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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尸体成堆,唯有这间小屋,隔绝了一切血腥和杀戮。

    “你怕我吗?”忽地,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湛一愣,在水下循着他的手,握了上去,轻声道:“你有苦衷。”怕他心里有刺,她急着补充:“我不怕你。”

    言曜忽然就释怀了。

    “别人怕我,都没关系。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余湛酸了眼睛,翻过身对着他,“我知道。”

    言曜低头,冰凉的唇瓣覆上她的眼睛,哑声问:“你不介意我杀了很多人吗?”

    她一怔,没想到他居然把两人都闭口不提的事在白晃晃的灯光下剖开来。毕竟这是两人心里都过不去的一道坎。

    “我在等我的罪孽消失。”没等她回答,言曜就抵着她的头,认真地说,“我知道这次很严重,我不奢求别人原谅我,但是我很在意你的看法。”

    余湛轻吻上他的唇,用自己的方式安抚着他。没多久,他却感受到嘴里流进一股苦涩,像他以前吃过的橘子皮,又苦又涩。

    “我不知道时间可以这么变化多端。那些日子,我一个在地球上活着,我曾经一度认为和你相遇后发生的事都是一场梦。和你长得一样的人住在我隔壁,每天和另一个女人挽着手,举案齐眉。我觉得自己快疯了。阿曜,你看,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哪怕你被世上所有的人唾弃,我也是站在你这边的。以后,你要死,就死在我手上,然后我下来陪你。好吗?”

    你要结束生命,就由我来帮你。

    反正我们会死在一起。

    世上最坚贞的爱情,大抵如此。初中的时候,她就很向往白头翁的爱情,伴侣死后,剩下的一方会哀鸣,竭血而死。余湛爱着的这个男人,已经让她产生超过爱情的疼惜了。她对他,不仅有爱,更有怜。许诺一辈子的人,哪怕死,她也要跟在后面,做一对人类中的白头翁。

    这个时候,夫妻俩都没矫情了。既然许诺了生死,两人就要共同面对;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做着最大的努力。

    **

    “战机都弄过来完了?”司霖环顾四周,冷声问。二十多架dc战机,没落下一架。他冷笑,心想这些人可真是够本事的。

    席川无语地闭上眼。

    北辰站出来,眼神同样冷漠:“是我做的。”

    司霖咬牙,没忍住,一拳给他挥过去,低吼:“亏你跟了言曜这么久!”

    北辰一个趔趄,差点撞在石壁上。他冷冷地勾起唇角,不甘示弱地回了一拳,两人很快扭打起来。席川给肯司使了个眼色,对方点头,沉着脸走过去制住两人。

    “事情都这样了,搞窝里斗有意思吗?”肯司分开缠斗中的两人,粗声粗气地斥道。

    北辰擦着嘴边的血迹,半倚在石壁上,喘着粗气,“言曜疯了,你没看他杀了多少人吗?留着战机,让他过来继续杀人?我看你们也疯了。”

    司霖沉着脸,走过去就是给他心口一脚。

    “跟了他那么久,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他斜睨着地上的男人,不屑地斥责。

    席川拦住司霖,摇头:“人之常情。”这里的人,没有几个不想言曜死。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北辰或许是在保言曜的安全。毕竟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言曜的现状。

    司霖脸色变得复杂起来,片刻后,转身离开。

    南星叹气,走过去扶起北辰。后者拒绝:“谢谢,不用了。”

    她扶额:“何必呢?”

    北辰吐出一口血沫,目光讽刺地看向她:“南星,我说不用了。”他甩开她的手,擦擦嘴角,疲倦地坐下来,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心思。南星眸色一黯,她是有几分硬气,这下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自然不好受。

    众人见这几个领导层的人物都不欢而散,一个个都愁着眉,坐在山洞里,遥望着远处黑压压的干尸。那群“怪物”里,或许有他们的亲人和朋友。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们十分赞同北辰的做法,毕竟言曜已经成魔,谁都不想冒着生命危险让他重新加入这个团体。

    是夜,狂风又起。

    和山洞隔了大半个塔斯的地下基地,夫妻俩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余湛将防护衣穿上,拿起地上的压缩包,随后将酒一一撒在尸体周围。言曜刚从战机停放处过来,见到这一幕,眉心紧拧。

    “我们得靠步行过去了。”言曜见她闭上眼,对着尸体做了一个祭拜的动作,随口找了个话题。

    “能理解,他们都怕你了。”她睁开眼,打趣道。

    言曜走过去,执起她的手:“我们走吧。”

    外面狂风大作,从基地出来时,天已经黑透。

    两人虽然穿着有驱动功能的防护衣,但在这么恶劣的天气条件下,还是感受到行走的困难。环境苍凉,天地茫茫,远处一大群黑压压的尸体正朝这边迁徙过来。

    “这里大概是被掩埋的东区。”言曜边走边说,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余湛虽然不怎么了解塔斯的地形,但从远处已经荒废的城市来看,这里的确是东区没错。

    走了大概四个多小时,两人来到一处制高点,在两块巨石的空隙里停下来过夜。

    这里形成了一块天然的屏障,背后大概有五米深,前方挡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基本能遮住外面的风沙。跨进去后,言曜从压缩包里拿出毛毯铺在地上。

    安顿好一切,余湛拿出水和食物。她盘腿坐在地上,将水递给旁边的人。

    石壁上的碎屑已经被言曜清理干净。在这拥挤的一方天地,亮起了最温暖的灯光。尽管外面温度奇低,但这里有着融融暖光。

    他眉眼温柔,看着她大口嚼着压缩食物,把水瓶递了过去。余湛擦擦嘴,问道:“你不饿吗?”

    言曜躺下来,他腿长,毛毯过小,所以只能曲着。

    “暂时还不饿。”

    余湛皱眉,将自己啃了一半的肉干递到他嘴边,“张嘴。我知道你吃东西很挑,不过也要保存体力啊。”

    他看了一眼她咬过的痕迹,乖乖张嘴,借着她咬过的一边,撕下来一块,慢条斯理地嚼着。她这才满意。

    吃饱喝足,两人相拥躺下来休息。走了几个小时,腿有些发涨,他把她的腿揽上自己的腰部,大手缓缓按摩着她不适的地方。

    余湛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问他:“那天……你是怎么控制住自己的?”

    明明都是要杀尽天下的模样,到了她这里,却瞬间浇熄火苗。别说什么爱情的伟大力量,她可不信那些。虽然她当时觉得是他见到了自己,所以才一时收敛了杀戮之心,可事后下来想想,根本说不通。

    言曜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

    “塔斯防护圈外的,有我当时制造的一个能量团。当晚睡着之后,你被卷入了仿真空间,我怎么都找不到。后来,我偶然间发现自己可以操控那个东西;由于还不熟悉,它反噬了我体内的能量,加上……还有一些原因,我在平行空间里找了很久,最后才找到你。只是实体已经发狂,也就是说,杀人的我只是一具空壳。”

    “你回来后,我从某个隧道跟着回来,恰好……”

    余湛心脏狂跳,“也就是说,如果我早一步,也会被你杀对吗?”

    言曜怕她心存芥蒂,急忙解释:“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那天只是个意外。”

    她搂紧他的头部,点头:“我知道,又没怪你。傻子。”

    她顿了一会儿,又问:“我为什么会被卷入那个空间,是司战在作怪吗?”不知为何,提到这个名字,她已经心如止水。

    “不是。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此刻,外面的风渐渐消停下来。两人安静地躺在一起,却被外面的脚步声和哀鸣声弄得有些睡不着。

    黑漆漆的荒漠,一大群漫无目的飘荡的尸体,正朝西边迁徙。走过之处,飞沙走石。

    言曜关了灯,低声问她:“睡得着吗?”

    “……有点吵。”她嘟哝着,双手双脚缠上他的身体。身下虽然铺着厚厚的毛毯,但还是能感觉到石头硌人。言曜干脆将她放在自己身上。可这样的姿势,她更加睡不好。

    两人的气息交缠着,渐渐有了几分暧昧。她凑上去亲了他的一口,“晚安,老公。”说完,乖顺地趴在他身上,出人意料地,睡意很快就袭上来。

    言曜双手搭在细腰上,扳过她的下巴,将唇贴了上去。仔细撬开她的唇舌,两人灼热而缠绵的气息交缠在一起,他像尝着最美味的食物,乐此不疲地轻咬她的舌头。她嘤咛一声,整个身体都附在他身上。

    “还亲……睡啦。明天还要赶路。”余湛退□子,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感觉到身下有个熟悉的东西抵着自己的柔软,她尴尬地又往上挪了几分。

    “我不会碰你,乖乖睡觉。”半响,他拍拍她的背部,将头埋进她的颈部,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一夜好眠。

    **

    这几天风沙消退了不少。言熠瞒过众人,独身一人走出山谷,沿着已经分辨不出样子的河谷来到一处乱石嶙峋的小山坡上。

    身上的蓝色小背心已经被汗湿,可他还是坚持前行。

    正午的温度大概有四十度左右,热浪滚滚,一股带着腥气的风吹来,沙子猛地灌入口鼻内,他佝偻着腰干呕咳嗽了许久。

    突然,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隔着*辣的空气,传入言熠耳中。他转身,一个长着浓密络腮胡的男人出现在自己身后。

    这个男人,他认得。山洞里的一百来号人,他都记住了面孔。他应该是某个科研室高层里的人。

    温度渐渐升高。

    男人干涩的嘴唇发出怪异的声音,动作带了几分轻佻,大掌放在皮带上,缓缓解开。他的眼里迸射出噬血的光,透过黏人的空气,让言熠一阵恶心。

    “言曜这个王八羔子,今天杀不成他,搞搞他的儿子也是不错的……”很快地,男人肮脏的想法被他读了出来。言熠皱眉,往后退了几步,小小的身体抵在石块上。

    无疑,这是个在这次灾难中心灵极度扭曲的男人。言曜的残忍杀戮,让他心底长期积累的仇恨在最近迸发出来,作为科研团的高层人物,一直隐藏着自己内心的肮脏。直到今日……

    人性的脆弱和丑陋,在死亡面前,矛盾至极。

    丑陋的东西大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气中,他的眼神变得扭曲阴暗兴奋,全身被感官和*主宰,仇恨使他的瞳孔放大,稚嫩的小脸在他看来就是一道美味的大餐。

    言熠忍住恶心的冲动,淡定地转身,从侧面离开。。

    谁料到,背后突来一阵刺痛让他眼前模糊。一股混杂着浓浓荷尔蒙的臊腥气息传来,他全身的肌肉都软了下来,就连意念力也无法使用。

    这个该死的男人居然是有备而来!言熠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泥沼,倒下之前,他看见了前方布满的荆棘,荆棘里伸出无数只手。

    他要被拖进去了。

    步伐略显仓促,男人扑了上去,嗅着他脸蛋的香气……

    ……

    余湛在沙里寸步难行,心脏猛地一阵抽搐,最后跪在地上,呕吐起来。心慌气短,像带着腥气的海水一般用来,呛得她胸腔发疼。

    “怎么了?”言曜放下手上的工具,蹲下来扶起她。

    “不知道,只是突然很不舒服。”余湛喝了一大口水,这才缓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