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印入眼帘的,是幽暗烛火下随夜风摆动的、如鬼魅一般妖娆的枝叶,顾婴娘惊恐万分,几乎是本能的,伸手抓住能抓住的一切,眼泪止也不止住,奈何喉咙里几乎发不出来声音,只心里竭力呐喊。
“阿哲……阿哲救我……”
“嘘,没事了,是我。”李云哲压低了声音用手捧着她的脸,抵在她额上。
熟悉的声音入耳,她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下来。
“阿哲。”她声音嘶哑,似隐了无数委屈。
“我都知道,吓着了?没事了。”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如幼年时嫂嫂常做的那样。
顾婴娘却哭得越发汹涌,手里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像是握着救命稻草。
可这时,不远处却传来喧哗声音,似有妇人声嘶力竭的吵闹,顾婴娘这才注意到,自己如今不知身谁家后院,两人躲藏在一棵大树上边,不经意朝树底下看一眼,差点没脚一软直接掉下去摔个稀烂。
顾婴娘身子僵住。
“别怕,有我在,掉不下去的。”李云哲倒是淡定,远远看着内堂的一切,脸色却说不上好。
顾婴娘云里雾里,她好好儿的在家呆着了,怎么眨眼功夫就到这树上了?
李云哲像是知她心里的疑惑,便道:“还记得之前你三天三夜赶制的喜服
吗?”
顾婴娘点头。
“是那肥婆为了巴结上峰,想要将你嫁给老头作继室。”
额……顾婴娘了然,白天刘氏来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
“所以我顺水推舟,成全了她!”
“嗯?”她瞪大了眼,满脑子的问号。
所谓成全,是什么意思?
“咳……”李云哲轻咳一声,瞧向她的眼角微微向上扬起,这副模样怪……怪可爱的!
“我便想了个办法,明里如那肥婆所愿,捉了你上了花轿,暗里却用她女儿调了包,如此,既让刘氏如愿巴结了上峰,也让那老头如愿娶到娘子。”
额……不得不说,这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引起了舒适。
所以现在那方吵闹,当是刘氏发觉了不对劲打上了门来。
“想去看戏吗?”他嘴角勾了勾,神色皎洁。
“这……怕是不太好吧?”原本是她来填的坑换了刘氏的女儿,碰见了,刘氏怕不是要撕了她!
“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再者他霸王的人设是摆样子看的吗?他的人,是什么猫儿狗儿都能碰的吗?李云哲一脸的居傲。
“好……好吧!”其实她也怪想下去瞧个热闹的!
话落,他长臂一收,将她揽在怀里再足尖轻点,不过瞬间,二人便稳稳落到了地面。
李云哲牵着她阔步往
里头走,进到内厅时,一眼就瞧见陆二爷正淡定的吃着茶,笑眯眯看着刘氏披头散发,跟个泼妇似的,与两个成年男子扭成一团。
“你还我女儿啊!你个黑心肝的,那是你亲侄女儿,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住手!再不住手,我们当真不客气了!”
顾婴娘看着那方热闹,又瞧了瞧座上男子,便想起,这一位,乃是陈博渊抬妾礼上暗里助她说话的纨绔公子,似乎姓陆。
顾婴娘打量他几眼,心想这位公子爷倒也是个俊俏的,怎的就专爱往这样的场合里头凑?
虽只一面之缘,顾婴娘还是客客气气的朝他微一点头,只当打过招呼。
“在下陆经逸……”陆二爷回以微笑,数次因她被人使唤来使唤去,本想攀谈几句,却看李云哲面色阴郁的看他,那模样分明是警告。
“嗬,看几眼能少块肉?”陆经逸嘟嚷了句,愣是只抬眸委委屈屈看他一眼,便硬生生将表情收回来,又忙往嘴里又灌了几口小酒,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要不是他知道这位大爷就这德性,两个人闹起来怕不是要喊打喊杀的。
顾婴娘倒没注意他两人眼神里的你来我往,只看着刘氏就地打了几个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上了,几个男人束手无策。
“你们今
天不把我女儿还给我,我就死在这堂前!”
“还给你?你确定?”陆经逸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加了句。
“这嫁出去的女儿暗挫挫又回了娘家,往后这名声怕是不好听吧,你确定你家大人不会给打出来吗!”
刘氏一听气极,腾的一下就要冲过来,立时便被几个大汉给架住了。
“啊……我杀了你这坏了心肝的,全是你!全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陆经逸陶了陶耳朵,颇为嫌弃的样子,朝身后站立着服侍的人招了招手,说:“嘴巴太臭,给我堵了!”
“要说坏了心肝,小爷我可比不过你刘氏!人好好一姑娘,你非得谋划人婚事给自己行便利,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瞧眼下也挺好,咱们这位老爷虽年岁大了些,可同他结了亲,你确实也能捞着些实在好处,划算买卖,谁也没亏啊,怎的就那么想不开,非得撕破了脸了?回头你女婿瞧见了,心里再那么一气,你家老头那位置能不能动,还真就两说了,再者伤了两家人的和气,你这女儿可当真是得完蛋哟。”
刘氏的相公在任期三年马上就到了,可调令一直下不来,她这才想着走走知府的门路,给人家寻一房娇妻,人承了这情,事不就好办了吗?
可她没有想到,原本谋划好
的事情,还是出了叉子!
自己女儿如花似玉一样的容貌,又是府上嫡长女,出事之前正同京里头的贵公子议亲,本来想着若是老爷的位置动一动,那门好亲事也就八&九不离十的,女儿有了好着落,那她在家里的位置便谁都动摇不得。
哪知千算万算,最后却落入虎口,给个老头子填了房!
“要不是你!又怎会落得如此?我……”刘氏悔得肠子都青了。
“我?那你可就高看我了!你真以为,没有大老爷授意,我等屁民敢如此行事?”
陆经逸痞里痞气的,可话里头的意思却叫刘氏心惊,她抬眼的功夫,又瞧见几个壮汉抬着个血淋淋的女子,毫不客气扔到她面前。
女子一动不动,面朝下躺在刘氏面前,不大会子,身下便涌出一滩暗黑色的血,如同盛开的彼岸花,妖艳荼蘼却叫人触目惊心。
刘氏直直盯着那女子,豆大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
见此,原本架着她的壮汉松了手。
刘氏踉跄两步,将女子翻转过来,可看见的,除却血肉模糊的脸,便是不断涌出的鲜红。
“啊……”所有的悲愤在这一刻全化作巨大的悲痛,却堵在胸口发不出来,刘氏搂着渐渐变冷的女儿,嘴里只野兽一般嘶吼着,片刻之后,她猛的冲上来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