街道口，伸手轻轻地替陆凡拉上外套拉链，把他抱在怀里，哽咽道：“我来晚了。”
陆凡一愣，忍不住埋在夜景淮的胸口大哭了起来。
夜景淮先陪陆凡去了医院，把他安顿好，才跟着警察去做笔录。
说是做笔录，其实就是做做样子。
西城的警察本来就不太管事，打架斗殴这种事在这地方很常见，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简单做了个笔录，夜景淮就开车赶去医院了。
现在这个点医院大厅没什么人，夜景淮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陆凡。
他低着头，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在灯光的映照下，陆凡细腻的肌肤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似有所感，陆凡抬起头望向医院大门口，只见夜景淮正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
目光交错的瞬间，陆凡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不自觉地站起身，等着夜景淮靠近。
“你……”
陆凡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哽了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眸凝视着夜景淮，眼神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彼此对视半晌，陆凡垂下头，哑声说了一句：“你回去吧，今天，谢谢。”
夜景淮抿着唇，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才说：“我家离这里很远，超速开车都用了半个小时。”
陆凡微愣，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听夜景淮又说：“现在快十二点了，等我开车回去可能要到凌晨一点多，可是我现在很累，我觉得我现在开不了这么久的车。”
陆凡突然有些心酸，感觉眼睛又要不争气地流泪了，他闭了闭眼，强行把眼泪憋回去，用询问的语气说：“那你今天要不要睡我家？可能有点小。”
“嗯。”夜景淮把脸埋在陆凡的颈窝，语气沙哑低沉，听上去还有点儿可怜：“谢谢你愿意收留我。”
经过今晚这一遭，再听到夜景淮现在的这种话，陆凡觉得心里怪怪的，但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颈项间能清晰地感觉到夜景淮温热的呼吸，平稳而均匀，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温度，缓缓地在肌肤上蔓延开来。
陆凡心跳如麻，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的空气，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来。
总感觉心情怪怪的，现在的夜景淮也怪怪的。
他回过神，推开对方，低着头往医院门口走去，边小声说：“那回家吧。”
夜景淮跟在陆凡旁边，几次想牵他的手，可都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看出夜景淮的失落，陆凡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摊开，解释道：“手上涂了药。”
夜景淮还没看清掌心上的伤口，陆凡就快速地把手收了回去，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把脸偏向一边：“药膏的味道有点大。”
回到陆凡住的地方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我先去洗个澡，卧室在那边。”陆凡打开客厅的灯，手指了一个方向，然后把自己的毛拖鞋踢给了夜景淮，自己穿上了旁边的塑料拖鞋，“你穿这个吧，可能有点短。”
夜景淮垂眸盯着脚边的毛拖鞋，站着没有动作。
以为夜景淮嫌弃这双拖鞋太旧了，陆凡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别换鞋子了，就这么进来……”
话还未说完，夜景淮突然毫无征兆地蹲了下去，迟疑了一下，用手握住了陆凡的脚腕子。
肌肤相贴的那一刻，陆凡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惊讶地看着夜景淮，夜景淮也抬起眼看他。
四目相对，夜景淮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你的脚好凉。”
夜景淮的手其实也很凉，可奇怪的是，当脚腕被他的手掌包裹住的时候，陆凡竟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陆凡一时呆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夜景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样的姿势真是太奇怪了，他好像从没见过夜景淮在他面前蹲下，而且还是以一种单膝跪地的姿势。
如果不是夜景淮握着他的脚踝，陆凡真的会以为他这个姿势是要求婚。
倒不是陆凡有多自恋，只是他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拍散，陆凡尴尬地抽回脚，往后退了一步：“现在天气冷。”
夜景淮垂下眼睑，眼里闪过一丝陆凡看不懂的情绪，他慢慢站起身，穿上陆凡那双不合脚的旧毛拖鞋，“我觉得东城没有那么冷。”
陆凡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一样的，可能是你穿得比较保暖。”
夜景淮“嗯”了一声，转了话题：“齐文浩只会被拘留几天，你在这里生活不安全，还是搬回我那里去吧，你不想见我，我不会打扰你，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他顿了顿，继续说：“重新给我次机会好吗？我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我会改，只要你给我个机会，我真的会改。”
他的语气真挚且诚恳，脸上的表情也很认真，这让陆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夜景淮的，可是经过今晚的那一遭，陆凡的心就像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