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家那边两位老人接到李云哲信件,信里只说他妻有孕,十分想念老人家的手艺,便去打扰几日。
老人家自然十分的高兴,拉着慕堂生将寺庙里遇到她的事情说了。
“堂生啊,我总觉得,和那个顾小姐很有缘份,你说我认她做干女儿可好?”
慕堂生刚从宫里出来,临出宫时宫里那位同他说过的话,叫他心头实在沉重。
“好,我这就去安排。”慕堂生面上带着笑应了,又叫下人将房间打扫出来,老俩口便欢欢喜喜候在门口。
“爹,娘……”他欲言又止,很是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
“没……没事,我去给妹妹准备些吃食。”
“不用了不用了,她最喜欢的糕点已经准备好了,你先忙去吧。”
慕堂生顿了一顿,只随着老俩口一道等,待马车徐徐而来,简单见礼之后便迎了进去。
“这个院子,可还喜欢?得闲了喊几个闺中密友,于院中小亭台煮个茶吃也好,闲话家常也好,都是顶好的!”葛氏热忱的带她参观了慕家各个院所,亲热的就像是亲闺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着你就觉得亲近得很,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吧?”
顾婴娘想了想,记忆里小的时候,大多是跟在嫂嫂身边,看
着她刺绣,看着她家务,再看着她泼辣干练的同左邻右舍打交道,再小的事情,便不记得了,于是简单同他们说了些。
“那你父母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父母的记忆在她脑中是一点也无的,她自小便是嫂嫂带大,便是连那所谓的大哥,也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一个称呼,她便摇了摇头。
“你嫂嫂可是善刺绣?称作亚英?”
顾婴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嫂嫂的闺名鲜少有人知晓,她只记得小时候街坊们都是直接喊她顾家嫂嫂的,亚英的名讳,只在她少数绣品中得见。
“你怎知?”
“亚英本是京城有名的绣娘,当年她的绣品一度千金难求,可后来却突然销声匿迹了,且她消失的同时,我家妹妹也随之不见。”
慕堂生话音落下,便从怀里摸出一只玉佩来,正是从前嫂嫂留给她,而她因着生活窘迫给当了的那块。
“你可还记得这个?”他问,老俩口亦是老泪纵横,眼巴巴望了过来,顾婴娘僵硬着点了点头,脑子嗡一下空白一片,有什么东西似乎呼之欲出。
“这个,乃是老父亲当年第一回西域之行买回来原石亲自打造,亲手给妹妹戴在身上的,也是当年走散的时候,她身边唯一一块能确认身份的
东西。”
而这块玉在当铺没有多久,便落到了谢承手里,他们才苦寻不到。
“婴娘……我苦命的孩子啊!”
如今算是确认过身份,顾婴娘本就是他们走散的那个孩子,葛氏再抑制不住,扑上来将她抱住便哭得稀里哗啦。
顾婴娘脑子还是极混乱的,她看向立在身边的慕堂生,再看老泪纵横的慕老爷,他二人均是定定的将她望住,仿佛一早便知晓这个结果。
所以,以繁忙的名义将她送来这里的李云哲,也早就知道了?
可为什么,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他,这样重要的时刻却没有在她身边,巨大的不安忽然笼罩下来,顾婴娘猛的起身,手忙脚乱奔向房里,翻出那个他特意交待的小宝箱来。
小宝箱里原本她只放了些不大紧要的手饰,还有些碎银子,可她打开来时,里头满满当当全是银票。
“出了什么事?你们告诉我,阿哲到底怎么了?”
顾婴娘颤抖着回,慕家老俩口不明就里,慕堂生却是转开了眼并不看她。
“备马,我要回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李云哲才将她支开,依她这性子,如何能呆得住?
然而慕堂生拉住了她,尚未开口时,便被突然闯进来的兵马打断。
“皇上有命,慕
家小姐即刻进宫。”
一身戎装的将军过来,凶巴巴的道,仿佛她不同意,便会对着这一家子老弱大开杀戒。
“堂生,这是怎么回事?”老俩口惊了一惊,却是下意识将顾婴娘护在了身后,又一脸惊疑的问。
慕堂生满脸的灰败,叹息一声道:“儿子……对不起您二老的养育之恩。”
说罢,扑通一声更跪了下来。
顾婴娘被带进了宫,四周守卫森严,她惶惶不可终日,没有人来告诉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腹部渐渐拢起,慢慢的,她感觉到了腹中那小生命在不断的成长,心中便又升起了希望,无论如何,她的阿哲一定会来接她的!便是带着这样的信念,她熬过了一日又一日。
八个月后已近寒冬,宫里空旷,她大腹便便又时常冷得夜里都睡不着,这一日,又是个阴冷的大雪天,顾婴娘早早将自己缩进了床榻之上,外头忽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来。
“你们在外头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她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威严而又高贵。
而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那人,便是如今的皇后。
吴江月如今蓄起一头乌黑的发,虽贵为皇后,穿着打扮却仍是低调的,身后有侍女抬着成蒌的银丝碳,还
有许多作冬衣的料子吃食等,全是顾婴娘现下顶需要的物件。
“你们下去吧。”
来人蜂拥而来,又潮涌一般散去,最后只余她二人在屋子里。
吴江月亲自升了火盆,捧到了顾婴娘面前,不大会子,屋子里便暖和了起来。
“如今我同你一样,也成了这笼中之鸟,半点自由也无。”吴江月抚了抚微微拢高的腹,感慨道。
顾婴娘眼中满是防备,也并不出声,只静静的等。
“这么久以来,以你的聪明才智,想来也想通了罢?”
吴江月抬起那张明艳的脸朝她淡淡的笑着,而后又叹息一声,说:“真是造化弄人,如果我们之间不是那样的相遇,兴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顾婴娘已经尽力隐忍,可眼中的恨意仍是越来越浓,这几个月她都不敢去深想。
“以你的聪明,想来也该明白了……他……逃掉了。”
听得她这话,顾婴娘心头一松。
“只是李家军早已被谢承收服,他虽逃过一劫,可这么久都没有消息,谁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听到这里,顾婴娘眼中的泪水如同下雨一般。
压抑了数月,在这一刻竟汹涌而来。
“所以皇上才将你关押在这里,是希望引他前来救你,才好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