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顾昀坐在书房里扶着额头，听着府中的下人回禀街上的传言。他暗暗叹气，朝那人摆了摆手，“这事情别让夫人知道，你下去吧。”
那人连忙施礼，转身就往屋外走去。
“相公这是又有什么事要他们瞒着我？”
屋门口传来王氏的声音，说话间人已经进了屋中。看到顾昀一脸愁容，她眉头微拢便也想到了，遂走到桌前，将手中的燕窝羹放下，轻声道：“街上的传言我也已经知道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过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夫君也应该相信谢大人的能力，不是吗？”
顾昀握住了她的玉手，仰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幽幽叹了口气，温柔地拍着她的手背，柔声道：“我自是相信谢瑾的办案能力，可是眼下这境况实在有些不乐观。夫人，阑衣他……”
王氏当然明白他要说什么，笑了笑，说道：“阑衣已经长大了，不用事事都要我们去帮他安排。再说了，他身边还有个阿音。阿音姑娘聪慧伶俐，自是能够助他渡过难关。我们也无须为他们担忧。只是，我现在忧心的是母亲那边。”
“母亲？母亲怎么了？”
顾昀愣了下，凝眉问了句。
王氏在他身边落座，将燕窝羹推到了他面前，轻声道：“母亲是个睿智的人，自然能够看清如今军中的局势。可是，我们都清楚的很，母亲大人生在京都，如今忽然要启程去宸州，
于他老人家而言总归有些不舍的。这‘落叶归根’的道理……”
顾昀听到这话眼中笼上了一层愁云，想了想抿嘴道：“不若……我们不走了。”
“不走了？夫君可想好了？”
王氏对他这个反应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眼睛亮亮的看着顾昀。
半晌，顾昀点了点头，细细说道：“其实，阑衣先前说要去宸州，本来也只是为了躲避祸事。可你也看到了，她们母女二人去了宸州之后还不是被别人利用差点丢了性命。所以，这祸事是躲不过的。就算我们去了临海，或者是南疆，可这天下仍旧是柳氏的天下，那些掌权者想要的东西，总会想方设法的拿到。我们是在江湖和朝堂上有些影响，可到底是君王的子民。”
他略微停顿了下，继续道：“所以，不管是去哪里，终归是躲不过这些祸事，不若就留在京都，事情总归是有个解决的法子的。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就敢以此事来将我们整个顾家拖进泥沼里。”
王氏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低道：“希望这个决定……不会错吧。”
顾昀将她揽在了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声音温柔。“不管会遇到什么，我们总会是在一处的。”
“嗯。”
王氏垂了垂眼睑，轻轻应了声。
雪黎院那边顾老夫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嬷嬷正往杯中添着热茶，那边丫鬟早几天就已经修好了顾季长和宋榭两人成婚所用的衣裳
，这会儿正在琢磨着做些别的。院子里很是热闹，丫鬟们围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说着话，一时哄堂大笑，尽数落在了老夫人的耳中。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朝那边瞧了眼，脸上多了笑意，“看到她们这个样子，倒是想到了你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你整天跟在我身边，嚷嚷着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碰，可让人厌烦了。”
嬷嬷停下手上的动作，将茶盏送到了她面前，温声笑道：“姑娘那会儿实在野得很，整日里不是跟着公子去骑马，就是跟着管家的小儿子去爬树。老爷和夫人又没太多的时间，也就只有我跟个影子似的，时时跟着你，提醒你。”
顾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嗔道：“你啊，你还说呢，那时候要不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哪会落水？”
嬷嬷没忍住笑出了声，摇头道：“姑娘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那次的事情……明明就是姑娘你自己不看路，一脚给踩空了。”
顾老夫人瞪她，不服气道：“要不是你在后面追着我喊，我会不看路？”
“姑娘你这就不讲道理了。”
“要我跟你讲道理吗？”
“这……我可不敢。”
那边的丫鬟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朝着她们看了过来，见二人说笑，几人小声道：“老夫人的性子有时候还真像个小孩子呢。”
另一人笑了起来，低声道：“老夫人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正在辩解的两人听到她们的
声音登时停了下来。顾老夫人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手撑着下巴直摇头。“罢了罢了，跟你争这个做什么，让那些个小的看笑话。”
嬷嬷又重新给她添了一杯热茶，轻声道：“阑公子出去也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在外头如何了。”
见她突然提到了顾季长，顾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重新躺在了卧榻上，眯眼道：“他都那么大个人了，自己能拿主意了。这顾家的事啊，有他们年轻人操心呢，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嬷嬷将裘衣给她披上，坐在她身边轻轻帮她捏着腿，“知道了，只是咱们去宸州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顾老夫人直摇头，敛眉道：“你觉得眼下这个时候我们还能离开京都吗？媳妇摊上那样的事情，我们自然晓得绝对不是她所为。可是，官府和百姓需要一个真相。这件案子没有了结，我们哪里都去不了。再说了，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
嬷嬷点头，眸色沉沉道：“我跟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是，这人是谁我却猜不出来，想必姑娘和公子心里应该已经有个大概了。”
街上的那些事情就算他们不出府，总也有人会想尽办法的将消息送到府中来。顾老夫人和嬷嬷前两天就听到了，但是她们心中却并不着急。这事情有京兆府尹出面，皇上过问，恐怕那些人也会收敛一些的。
只
是，顾老夫人心中难免是有些忧虑的。
顾季长和宋榭突然去了北境，说是为了查江湖上谣传的远安城的事情，可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他们去，显然这一趟并非是顾季长一定要去的。如今这京都能够让他无法拒绝的，也只能是那位了。
想到这个，顾老夫人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顾家在朝中没有人为官，但是朝堂上的事情她还是能看得清。顾昀暗中与那位亲王往来，可以说是私交，但也是为了以后顾家的将来考量。这些事情她管不了，但是如今这位让自己的孙儿去北境，这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的。
北境那边的事情……
顾老夫人眉头拢了拢，朝嬷嬷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前些时候听说伏魔司那边出了点事，你知道么？”
嬷嬷凝眉，想了想摇头。“没听说，要不我去找个人过来问问？”
顾老夫人眸光微转，思索了下说道：“你去把顾言唤来，他应该知道的。”
嬷嬷应了声，将婢女送来的差点放在桌上，便转身出了雪黎院。
顾言这个时候正在街上，暗卫被他差遣出去打探消息，有几个人去找截货的，剩下的留在了府中。这边茶楼里，他依靠着窗户等着暗卫的消息。
忽然间他眉头一拧，往那边街口看了眼，就见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正在东张西望地朝这边走来。
他想都没想就翻了下去，落在了那丫头前面。
“是府里有事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