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局势,只要他敢来,一定是有去无回的,你也不想他就此断送了罢?”
顾婴娘愣住。
她只当自己坚持到最后,便总能再见着他。
不想自己的这份坚持,才是他最大的威胁。
“这火盆里我添了味药材,想来再过不久,你腹中这孩子便会降生下来。”
顾婴娘搂紧了腹中,手掌拽成了拳头,指尖深深的陷进了肉里。
“吴江月,你怎么可以……”
“你以为我要害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吴江月皱眉,又叹息一声,说:“难怪你会这么想,若是换了我,只怕也会如此。”
“但是,我真的没有恶意,这些年来,我守在他身边的时间只比你多不比你少,我了解他,也深爱他,你相信吗?”
说罢,她自嘲一笑,接着说:“我知道,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心里亦是不曾有过我的位置,可那又如何,爱了,便就是爱了,虽则如今局势变化,我已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你知道吗?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顾婴娘哪里敢信,可腹中越发疼痛,她强忍出一身的冷汗来。
“吴江月,如果你还是个人,就一定要替我保全这个孩子。”
顾婴娘知道,如今她既是饵,那他便一定会不顾生命安危来救她,可这么久以来他并未有所行动,只能说明他身体并不安康。
她怎么舍得他为了自己丢了性命?
顾婴娘收了泪,心中却已作下决定。
“保全孩子……你舍得为他丢了这条命吗?”
想到往昔,顾婴娘强扯出一丝笑来点了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这几日皇上不在宫里,凭我的手段,自然是有办法保全了这个孩子,只是你……怕是只能难产而亡了。”
顾婴娘早嗅出空气中那不同以往的气味,便知晓自己约摸大限将至。
“你要记得自己承诺的事情,一定要想办法保全了这个孩子,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咬牙切齿,紧紧抓住了吴江月的手臂,头发丝儿全汗湿了去。
“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只是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他,毕竟,这可能会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
一夜之间大雪纷纷扬扬的将整个京城都染成了一片晶莹的白,传言某个僻静的冷宫里有一妇人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谢承收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过淡淡一笑,似自言自语一般说:“月儿,你可知我为何会这般巧合的给你制造了机会?希望你不可辜负我一片苦心才好。”
“牢中那人,流放三千里外的荒漠,再派人好生给我盯着,此生不可入京。”
谢承阴冷的下达命令,而后命人起驾回宫。
京中百姓私下里都在偷偷的传,据说几个月前征战杀场的李将军府忽然燃起了通天的火,府外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那之后,世间便再没了嚣张神勇的李将军,朝中似乎也无人来过问,好像那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而另一头,李云若抱着孩子归来,面前跪着一人,乃
是孩子的父亲陆经逸。
因为他握着李家军在手,谢承早叫人扣下了他家人,逼着他在李云哲和家人之间做出选择。
若是选择李云哲,那李云若和孩子,以及他的父母都会死,若他选择家人,李云哲便会万劫不复。
“起了吧。你不欠我什么,没必要如此。”
李云若叹息一声,怀里的孩子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她知道,他其实没有选择。
“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听得这话,李云若白了他一眼,只说:“你若选择高官厚禄,那我和孩子便仍就回去云雾山那姑子庙生活,你若舍得这荣华,那便辞了官同我们一道离开罢。”
而后她不等他回复,自顾上了马车,却见陆经逸站起身来只赶着马车便出了城,朝着云雾山的方向而去。
“若若,有些罪孽,我这辈子怕都还不清,你会不会怪我……”
“他怎么样了?”
“发配三千里荒漠,只是还没出城之时便听到了她难产而死的消息,便……便
……”
陆经逸再说不下去,那日的情形只怕会成为他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恶梦。
支撑着李云哲撑下去的唯一念想,便是宫里被囚的顾婴娘,他总想着,她还在等着他来救,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的,顾婴娘一死,他便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他疯了一样挣脱开来,抢了随行人员的配剑,当场斩杀数人,最后……最后死于乱箭之下。
他万箭穿心颓然倒下,鲜血浸入黑色的土地,染了一地的红,可他似无知无觉,只定定的朝着虚无的天空伸出手来,微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接我,就算是黄泉路,我们也要一起走。”
云雾山某无字碑前。
“姑父姑母,这土包底下住的是谁?”
“是你爹爹和娘亲。”
“他们不是住在天上吗?”
“恩,他们偶尔也会到地上住一阵子,乖,给爹娘磕了头,姑父回头给你炖只鸡。”
“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要爹爹和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