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灵阳本想仔细查看那里,又一想,这里是乱坟岗,最不缺的就是尸体,或许是死了人,被埋了起来。
瞥见不远处曹来财哭得更伤心,连带着另外几个死者家人也泫然欲泣,檀灵阳叹了口气,看向萧颂年:“走吧。”
马车掉头,往城里驶去。
檀灵阳掀起帘子,正好和程澈对上视线,笑着微微点头,随后放下帘子,闭目养神。
没多久,她忽然道:“施雁齐会死吗?”
“不一定,或许会流放。”萧颂年没细说,李家不插手,施雁齐顶多被流放,李家若是插手此事,恐怕施雁齐就要偿命了。
檀灵阳叹气道:“也不知道那些木楼里的女子日后要怎么活下去,她们也是命运坎坷。要是我现在有钱,还能安顿她们,可惜我不光没钱还债台高筑。”
她想起一事,问道:“我记得万州说朝中官员也有去无忧寺的暗娼馆的,这违反了大齐律吧?”
“自然,”萧颂年点头,又叮嘱她,“朝堂上的事和你无关,你就不要打听了,等官袍做好,好好查案就是了。”
他自然知道檀灵阳的弦外之意,只是连刑部尚书都去那里,这可不是檀灵阳能插手的事。
不过,倒是可以借此让那些老东西吃点苦头。
“萧指挥使的话,我不敢不听啊。”檀灵阳笑道。
翌日早朝,皇帝还没到,不少官员都已经在了。
他们状若无意地瞥着萧颂年,心里泛起了嘀咕,这萧指挥使平时从不上朝,今日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
想起前几次萧颂年上朝时,每次都能让一个四品以上的官员倒大霉,今日不知道又轮到谁这么倒霉?
众人面上表情不显,心里却都将自己这些日子做的事过了一遍,没什么大错,想必不是他们。
“陛下到——”李公公一甩拂尘,尖声道。
众人高呼万岁。
皇帝坐在龙椅上,“众卿平身。”
瞥见下方不远处的萧颂年,“萧卿今日也来了?不错。”
萧颂年上前一步,行礼道:“臣有本奏。”
“哦?说罢。”
完了!有人要倒大霉了!
这是大部分朝臣的心声。
萧颂年面不改色:“臣要参工部侍郎李东明借无忧寺大肆敛财,私建暗娼馆,逼良为娼,教子无方,纵容其子李守竹和李守谦二人抢占田产、欺男霸女,致使百姓生怨,民不聊生。”
李东明忙出来辩解道:“陛下,臣从未做过此事,不知萧指挥使为何污蔑微臣?”
萧颂年转头看他,挑衅一笑:“李侍郎不要急,听我慢慢说,再说了,陛下面前,陛下尚未开口,你就急着辩解,岂不是让人以为你做贼心虚?”
“你!”李东明怒目而视,转头行礼道,“陛下明鉴,微臣从未做过那些事,更不敢违反大齐律!”
皇帝悠悠开口:“朕知道爱卿不是这种人,既然没做过,萧指挥使还是好好说,不要诬陷了李爱卿。”
话里话外,都是毫不掩饰地偏袒萧颂年。
这也让底下朝臣皮子一紧,完了,李东明真要倒大霉了。
萧颂年拿出厚厚一沓纸,双手奉上。
“这是臣查到的无忧寺和李家的往来账本,无忧寺私放印子钱,周边百姓若是借了却还不上,家中女眷就会被逼良为娼,放在无忧寺后山的木楼里招揽客人。这生意在李家的庇护下已经做了二十年,每个月都会给李家孝敬,高达一万两。此外,逢年过节也有孝敬,光是无忧寺一处,李家就能每年敛财至少二十万两白银。臣的人和萧少卿都曾亲眼见到无忧寺后山的木楼里是暗娼馆,且有不少朝中官员都曾去过。”
这话一出,群臣哗然,大齐并不限制朝臣狎妓,只是这私下逛暗娼馆可是违法的,尤其还是官员,知法犯法,岂不罪加一等?
朝臣四处观望周围的人,都想知道是哪些人如此大胆。
“不止如此,无忧寺借着放印子钱,逼良为娼,害死了不少人,近日无忧寺庙会上的抛尸案就是被无忧寺迫害的人无奈之下做的,只为了报复无忧寺。只是这凶手不知道,无忧寺背靠李家这棵大树,她一小小女子怎能报复得了,不过是白费工夫罢了。”
“臣已将案件详情写进奏本中,请陛下过目。”
“另外,李侍郎纵容长子李守竹和次子李守谦抢占京郊百姓的田产,逼得百姓卖身为奴,且李守谦欺男霸女,当街强抢民女,事后又将其残忍杀害,已经害死三个无辜女子,却都被李家掩盖下来。”
“这是李家人抢占的田产和百姓的供词,以及那三名被害女子家人的供词和仵作的验尸记录,请陛下过目。”
萧颂年行礼道:“臣还要参京兆府尹赵修礼尸位素餐,和李东明官官相护,助其掩盖罪行,德不配位!”
赵修礼在萧颂年说李家人强抢民女时,就觉得不对,现下听他参自己,忙跪下辩解:“陛下,臣不知此事啊,臣的确办事不力,不知道李家人竟敢强抢民女,是臣失察!请陛下降罪!”
萧颂年轻笑一声:“赵府尹还真是会避重就轻,你当真以为你不承认和李家勾结,我就没有证据吗?”
他从怀里再次掏出一本奏本,“陛下,这是赵修礼和李东明私下往来的记录,以及去过无忧寺暗娼馆的官员名单,共计十数人。”
龙椅上,一件件证据呈上,明仁帝的脸色越来越黑,当看见最后那奏本上,硕大的刑部尚书几个字时,更是怒到了极点。
他随手拿起一个奏本,砸在李东明和赵修礼身上,“很好,你们当真是朕的好臣子!”
崔敬业想帮忙开口求情,触及到皇帝怒极的目光,又缩了缩,安静如鸡。
明仁帝怒道:“传朕旨意,工部侍郎李东明教子无方,知法犯法,官降三级,罚俸半年,闭门思过半月。户部员外郎李守竹侵占田产,欺男霸女,终生不准入朝为官!”
“李家所得无忧寺利润半数上交国库,半数分给那些被逼良为娼的百姓。抛尸案凶手施雁齐,其情可悯,其行可原,流放岭南。”
“关闭无忧寺,寺内所有僧人除去僧籍,流放岭南,遣散无忧寺内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女子,令其各自归家。”
“京兆府尹赵修礼不思感恩,和李东明勾结,贬官为琼州长史,今日就启程。”
“刑部尚书崔敬业等人流连暗娼馆,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官降两级,罚俸一年。”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