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还要麻烦先生多费点心。”顾婴娘想着,出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离了大夫,所以这个人,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肯放走的。
陆二瞄了眼床榻上那位,邪魅一笑。
“费点心啊……好说好说!”
往日里这位爷就跟祖宗一样在自己头顶上作威作福,好不容易叫他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费费心”吗?
“在下听闻表姑娘与小公子之间情谊深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在下佩服!像小公子这样下半生恐怕连男人都做不了的人,您竟也不离不弃!”陆二憋着笑斜眼看了看李云哲。
只见他眼皮一跳,牙关暗自咬紧,似忍耐得十分辛苦。
如此,陆经逸便越发觉得神清气爽。
顾婴娘虽则嫁过一回人,可架不住她傻,根本就不曾领悟到人家话里说的连男人都做不了,到底意味着什么,只听明白了前半句。
于是叹息了一声,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讲故事,她最是善长的!说起来还多亏了老太太,给了她那么多练习的机会!
“哦?如何说来话长法?”
顾婴娘清了清嗓子,便将之前讲给老太太听的故事再稍稍润了润色,深入的再加工了一下,听起来好似比从前更动人了几分。
两盏茶之后,她才刚刚讲到两人幼年时为了一根头绳差点打起来的事情,陆经逸听得快要石化了。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她哭哭啼啼诉一番苦,说一说人世间的不易,再为自己寻个更为轻松的未来吗?
可这姑娘在说的什么鬼?
“我说的,你好似不大明白啊?那是我和他小时候的事情,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不能够啊?她明明在用词方面,已经尽可能的优雅了,怎么这个小大夫就听得那么不情愿了?
是她故事讲的不够精彩吗?
“额……我是说,你难道不应该考量一下自己的未来吗?以后他就是个瘫子,是个累赘!”
顾婴娘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小大夫也太不会聊天了。
然而这片刻的沉默,却叫0床榻上躺着的那一位,心瞬间提了起来,他蹙眉,暗暗握紧了双手,连呼吸都放缓了,片刻之后,神色又放松下来。
心道不论她意愿如何,结局不会改变!
“未来吗?没想过,但是我会刺绣,就那个钱老板,开绣楼那个,你认得吧?”
陆经逸扶额,为什么同这姑娘说话,他总有一股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不认识。”他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什么跟她聊
天的欲望了,丫就是个智障,也不知道这位爷到底瞧上她哪里?就那张脸能瞧一辈子吗?
“你不认识很正常,人家开绣楼做大生意的,你个小小的大夫平素怕是同他也没甚交集。”
“……”恩,你头发长!说什么都有理!
“人家绣楼的钱老板说了,只要是我做的绣活,不论是衣裳鞋帽荷包帕子,只管拿到他那里去,价格随便我开!上回,我花三天时间做一套喜服,你猜猜看,挣多少银子?”
陆经逸一愣,他似乎懂了,
“多少?”他问。
“那我不能随便告诉你!”
“……”
“所以啊,老娘能挣钱,大不了我养他咯!”
陆经逸已经服气了,行吧,他干了这碗狗粮!
床榻上的那人松开了紧紧拽住的拳,眼角微微有些湿润,要不是戏还没有演完,他真想将那人狠狠揉进胸口。
“呀,这么厉害的吗?那……小姐姐介不介意再多养一个咯?我不挑食,贼好养活。”
顾婴娘面露嫌弃,毫不客气。
“咦,你这个大夫,怎么说话这么不正经?太下流不好,将来讨不到老婆的。”
“……”某人捂着胸口,一脸哀怨,心碎了,要不要这么毒啊?
李云哲则是忍不下去了,这都想撬墙角了
,怕不是活够了,趁着顾婴娘没注意,他手指掂了颗钢珠直接朝陆二投了过去。
“啊……”莫名被袭,陆经逸捂着肚子一脸的惨白。
这位爷下手,可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轻重。
“怎么了?”顾婴娘不明所以。
“没……没什么,肚子突然痛了下,可能是想出恭。”
“……”
既下流又不文雅!她对这小大夫的印象简直坏到了极点,就这样一个人,医术真的行吗?万一是个庸医,可不就耽误大事了吗?
“风吟。”顾婴娘借故走到门口,将隔壁的风吟喊了过来。
“你现在方便出府吗?我觉得还是再请个大夫来吧,我总觉得里头那一位不靠谱。”
不想,陆经逸就贴在她们身上,将她所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表姑娘多虑了,在下虽对姑娘有所仰慕,故言语上可能多有失礼,但是,在下的医术却是不容质疑的,你相信我,两天过后,我保证他能醒得过来!”
哪能真的由着她再请个大夫过来?不得露馅吗?
“你拿什么保证?”
“小公子身上的旧疾,那都是我看好的,不然他们也不能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通知我来不是?”
顾婴娘半信半疑,虽没提再另请大夫的事,却
也不愿再搭理他,只默默守在他的身边,时不是伸出去探探床榻上那个的体温,再探探他的鼻息。
这一日,她半步也不曾离去,几乎粒米未进。
“他这副样子,真的会好吗?要不要喂一点稀粥?他会不会饿着?”
会啊,来吧!
李云哲美滋滋的期待着,甚至嘴角不由自主向上扬起,这……有点装不下去了,太甜了!
而陆经逸却直翻白眼,一两天不吃饿不死人的。
“不用。”他冷冷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点微微的酸。
这回,顾婴娘却不听他的,哪有大夫不让病人吃饭的?于是喊了风吟去厨房装了碗稀粥来,一小点一小点的喂进他嘴里。
“乖乖的多吃一些,等你好了,咱们就离开这里罢,反正这李家公子你做得也不开心,而这表姑娘,我也做得不开心,哪怕住在深山老林,以耕种为生,也比这里要好些。”
冷静下来之后,顾婴娘才不会觉得这场火是自己烧起来的!
“可能生活艰辛了些,可性命是无忧的,况且我还会刺绣,有衣穿,有肉吃,日子总还过得。”
说着,心里又有些不平,他们凭什么可以为非为歹!
疏不知,这场“大火”,起因竟只是一幅她的画相,一只她做的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