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书梧出了主卧,查完木鱼镇后松下一口气。
靳修臣问那些问题的时候,她的心上就像覆上雨季。
他为什么这么问?
不信任她?
觉得她不是好人?
现在看来,那只是很寻常的问题。
是她做贼心虚。
纪书梧笑了一声,刚要息屏手机,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
【抚琴弦化音:你好。】
她想了老半天才想起这人是谁。
【姜太公:你有什么事吗?】
【抚琴弦化音:我可以见一面吗?】
【姜太公:原因呢。】
【抚琴弦化音:有事找你,你可以来吗。】
【姜太公:那必然不能。】
【姜太公:你得说什么事。】
【抚琴弦化音:就,对你很重要的事!】
【抚琴弦化音:你可以来吗?】
纪书梧想了想。
“我是魏琴语,钢琴的琴,语言的语,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那时综艺女生羞涩的神情,不像坏人。
纪书梧同意了。
【姜太公:行吧。】
【抚琴弦化音:鞠躬.jpg。】
下一秒,对面发来一个“金迷酒吧”的地址。
纪书梧:“?”
-
靳修臣最后看了眼披上外套就离开的女生。
几个月前,于卓曾将纪家一位特助带到靳修臣面前。
是靳修臣要求的,那特助和于卓有些瓜葛,并没有隐瞒靳修臣什么。
那天的话,还历历在目。
“您说,这个‘回国’的纪小姐吗?”
“她是纪家收养的养女。”
这些靳修臣知道。
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在哪找的?”他问道。
特助说:“纪少……也就是纪竟思少爷,他从南城大街那边的天桥下捡回来的乞丐。”
“纪先生叫陈正去调查那个乞丐女生的信息,最后什么都没有,是一个黑户,身份信息一片空白。”
南城大街……
天桥……
他揉了揉眉心,拿起药吃下。
今晚还有一场商业酒宴,他正准备离开,目光却凝滞在前方的柜子上。
靳修臣脚步一顿。
他拿起手机给纪书梧发消息。
【鱼:你先前,来过我的房间?】
对面认错得很快。
【姜太公:对不起!】
【姜太公:私密马赛!】
【姜太公:不好意思,我……我不狡辩,这个是我有问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鱼:没事。】
【鱼:你去哪了?】
对面没有回复。
靳修臣沉默地走向柜子。
北城二中的运动赛奖牌被整齐叠放好。
他不常回家。
所有的房子、豪宅、别墅,都不会回,平时就住在公司。
但这些所谓荣誉奖项,是他主动从出租屋搬来的栖上云端。
那时的他十九岁,整理着被无数人夸耀的奖项,只有这个奖牌,被他随手扔进柜子。
可现在,奖牌正被整整齐齐的放好。
他打开柜子,却没舍得动那个奖牌。
那年,因为她喜欢体育生,参加的运动赛。
那是高二一节体育课,靳修臣破天荒没有呆在教室。
但他也没有上课,只是坐在树荫下看书。
他心思不在书上,在参天大树的另一边。
那边是纪书梧,她正在打电话。
好像是和她那个叫沈茴的好朋友。
她的朋友不可置信:“你真是疯了,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北城二中十一班!咱俩当年再勾史都没去过,在那的多是体育生吧?”
纪书梧解释的声音传来,清晰入耳:
“哎呀,你懂什么,在操场奔跑的青春洋溢少年才是白月光好吗?”
“所以你喜欢体育生?”
她不知可否这个问题。
他记住了。
她喜欢体育生。
靳修臣身体不算很好,不喜欢运动,自然而然不喜欢跑步。
可是,那年的少年哪里会管那么多呢。
如果他也是体育生,如果他的体育也好,会不会被她多注意一点?
不用太多。
有叶渝的一点点就好。
后来他积极参加每一场体育课,四点晨跑,晚上绕帝都全城跑,每天练习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一点。
他体质越来越好了。
不再三步一咳,两步一喘。
北城二中的运动赛,这所学校毕竟是重高,体育生大多都是富贵子弟,来当体育生混日子。
叶渝确确实实是因为喜欢运动才当的体育生。
运动赛靳修臣不想输给叶渝。
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他想要那个也在观摩比赛的女生,记住他。
时至今日,其实已经忘了多不要命才拿到的第一。
他在北城二中孤立独行,众多学生望而却步。
他不如第二名第三名那些人缘好,那时除去领导强迫,没有多少学生为他喝彩。
他不在乎,他只想笑一笑,想笑着看向她。
可纪书梧和叶渝两人,早已不见人影。
靳修臣知道的。
一直知道的。
她从来不在乎叶渝多少名,因为无论多少她都会记住。
他耗尽全力,在墙角听,也只能换来她对别人的安慰:“没事,那个第一名……嗯,反正我们不跟他争,第二名也很棒啦。”
“真的?”
“真的。”女生甜甜开口,“同学,我这么安慰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小喜欢我呢?”
……
怎么不算好的结局。
至少她提及了他。
那个第一名。
从来都不是在操场跑步青春洋溢的人是白月光,而是在操场上奔跑的叶渝是她的白月光。
靳修臣早就明白。
可他就是自欺欺人。
可他就是……好喜欢好喜欢她。
他不喜欢喧嚣,不喜欢吵闹,不喜欢运动,不喜欢跑步。
他不喜欢的太多。
喜欢的又太少。
所以他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
直至偏执,直至成狂。
从那天起,他清醒了,可还是无可救药沉沦。
他开始不再奢求。
只要能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曾经,他想住进那双璀璨星眸里。
一辈子。
最后只成了随形的沉默影子。
离不开。
也见不到那双眼睛。
他还是喜欢她。
爱哪怕不见天日也永不腐朽。
-
人是无法共情当年的自己的。
这些事。
在现在的他看来。
这么幼稚,这么别扭,这么愚蠢。
重来一次也许还会这么做,但他绝对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按纪书梧的说法,他这样的,只是没苦硬吃。
可是……
看着奖牌的丝带被贴心的缠绕好,放置在中间空位,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异样痛楚。
这个奖牌,她是看到了吗?
靳修臣抿下唇角苦涩,又没忍住给纪书梧发消息。
【鱼:你是动我东西了吗?】
这次对面回复了。
【姜太公:你的那个运动赛奖牌掉下来了,我就帮你放了回去。】
【姜太公:尴尬笑笑.jpg。】
他的“没事”还没输完,对面又发来连续几条。
【姜太公:不过靳同志,你好厉害!】
【姜太公:我以前一个体育生朋友,跟你同级,也参加这场,就得了个第二而已。】
【姜太公:我不太懂这些,不过他说这场比赛群龙争霸。】
【姜太公:你竟然是北城二中2017年运动赛的第一名!】
【姜太公:超有含金量的欸!】
靳修臣的目光,最后凝滞在聊天框里。
透过文字。
女生好像在弯眼,笑着。
只是这次,是冲着他笑的。
眼前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了。
手突然有些颤。
很久,很久。
他才打出两个字。
【鱼: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