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般人从字面上理解,便是磻溪边的伊尹,被商汤王尊为阿衡。但事实上磻溪是周文王遇姜尚之地。
这一句,其实说的是,姜尚、伊尹两位贤臣,得遇明君之事。
胡知县也赞了句:“书读得确实细。”
袁清欣喜,面上越发恭敬:“晚生袁清,多谢大宗师、老父母赞赏。”
吴提学笑着点点头,又看向其他学童,温声问道:“你们都只学了蒙学?”
眼见学堂里学得好的赵子良、侯天明相继失利,学童们对大宗师的考校更怵了三分,回答得很是心虚。
幸好,吴提学只是问了这么一句,没有考校他们的课业。
他清了清嗓子,忽而道:“我锦川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然历届科举远不如南江各省,恰逢申尚书丁忧返乡,与吾商议,在清水县新建书院,以便学子求学。”
袁清霍然抬头,惊喜而期待地望着吴提学,新建的书院,必然是需要生源的,而吴提学这个时候提起,其用意不言而喻。
果然,下一秒,吴提学就望向他,笑着道:“你蒙学基础牢固,该学经学了,可愿去我们的新书院?”
“愿意!”
袁清脱口而出,又敏锐捕捉到吴提学说的是‘我们的新书院’,到嘴边的晚生就变成了“学生愿意!”
社学其余学童羡慕得不行,特别是一起接受考校的张劭、赵子良、侯天明三人,悔得捶胸顿足,只恨自己之前没有更用功,白白错失良机。
先前只当是单纯的考校,谁能想到还有入书院的机会!
眼看时间已近正午,里长就张罗着席面,这自然是没有村民们的份了。
虽然村民们又饥又渴,送吴提学等人入席后,却并不急着回去。
不少人都去向袁清的家人道喜,“陶嫂子,你家孙儿可真出息!”
“得到大官的赏识,以后要一飞冲天了哟!”
“袁清这孩子我看着长大,打小就聪明,中秀才是迟早的事儿……”
袁清奶奶陶氏笑得满脸褶子,嘴上却是谦虚:“孩子还小,离秀才早着呢。”
袁珊也很高兴,一溜烟跑到袁清身边,直喊:“哥,你太厉害了!”
旁边一位梧桐村的汉子道:“清娃呀,以后当了大官,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邻里乡亲啊。”
袁珊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之前他们家想向村人借钱入清水书院,这些人一个二个都不吭声,现在却厚着脸皮说这些。
袁清温和笑道:“借忠虎叔吉言。”
罗雁行啧了声,“这小子,以后不会真的会中状元吧?”
宋英道:“希望如此,咱们同属清化里,他中状元,咱们也能沾点光。”
正说着,她又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看过去,发现又是何甜语。
宋英就懵了,她们现在的位置,与袁珊就不在同一个方向。
她之前的感觉没有错,何甜语就是在看她,为什么?
她应该不认识自己吧?难不成何家以自己可怜的身世,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时,一名衙役忽然出来了,村民们立刻噤声。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村民们畏惧这些衙役差吏更甚于官员。
官员需要顾忌颜面,而这些人不用,他们最会媚上欺下,上一刻可将你捧入云端,下一刻也能把你踩进泥里。
惹到了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去年交秋粮时,就有户人家被刻意刁难。
这衙役走到袁清面前,满脸堆笑道:“袁公子留步,大宗师有请。”
袁清愣了下,随那名衙役步入内里。
村民们惊奇,平日里如狼似虎的衙役,竟然也对袁清笑脸相迎,还称他为公子!
他们再一次恭贺起袁家人,梅花婶跟袁家人道完贺,看着自家儿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大步走过去,揪起赵子良的耳朵:“老娘平时就跟你说,要好生读书,不准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你看看你都学了个啥,比人家袁清大七岁,又多学了那么多年,回答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你对得起老子给你交的学费吗?你是不是给老子爬桐子树去了?”
“我没有,娘,疼疼疼,你轻点!”赵子良疼得龇牙咧嘴,“我就是太紧张了,脑子一片空白,其实我会的。”
“紧张?你娃儿不是胆子大球得很么,你还会紧张?”
嘴上虽然骂得凶,梅花婶手上还是放轻了力度,“人家袁清那么小都不紧张,你紧张个屁!我看你个短命娃儿在学堂也是混日子,白白浪费老子的钱,你别读了,回家跟老子种地!”
被村民们围在中间的陶氏就劝道:“这是气话,说说就行了,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你家子良书念得还是很不错的,他就是在官老爷面前有点害怕,不说他们小娃儿,就是我们这些大人,见官哪有不怕的。
今天他们也算见过世面了,以后再见官,也就不怕了。这书,还是得让他读!”
梅花婶本来也就是气头上的话,听陶氏这么一说,就笑道:“婶子你这么明事理,难怪你家袁清聪明,是你教得好啊。”
陶氏的笑容就更添了一层:“嗨,我们又不识字,不能在课业上帮到娃儿,只能做好杂事,让他能安心读书而已。”
宋英听得欣喜,有了陶氏的这番话,回去她再说服李氏他们,应该就容易的多。
有什么法子,能让村民们多说些读书的好处呢?
她苦思起来,一连想了好几个法子都不可行,主要是因她只是一个小孩,不能随便插大人们的话。
而且,她还是个‘不识字’的女孩,很多话语就不能从她嘴里冒出来。
忽而,她听见有人说:“那可不,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哩!”
宋英下意识望向何老爷一家之前所站的位置,发现他们早已离去。
正如袁清所料,平日里受村民们敬仰的何老爷,在吴提学面前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给村民们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何老爷一家一走,他们就立刻谈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