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可!陈兄听我一劝,跟个妇人动手有损咱们男人的颜面!这顾氏放着你家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外头体验体验生活的艰辛,那便成全她嘛!我听闻她娘家早成了绝户,到时候柴米油盐醋,哪一样不需要花银子?她日子过不下去了,自然还是会再求到你门上,到时候不还是由着你捏扁了撮圆了随心所欲吗?”
“陆兄所言甚是!离了我,她难道还活得下去?和离就和离!”
陈博渊冷哼,转头便吩咐下人准备文房四宝,一口气写好了和离书,而后趾高气扬丢到顾婴娘脸上。
“贱人,如你所愿,现在,马上,立刻,从我陈家滚出去!”
顾婴娘将那和离书捡起来,仔细折好收进怀里,今日的变故着实不在她预料之中,依着陈博渊肤浅又冲动的性子,当不会如此轻意叫她全身而退,她瞧了瞧那少年,又瞧了瞧推波助澜的那王公子,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不知为何,她没有想象中的伤心难过,像是走出压抑又逼仄的房间,反而缓缓松了口气,她原想返回居住的院子收拾几件衣裳再离开,不想再踏出几步,那林萋萋便堵了她的去处。
“你这
一针一线都是我陈家的,相公说了,不许带走!”
好的吧,不带就不带吧,也不值当什么。
顾婴娘点头,丝毫不与她计较的模样倒是叫林萋萋意外,这……也太好对付了吧?
“相公说了,现在就走,不许在这里碍眼!”
好的吧,她原本也不打算再呆这,好聚好散不是?
顾婴娘再点头,转身就朝外头去了,却没瞧见,她转头的瞬间林萋萋朝那少年人暗暗点了点头。
行了半日,在天擦黑之前,顾婴娘回到了顾家。
如今顾家只剩了她一个,一个妇道人家,她没有报效国家的宏图远志,也没有想要出人头地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的打算,所求不过一个安稳渡日罢了。
只这点念想,却也艰难。
顾婴娘生得貌美,便是她未嫁之时大门不出二门迈的,也总有几个色胆包天的成天在她家附近转悠,且美其名曰:讲不着话不打紧,远远瞧上一眼也心满意足!
彼时顾家嫂嫂泼辣,经常举着扫把一口气将人追出两条大街以外。
故归家不过数日,风言风语便传得满城都是,毕竟因着相公讨个妾室就闹得和离的,他们这辈子统共也就见着顾婴娘一个,故而总有好事者,约三
五成群,不管顺不顺路,都非得过来瞧个热闹,或站在顾家门口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或嫌恶的朝她翻几个白眼吐口唾沫,更有甚者,不管不顾的嚷嚷着下流的话便想调戏一番。
而如今,再没有能护着她的人,便如同肥羊落单,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且那陈博渊也不知是否吃错了药,每日点卯似的来到她门前,混在人堆里大言不惭高喊:“你悔不悔?若是悔了,跪下认个错爷就原谅你!”
他这一喊,立时惹来众人调笑,陈博渊脸皮也厚,非但不觉得羞耻反以为荣,倒是搞得她这门口每日比那戏班还热闹些。
顾婴娘哭笑不得,直恨不能生个嫂嫂一样泼辣的性子将他给打出去。
可她性子佛,每每避让躲开,直到一日,那厮再来,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走路都走不利索,似乎被人狠打了一顿。
他扑通一下跪在顾婴娘门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上了。
“婴娘啊,是我有眼无珠,是我错了,是我配不上你,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再也不敢了,你快叫那疯子住手吧!往后我再靠近你这半步我不得好死我!”
顾婴娘透过门缝往外瞧,心下疑惑不已。
莫不
是有人为她抱不平胖揍了这厮一顿?
可和她相熟的人俱已离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会为她出头。
顾婴娘便没管他,只锁紧了房门关紧了窗户,想着再躲两日,待这门口清静了,她才好出去转一转,看看能否找个绣娘的活谋个生计。
可奇怪的是,自陈博渊之后,接二连三的全是来给她道歉的。
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家,是不是开门见客,只在门口或站或跪的认错。
有个曾经调戏过她的地痞,叫人打折了一条腿,硬生生在她这门口磕三个响头,还赌咒发誓绝不再敢犯。
有个曾说过她闲话的,嘴唇肿得像香肠,声泪俱下认错,又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甚至还有几个瞧热闹的,也又是羞又是愧的排成一排,连鞠了几躬。
顾婴娘自己倒是被他们这阵仗吓了一跳,她不知是背后那人到底意欲何为,便如惊弓之鸟,整日提心吊胆的苟在那方寸之地,只两日之后,却是清静下来,门口再无闲杂人等,出门买个菜也无人再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她终是重重的舒了口气。
然而也有一点不好,因着前几日的风波,她一连问了好几家绣楼,竟无一人敢用她!
“不瞒您说,不是您
绣活不好,而是像您这样谪仙一样的贵人,我们庙堂子小,实在是不敢用您,万一那一位知晓了……还不得将我这绣楼给拆了啊?我这一家老小还指着这绣楼吃饭了!当是我求求您,再去别家看看吧!我谢谢您了!”
绣楼老板连哄带骗求着顾婴娘不要再来光顾了,那模样着实可怜。
顾婴娘站在长街上,摸了摸空空荡荡的银钱袋子,又抚了抚咕咕作响的肚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如今还当真叫陈博渊给说着了,离了陈府,她果然连自己都难以养活!
无奈之下,只好拆下头上唯一一只簪子走进了当铺。
“掌柜的,您给看看这个能当多少银子?我要活当,等将来手头宽裕了要赎回来的。”顾婴娘递过那物件,也不敢东张西望,垂首等待掌柜的回复。
不想还不待掌柜的说话,门口便有一妇人快步进来,十分热络的将顾婴娘轻轻一推,满脸带笑道:“哟,是你啊!前几天听说那事我还不敢相信,这不正准备去你府上坐坐的,没想竟在这里遇见了,可见咱们是当真有缘份的。”
顾婴娘懵了,她瞧了瞧面前这一脸福相通身贵气的妇人,实在想不出何曾见过?
“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