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八年的白月光复生了》 第1章 没死就行,不行就死 帝都,南城天桥下。 纪书梧在思考关于宇宙某星球里人类的生存问题。 去天桥乞讨的碗选不锈钢的还是塑料的? 她靠墙而坐,深沉闭目。 塑料碗便宜但不耐用,不锈钢的耐摔但贵…… 这个世纪难题难到她了。 在雨后不天晴的天气中,远边天色入暮,天桥下泥泞潮湿,空气弥漫着贫穷的味道。 酸酸的。 她睁眼,入目是一只黑色的脚几乎快贴到她的脸上。 纪书梧:“???” 纪书梧吓得直接一个弹跳起身,转身想跑脑门一下子撞在了墙上。 她反应过来憋着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脚的主人。 那人是一个乞丐,衣衫褴褛,皮肤黝黑,他冲着纪书梧憨厚一笑:“俺还以为你嘎了呢。” 纪书梧:“……” 纪书梧捂着头默默远离。 未来同事。 惹不起。 纪书梧原本是一名警察,在调查案件中被嫌疑犯捅死了,腹部连捅数十刀,腰身都血肉模糊还在捅。 她死得透透的,睁眼来到了这个世界。 腰上没有血淋淋的伤口,但衣服上粗糙针线缝纫的痕迹,还有隐隐发作的胃病。 纪书梧知道,这就是自己的身体。 原汁原味的。 但这并不是好事! 纪书梧蹲下身,捡起不知道哪个同事遗落的塑料碗放在前面。 她在天桥上蹦跶一圈之后,可以肯定这并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也就意味着她现在是黑户。 没有钱,没有身份,还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天崩开局。 “……” 其实也不算特别崩。 还好不是带着一身伤,至少还能乞讨。 她扫视零星几个呼呼大睡的同事,周遭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悠闲氛围。 她想到在局里的时候就经常宣传不要歧视任何人、任何职业。 她深有体会。 其实当乞丐没什么不好的,拒绝歧视链。 牛马上班都得风雨无阻,咱乞丐都是挑天晴乞讨的! 纪书梧正想着要不要往自己脸上弄点泥,一辆奔驰疾驰而过,溅起的泥泞尽数飞洒在她身上。 纪书梧:“……” 省事了。 脸上雨水与泥土的混合物顺着下巴往下滴水,纪书梧不太好受。 她抬手就要用衣服将泥抹均匀,刚远处的奔驰拐弯再次飞驰,飞扬的污泥攀上她的外套。 而奔驰,在她右上方停住。 纪书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你***!!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蹲了,直接坐在地上。 抬起死气沉沉的眼眸,却并没有看那辆车。 她穿来时天空是明亮的蔚蓝,当下将近黄昏,远方天色过渡到了紫罗兰色。 她无暇欣赏,视线定格在远处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 从哪里跳下去合适呢…… 这一身像天外降临一样的泥泞,成功让纪书梧得心态从“没死就行”变成了“不行就死”。 其实人生也不过三万天。 什么我的人生我说了算,明明是我的人生我说算了。 “纪少,确实像。” 突兀的声音打断纪书梧的思绪,她的目光移向那辆“万恶之源”。 后座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下的,里面的男人皱着眉注视纪书梧。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穿得正式,细看五官与纪书梧还有几分相似。 纪书梧挑眉。 纪竟思啊…… 等等,纪竟思?? 纪书梧差点再度弹跳起身,猛地环视四周环境。 “纪少,好像是个傻的。”驾驶座上的陈叔又说道。 纪书梧听到男人“啧”了一声。 这欠欠的调调纪书梧可太熟悉了,男人五官硬朗,比记忆中成熟上几分。 车门被打开,纪竟思双手插兜,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居高临下看着纪书梧:“喂,你叫什么名字?” “……” 纪书梧冷冷地与他相视,面无表情。 纪竟思又皱上眉,纪书梧在他张口之际,快速出声: “恁蝶。” 被打断的纪竟思一顿。 纪竟思:“?” 纪书梧压了压上扬的嘴角。 生活索然无味,贱一下开心的嘞。 纪书梧是习惯性加下意识怼的纪竟思,她真的有在很辛苦地忍住对纪竟思翻白眼的冲动。 结果话音一落,纪书梧看到这厮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恍惚。 她刚要说的那句“不给钱就别打扰我要饭”卡在喉咙。 这厮该不是想起她了吧? 纪竟思对她有感情? 在纪竟思出现的那一刻,纪书梧意识到了这是哪。 难怪总觉得熟悉又陌生。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来这个世界。 她在案件调查中日常挨刀,只不过有一次疑犯捅得比较深,陷入过昏迷。 她再次醒来时成了15岁妙龄少女正参加中考。 江城中学的考场内,纪书梧从自己贫瘠的知识中挤出一点点水分,最后考上帝都重高——北城二中。 不靠别的,全靠父母。 中考结束后,纪家父母找到纪书梧,上演了一番认亲大戏,她稀里糊涂成了纪家小姐。 纪母觉得她学历低不好联姻,就托关系送她去了帝都的北城二中。 而纪竟思是纪家小儿子,年龄比她小,成了她弟弟。 正值叛逆期的纪竟思不喜欢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姐姐。 他觉得纪书梧是一个没实力的花瓶。 其实他可以把觉得去掉。 纪书梧从一开始也对纪竟思的印象不好。 这熊孩子真的很讨厌! 宇宙无敌爆炸讨厌! 她刚来纪家,纪父纪母教导自己家两个孩子要好好照顾她,让她更快融入这个家。 大哥倒是乖乖和纪书梧聊天交流,纪竟思还站在原地,神色倨傲,岿然不动。 那时纪母催促纪竟思过去:“范范,去和姐姐说说话呀。” 结果纪竟思冷哼一声,声音放大,不给面子道:“我不喜欢和这种心机重的人说话。” 纪书梧感到莫名其妙,脑袋上打了个问号。 纪竟思瞪了眼纪书梧,偏头又哼了声。 纪书梧扯起嘴角,也没给他脸,呛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想跟你这种情商低的人唠嗑了?” 至此梁子结下,哪怕是六年后纪书梧嘎掉的那天,他们还是对对方怨怼颇多。 - “像在哪啊陈叔?”纪竟思盯着纪书梧很久,转头看向陈叔,得出结论,“纪书梧她有这么年轻吗?” 纪书梧:“?” 臭小子说什么呢! 你姐前几天刚嘎! 见这脏兮兮的女生瞪大的眼睛,还真让纪竟思想起纪书梧。 纪竟思掀起眼皮,懒散道:“喂,要饭的。” “上车。你以后可以不用要饭了。” 纪书梧承认被他装到了。 不过这小子怎么找到她的? 认出她是他老姐了? 还是说大清亡了想着上朝了,老姐死了想着孝敬了? 纪竟思转身上车,纪书梧没想明白为什么,也被带上了车。 * 给同志们排个雷,小心踩到炸弹。 一,不是大女主爽文,大家图个乐呵,不喜欢咱弃(哭得超大声.jpg)应该偏励志or狗血(? 二,女追男,追的不多,女主视角先婚后爱,男主视角暗恋成真。 三,大雷,所有角色非完美性女主缺心眼,不是纯正好人。 已排求轻喷,我磕一个:Orz 第2章 靳总来了 纪书梧在纪家美美地待了两天。 雾气腾腾的浴室里,在浴缸泡澡的纪书梧舒服得眯起了眼。 她上次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直到20岁才知道是一本校园文小说。 含泪三年重习高中知识,上大学还没爽完呢,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天晴光潋滟,夏光明媚,纪书梧眼前出现了一个面板。 【宿主你好哦,我是系统。】 它打了个招呼。 纪书梧身为读书人,阅文无数,出现这个东西她已经猜到了大概。 她脱口而出:“我不好。” 【你好不好不重要。】 纪书梧:“?” 【宿主现在所处一个校园文的世界里,不过宿主所在世界里的宿主还没有嘎呢!只是成了一个植物人,嘻~】 【宿主完成统统布置的任务,就能立马给原世界来探望宿主的人表演一个大变活人哦!】 纪书梧扯扯嘴角:“任务是什么?” 面板瞬间出现一大行字。 这个系统搞复制粘贴吧。 纪书梧粗略了解了事情发展。 书里没有她这个角色,纪家小姐的身份也是系统安排的,为的是攻略这本书的男主——叶渝。 系统说,这个世界的女主穆灵因为空间错乱,被别人借尸还魂,改变了这本校园爽文的轨迹以及男主的……命运。 原书里女主会先历经挫折,然后复仇,在复仇过程中与男主相识相知再相爱,走向美满结局。 可现在穆灵这个魂魄,为了自己利益散播不实谣言,害得各大角色家破人亡,甚至改变了男主叶渝的人生轨迹。 大学没上成,后面穆灵被仇家报复身死,叶渝更是在万念俱灰之下自杀殉情。 看着“殉情”这两个字,纪书梧无语。 殉情很浪漫,但真的纯傻叉。 尽管如此,纪书梧还是严谨道:“也不一定要攻略让叶渝喜欢我啊。我让他远离穆灵不就好了吗?” 结果得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 【爱上女主是他的设定。】 “那这小伙挺可怜的。” 【破坏设定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暂时被宿主吸引,渡过对女主心动的剧情点。】 【男主叶渝正在帝都北城二中念高二,宿主可以开始任务啦!期限一年!】 纪书梧人都懵了。 “大妹子,你这打的是中文吗......?” “高中生?我一个20岁老阿姨去调戏高中生呢?” 眼前面板出现贱兮兮的表情。 【嘻嘻>??<??】 纪书梧恨铁不成钢:“我这个身份不是虚构的吗?年龄也是你定的,你为什么不给我定和男主同龄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懂不懂!” 【宿主,由于统……啊不,主神搞错了时间线~本来是想给你和男主安排同龄的(小声逼逼)】 纪书梧拳头硬了。 她想一拳过去,但没曾想系统求生欲挺高的。 【这边可以给宿主选择从事职业,以便更好的和男主产生交集!】 【A.新闻记者,B.职业律师,C.明星演员,D.语文老师。】 “C。”纪书梧毫不犹豫。 那时的纪书梧想得周到。 其他几个职业她想干得转专业,并且得等到大学毕业。 反正她不会一辈子生活在这个世界,选C肯定是当下最容易接触到叶渝的。 只是后来她没想到,她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选了一个最烂的。 选完,系统祝贺。 【正给宿主安排娱乐公司上门找服务~希望宿主任务顺利~】 后面任务当然没顺利。 她没攻略下叶渝。 所以在任务期限的最后几天她被人用刀捅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安排的任务失败后的下线,本以为这辈子将不圆满结束,她却在原本世界病房中睁开双目。 还以为老天爷双眸复明,结果她刚醒没几天又被捅死了。 她真的会谢。 死就死吧,关键死了还不放过她。 一如现在,她又回到小说世界里,系统也如晨雾般消失无踪。 老天总是间接性眼瞎,又间接性复明。 真无语。 纪书梧气恼地把脸埋进水里。 “不是,里面的,你掉厕所里了?” 纪竟思欠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纪书梧抬眼看向门外的黑影,慢吞吞离开浴缸,换上纪家准备的乖乖女必备小白裙打开门。 说到纪家,其实她是不太理解的。 这里每一处角落都弥漫着陌生与疏离。 天花板璀璨夺目的灯,认不出牌子的电视。 陈设的更迭众多,宅形也不太一样。 这是……她才死了几天就换新家了? 纪书梧穿来的地方是南城大街。 她以前不常来南城大街那边,但一些着名建筑还是认得的。 可纪家明明住的别墅区是北部落墅,在北城大街。 认真想想,司机陈叔开的方向是径直行驶南方那边。 难道纪家人嫌她死得晦气,哪怕选各大豪门都瞧不上的别墅区南阜墅区,也要马不停蹄换了个地去晦? 很有可能。 一旁的纪竟思懒散地扫了她一眼,带着纪书梧下楼之后把一个行李箱递给了她。 纪书梧没接:“?” “你有病啊?”纪书梧没忍住脱口。 纪竟思握着行李箱柄的手一顿。 纪书梧现在有很多问号。 她前几天被带回纪家。 她身份不明,纪家派人调查她,发现她是一个纯正的黑户。 没有身份证,没有户籍,DNA测试数据库都没有匹配。 纪家上下,纪父纪母人都傻了。 纪书梧那时依稀听到的讨论。 “太像了……” “纪竟思那小子真是,也不知道捡的是福是祸。” 纪家势不放弃,最后找福利院介入,直接被纪家收做养女。 她,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合法身份。 他们殷切地给她买的衣服、首饰和电子产品,无事献殷勤的味道,像一场精心安排的编剧。 纪书梧摸不着头脑。 纪家人该不会觉得她长得像死掉的自己,爱屋及乌吧? 这是纪书梧初定想法。 可是现在纪竟思这小子在干什么? 原先本就离谱的想法在此刻被推翻。 纪竟思瞥见纪书梧不解的表情,才想起还没跟这人说过纪家的安排。 他抚了抚额,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也叫这个名字,但这样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纪家原来的那个小姐纪书梧。知道吗?” 纪书梧闻言回过神,静默半晌。 太想她了找替身? 这么狗血的情节竟然发生了?! 纪竟思将行李箱硬塞到纪书梧手里:“喂,你听清了吗?” 臭小子什么态度! 纪书梧怂逼地不动声色瞪了纪竟思一眼,“哦。” 纪竟思又一字一顿嘱咐道:“别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份证,你今年二十九岁,知道吗?” “什么二十九岁……”纪书梧嘟囔,接过身份证。 她指尖摩挲着身份证,稍稍一顿,垂眸淡淡扫了一眼,瞬间亚麻呆住。 “啊?等等等等,你们办错了!”她立即抓住纪竟思的衣袖。 “我?2005年出生的?纪竟……” 纪竟思没等她说完就甩开她的手:“你不是说你二十一吗。” 他转身上楼,没再看纪书梧一眼。 帝都不一样的建筑。 纪家奇怪的别墅搬迁。 纪书梧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她打开新手机,锁屏上的2026年格外清晰。 她死在。 2018年1月5日。 她的记忆里,也就几天前。 可现在不该是……2018吗…… 怎么就……怎么就过了八年? 她明明在这个世界刚死了几天! 坏了。 纪书梧第一时间想到一件事。 那纪竟思这厮岂不是成她哥了?? 死了一下,醒来天都塌了。 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纪书梧坐在车上还有点恍惚。 纪书梧来不及伤感,瞥向驾驶座上的陈叔。 “陈……陈叔啊,这是要把我卖了还是……?” “小姐开什么玩笑,就是给小姐换个地方住。”陈叔态度不冷不热。 纪书梧小心翼翼:“是贫民窟吗……?” “临枫名墅。”陈叔道。 纪家有那地的房子吗? 八年后就算有,真的会给一个养女住吗? 想到纪家父母的德行。 联姻两个字出现在纪书梧脑海。 “枫临名墅是什么?”她故作疑惑。 陈叔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纪书梧,眼神有一闪而过的悲悯:“可以说,是您未来丈夫的房子。” “……” 果然。 - 纪家,纪竟思房间。 纪竟思坐在床上,他房间里的电视播放着八年前电视剧的一个片段。 里面是纪书梧。 八年前,还活着的纪书梧。 电视里的女生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散,恰到好处的清风吹,弯眸笑,仿佛万物都似锦繁花。 这只是一个龙套角色,纪书梧也就这一个片段。 纪竟思没想到。 曾经最反对的职业,最瞧不上的龙套角色,竟成了他见那个早逝的姐姐唯一的方法。 八年前,纪书梧死的那天。 说起来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们甚至还在互怼。 大早上纪书梧跑来他房间发疯:“呜呜呜!饭桶你知道我刚刚梦到什么了吗!” “不知道,我倒是做了你进精神病院的美梦。”纪竟思说。 “我做的梦一开始我也以为是美梦!”纪书梧气得捶桌,“我梦见我上天堂了!” “那时候上帝一脸慈祥问我,你想不想少奋斗十年?我一听这好事立马说:想想想!!” “结果上帝的脸开始扭曲变成阎王,在生死簿上把我十年寿命划了……” 纪书梧一脸痛苦面具,纪竟思觉得有趣,“你就说是不是少奋斗十年吧。” “早死早超生,这是美梦。” 纪书梧咬牙切齿,最后气笑了:“我亲爱的范范弟弟,我突然发现你长得就很像有女孩子追的样子呢。” “你才发现?”纪竟思欠欠挑眉。 纪书梧:“对啊,才发现你长得像景区厕所!” “纪书梧!” 纪书梧根本不听纪竟思的无能狂怒,转身离开。 午时,纪竟思在刷题的时候手机连响N声,他甚至不用看就知道是哪个2B。 果不其然,纪书梧的消息轰炸。 【脑子有泡纪书梧:竟思竟思!!】 【脑子有泡纪书梧:救救救!!饭桶!!范范!!】 【脑子有泡纪书梧: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纪竟思:有事说事。】 【纪竟思:没事别烦。】 要是平常纪书梧肯定是发“哟呵给你小子装上了啊”,没发就是真有事。 结果她真的没有发,但是发了一个比这更贱的。 【脑子有泡纪书梧:……】 【脑子有泡纪书梧:我亲爱的弟弟。】 【脑子有泡纪书梧:你不必故作冷淡,我没想过要纠缠。v我10块,助力吃饭,否则……】 【纪竟思:否则什么?】 【脑子有泡纪书梧:否则我哭给你看!】 【脑子有泡纪书梧:哭泣.jpg。】 【脑子有泡纪书梧:快点!不然你明天就会在热搜上看到我,标题就是:某女明星因为吃饭付不起钱而在饭店刷碗。】 【纪竟思:[微信转账]10.00】 【纪竟思:你事真多。】 世间事,好事总是不尽人意,坏事总是一语成谶。 纪书梧当天下午被持刀歹徒杀害,第二天纪书梧的死亡消息上了热搜。 父亲和母亲没有悼哀,冷静地叫人把热搜压了下来。 派人去和纪书梧签约的娱乐公司解约,隐瞒她的死,澄清说:死的人只是和纪书梧相像,纪书梧出国留学了。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房间门被打开,纪家家政阿姨王阿姨推开门,恭恭敬敬道:“纪少,夫人喊你。” 纪竟思抬眼,王阿姨说:“靳总来了。” 纪竟思嘲讽笑笑,起身下楼。 大概……是因为这个靳总吧。 第3章 这个她是真想嫁 楼下气氛剑拔弩张。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西装革履,皮肤白皙,气质矜贵。 他只是无言看着手表,冷冽的轮廓染上疏离,深沉的黑眸看不出喜怒。 坐在沙发对面的纪母说到一半得不到回应,面上稍显窘迫。 她的视线移向纪竟思,眼神中带着几分求助。 纪竟思感觉一丝不安,他走下楼梯问道:“靳总怎么来了?” 靳修臣淡淡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冷漠的眼眸,却有着一闪而过的疲惫。 纪竟思脚步微顿,又若无其事走到纪母身边。 虽然他坐在纪母旁边没有发言,但有儿子在身旁,纪母壮着胆道:“靳总,联姻为续两家交好,而且潼潼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是信任您才想让她嫁给您的。” “不联姻。”靳修臣冷声开口。 纪竟思静静观察着靳修臣。 男人眼底有着不明显的乌青,显然最近没休息好,现在说太多话只会让他越来越烦躁。 “如果纪家执意联姻,那纪靳两家也没必要继续交好。” 靳修臣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纪母没敢拦,等他走远才气恼捶沙发:“他这什么态度!” 这个联姻是必须要联的,不然她收那个“纪书梧”做养女干嘛?闲的没事做慈善吗! 纪竟思道:“说的时机不合适。明天是靳修臣生日,他不是每年生日心情都差的要死吗。” 纪母想了想:“也是。” “靳修臣那个母亲最近不是在枫临名墅吗?希望那‘纪书梧’争点气吧。”套不住儿子,总得套住一个妈。 纪竟思没说话。 他脑海中忽然放起见到“纪书梧”时的光景。 天空湛蓝无垠,风光正好。 他和陈叔坐在车里,准备去福利院找一个女生收养。 当车经过南城的天桥时,他的目光无意中被一个身影吸引。 女生的容貌看不真切,穿着略显陈旧的衣服,棕色的夹克外套颜色有些褪色,袖子卷起,显得简洁干练。 久违的,他想起了纪书梧。 后面实在找不到顺眼的人收养,就重新找到了那个女生。 陈叔说像。 其实何止是像。 完全是一模一样。 女生甚至说,她叫纪书梧,生日6月28,甚至连习性都和纪书梧完全吻合。 但那个女生不可能是纪书梧。 纪书梧尸体火化那天,大哥和他在火葬间门口站了很久,骨灰盒是他拿回家的。 说来倒也讽刺,葬礼纪家没办,也不能立碑。 纪书梧骨灰盒的去向,经商讨的结果是随便找个地方…… 扔掉。 肯定那个女生绝对不是纪书梧的时候,纪竟思反倒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 因为去靳家联姻,注定会受委屈。 靳修臣这个人…… 妈的,这男的跟不喜欢女人一样,草…… 纪书梧,你就偷着乐吧,还好你死的早。 - 纪家门外,助理于卓看了眼消息,道:“老板,纪家直接安排那个纪小姐住进临枫名墅了。” 临枫名墅是靳修臣住宅之一。 靳修臣拧眉:“谁让她进去的?” 于卓道:“您母亲。” “叫保安赶出去。” 靳修臣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和,甚至称得上恶劣,自然不用给什么薄面。 于卓点头去打电话通知保安。 - 如果能住在这…… 那以前说不愿意联姻的她真的有点死装。 纪书梧刚带着行李踏进别墅,嘴角都快和太阳肩并肩了。 复古色调为主体的别墅,天花板悬挂着一盏由施华洛世奇水晶制成的吊灯,在光线折射下闪耀着璀璨光芒,大理石纹理宛如流水,与深棕色的实木地板相得益彰。 整体望去,冷清,也奢侈。 要是她也能过上老公不回家每个月十万的生活…… “嘿嘿嘿……” 她还没嘿完,手腕猛地被人抓住。 嗨过了完全没感受到有人靠近! 纪书梧又想起被捅时的痛感。 在这个世界,在原本的世界想刀她的人好像都很喜欢捅她的腹部! 纪书梧另一只手立刻捂住腰腹,神色警觉。 抓她的人站在她身后,力道和气息可以感知是个男的。 很危险的站位。 手腕上的那只手刚要收紧,她稍稍一个侧转身,后手肘发力撞向那人的胸腔要害。 腕上力道一松,她的脚后跟用力踩向身后男人的脚,快速向前走拉开距离。 那人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纪书梧攥紧了拳头。 吃一堑要长一智! 再被捅她就没脸说考过警校了! 纪书梧转过身想看看是谁,结果看到的人,穿着一身酷似警服的……保安服。 纪书梧和保安面面相觑,她:“?” “这位同志,你这么吓人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纪书梧有些无语,但还是道:“不好意……” 她没说完,保安脸色苍白,也顾不得疼,扯着她,连同她的行李一起弄出别墅。 被连拖带拽出小区的纪书梧:“?” 保安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头脑发昏,骂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暴力!” 纪书梧:“???” 合着还是她错了? “同志你这说的是中文吗?”纪书梧不可置信,欲言又止,“你……你……” 保安没说话,缓了口气。 所幸纪书梧那一肘击力道收敛,保安缓了一下好多了。 “你是纪小姐吧?”保安问。 纪书梧沉默片刻:“嗯。” “那就对了,业主说了今天谁进他家都得‘请’出去。”保安道,“小姑娘别怪我啊,这业主可怕得很。” 纪书梧眼眸一顿。 联姻对象貌似不同意联姻? 心中升腾起迷雾,她有点懵。 纪家收现在的她做养女,她本来觉得是因为她长得像“纪书梧”。 可八年过去谁还会记得一个死人的样子,又能在她刚穿来立马找到? 那就只能是敷衍且随便的找一个然后联姻。 可她就是不懂。 死了八年,该销户销户,该办葬办葬。 一系列流程下来死的事情人尽皆知,又为什么要她演“纪书梧”?自欺欺人吗? 莫非八年后的纪家有钱有势,说她是正牌别人就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如果如此的话联姻对象还敢把她赶出去…… 应该和纪家不相上下或者比纪家牛掰。 可她不想回纪家啊! 没有大哥的纪家简直……一言难尽。 早在上次穿来,初步纪家她就知道那是深渊泥潭。 在女儿15岁就灌输“你最后的结局是联姻”的思想,能是什么好人? 于是她在纪家父母面前总是谨言慎行,曾一次透露不想联姻就挨了一嘴巴子。 耳朵都嗡鸣好久。 真服了。 名门望族,家庭暴力。 这种报警进局就老实了。 但是当时高中生的她真的一点实力都没有,选择了忍气吞声。 也不能这么说,她是选择了卧薪尝胆! 有句话叫,你强他弱,你弱他强。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她的硬气让纪家退步,只是安排和那群世家子弟相亲,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纪家就算有实力了也还是这个死德行。 直接把她丢来枫临名墅还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意思显而易见。 如果她死皮赖脸回纪家,那不得挨几巴掌再睡大街? 虽然焉知联姻对象的家不是龙潭虎穴,但到底是比身后明晃晃的黑洞深渊好。 纪书梧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据理力争:“没准我是那业主未来老婆呢?” “不可能。”保安笃定,“这业主一看就不喜欢女的。” 纪书梧:“……?” 保安觉得有损靳总名声,补充道:“也不喜欢男的。” 纪书梧:“……?” 保安又思索了一下,道:“可能根本就不喜欢人。” 虽然靳总不经常来临枫名墅,保安也知道这号人 ,并且印象深刻。 他的名声可是响彻帝都。 保安曾经看见过的一条金融新闻报道说:#惊!关于金融界叱咤风云的靳总常年不近女色的原因竟然是…… 不喜欢人类就是其猜测之一,也是保安认为最符合靳总本人的。 纪书梧闻言表情复杂,心思更是一团乱麻。 联姻这种东西一般在纪书梧眼里视为封建余孽。 但如果一定且必须要结婚。 那……那这多好啊。 越听越像理想型。 别墅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不喜欢男/女人的话,那老公不回家,每月十万八指日可待啊! 但问题是这个联姻对象不喜欢人,并且抗拒联姻…… 坏事了,这不一定能嫁上。 纪家给点力啊!这个她是真想嫁! 第4章 一通微信电话响起 在保安的苦口婆心和坚守如一下,纪书梧没有纠缠,提着行李潇洒转身。 她不会回纪家,却只能等纪家带飞了。 若是纪家有实力说服联姻对象,想找她分分钟的事。 纪书梧蹲在枫临名墅外的街道边上,再次思考人类的生存问题。 现在她不是黑户,如果不考虑学历的工作,除了讨饭她就只能想到外卖骑手。 但她现在一分钱现金…… 纪书梧脑光一闪,赶紧拿出跟自己有着过命交情的外套,掏了N个口袋。 摸到了手铐、警察证、辣椒水、便签本和圆珠笔……还有零零散散的钱。 蓝的三张,橙的一张。 纪书梧:“……” 该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出门在外不带现金了。 最后纪书梧猥猥琐琐地拿出新手机。 纪家不知道谁买给她的,vivo牌,1000多块。 她下载了一个微信,下意识填曾经的手机号和密码登陆。 她刚懊恼自己犯蠢,结果意想不到的是,登进去了。 纪书梧大脑宕机一瞬。 “?” 她抿了抿唇,点了一下页面里的“我”。 页面变化,入目是熟悉的名字和头像。 她是死了吧? 纪书梧熄屏再亮看向日期。 2026年1月4日。 她是2018年1月5号死的,死了八年了,算算日子明天就是她忌日,可是…… 据她所知死者死后微信应该是要注销的啊。 难道她记错了? 纪书梧当下也没时间纠结这个,点击服务。 目光落在自己钱包的余额。 悬着的心终于……不跳了。 78.91。 有零有整的。 也不怪纪竟思曾“夸”她说:“不愧是你,6位数的密码保护着两位数的余额。” 她是真的穷啊! 纪书梧抹了把心酸泪,去度娘搜怎么当外卖员。 - 美团线下运营中心,纪书梧听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课。 她…… 没听懂。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还是被自己蠢笑了。 脑子自高考结束后就丢了,头上顶着的一直是肿瘤。 听的是全神贯注,但是都没懂。 纪书梧抬头环视。 四周都是兢兢业业的银河护胃队队员,她目光锁定一个骑手大哥,皮肤偏黑,样貌老实,看着就很有经验。 “同志您好,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纪书梧走过去礼貌问道。 “什么事?” 秦梵天目光从手机移开,打量的目光望向纪书梧。 纪书梧轻皱眉梢,不是很适应这种凝视目光。 可是,问都问了。 “额,我第一次干这个,外卖服和配送装备在哪购买您知道吗?” 男人刻意压着嗓子,微胖的脸颊挂起笑,法令纹凸显:“妹妹,求求我,我告诉你啊?” 那双浑浊的眼睛掺杂的情绪并不清白。 纪书梧:“……” 中奖。 “打扰。” 纪书梧收紧手机低头快速错开。 那透露着浓重的凝视如芒刺在背后,她莫名有点不适。 那是人民……人民……人民…… 她安慰自己,心里有些后悔。 果然,就不能抱有“来都来了”、“问都问了”的将错就错心理。 纪书梧在美团线下运营中心的一隅逛了一下。 在这大多是新手骑手,差不多都是大学生。 她一问,就能收获到清澈透露愚蠢的眼神,并附带一声:“啊?” 纪书梧有点萎了。 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自己后,纪书梧掏出万能法宝——手机! 没有手机她可怎么活啊。 纪书梧熟练打开度娘,刚输入“外卖员的各大装备……” 没输完,纪书梧感受到有人来了。 她想侧身让位,一个不注意,手机直接被一只大手抢走反扣在洗手台上。 她疑惑抬眼,那身影就靠近,逼得她懵逼后退几步,逼到墙面。 黑影将她笼罩,一只手撑在她旁边的墙。 一声黏腻的轻笑声伴随着尚未关掉的水声,一齐传入耳畔。 纪书梧:“?” 男人脱了外卖服,近距离看脸上油油的,嘴角勾起的笑邪魅,他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胡茬。 纪书梧:“……” 纪书梧复杂看着秦梵天。 “这位……大哥,这是女厕所。”纪书梧皱眉,尽量让自己语气好点。 这男的身上的味道不太好闻,和厕所的气味也算相得益彰了。 “我知道。”秦梵天的男低音炮传来。 纪书梧:“……” “妹妹,我知道大庭广众你害羞,现在这里只有你和——” 纪书梧没等秦梵天说完,抬脚就踹向他的膝盖。 “啊!” 秦梵天痛得身形不稳向着纪书梧栽去,纪书梧利落侧身躲开。 “砰!” 脑袋与墙面亲密接触的响声清脆。 悦耳。 纪书梧没什么表情。 她想。 骚扰人民的人民就不是好人民。 不过纪书梧不准备计较,转身抬步,秦梵天就破防道:“他妈的你装什么死清高!冬天穿个小裙子来问我那简单的问题不就是想勾引我吗!” 纪书梧脚步一顿。 垂眸视线落在纪家给准备的小白裙上。 帝都一月,天气并不冷。 穿短袖、裙子的人也有,秦梵天是怎么联想到自己的。 ……要不要,这么普信。 秦梵天气得脸肉一抖一抖的。 纪书梧自觉不是什么以貌取人的人,此时觉得他长这样真是相由心生。 远远看去,她竟还觉得这人老实。 纪书梧叹息一声,为这种危害社会的人惋惜片刻,冷嗤一声:“没有镜子总有尿吧?还是说你尿哑光的?你可以怀疑我的动机不纯,但你不能怀疑我的眼神不好。” “我看不上你。”她淡淡道。 秦梵天眼神凶狠,纪书梧冷冷回望。 下一秒,手腕猛地被男人抓住,用力拽进厕所。 纪书梧没扯动,就猛地被往后推撞在了墙上。 肩膀被用力按住。 纪书梧对上那双淫意的眼睛。 他想干什么,纪书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来局里喝茶的这种男的最多了。 没实力,易破防,嘴还贱。 “你知道你这是在违法吗?”纪书梧语调平静,并不恐慌。 反倒秦梵天动作一顿,没想到纪书梧会这么说。 “等老子办了你你还好意思报警?贱货就是——” 纪书梧没等他说完,抬起膝盖用力一撞,秦梵天防不胜防,再次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上捂住腹部。 “草。”他骂了一声,瞪着纪书梧的眼神猩红。 秦梵天扶着厕所门站起来,手攥成了拳,“装什么贞节烈女!他妈的你们这群女的不就是给人睡的吗?!” 纪书梧没忍住“啧”了一声,眼神冷了下来手。 这下她是真有点恼了。 猥亵未遂,闯女厕偷窥,辱骂公民。 不论是不是警察,身为公民,她也确实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秦梵天显然是想和她打一场的模样,可真要打起来,报警纪书梧便不占理。 他们属互殴,过错在双方。 所以……不能打。 纪书梧蹙了蹙眉,眼眸微转。 眼看男人攥拳骨骼发出的“咔咔”声,有蓄势待发的暴虐倾向。 纪书梧猛地率先逼近,抬手抓住男人手臂,另一只手直击肋骨,随后拽着他的手绕至身后,脚踹向他的后腿,即刻将其制服在地。 一招普通且粗暴的擒拿术。 秦梵天反应过来还要挣扎,纪书梧从口袋里拿出警察证。 她淡声:“警察。” “闯女厕犯《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猥亵未遂犯《刑法》第二十三条。” “你再动,试试?” - 最后威慑住了秦梵天,报警之后确有秦梵天进女厕所的监控录像,他被行政拘留十天并进行罚款。 但女厕所内没有监控,纪书梧身上也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秦梵天的猥亵未遂。 警察局里,纪书梧淡定自若喝了口茶。 一位民警小姐姐看纪书梧神色寡淡阴郁的,走过去在一旁安慰着。 纪书梧心情确实不好。 今天一分钱没挣!! 脑海里仿佛在放悲伤的歌调: 心碎了一地~~~ 纪书梧沉默很久才温声说道:“没事,该怎么罚怎么罚,我就先走了。” 纪书梧站起身,最后望了眼秦梵天。 正巧,秦梵天也在看她。 男人恶狠狠又很怂地冲着她小声说:“你给我等着。老子出去绝对不会放过你。” 纪书梧转头对着办事的民警眨眨眼:“他威胁我。” 纪书梧积极道:“公然威胁公民人身安全!其心可诛!警察叔叔,《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严惩恶人!” 纪书梧当然是说着吓唬秦梵天的。 毕竟他威胁太快了,警局办事应该是按照“一事不再理”来的,不会二次叠加拘留罚款。 不过民警显然没打算告诉秦梵天,反而看着这个面部都快扭曲的男人差点没憋住笑。 这是惹到法学生了啊。 民警冲着纪书梧颔首,示意可以离开。 从警察局出来,纪书梧终于有时间去查当外卖员的装备在哪买。 纪书梧先是去闲鱼上买了二手的外卖套装,又分期租了一辆小电驴,最后去大概熟悉了一下八年后的帝都。 老生常谈年轻的时候要多出去走走。 至于原因,她如今总算想明白并且亲身体验为什么了。 ——为了以后送外卖方便。 天色渐晚,暮色茫茫。 现在已经是下午七点,纪书梧走向远离市中心的位置,顺手花6块钱买了根苦瓜填肚子。 今天忙了一天,也不知道自己忙了什么。 现在做什么事都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该解决今晚住房问题了。 纪书梧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重新看了眼余额。 租一天应该可以的吧…… 八年后的帝都租房价也不知道会变得多么变态。 纪书梧有点难过了。 她觉得现在找栋高楼跳下去她都能卡缝里。 纪书梧点进微信通讯录,往下滑想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可谁会记得她呢。 叶渝? 追了一年要是他喜欢她任务也不会失败。 pass掉。 沈茴? 纪书梧相识六年的闺蜜。 虽然拥有六年的革命友谊,但是…… 八年了,谁能始终如一坚持只用一个网名。 再说了,谁会一直不换手机号,一直用一个微信? 果不其然,通讯录里大部分的名称都是“已停用的微信用户”。 纪书梧叹息一声,刚想熄屏手机。 突然! 毫不设防间手机开始震动,页面跳转至一通未预期的微信电话。 她瞳孔骤然紧缩。 手中手机正轻微颤动着,明明幅度不大,纪书梧却感觉手指微微发麻。 周遭任何嘈杂都像是被耳朵自动屏蔽。 黄昏日下,疏影横斜,光亮与昏暗交替,暮色交织,一切都显得是那么不真实。 可手中的震动感像是告诉纪书梧。 不是梦,是真的。 有人打电话给她。 给一个死了八年的人。 她愣愣看着屏幕上给她打电话的人。 他的名字是…… “鱼”。 纪书梧想了想。 嗯。 完全没印象。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一件陈年旧事。 倒也不算特别旧,在她记忆里也就几个月前。 她的微信网名是——姜太公。 一开始为了攻略叶渝,暗戳戳改的。 姜太公钓“渝”。 极具暗示性。 莫非是叶渝因为她嘎了怀念她改成的鱼? 莫非叶渝后面喜欢她了? 纪书梧想的两个猜测都成功把自己气到了。 够了,要这样叶渝你可真行。 孩子死了想着喂奶了,火车撞墙了想着拐弯了,二战结束了想着发枪了! 她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面无表情啃口苦瓜。 挺好吃,比她命甜一点。 纪书梧点了接通。 她没说话,对面那也安静无声。 “……” “……” 纪书梧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一言不发。 对面也很有实力,不发一言。 “……” “……” 等了很久。 敌动了。 对面当然不是说话了,而是…… 挂断电话。 纪书梧:“?” 对话框上莫名其妙的一通电话,纪书梧又狠狠咬向苦瓜。 这同志是喝大了? 纪书梧忍住没回重新打过去。 想想她一个死了八年的人,别人给她打电话还通了。 嘻。 这不得把这个鱼同志吓死啊。 纪书梧根本没想那么多,专心找地方居住。 直至半个小时后,纪书梧再也嘻不出来。 她抠抠搜搜租下一个30块一天的房子。 推开门时“吱呀”一声,入目福地洞天,自然气息十足,自带香薰。 纪书梧刚走进去,烟尘漫天。 她咳嗽起来,烟尘滚滚。 “……” 水泥房,装修简陋,甚至都没装修完,周遭破洞寒风,房檐屋角布满蛛网,“清新”的灰尘香气四散。 给人什么感觉呢? 就是那种。 蟑螂来了都得放一瓶洗洁精再走。 刘禹锡来了都得说:斯是陋室,没吾的新。 第5章 栖上云端 翌日,纪书梧从地上醒来。 她没睡床,因为上面都是蛛网烟尘,她不想享受自然小动物的关爱。 纪书梧看着周围环境。 她能想象要是心态不好的人,忙活一天回到家,看这环境,估计上吊的绳子用哪根都想好了。 虽然她心态也没多好。 她捡起外套,打开手机看时间。 10:21。 真的励志不了一点。 纪书梧叹息一声,翻到微信看余额。 对于穷鬼的她,不论什么时候,每天都要看,激起斗志。 里面没钱她就去上班,有钱她就去看病。 纪书梧垂眼,被这辣眼睛的一幕刺激到。 6.94。 ……还够一根苦瓜。 其实本来想激励一下自己的,现在想去死了。 纪书梧闭眼点击返回键,想了想,指尖微顿,睁开眼点进和“鱼”的聊天框。 昨天睡前想了很久,她实在想不出是谁。 她昨天把叶渝的嫌疑排除,可这一排就彻底没人了。 给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打电话,按照叶渝这男主的深情人设确实有可能。 毕竟殉情这种蠢事这傻孩子真干得出来。 但是这是对女主穆灵的,不是对她这个路人甲。 纪书梧当下没时间思考,她敲下一条消息,发完就出门骑上心爱的小电驴去往南城大街。 这条街今天似乎有活动,流动人群特别多。 纪书梧将车停在偏离人流的地带,随后走向奶茶店。 - 时谭正在一期名为《今日职业》的综艺录制着,这期节目的职业是记者。 成员分为三小组,即为三个报社。 哪个报社采访到的人,或者撰写的题材最受观众喜爱即获胜。 但是看到人山人海的南城大街,她i人属性大爆发了。 救命。 她是因为看到这综艺曾经有过试吃员这个职业才同意来的。 结果她来的这期,节目组好死不死职业抽到了记者职业。 她是新人,才出道几个月,经纪人说这档综艺火,她去指定能有曝光。 时谭瞄向身旁的摄影师。 还好不是实时直播,要是搞不好还能删。 时谭蹲守在角落偷感十足四处张望。 她的视线移向一道黄色身影。 那身影正向她走来! 另一边的纪书梧好心情的哼歌。 她只接熟悉的地区,绝对不会赔钱! “您好!” 纪书梧被声音吓了一跳,手中奶茶差点离家出走。 眼前蹦出一个小姑娘,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拿着话筒,神色炯炯望着她。 纪书梧:“?” 她注意到小姑娘胸前的牌,愣了愣。 记者? “可……可以采访一下您吗?就、就几分钟!”时谭低着头将话题举到纪书梧面前,脸色有些红。 呀……这个骑手小姐姐好漂亮。 “额,你讲。” 时谭不好意思极了,她也没事先打好腹稿。 顶着纪书梧的视线,她眼神乱飘,下意识道:“您、您觉得送外卖怎么样?” 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时谭要碎掉了。 她这问的啥啊? 也太冒犯了吧!! 结果骑手小姐姐没什么表情,反而思索了一下:“还行,像在劳改。” “没进过监狱的可以试试一下。” 时谭强撑着笑,露出大白牙:“哈哈……现在工作都很累,您觉得呢。” “嗯……跟乞讨差不多。” “啊?差、差哪?” “差两个逗号吧。”纪书梧还真认真想了,“就乞丐乞讨说:哎,行行好!工作的说:哎,行,行,好!” “啊哈哈哈哈。”时谭脸颊通红,汗水流下,她有些词穷。 小姑娘的心思写在脸上,纪书梧想了想,露出和善的微笑:“同志,你不用紧张,我不是什么好人。” “哦,啊?” 时谭CPU烧了。 纪书梧飞快地眨了眨眼。 坏了,脑子没跟上嘴。 她急中生智:“……我是打工人。” 二人相视,尴尬笑笑。 “那……那您忙!” 时谭收回话筒转身就跑,一旁的摄影师没反应过来,和纪书梧面面相觑。 纪书梧没在乎这小插曲,走向自己的小电驴,摄影师也跑去追时谭。 刚插上钥匙,纪书梧兜里的手机震响。 她拿出手机打开,垂眸看去。 是客户的消息。 不过她的视线被上面的微信消息吸引。 【十五分钟前】 【鱼:[转账]请收款】 纪书梧想到今天她给“鱼”发的消息。 【姜太公:我重生了,上一世我被奸人所害不得善终,这一世,命运的齿轮还没转动,人生的链子就要被我掉完了,我不甘心完蛋于此,v我50,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真转啊? 这同志真是个大大滴良民! 纪书梧点击这条消息,屏幕跳转到微信。 下一瞬,她瞳孔地震。 她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那条转账。 【10:25】 【鱼:[转账]200000.00】 个十百千万…… 纪书梧:“?” 纪书梧觉得自己要看病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 个十百千万十万…… 个十百千万十万…… 她数了N遍,揉了N遍眼睛,可这笔转账就是不消失。 看了看自己的发疯消息,又看了看这20万的转账。 不是,同志你这鱼还真愿者上钩啊。 纪书梧扶额,给“鱼”打电话。 她以前也经常被骗,在局里的时候反诈宣传还拿她当过素材呢,不管是谁,这同志得批评教育一下。 等了几秒钟,电话通了。 纪书梧当即道:“这位鱼同志,你认真的吗?” “我其实就是想借50块,你转那么多金额怪吓人的。” 对面和昨天一样,还是不说话。 这哥们是真人吗? 纪书梧烂熟于心的批评话语蓦地说不出口。 看着屏幕上的秒数一点一点变化,最后她只憋出了句:“得亏你遇到的是我,鱼同志,你自觉下一个反诈中心APP哈。” 纪书梧分屏退回转账,也陷入了沉默。 他是谁呢。 纪书梧心中的猜测呼之欲出。 很久,兴许是执念使然,她听到自己轻声问道:“你是叶渝吗?” 纪书梧话落,听到手机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微弱,以至于不起眼。 她顿住。 刑侦课有教分析通过电话判断对方所在位置心理心情,这哥们是在…… 她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手机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不是。” “啊哈哈,打扰了。” 纪书梧尴尬癌犯了,手指轻触屏幕,挂断电话。 她回复完客户消息,便继续今天工作。 - 一单接着一单,纪书梧看着余额一点一点涨,像是看着自己孩子长大一样,欣慰,并且……开心到爆炸!! 碧蓝天空被橙红侵染,残阳如血,日薄西山。 几个小时悄然而过,小电驴的电量也快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纪书梧找了找,接了最后一单。 一个地址在“栖上云端”的外卖。 栖上云端她知道。 她的梦想豪宅! 送外卖顺带看一眼,美滋滋! 小电驴行驶,根据地图路线,纪书梧来到栖上云端小区前。 刚要开进去,不知道从哪响起一声大喝: “外卖员不能进去!” 很多高档小区确实是不让开车进去。 纪书梧停下车,转头看向保安室。 这不看不得了,看了更不得了。 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五官明媚,虽然规规矩矩穿着保安服,脸上却是不曾改变的张扬自信。 她死死盯着纪书梧。 纪书梧也睁大眼睛,死死看着她。 沈茴喃喃出声:“……纪书梧?” 纪书梧怔怔看她:“沈茴……” 纪书梧下意识龇牙,冲着沈茴笑。 可在笑的瞬间,她想起。 她死了八年。 沈茴没有出保安室,静静和纪书梧对望。 沈茴看着女生稚嫩得像20岁小姑娘的脸,一度怀疑只是长得像。 可在女生冲着她傻笑,刚笑笑意又僵的时候,她可以确定了。 就是纪书梧这2B!! 沈茴心底的思念化作了怒气,冲着纪书梧道:“纪书梧!你他妈这八年去哪了!” 沈茴没发觉,她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 而纪书梧在听到沈茴的话的时候脑子要不够用了。 沈茴你脑子烧糊涂了? 什么叫我这八年去哪了? 我这八年当然去死了啊! 纪书梧和沈茴大眼瞪小眼,都企图把对方瞪死。 手中的外卖莫名烫手,纪书梧垂眸掩盖住眼底情绪:“我……我出国了。” 她编的。 虽然编得莫名其妙,但纪书梧心底暗自升起猜测。 沈茴的眼眸中,没有看到死而复生的震惊,加上她的话语,纪书梧觉得,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死了。 “纪家也说你出国了。”沈茴冷笑一声,“我不信。” 纪家说她出国了…… 纪书梧顿住。 她蓦地想到这几天,在微信上,纪书梧手机里的名媛群里,没有一个人提起过纪家。 她本身就有些好奇心纪家近况,便删除群里的备注,发了句试探,得到回复却是“提那落魄玩意干什么”。 也是,身为豪门,每天都会有奇闻八卦,不被各大高傲名媛提起,除了不配还能有什么。 可这让纪书梧更加疑惑。 八年之别,这个世界不再是她熟悉的世界。 之前她不懂,如果纪家没实力,又怎么能让她这个“养女”扮演那个死去的“正牌大小姐”? 她没往隐瞒死亡消息那方面想。 可这一想,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纪家为什么要找人扮演“纪书梧”? 因为“纪书梧”死了,这也就意味着纪家唯一的小姐死了。 而纪家身为联姻弱势方,别家断不可能要一个落魄豪门的养女。 所以微信没有被收回,是因为没有销户,一切还萦绕着她活着的假象。 沈茴忍着火:“出国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会不告诉我?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去哪了?” “真的出国了。”纪书梧淡淡笑笑,“哎对不起啊,那时候不是有点小黑料嘛,被骂得太严重了,纪家就安排我出国了。” 纪书梧满眼真诚:“真的超严重!我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的!” 沈茴嘟囔:“那也不至于八年一条音讯都没有啊。” 不过也确实。 沈茴想。 纪书梧连叶渝都没联系,那就只能是联系不了了。 曾经的纪书梧追叶渝确实有点疯,就好像不跟叶渝在一起会死一样…… 纪书梧看沈茴陷入思考,怕她想太多,自己又工作在身,说道:“茴茴,我要进去给客户送外卖。” 沈茴抬眼,这才注意到纪书梧的外卖服:“你怎么……” 顿了顿,她面无表情道:“不行。” “你行行好!”纪书梧眨巴着眼睛,“最后一单了。” 沈茴铁面无私:“规定如此。” 纪书梧抿了抿唇。 这一幕真是戏剧性的讽刺。 后来我去了银河护胃队,你当上了碧桂园五星上将。 我黄袍加身,你大权在握,终究还是成了敌人。 纪书梧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 沈茴一看纪书梧的表情和动作就知道她又脑补上了。 戏精。 只要能带入,纪书梧就是能随地大小演的人。 其实也不是规定如此。 沈茴没法直接和纪书梧讲,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六个大字:领导在看监控。 她神色无奈举起来给纪书梧看。 纪书梧:“……” “真的不行吗?” 沈茴:“要不你给业主打个电话,他同意了我也不能拦你,领导可不敢怪业主。” 纪书梧点头:“对哦!” 她赶紧拨打客户电话。 沈茴不说话,只注视着纪书梧。 总感觉纪书梧的样子有些一成不变,沈茴莫名笑了,熟稔闲聊:“潼潼,你是不是得到了永葆青春的秘方,特意出国了?” 纪书梧无语抬眼,刚垂眸,更无语的来了。 电话没打通。 纪书梧:“……” 沈茴:“……” 今天就去赚了那点钱,赔了她连30块小宅都住不起。 纪书梧冲着沈茴狗腿一笑:“茴,我的茴,给个机会,让我进去。” 沈茴:“规矩是死的。” 纪书梧:“等会我也可以是死的。” 沈茴:“……” 纪书梧咬唇。 气煞她也! 不让外卖员进小区算什么? 栖上云端什么时候这么不人性化了! 让立外卖员不许进内的人猜猜,业主为什么点外卖? 眼看订单要超时了,纪书梧沉默片刻。 钱和脸之间,她选前者。 不能硬闯,她就只剩舔狗必备无赖技能——跪舔求。 “求你了……” 纪书梧还没说完,身后一阵风疾驰,卷起尘沙,一辆劳斯莱斯在她身后停下。 沈茴皱眉。 这车怎么不开进去? 她的视线瞧见车窗降下,看见里面的人愣了愣。 “靳总?”沈茴微微惊讶。 这号人物在栖上云端可是出了名的,她也偶然见过几次。 长得不是一般的帅,而是人神共愤的帅。 纪书梧听见沈茴打招呼,稍顿。 纪书梧回眸,倏然与车内的人四目相对。 男人深邃的黑眸无悲无喜,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皮肤是一种病态的白,面部轮廓冷峻,薄唇微抿。 他有种与生俱来的清冷淡漠,予人距离感,一看就不好接近。 落日熔金,暮色苍茫。 锦绣光景被渲染,渡上铂金,山峦群峰,葱郁染红。 视线无声交汇中,纪书梧一时之间忘记反应。 那双眼睛就黑洞一样,让人不自觉深陷、沉溺。 清风徐徐而吹,纪书梧额前碎发飘乱,她这才回过神。 纪书梧第一次看不出一个人眼睛里的信息,甚至连心情都捉摸不透。 这种人一般来讲很危险,但看着……挺水灵的。 不像坏人。 纪书梧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沈茴。 “纪书梧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沈茴脱口。 纪书梧只是接上刚刚没演完戏,五官皱成一团,委屈巴巴的。 沈茴:“……” 这是要复刻高中的不要脸吗…… 她们熟悉的程度,基本就是纪书梧撅屁股她就知道纪书梧要放什么屁。 - 靳修臣坐在车里,定定望向女生的背影,手下意识攥成拳的手,骨节泛着青白。 帝都的冬天,白日尚且暖和,夜间却并不温煦。 女生黄色的外卖服里穿着白色的裙子,薄薄一件,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小腿。 靳修臣微不可察地轻蹙眉梢。 他没有说话,驾驶座上的于卓不知道要不要开车。 “求求你了茴茴,我真的真的真的要进去。” 女生撒娇的嗓音响起。 于卓被惊得汗毛直竖。 这也太矫揉造作了吧! 他透过后视镜悄悄观察着老板的反应。 只要一皱眉他就立马踩油门,绝不让老板耳朵受任何污染! 可惜,靳修臣面无表情。 好吧,不愧是老板。 纪书梧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她卖感情牌了。 “你说领导也不会每时每刻看着对不对?八年了好不容易见面,等我完成工作我们叙叙旧呀!” 不让外卖员进小区这规矩,沈茴自己也觉得像职业歧视。 而且领导是几个小时前说看的监控…… 沈茴想让纪书梧把外卖服脱下,登记进去,却瞟到还在停留的劳斯莱斯。 她昂首冲着纪书梧眨眼,做口型道:等车进去先。 两人即刻鸡贼地相视一笑。 “……” 风又起,曦光仍在。 车内的安静无声,仿佛与外面光辉形成割裂的分界。 一明一暗,男人的眼眸更加晦涩。 靳修臣其实早已做不到淡定自若。 他眸光凝滞在女生纤细的背影上。 那个保安喊她。 纪书梧…… 她说。 八年了…… 第6章 下雪了 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城市霓虹亮起。 灯火葳蕤,夜幕降临。 气温与白日成为两个极端,极速下降。 城市的一隅,远离繁华喧嚣的地方,一幢幢老旧的楼栋静静地矗立,住户大多早早歇息,大街小巷,寂静无声。 楼栋里,周遭是水泥墙和未上完的白漆。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身形挺拔,貌姿矜贵,站在楼栋的一扇木门前很久。 他就只是注视着前方。 木门老旧,破洞缝隙很大,身处门外就能大概看到里面的布局。 其实也没有什么布局可言,它甚至都不能算得上是一间房子。 斑驳的水泥墙面,落满灰尘的床,随处可见的蜘蛛网。 不知是视角偏差,还是本身就如此。 里面,不见一人。 靳修臣敛眸,轻蹙眉峰。跨步走近时抬起手,却又在触碰上门时将将停息。 今天,像是魔怔了一样,栖上云端遇上的人,也像幻觉一样。 于卓开车时,小心翼翼和他提了一嘴:“老板,刚刚那人是纪家那个小姐纪书梧。她莫非是听说您在这,特意装外卖员想混进栖上云端?” 纪书梧…… 靳修臣刚想收回手,门发出细微的刺耳声音。 开了。 视野扩大,映入眼帘的是角落女生安静睡颜。 她睡在地上,下面垫着黄色的外卖服,身上只盖着一件夹克外套。 靳修臣站了会,悄无声息走到女生面前。 她睡得貌似并不安稳,鸦黒的羽睫轻颤,瓷白的肤色不像生人,这张脸,蓦然有一刻与记忆深处的人重叠。 心脏攀上酸楚,像是有只恶兽,一点一点啃食着。 这个突然闯入他视线的人,像是这两天不可能事情的可能印证。 今天日子特殊,他在办公室失神望着文件。 那时,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像是在定格的世界敲出一道裂缝。 他垂眸随意扫了一眼。 只一眼,视线即刻凝固在屏幕上。 凝固在“姜太公”三个字上。 说不上来的心绪,不知为何微颤的指尖,点击屏幕,入目是长串如同诈骗的消息。 【姜太公:我重生了,上一世我被奸人所害不得善终,这一世,命运的齿轮还没转动,人生的链子就要被我掉完了,我不甘心完蛋于此,v我50,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 他心甘情愿转了账。 转完对面没领,他怔怔看着聊天框。 一连串的绿色的“对方无答应”中,那条白色消息上,与一众绿色信息字不同的“通话时长02:06”格外突出。 他现在的意识,真的清醒吗? 靳修臣定定注视着手机,期冀着天光大亮白日梦醒,却也期冀幻觉再现。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一分一秒过去,十来分钟后。 正当他准备熄屏手机的时候,“姜太公”的微信电话打了过来。 他想过。 是盗号的,或者她的亲戚朋友登的。 可看到电话的时候还是避免不了心脏骤然漏掉的一拍。 他点了接通。 下一刻。 “这位鱼同志,你认真的吗?” 女生青涩好听的声音传入耳,“我其实就是想借50块,你转那么多金额怪吓人的。” 靳修臣没说话。 “得亏你遇到的是我,鱼同志,你自觉下一个反诈中心APP哈。” 女生尴尬说完,他收到了转账退回。 对面安静了。 而他手中的手机几乎要被自己捏碎。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连声音,都是一样的。 为什么…… 是了。 一瞬的顿悟,是更为残酷的事实。 幻觉。 当靳修臣要强行判定一切为幻境时,女生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你是叶渝吗?” 靳修臣呼吸一滞。 那一刻,万籁都陷入沉默,心上传来一阵阵锐痛。 心像是被人揪住,是一种痛到快不能呼吸的感觉,他张了张口,哽了一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周寂静,而靳修臣只能听到对面所在的地方,有车嗡鸣,有风吹过。 很久很久,对面传来一声微弱的试探。 “喂……” “不是。”靳修臣哑着嗓子回道。 待平稳住紊乱的呼吸,他垂下眼睫,默默看着“姜太公”三个字。 对面的女生尬笑:“啊哈哈,打扰了。” 电话挂断。 靳修臣恍惚看着聊天记录上的通话。 昨天的接通了。 今天的……也接通了。 心上泛起酸意,视线迷糊。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药倒在手上。 空空如也。 今年迄今为止,他没吃过一次药。 - 靳修臣看着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女生,心中贪念疯长。 他轻轻蹲下身,伸手想将她没盖好的外套拉好。 尚未触及,手指猛地传来痛感。 他抬眼,与女生冷漠的眼眸对上。 温热的体温,真实的痛感。 - 纪书梧抓住男人的手。 她眼眸不动声色观察这男的有没有带刀,外套遮盖的手护在腰间。 “你谁?!”纪书梧冷声。 “私闯民宅犯……” 她“法”字还没说完,男人眼底闪过迷茫,随后淡淡抽回手,语气平静:“你这还算宅吗。” 纪书梧:“……” 要不要,骂的这么脏。 靳修臣站起身,纪书梧也即刻站起。 气势不输。 虽然她很想怀疑这人是不是纪家找来的,可他长得就像比纪家贵的亚子。 哦,还开劳斯莱斯。 所以他来这破屋是能偷到一星半点的东西吗? 送他俩蟑螂差不多! 纪书梧双手环胸,刚想给这哥们普法,门外寒风吹来。 纪书梧冷得一哆嗦。 她皱了皱眉。 平时喝的常温西北风怎么突然加冰了? 纪书梧屁颠屁颠捡起掉地上的外套,穿好后双手再次环胸。 没别的,就看起来帅。 她揉了揉眉心,苦口婆心却是敷衍说:“如果你是想在这打劫什么东西,那你就不要这么想了,这屋全部还没你一件外套贵。” “同志,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条你自觉抄一百遍,我就不报勾了,你早点洗洗睡,但是呢思想教育还是要……” “我知道。” 她的话被打断。 靳修臣垂眼,指尖在手机上不知道点了什么,纪书梧外套里的手机一响。 她拿出来,屏幕是明晃晃的微信转账消息。 【刚刚】 【鱼:[转账]请收款】 他是“鱼”? 但是,怎么又转账? 纪书梧疑惑,点进去瞄了眼数额。 【鱼:[转账]1000.00】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条,有以下行为要拘留并处以五百以上至一千以下的罚款。 “你懂法?” 这一点纪书梧没想到,但是…… “那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她说。 外头的风刺骨,一个劲往屋里钻,就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衣物直捣心扉。 纪书梧默默裹紧外套。 男人最后一抹目光在她身上收回,侧目望向外边。 他看到的微信聊天记录里,通话、转账仍在。 夹杂着凛冽寒风,靳修臣低声问:“你是谁。” 声音不大,裹挟着风,带着冷意,不像是在提问,也不像期待答案。 他总是给纪书梧一种…… 四年警校白上的感觉。 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又好像没有任何悲喜。 如同雾霾中站立的人,看不透。 在这的时间线她死了八年,但在她眼里就几天而已。 就算她忘性大也不至于那么大。 纪书梧想,她应该是没见过这个男人的。 至于为什么有他微信,她不得而知。 他不看她,也不说话,气氛仿佛被冷风凝固。 纪书梧觉得如果自己不说话,他也绝对死不开口。 “你不知道我吗?”她微微挑眉,“我是帝都小有名气的——” 她刻意顿住,靳修臣回过头。 “穷光蛋。”她弯眸补充。 “……” 她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玩笑,笑意被靳修臣尽收眼底。 痛楚,酸涩,寒风。 还有手被抓住时的温热。 真实到让人带有期望觉得,这不是梦。 身心俱疲,可又甘之如饴。 他眸光一瞬失神。 视线正视前方,与先前模棱两可,轻声说: “下雪了。” 第7章 我不瞎 ——下雪了。 莫名其妙。 这三个字给纪书梧听无语了:“我不瞎。” “你瞎。”靳修臣说。 纪书梧一噎:“……” “你才瞎。”纪书抬手想把他推出去,“很晚了,你该回哪去就回哪去,出去!” 刚伸手,男人一个利落后退躲开。 像是害怕她的触碰一样,靳修臣眸色深邃复杂,只轻轻附上一句听不出情绪的话:“别碰我。” 纪书梧:“……?” 她承认自己快两天没洗澡了,但是这哥们能不能有点情商? 不会看人脸色行事的东西! “行。” 她气了一下,现在也很困倦,皮笑肉不笑,语气很客气: “好呢。那么请问,这位闯入我寒舍的同志,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打一顿,丢出去?” - 鲸沙大酒店,406房间内。 结束了一天拍摄的时谭欲哭无泪看着经纪人宋铁心。 时谭破罐子破摔:“宋姐,如果你不想让我身败名裂的话,那这段综艺采访你就让节目组上传吧!” 这段话如同破釜沉舟的誓言,带着一股决绝。 宋铁心身为时谭的经纪人,沉浮娱乐圈多年,还真没见过除嫖赌毒以外能让艺人直接身败名裂的。 一看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是在夸大其词。 宋铁心挑眉:“真这么严重?” “超严重!超丢脸!” 时谭说完跳到床上将脸埋得深深的。 宋铁心:“……” 她目光转向视频录制里。 尚未剪辑,全程时谭没有任何特别出彩之处,到了个人录制…… 摄影师把时谭偷感十足的滑稽样拍得栩栩如生,像刚越狱的通缉犯。 时谭已然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头,宋铁心无奈笑笑,刚准备继续看,摄影师举着摄像机追着时谭,画面模糊,最终在一位外卖员前停下。 画面慢慢聚焦,宋铁心的笑意也僵在脸上。 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的时谭,瞄见宋姐的表情想跳楼的心都有了。 “还行,像在劳改。” “没进过监狱的可以试试一下。” 女生的声音透露出淡淡死感,夹杂着杂音,宋铁心沉默良久。 时谭小心问道:“怎么了宋姐?” 宋铁心言简道:“没。” 时谭:“那可以……” “有待考虑。” “哦。”时谭应道。 还好不是直接说滚,还有希望。 时谭道:“宋姐,我好饿,一天没吃饭了。” 宋铁心没什么心情回应道:“点外卖。” “我想吃楼下烤肉……” “你不如做梦。”宋铁心道。 时谭:“……” “求你了宋姐。” 最后,宋铁心还是拗不过时谭,她们一同下了电梯,走到酒店前厅。 时谭全副武装,黑衣黑帽黑口罩,越看越惹人眼。 她几乎要冲出酒店大门,结果回头发现宋铁心不知道何时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在酒店前台。 时谭撇嘴。 什么嘛!该不会原地反悔吧? 她顺着宋铁心的视线望去,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生长发如墨,随意披散着,修身的夹克外套勾勒着身形,天气还是冷的,外面飘起细细雪花,像是不怕冷一样,女生外套之下只是一条白色的裙子。 - 纪书梧要冻成狗了。 要不说最流氓的季节是冬天呢,总是对人冻手冻脚的。 在靳修臣走后,她火速领了他发来的转账,便去搜当下能办理入住的“避风港”。 真的是,太踏马冷了啊! 结果搜到的酒店,方圆百里内只有鲸沙酒店,离自己还有点小远。 冻一晚和冻几分钟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纪书梧吸了吸鼻子,刚接过房卡,身侧就响起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声音: “纪书梧。” 纪书梧猛地抬头,猝不及防闯进宋铁心的视线。 头顶似乎有一只乌鸦飞过。 纪书梧尴尬咳嗽两声,战术性向后撤。 结果没撤几步背部直接和别人撞了个满怀。 纪书梧回头刚想道歉,却在看见女生全黑的非主流打扮时顿住。 虽然没她高,压迫感还是在的。 纪书梧脚步迅速变化,快速走到宋铁心旁边。 “宋、宋姐好久不见哈。”她有些不知所措打招呼。 宋铁心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纪书梧合理怀疑是冷笑。 “是挺久的,所以你就这么水灵灵的出国,又水灵灵的回来送外卖了?” 纪书梧:“……” 她刚想说话,黑衣女生径直向她们走来。 纪书梧刚要挡在宋铁心面前,女生脱下口罩,露出一张精巧可爱的脸。 “骑手小姐姐?宋姐你们认识啊?”时谭眼睛亮亮的,充斥着小姑娘的惊奇。 “吃你的烤肉去吧,吃货。”宋铁心面无表情。 “好嘞~”时谭重新戴好口罩出了酒店。 现在接近凌晨,酒店前厅没几个人,宋铁心瞥了一眼纪书梧,“我有事跟你说,戏精。” 话落,她转身走向电梯。 戏精,是曾经宋铁心送给纪书梧的“爱称”。 纪书梧愣了一下,快速跟上。 第8章 乔治范范 第二天中午,正前往溱泰娱乐的纪书梧热得擦了擦汗,最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苦了钱包也不能苦了自己。 天气像谈恋爱了一样,阴晴不定的。 早上还在飘雪,中午就烈阳高照,这就是所谓的众里寻他千百度,他想几度就几度吗? 真是日了个狗了! “师傅去溱泰娱乐公司。” 她最后擦了一次汗,踏上这项伟大的决定——重返娱乐圈。 宋姐说她天生就该吃这顿饭。 要颜值有颜值,要演技有演技,要智商有颜值,要情商有演技。 天生艺人。 - 溱泰娱乐有限公司。 纪书梧刚下车就有人向她走来。 不,是跑来。 时谭一个疾风冲刺直接冲到纪书梧面前。 纪书梧还没反应过来,透着激动的嗓音就响起。 “小姐姐,你真来了啊!” “昂。”纪书梧故作深沉,带着一丝前辈该有的风范。 “宋姐说你之前也是她带的艺人呢!”小姑娘杏眼亮亮的,“走吧走吧,宋姐让我直接带你去签合同!” 时谭真的太热情了,丝毫看不出之前腼腆害羞的样子。 大概这就是熟之前是哑巴,熟之后是喇叭吧。 纪书梧和时谭不一样。 淡淡冲着小姑娘露出成熟稳重的笑意后,时谭拉着纪书梧去了公司的第三层。 没有任何流程,没有任何洽谈,就直接签了合同。 纪书梧:“!” 八年过去,宋姐直接带她飞?! 想当年,宋铁心和纪书梧都不是很懂娱乐圈的事,宋铁心也只带纪书梧一个艺人。 那时两个涉世未深的人凑在一起,面对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面面相觑,然后……吃了顿好的,庆祝最后职业生涯。 大概是六月份,喝醉的纪书梧曾放豪言: “苟富贵勿相忘!日后……日后就算再难相见,我也会把最后资产送给你,绝不让你饿死街头!” 显然有些胡言乱语了,但宋铁心酒量好,冷静的录了下来,附言说:“我等着啊。” 当下是真·苟富贵勿相忘。 “哇,纪姐姐,你今年才21呀!”时谭看着纪书梧填的资料惊呼一声,“这么年轻呀?我还以为你和宋姐一样大,只是长得好看的人岁月不显脸。” 纪书梧突然问道:“宋姐在这个……呃,溱泰娱乐待多久了呀?她之前那个公司怎么样了?” 溱泰娱乐并不是纪书梧曾经去的娱乐公司的名字。 她没想到宋铁心会换公司,毕竟事业狂宋姐和她说过,除非铭淤娱乐倒闭否则绝不走。 时谭:“今年第九、第十年了吧,宋姐没在别的公司待过呀,就一直在溱泰。” 时谭刚出道不久可能不知道。 纪书梧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追问,勾起唇:“好吧。跟你打听个事,那个铭淤娱乐公司倒闭了吗?” 她这么问没有别的意思。 纯恶意。 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来说,八年前。 按照纪书梧的记忆来说,几个月前。 记忆犹新。 这个破公司! 本身纪书梧在铭淤就是小透明,曾经面对上头领导的潜规则直接请他去警察局喝茶。 公司选择半雪藏她,没有商演通告,只带她一人的宋铁心也受她连累没有工资。 良好公民当惯了,纪书梧不后悔自己的报警,但也确实对不起宋铁心。 于是,曾经宋铁心的每月工资都是纪书梧自掏腰包发的。 被发现后,两人两眼泪汪汪抱一起,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 除去宋铁心的事,铭淤选择雪藏她也不算坏事。 因为她有攻略任务。 一开始纪书梧做任务很小心,但系统严肃告诉她说,一年后如果不成功,不仅原世界的她会脑死亡去世,这里的她也会被安排下线。 纪书梧不要脸了,开启了舔狗之路。 叶渝是体育特长生,她每天陪跑锻炼,帮他补习文化课程,早餐午餐晚餐毫不间断送,难过给安慰,开心给鼓掌,情绪价值拉满。 不求在一起,只求他喜欢自己一点。 听着挺“深情”的。 毕竟是祖国的花朵,也不能做太过,怜爱一下这个恋爱脑,尽所能让叶渝的结局考上大学,活下去不殉情。 可叶渝到底是高中生,她是公众人物,这么做欠妥。 在六月的某一天,她迎来了人生中第一天热搜: #女明星纪书梧对帝都高中的高材生实行强制爱!# 还上了新闻:#惊!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经狗仔爆料,新晋女明星公然骚扰高中生…… 说回这个破公司! 没想着公关,商讨着怎么和她解约。 虽然营销号有造谣成分,但侧面看也说得没错。 但她无所吊谓。 人生就仨字。 那咋了。 况且她很惜命,最后也不会待在这。 那时候只要的叶渝喜欢她,她立马就能在这下线。 死后谁还管生前事啊? 可铭淤高层人员纯纯有大病,要把宋铁心一并开除。 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 纪书梧当时人都气傻了。 真是“爱屋及乌”啊! 这么会做事的资本家怎么不进军世界五百强玩玩?? 纪书梧不想拖累对自己好的人,所以找纪家帮了忙。 纪家本来全体就反对她去娱乐圈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他们帮忙压了热搜,纪书梧只消失了一段时间,解决了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挽回了宋铁心的职业。 可这个公司的行径,真的是越想越气! 纪书梧压下激动,结果对上谭怪异的眼神。 纪书梧:“……?” 她说话太直白了? 纪书梧咳嗽一声:“就是想问问铭淤娱乐发展怎……” “溱泰就是铭淤呀。”时谭疑惑打断,“纪姐姐你不知道?” “?” “宋姐说纪姐姐你曾经也是她带的艺人,只不过解约了。”时谭歪着头问,“纪姐姐,你上次是什么时候出道的?怎么不知道铭淤改名了。” 纪书梧罕见沉默。 按常理说,是八年前的陈年旧事。 她还真想了,21减8等于……13,那就不合常理了。 纪书梧也摸不准铭淤是什么时候出大事要改名的。 “不久前,因为个别原因就解了,我不经常来公司,听宋姐叫铭淤习惯了。”纪书梧不动声色道,“小谭,公司为什么要改名呀?” 时谭抿了抿嘴,凑近纪书梧小声道:“有很多种版本,不过我觉得是这种。” “就是几年前公司被收购,全员大换血,之后上头人觉得这名难听改的。” 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听完的纪书梧笑了笑:“嗯,溱泰更好听。” “嘿嘿,是吧是吧!”时谭满脸认同。 像是刚想起什么,时谭又道:“宋姐让我和你一起上那个《今日职业》综艺。我上次采访你得时候,就是在录制。” “拍摄没结束,几个小时后也快开始了,宋姐让我问你的意见,你同意的话直接跟我去综艺录制现场。” 宋姐…… 纪书梧听得眼睛想流兰州拉面了。 昨天晚上宋铁心就为纪书梧制定了一整套复出计划。 酒店房间里。 宋铁心不知道从哪拿来的黑板和粉笔,板板正正讲课。 “八年已过,正常的追求行为也不构成犯罪,网友倒不会牢记这点小破事。” “所以除非特别恨你的人或者特别喜欢你的人,否则现在你就算大街上喊‘我是纪书梧’都不会有人搭理。” 宋铁心说得很有道理。 但最后一句纪书梧不是很认同。 “谁说没人搭理?”纪书梧举手发表意见,“万一有热心市民联系精神病院,来一句 ‘你家病人跑出来了’呢?” “谁会这么闲?”宋铁心无语。 “我只是在提出可能性。”纪书梧正经道,“况且我要是真这么做,大喊大叫扰乱公共秩序,帽子叔叔也会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处理我的。” 话落,她就挨了个脑瓜崩。 纪书梧:“……” 宋铁心冷漠:“禁言。” 最后阿巴阿巴讲了两个小时,归根结底就是给纪书梧安排剧本拍戏,然后再去综艺增加曝光,再然后就是各种活动通告。 真的,以前想都不敢想。 “所以纪姐姐,跟我一起嘛?我去申请跟你一组我们一个报社……” 小姑娘兴致勃勃的讲了一大堆,“怎么样怎么样?” 纪书梧目光落在手机上面,半个小时前宋铁心发的微博上。 【宋铁心V:公司新签艺人,纪书梧。欢迎溱泰娱乐又来一名成员~欢迎!】 没有提曾经的纪书梧,避重就轻的介绍。 沉稳如老狗的宋铁心微博文字难得激动,还附上了纪书梧的照片与名字。 时间没多久,她的名字上了热搜。 评论区热火朝天。 【我嘞个豆,姐,你随手一拍的照片直接发?颜值这么抗打?】 【路过,美倒,赔钱!赔这美女老婆也行!】 【美。(这条评论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却透露着一丝高冷与漫不经心的从容,相得益彰结尾的句号礼貌又不失疏离感恰如其分的显示了高贵而优雅的气质)】 【楼上的你直接舔屏算了!不过真他妈好看,中国尤物!!】 【天杀的人贩子,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我多年未见到的美丽老婆!老婆能让我抱抱,要我天天住别墅开豪车我都愿意!!】 【楼上连吃带拿?无语。我也愿意!!!】 【我眼睛本来长这样OvO,现在看见老婆后就变成了??v??,怎么不@微博?我要当第一批粉丝!】 这一次几乎全是夸奖而不是别的杜撰辱骂。 今时不同往日…… “下次一定,宋姐给的计划是先拍戏。”纪书梧好心情很好,说话都不自觉尾音上扬。 刚想翻翻微博,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乔治范范”的消息。 第9章 怪力乱神的事发生 【乔治范范:纪书梧我真是服了。】 【乔治范范:我看到热搜真有点懵,还以为手机连上18年的微博了。】 【乔治范范:搞半天原来是那个……】 【乔治范范:好吧我承认有点想你。】 【乔治范范:今天风有点大,不知道你棺材漏不漏风。】 都没注意纪竟思没换微信。 纪书梧惊讶于他说的“想”,直到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她满脸黑线。 难得嘴不硬懂得想姐,最后就不能说点好的吗? 纪书梧扯了扯嘴角,轻车熟路走到茶水间。 溱泰确实是铭淤,很多地方的位置没怎么变动。 真是委屈收购这公司的人了,这公司小得只有三层。 站在咖啡机前,纪书梧蓦地起了逗弄心理,冲咖啡途中给纪竟思回复。 【姜太公:有病?】 【姜太公:何方妖魔鬼怪!快从我弟弟身上下去!】 这不得把他吓死。 上方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久才回复。 【乔治范范:?】 纪书梧没忍住噗嗤一声,一个没注意手指被咖啡烫了一下。 她赶紧放下咖啡杯把手指含在嘴里继续回复纪竟思。 【姜太公:你在玩抽象?】 【姜太公:招你惹你了,大中午的我又进棺材了?】 对面似乎被整沉默了,又输入很久。 【乔治范范:你是谁。】 纪书梧觉着好笑,小子吓傻了吧。 她继续回复。 【姜太公:?】 【姜太公:我是来自远古的一只蝴蝶,我叫沃式倪蝶。】 【姜太公:[微笑]】 发完不多时,纪竟思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纪书梧镇定自若接通:“咋了范范?” 那一刻,纪书梧听到对面急促的呼吸声: “姐姐……” 她顿住。 好像,玩过了。 与此同时,关于纪书梧的热搜从三十几开外一跃往前冲,直逼热搜榜前五。 无他,因为在宋铁心发的微博,被顶上第一的评论。 没有多余文字。 没有多余信息,只有…… 【纪淮】:? 名字威慑力极大,黄V认证威慑力更是巨无霸。 纪淮,哈佛大学医学博士,生得温文尔雅,气质更是高洁,社会公益活动屡次不落,捐款次数数不胜数,圈内称为“最有爱心的医学人士”。 超高颜值及温柔性格和众多公益善事,微博粉丝极其多。 这条评论自然也掀起了千层浪花。 当下在国外发展也刷到了这条微博的纪淮引起网友无数猜想。 纪淮究其身份可追究到帝都曾经豪门纪家,同姓纪,莫非这个“纪书梧”是纪淮的妹妹? 不过小道消息传言,早在很多年前纪淮就与纪家断绝关系,这些年从未和纪家有过任何牵扯。 渐渐的,网友的猜测演变成了造谣。 纪书梧是纪淮的妹妹?死党?朋友?世交? 局势愈演愈烈,而远在美国医院的纪淮恨不得马上飞回国。 别看他只发了一个问号,但凡没有字数限制,他内心的问号可以把微博整个评论区填满。 纪淮从手机相册里,翻出八年从未敢看的照片,与微博上宋铁心发的照片对比。 长得,一模一样。 是炒作吗? 他不知道。 因为微博是宋铁心发的。 潼潼曾经关系最好的人之一。 口中像是含着一颗苦涩的糖,纪淮也看到了网友的猜测。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发微博回应。 【纪淮V:点错了消息发送,抱歉占有公共资源,给大家造成困扰。】 评论区一片哈哈调侃声。 他退出微博,找到一个人的号码打了个过去。 - 靳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黑白灰色调的办公室没有一丝烟火气。 靳修臣接起纪淮的电话。 意料之外的人。 刚接通,一向儒雅高洁的人声音染上急切。 “靳修臣,你帮我去溱泰娱乐那里看看!” 靳修臣顿了顿,“怎么了?” 纪淮说:“微博热搜,一个叫……纪书梧的人在溱泰娱乐。” 靳修臣不知道为什么纪淮对一个同名的人大惊小怪,但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还是不自觉回忆起昨日的臆想。 他点开微博,热搜第一还牢牢挂着那熟悉的名字。 #纪书梧是何方神圣。# #纪淮辟谣。# #新出道纪书梧的高颜值。# 点进去,入目第一条是宋铁心的微博。 靳修臣没看内容,皱眉死死注视着她微博下附的图文。 女生坐在酒店白色大床上,抬起疑惑的眼望向镜头。 没有任何修图,没有任何摆拍姿势,就只是一张纯日常抓拍的。 而拍照时间……在昨天。 电话还没挂,纪淮见靳修臣半天不说话更急了。 “靳修臣?你听到了吗??” “你在国内,帮我看看那是真人还是AI。” “我知道宋铁心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潼潼确确实实是……” 他停住,靳修臣也沉默。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于卓拿着文件进来。 “靳修……” 纪淮还要说什么,靳修臣哑声回道:“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站起身对着于卓说:“去溱泰娱乐。” 于卓愣了一下。 老板突然闲的没事要去巡视分公司? 靳修臣出了办公室,步伐很快。于卓也没敢多说多问放下文件就跟上去。 坐在车里,于卓能感受到老板真的很急。 药都连续吃了两餐。 他也不知道什么药,莫非是救心丸? 溱泰娱乐出啥大事了?? 于卓想得自己也急了,尽量在不违规的情况开到最快。 靳修臣的手已经攥成拳,目光一直落在手机屏幕上。 没消失。 他再一次吃药。 不多时药效该生效了,可照片上的人……还是没消失。 他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什么,心脏开始抽痛。 害怕如潮水,将人湮没殆尽。 最终,指尖发颤点进微信,他下意识移开目光。 最后余光瞥向指定,他看到了“姜太公”下面的消息: 【[转账]已收款】 靳修臣深吸一口气,点进了聊天框。 绿色与白色交织的对话。 没有消失。 “……” 心中早已枯败死去的树,像是迎来新春。 一点一点。 生根发芽。 他感受到自己心跳得很快,很快。 千疮百孔的心本不该有任何波动,此时,竟生出不可能的念想。 理性与感性之间碰撞。 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告诉他。 ——人死了,那年还是你把她的骨灰下葬的,忘了吗?去看到了也只是徒增伤悲。 ——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像的两个人,连她最亲近的哥哥都来寻求真相了,没准这个离奇的世界真的存在死而复生呢。 昨天忌日产生的臆想,女生凶巴巴的态度,还有与手指一瞬接触下的温热。 不像作假,可理智告诉他,这只能是假的。 那年血淋淋的尸首,与死死拥在怀中的骨灰盒,全然不可能作假。 纪家人为利益着急忙慌找替身的事,也不可能作假。 而且宋铁心发的照片上女生的脸。 确实是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 可,怎么能是一般无二。 八年了啊。 靳修臣侧眸看着路边风景的倒退,人们的按部就班。 好慢…… 他倒出了很多药,直接吃了下去。 产生幻觉时,吃到幻想消失为止。 这不是医嘱,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纪淮都因为这个“纪书梧”乱了阵脚,是真像,还是真是? 他希望怪力乱神的事发生。 这一刻,死寂的心,跳得飞快。 第10章 鱼同志,你怎么来了 这边,纪书梧想着还是不逗纪竟思了,轻笑道:“想我了?” 没想到死了八年能把这厮变得那么懂事。 “我知道我的魅力很大,但你大可不必。” 纪书梧不打算相认,本想安慰两句就挂断,下一秒,纪竟思鼻孔看人般的声音传来: “你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 刚准备煽情的纪书梧:“?” “你再骂!” 纪竟思冷笑:“就骂。你要是听不清我还可以刻你碑上骂。” 纪书梧扯了扯嘴角。 他该不会以为她是盗号骗子吧? 臭小子这么没大没小…… 纪书梧打算给纪竟思一点小小的震撼。 纪书梧面无表情,对着手机演了起来:“纪竟思你发什么疯呢?信不信我现在回家揍你!” “你来啊。”纪竟思说,“我就在家里,南阜墅区。” 纪书梧语气故作疑惑:“饭桶?是你吗?是的话吱一声。还有,咱家不是在北部落墅吗?” 北部落墅是八年前纪家住的别墅区。 吓死他。 果不其然,纪竟思老实了两分钟:“你现在在几几年?” 纪书梧:“傻了吧唧的,2018呀。” 纪竟思:“几月几号?” 纪书梧:“嗯,1月4号呀。” 纪竟思安静良久,信以为真。 一开始他以为是微信盗号,虽然说话风格像,但也保不准是模仿的。 从手机那头传来自恋的声音,他觉得不是。 纪书梧就算自恋也不会这么对他说话,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这个世上只会有一个人叫他“饭桶”。 那就是取这个绰号的主人,纪书梧。 自从纪书梧死后,除了他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的绰号。 他也不怼纪书梧了,声音不自觉提高道:“纪书梧!这几天你给好好待在家里,听到没有?” 纪书梧闻言歪嘴一笑。 傻小子还真信了。 纪书梧:“凭什么?你还管上你老姐了?我不仅出门耍,我还要出省耍、出国耍!” “……” 纪竟思貌似是被她整无语了,好半天不说话。 “姐姐。”纪竟思喊了一声,“我没有开玩笑。” 他的声音染上哭腔。 纪书梧:“……” 哭什么啊! “姐姐你听我的一次,行不行?”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他语气低至尘埃,再无趾高气扬的傲气。 好像纪书梧说什么纪竟思都信。 死而复生、连接上八年前的微信……等等,这些明明这么假。 说出去都会被当成精神病,却还有人相信并当真。 而这个人,是纪竟思。 纪书梧这次没生气,心底升起欣慰。 八年过去,至少弟弟没长歪。 但她想法没变,还是不打算相认。 于是纪书梧找借口道:“叶渝找我了,先不……” “不许挂!”纪竟思声音提高,“姐!一月份你会死,我没跟你开玩笑!” - 靳修臣打开车门,径直走进公司大门。 于卓也着急忙慌跟上,结果就看到自家老板在一层那里走来走去。 像是在……找人? 男人面容冷峻,情绪一向不外露,所以于卓只能抠细节观察他的心思。 就现在,不自觉攥紧的手,和认真的目光。 他在紧张。 这一层的人没见过靳修臣,但男人气质矜贵清冷,从容不迫的凌冽气场也没人敢说什么。 没有通知,大家却一致默认领导视察。 没有人说话。 靳修臣转身搭电梯上二层,于卓疑惑。 真找人? 谁啊让老板这么着急? 正工作的一个男人看了眼站着的于卓,问道:“哎,刚刚那个男人是谁啊?你是他的下属吗?” 男人觉得于卓打工人的味太纯正了,便壮着胆子发问。 于卓似笑非笑回道:“上班摸鱼,你的工资我扣了。” 话落,于卓转身从楼梯上二层。 刚上去他就看见靳修臣正准备上三层。 于卓默默转身爬楼梯。 其实没必要跟去,但是吃瓜人于卓的心理是:吃瓜一定要站第一排! 老板平时冷漠惯了,对谁都是。整个人无欲无求的,有种…… 于卓想。 有种他通知公司破产了老板都能淡定自若地喝一口咖啡应说“嗯”的感觉。 反正紧张这种情绪出现在靳修臣身上,于卓觉得ooc了! 这不看看ooc的原因他死都不得安宁! 溱泰第三层大多都是一些在娱乐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溱泰也有发言权。 靳修臣刚从电梯出来,有个有眼力见的立刻站了起来。 那人本想打招呼,可见男人冷得掉冰碴子的脸,又闭上了嘴。 一个走进来的人没什么大惊小怪,一个站起来的人倒挺引人注目的。 众人齐齐望去,自然也瞧见了靳修臣。 众人:“!!!” 老板视察怎么没人吱一声?? 在三层办事的都知道谁才是溱泰的大老板,就算没见过也在手机电视见过。 所有人立马有秩序站成一列,靳修臣脚步一顿,皱了皱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这种时候应该有人站出来说恭迎词。 往常应该是宋铁心,可人现在不在。 场面寂静,针落可闻。 时谭不懂这些,跟着众人规规矩矩的站好,眼神四处乱看找纪书梧。 坏了!好像是领导视察! 没瞄到纪书梧在哪的时谭悄悄看向站立在那,身形挺拔,成熟稳重的男人。 长得不是那种冷硬类型,用漂亮形容都不为过,就是看着像行走的冷空调。 男人扫过这群人,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时谭想。 这男的挺漂亮的,纪姐姐也很漂亮。 嘿嘿…… 时谭刚想移开视线,就看见自己正前方的茶水间里女生的身影走来。 细微的声音随着距离逐渐加大。 这是在、在说话?? 时谭一惊。 这里的领导都被这个视察领导吓得不敢说话了,这这这这…… 向时谭位置走过来的纪书梧眉眼弯弯对着电话那头谈笑。 因为距离近,女生忍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说:“饭桶你绝对幻想症犯了,谁死了你老姐都死不了。” “别乱咒啊知道……”吗…… 纪书梧没说话完突然顿住,似乎是才意识到了不对。 怎么这么安静? 眼前的时谭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纪书梧看到眼前站成一排的人。 除了时谭都低着头不敢乱看。 纪书梧:“?” 她刚签合同。 倒也不必行此大礼迎接吧? 纪书梧显然没接收到时谭的信息。 “你别管,信我……” 电话里的纪竟思还在说,纪书梧喝了口咖啡,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她挂断电话,将手机放进兜里,四处望了望。 这一望,一眼就看到了和她一样突出的男人。 ……还有躲在楼梯口偷偷探出头看的人。 纪书梧视线越过靳修臣看着他身后楼梯口,探出头的男人偷感气十足。 她疑惑歪头,没有深究就再次看向靳修臣。 男人失神地与她对视。 纪书梧真的看不懂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兴许是他所思所想本就晦涩,眼睛折射出来的心绪也难懂。 靳修臣紧紧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一般。 纪书梧尴尬地摸向脖子,冲着靳修臣笑笑,熟络打招呼: “鱼同志,你怎么来了?” 第11章 我办公室有药 话音刚落,纪书梧余光看到原本垂首肃立的一排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无数道炙热的视线。 纪书梧如芒在背。 其目光掺杂的震撼与不可置信,绝对占比最多。 纪书梧:“……” 揍嘛呀这是。 男人静静注视着她,深邃如暗夜的眸光怔怔,瞳孔貌似还在……颤抖? 纪书梧给了他一记奇怪的眼刀。 靳修臣喉结动了动,艰难发声:“你……” 刚发出一个音节,纪书梧猛地被一只手拉走,拉入那一列长队之中。 动作之急,咖啡液溅到纪书梧的右手上,她没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 纪书梧贝齿紧咬,颤着手把咖啡放在身后的工位台,转头用自己被烫到扭曲的脸不解地看向时谭。 时谭一脸无措。 纪书梧一脸痛苦。 “散了吧。”男人嗓音低沉,不轻不重,不咸不淡,如同清风吹水掀起的细小涟漪。 有起伏,但不多。 站成一排的人快而有序回到工作岗位上,去掉先前的松弛感,兢兢业业投入工作。 原地站着纪书梧和时谭。 时谭慌乱得语无伦次:“纪、纪姐姐,我、我……” “没事。”纪书梧安慰。 时谭闻言眼睛微微睁大。 呜,纪姐姐这时候还想着安慰自己! 时谭的感动和愧疚刚涌上心头,纪书梧开口: “你记得报销医药费就行。” 时谭:“……” 话落,纪书梧抬步走向楼梯口的方向。 手上像是被铁烙了般,密密麻麻的痛汇集在手上,主打每个神经都别想逃,短短几分钟,几乎失去痛觉感知。 纪书梧步伐加快,在路过靳修臣的时候手臂的衣服被拉住。 他力道不重,就好像只是轻轻一勾,却实实在在让纪书梧停下。 视线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指尖泛白尚未褪去,明明抓住她衣袖的手并没有怎么发力,手背上的青筋却隐隐暴起。 以及,细微而难察的颤抖。 纪书梧蹙着眉,疑惑问:“鱼同志?” 纪书梧还没说完,靳修臣怔然松开,触电般收回手。 纪书梧:“……” 老实说。 这一番动作,不禁让她忆起昨天。 深更半夜,寒风凛冽。 而那时,男人用更加冷硬的话语说: “别碰我。” “……” 靳修臣当下抿着薄唇,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纪书梧。 他也不说话,就看着。 好像纪书梧这一张脸能盯出花来一样。 靳修臣低头,垂下眉睫:“我办公室有药。” “啊?” 纪书梧懵了一下。 男人说话的语调和昨晚不同。 很轻,很轻。 像呢喃耳畔的细语,耳鬓厮磨的低声。 这冷漠如斯的同志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了? 纪书梧轻咳一声:“烫伤药吗?” 靳修臣手指蜷了蜷,抬头示意不远处,显然长期紧闭的办公室门,纪书梧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了男人白皙脖颈中……凸起的喉结。 原来大家一直用性感夸喉结不是玩抽象啊。 脑子里开始放十八禁,纪书梧掩耳盗铃般移开视线。 视线落在靳修臣所望之处,纪书梧大步流星过去。 罪过罪过罪过罪过! 这是人民!人民!人民! 拒绝黄赌毒从我做起!! 纪书梧心中念念有词,走着走着,脑袋“砰”的一声和办公室的门亲密相贴。 “唔。” 纪书梧抬手捂额头。 “嘶——” 手触碰额头的瞬间,双重疼痛夹击。 她才发现,右手肿胀得像猪蹄。 “……” 老实了。 真老实了。 背后似乎再次被无数道视线投射。 我就一张脸就不能省着点丢吗…… 纪书梧低着脑袋,着急忙慌换了只手推开门,进去也没管靳修臣,立马关上。 公司第三层一片安静。 于卓从楼梯口观察情形就觉得奇怪。 那个女生,是纪家那个小姐纪书梧。 她竟然签了溱泰娱乐还当了艺人?为什么?对他家老板这么穷追不舍?? 更让于卓懵逼与气愤的是,这个纪小姐还走到他家老板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直接跑去办公室! 可恶! 于卓敬业走到靳修臣旁边,问道:“老板需要我……” 没说话,靳修臣蹙着眉推开办公室门进去了。 “通知纪家带走他们的小姐”硬生生被于卓咽了回去。 看来老板是要亲自收拾这个隐患。 于卓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 不出意外等下就是让他把纪小姐送走了。 于卓是这么推演想象的,但是听清靳修臣和纪书梧对话的众人纷纷开启了窃窃私语。 “我靠,不愧是宋姐带过来的人,还以为只是和宋姐关系好呢!” “可不是吗……没想到啊没想到,关系这么硬。” “没准靳总不喜欢人类的谣言很快就要打破了。” “这还真说不准,不过确实得注意。” 听墙角的于卓:“?” 开什么玩笑! 等会老板出来你们就老实了! 之后肯定就是,纪家小姐痛哭流涕,老板冷漠无情,再冷冰冰说“以后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的超爽剧情! 于卓猜测。 并且坚信。 - 办公室内,纪书梧坐在沙发上,出了点汗。 靳修臣没说什么,默默开了空调,将烫伤药递给纪书梧。 “谢谢你啊。” 纪书梧接过。 顿了顿,看着左手的药瓶,又递回去:“你……帮我开一下。” 靳修臣打开之后重新递给纪书梧。 两人一时无言,纪书梧龇牙咧嘴地开始给右手上药。 靳修臣转身走向办公桌前,纪书梧闲聊道:“鱼同志,你是溱泰娱乐的老板呀?” 靳修臣应声:“嗯。” “忘了问,我要怎么称呼……” 纪书梧的话戛然而止。 她不经意瞧见,男人的西装袖子挽起,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而他手中是一个白色的药瓶。 靳修臣将药倒在手上时,看都没看倒了多少,直接一口闷下。 纪书梧:“……” 狠人。 难怪肤色有种病态白,原来真有病。 纪书梧低头继续擦药,眼神放空。 话说,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位鱼同志的微信? 首先这男人长得就是极品,简直是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 按道理她要是见过应该不至于忘吧。 而且这人昨晚跟喝大了一样,找到她租的老破小房子,做着莫名其妙的事,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她还……完全不理解! 唉,男人心海底针。 摸不透,真摸不透。 纪书梧懒得猜这些直接问就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纪书梧刚抬起头想问,未曾注意男人早已站在她身旁。 纪书梧:“!?” “怎、怎么了吗?” 纪书梧迷茫问完,靳修臣便单膝蹲下与她平视,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璀璨如星。 一如既往。 让人深陷。 没多久,靳修臣垂眼错开了她的视线。 纪书梧疑惑地眨了眨眼。 靳修臣蓦地抬手,在纪书梧懵逼的目光下,拿起沾药的棉球,动作轻柔涂抹在她的额头上。 纪书梧愣愣看他。 男人脸庞迎着落地窗的阳光,清冷的五官稍显柔色,像难化冰川的瓦解。 额头丝丝麻麻的痛,其实根本就不起眼,她都没注意。 棉球上的药水涂抹在额头,冰冰凉凉,完全掩盖住不起眼的痛,纪书梧觉得有些新奇。 这同志还停绅士细心的…… 没等纪书梧说出感谢的话,门外响起一声“咔嚓”。 纪书梧望过去,与刚刚在楼梯口那个极具偷感的人对视。 第12章 是假的 门开了一个小口,又猛地被关上。 门外,于卓面无表情。 他全然忘记脸部该怎么做出表情。 好像看到了,蹲着的……老板? 还有,坐着的纪小姐?? “喂?于助理,在吗?” 于卓手机里的声音让他回过神。 刚刚纪家大少爷纪淮打电话过来,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 最后总得来说就是纪淮打不通靳修臣电话,来找于卓。 老板和纪少关系好,纪少平时除了急事不会找老板。 所以于卓带着电话的催促推开办公室的门,结果就看到那奇怪的一幕。 “于助理??于卓!” “啊,哦。”于卓道。 于卓虽然应声,但还是在门外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 他再次推开门,松了口气。 老板站着的。 纪小姐也是站着的。 他应该是最近没休息好,产生幻觉了。 于卓刚要提纪淮的事,老板淡漠的眼刀扫了过来。 于卓:“……” 对哦。 老板在教训纪小姐。 他这个NPC出场早了。 打工·于卓·人弯腰致歉:“推错门了。” 于卓默默关上门等待英明神武的老板给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上一课。 哦,不对。纪小姐比他家老板大。 “怎么回事啊!什么推错门?靳修臣呢!”纪淮嗓音不自觉加大。 纪少我知道你是很急,但你先别急。 难得一向儒雅的纪少急成这样,得多大事啊。 虽然如此,于卓声线依旧沉稳:“纪少,靳总有事。” “我……” 纪淮硬生生止住话语。 于卓怀疑纪淮要骂脏话。 看来真的很急。 不过按照他这个NPC的剧本,他只能是送被老板教训得伤心欲绝的纪小姐回纪家的司机。 于是,于卓神色平静。 挂断了电话。 纪少,不论多大事,NPC要有NPC的自我修养。 只能送一句,自求多福。 办公室内,靳修臣帮纪书梧包扎好手上烫手,纪书梧草草道了声谢,就站起身接电话。 望着走向一边,却没有消失的女生,靳修臣这才有时间看微信、短信、电话的轰炸。 他走到办公椅旁边,便把药放好便回拨纪淮的电话。 纪书梧注意到男人眼底闪过的放心神色。 脑袋打了个问号,耳畔就传来纪母的声音。 带着不可置信。 “你签了娱乐公司??” 纪书梧:“嗯呢。” “纪书梧!为什么不在枫临名墅待着?!你这样随意抛头露面怎么嫁人!还是去娱乐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熟悉的话语。 纪书梧一年前也听过。 纪母愠怒:“靳总要是生气了你给等着!” 纪书梧回道:“纪夫人,大清早亡了。而且,我也不想联姻。” 她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也确实双标。 没钱的话她真想嫁。 因为没钱嫁人那不能叫嫁人,叫嫁祸于人。 现在有钱,虽然不多,感觉全世界的男人都配不上她。 纪书梧撩了撩刘海,一脸感慨。 不过她大哥那样的男人不错。 想了想,纪书梧的视线瞥向靳修臣。 这样的也不错。 纪母声音尖锐,俨然破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翅膀硬了?没我纪家你现在还只是个没有身份的乞丐!” “嗯嗯嗯,感谢你纪家大恩大德。”纪书梧道谢。 “你现在给我回纪家。”纪母深吸一口气,忍了忍说。 纪书梧皱眉:“不要。” “如果您觉得我欠纪家,我可以把手机的钱和行李箱的钱发您,户口也可以移,哦,身份证,不知道您在哪办的,按收价最高的40块还。” “首饰衣服我都没拿,也没穿,如果您硬要我还,那我也可以给,就当谢谢您两天给我演的戏。” 她条理清晰说完,纪母冷笑:“真是跟我那女儿一样,这么想撇清关系。” 纪书梧歉意道:“不好意思啊纪夫人。” “现在,马上回纪家,我没跟你开玩笑。”纪母声音很冷,带着威胁,“否则我现在马上报警。” 纪书梧皱眉。 报什么警?这样报警警察怎么可能管。 浪费公共资源啊。 纪书梧刚要相劝,纪母淡淡打断: “你签公司要填身份证吧?” “听说还去送了外卖?也要身份证吧?” “纪竟思给你的证件,是假的。” 纪书梧瞳孔骤然紧缩。 假证??? 第13章 老板你ooc了 纪书梧迅速从口袋掏出身份证。 崭新,任何信息都是对的,符合正常身份证。 对了,这个材质…… 在纪竟思递过来的时候,纪书梧确实顿了一下,转瞬被时间过去八年给震惊到。 平时接触的身份证都是有些年份的,她以前也不怎么接触户籍处的人。 更别说这个世界的时间和原世界的时间叠加,她有将近十几年没摸过新身份证了。 所以后面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崭新的和旧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纪书梧强制自己冷静:“你知道办假证是犯法吗?” 纪母声音有恃无恐:“那你报警。” 纪母不害怕的原因,纪书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报警抓的肯定她和卖假证的,毕竟她没有证据,纪家买通那个卖假证一指认,她十张嘴都说不清。 纪书梧浑身泛着寒意。 纪竟思你阴我……? 纪家…… 纪书梧神色冷了下来,纪母道:“回来。” “嘟嘟嘟——” 页面回到刚刚没退出去回的微信。 是纪竟思的99+消息。 纪竟思…… 他的消息全是关心和急迫。 你明明这么关心你姐姐,那你为什么…… 纪书梧突然有点哽,鼻子也有些发酸。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和靳修臣道:“谢谢你,我有事要回家了。” 话一出口,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靳修臣一顿,挂了纪淮的电话。 他没多说什么,只道:“我助理在外面,他可以送你。” 纪书梧垂眼,便回消息便轻声:“谢谢。” 她情绪染上气恼,打字回复纪竟思。 【姜太公:纪竟思,我死不死要你管。】 【姜太公:人总有一天要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 【姜太公:但是你要还是活的你就给老娘记着。】 【姜太公:如果你以后当了坏人、成了坏人,你就不要叫我姐。】 【姜太公:我没你这个弟弟。】 【姜太公:还有。】 【姜太公:你真的好讨厌。】 她打完最后一句话,眼泪砸了下来。 滚烫的湿意落在指尖,逐渐冰凉。 怎么变成这样了。 纪家父母不是好人,她一直都知道,她讨厌他们虚伪做作的样子。 纪竟思虽然说话欠,但也尚且年轻,是祖国的花朵。 为了不让年少的弟弟受纪家父母的波及长歪,在互吵累了休战的时候,她会暗戳戳的和纪竟思讲法律。 可是,刑法几乎整本都和他说过了,他不知道办假证犯法吗? 为什么最后他还是…… 纪书梧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推开办公室的门,差点和站在门外的人撞上。 她视线有些模糊,又擦了擦眼睛,这才看清这个穿着正装,一副精英样的男人。 纪书梧小声开口:“你是那个鱼同志的助理吗?” 于卓看着女生眼睛的泪水和脸上没拭干净的泪痕,心中默然。 轮到他这个NPC上场了。 女生又擦了擦泪水,解释:“他让你送我。” 于卓点点头。 老板这骂得也太狠了吧! 唉,这纪小姐缠谁不好偏缠他家老板,那可是金融圈名号铁打不动的冰块啊。 能从不喜欢女人的名声逐步转为不喜欢人类,数年间传言从未被撼动过真实性。 这硬核程度不用多说。 于卓最终叹了口气。 搭乘电梯,哪怕坐到车里,女生还是不说话。 透过后视镜,于卓见到女生肤色白如霏雪,鼻尖微红,眼睛也是,那清澈双眸失神,展露冷意。 嘶—— 这是难过还是生气? 都有? 虽然这些年,像纪书梧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于卓确实没见过29岁生得,或者说保养得像20岁小姑娘还特好看的人。 于卓开着车,沉默了一会儿,咳嗽一声好言相劝道:“纪小姐,天涯何处无芳草呐。” 纪书梧抬头,被他没头没尾的话打断思绪:“啊?” “靳总不喜欢人,业内尽知。身为待在靳总身边多年的助理,我告诉你吧,这真的不能再真。” 纪书梧哑声喃喃:“你是靳总的助理……” 于卓:“……” 不然? 他很像司机吗?? 于卓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纪书梧愣愣看着他。 鱼同志的助理,等于,靳总的助理。 靳总…… ——靳总要是生气了你给我等着! 纪母的话在脑海里回荡。 “你说的靳总是我理解的靳总吗?”纪书梧呆呆问。 可能是情绪低落过度,她脑子反应得有点慢。 “不然还有哪个?”于卓皱眉嘀咕一句,再次道,“纪小姐死心吧,靳总是不会联姻的。” “纪小姐回去后,希望您也能叫纪家人死心。” “……” 纪书梧迟钝的大脑运转了一下。 所以有鱼同志的微信是因为他是联姻对象? 八年前他们相亲过?? 这样的极品……不,奇怪而且长得还好看的人,她完全没印象。 波涛汹涌的情绪瞬间被抛诸脑后。 直至下车,纪书梧还是没想明白。 靳家…… 她想起。 八年前好像并不起眼。 别说相亲,那时也没听说过靳家有什么少爷。 可能是她不太关心这些,是真的想不起来并且没印象。 纪书梧走向纪家的别墅。 于卓坐在车里。 女生背影孤寂落寞,于卓叹了口气,给靳修臣发消息。 【于卓:老板,纪小姐送回家了。】 一个通知,本以为和以前一样不会有回复,结果靳修臣的名字竟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鱼:知道了。】 一反常态。 于卓想到纪书梧难过的样子,不禁为老板叹息。 【于卓:老板,我觉得咱以后说话可以不用那么……总之,不招小姑娘喜欢的。】 刚发出去,于卓又懊恼自己多嘴。 老板肯定懒都懒得理。 于卓刚要撤回,对面发了个问号。 【鱼:?】 看到了…… 光一个问号于卓就感受到压迫感了。 【于卓:没什么……就是看纪小姐哭得挺伤心的。】 【鱼:?】 没人知道靳修臣这两个问号对于卓的心理伤害有多大。 头悬刀刃的感觉。 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于卓:是我说多了耽误时间,我领罚。】 于卓有点不甘心,咬了咬牙打字。 【于卓:老板我现在马上回溱泰。】 现在立刻马上回!! 闯红灯也要十分钟内回到!! 将功补过!!! 于卓准备放下手机,靳修臣就快速发了几条消息。 于卓刚要狗腿回复,看到消息,他标准的职业微笑一僵。 【鱼:不用。】 【鱼:你等她出来。】 【鱼:她想去哪你带她去。】 于卓不解。 【于卓:这是要……?】 靳修臣的回复简短。 【鱼:散心。】 散心? 散什么心? 带纪小姐散心?? 什么! 绝对是他理解错了。 于卓还要打什么,靳修臣两个字断绝了他的任何可能性想象。 【鱼:带她。】 带她???? 带她、散心???? 老板,你被谁夺舍了??? 于卓不死心。 【于卓:您确定吗?带……纪小姐?】 【鱼:你话怎么这么多。】 不是我话多。 而是,老板你ooc了知道吗。 第14章 我想追一个人 纪书梧刚踏入纪家门口,纪竟思迎面便走向她。 男人穿着居家服,一件白色的卫衣和黑色长裤,指尖在手机上敲打。 他的每一次发送,纪书梧手机便震一下。 纪竟思抬眼,正巧撞见女生嘴角勾起的笑意。 嘲弄与讽刺。 他攥紧手机,又想到了那个不可思议的“纪书梧”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你真的好讨厌。 纪竟思下意识皱眉,女生错开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竟思好像看到那有些泛红的眼眶之中,承载的……失望? 擦肩而过时,纪竟思回头了。 他这才注意,父亲母亲也在。 意识到什么的纪竟思什么都没说,扭头离开,也仍不甘心地发着消息。 - 纪家的天灯洒下来的光是璀璨的明黄,木质、地板折射着这道光,仿佛镀上一层金灿,周遭像极了西方宫殿。 纪书梧走到纪父纪母面前。 四周没有别人,管家保姆不知去向,只她一人面对着如同审讯者的纪家父母,而她,便是待被判罪的罪犯。 纪父冷冷盯着纪书梧。 纪母坐在沙发上,随意扫视着自己刚做的美甲,姿态贵妇,并不着急。 纪书梧挑眉,开口道:“用假证作为拿捏我的筹码,我真挺看不起你们的。” 纪书梧这次回来倒不是怕他们拿假证威胁。 六年时间她观察到纪父纪母的为人,利益至上,情感至下,吃软怕硬,贪生怕死。 所以,较真来讲他们不敢报警。 八年后纪家豪门荣耀就算衰颓,进局子这件事照样可以让其名声响彻帝都。 况且,让她假扮“纪书梧”,就是她掌握的最大筹码。 纪母玩攻心计,想吓唬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乞儿。 可惜,吓唬错人了。 她不想再在这个法外狂徒聚集地里待下去,大哥不在这根本不算家。 纪书梧只顿了顿,便意味不明说:“你们想和靳家联姻,可靳家不同意,威胁我做什么呢?” “我同意,靳总就同意了吗?” “靳总不同意,难道是因为我签了娱乐公司造成的吗?” 纪母皱着眉头想出声反驳,可见纪父陷入沉思,她便也沉默了。 纪书梧知道自己若是闹,哪怕他们不会拿着“假证”报警,落魄豪门要整她这个没有身份的娱乐圈演员轻而易举。 既然注定会结怨,既然会和这群法外狂徒作对…… 纪书梧嘲讽笑了笑。 “这样吧,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我助这场联姻成功,你们……”她狡黠一笑,桃花眼含情似水,笑得特别甜特别真诚,“答应我一件事?” 纪父冷静道:“你的筹码是什么。” “我想你们没得选。”纪书梧说。 纪母听着纪书梧的话立马站起身想发火,却挨了纪父一记眼刀。 纪家确实等不了,纪父权衡利弊过后,道:“你打算怎么做?” 纪书梧歪了歪头,从容笑道:“我乞讨21年尚未饿死,因为我有千层套路。追人,包的呀。” 纪父沉吟。 纪书梧签的娱乐公司正巧几年前被靳氏收购,确有机会接触到靳总。 本来他们已经不再对靳修臣抱有期望。 若真能被这纪书梧的花言巧语骗到,再好不过。 到时候要是没成功,和别家联姻也无伤大雅。 就算纪书梧到时候又不想联姻,纪家要搞一个没权势的演员简直手到擒来。 纪父眸光闪了闪:“可以。但只能给你一年时间,若期间是惹出什么事……” 他神色冷漠:“休要怪我。” 纪书梧和纪父对视。 纪父道:“我们可以不报警举报假证的事,但希望你能……” “no,no,no。”纪书梧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平静说,“我不要这个。” 纪父:“那你要什么?” 纪书梧闻言,指尖指向了纪母。 纪父:“?” 纪母眉毛拧了起来:“做什么?” “我娇嫩可人的小手最近发痒。”纪书梧一本正经,“怎么治都治不好就去看了道士,道士说,它需要找到我的母亲的脸打两下才能好。” “我是孤儿,母亲也只有养母你。” 纪书梧眨了眨眼,甚至还吸了吸鼻子,举起包着纱布的右手:“这只手都溃烂肿了。” 女生眼睛本就泛着红,水汪汪的眼睛透露着清澈单纯,看起来楚楚可怜。 纪父:“……” 纪母:“???” 这个贱人说得跟真的一样! 纪书梧是“偶然”想起陈年旧事。 纪家的多年虐待,当下还威胁她,她总不能让自己亏本。 纪书梧站起身,瞥了眼纪父:“您不说话我可就要冒犯了。” 纪父:“你确定联姻能成?” 纪书梧点头:“确定。” 她是这么说的,心里想的却是,成不成不知道,先爽一把。 纪母咬牙。 纪家落魄后,她得对着曾经不如纪家的豪门低头,都没脸去参加各大豪门夫人举办的聚会茶会了! 纪母深吸一口气,一脸就义样。 纪书梧重新看向纪母,神色冷漠。 对于无法用法律管控的犯人,新仇旧恨叠加。 纪书梧不留情面,一巴掌直接呼了过去! 很大的巴掌扇伴随着纪母的尖叫几乎响彻云端,纪书梧捂了捂耳朵。 “你这个——”纪母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纪书梧戳了戳手指,轻笑一声,一字一顿:“对不起,我乞丐,劲儿大。” 她看向纪父。 搞他还得从长计议…… “还有一巴掌欠着,我很信守承诺的。”纪书梧垂眼冲着倒在地上的纪母笑,“别想我啊。” 纪书梧转身出了纪家,走前还贱兮兮地吹了吹手。 天气多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附近覆上白色地毯,白茫茫一片。 纪书梧视力好,瞧见不远处一道身影站立在车旁。 是于卓。 他像是感知不到冷,靠着车原地凌乱。 “你怎么还在这?”纪书梧问。 于卓神情复杂,半晌才道:“纪小姐想去哪?我再送纪小姐一程。” 纪书梧没客气,打开后座车门,“谢谢你啊,你和你老板真是个好人。” 于卓也上了车:“纪小姐……要去哪?” “你好像不太情愿送我。”纪书梧道。 于卓闭了闭眼,心里死一般静默:“没有。” 纪书梧想了想:“上次好像看你们去栖上云端,那你有那保安的联系吗?” “姓沈的。” 于卓没说话,默默拿出手机找了找,递给了纪书梧。 纪书梧看了眼于卓给的备注。 栖上云端,南门保安,沈茴。 纪书梧点开主页,拿出手机照着微信号加沈茴的微信,而后将手机递回。 于卓还是不说话,默默接过。 纪书梧觉得。 于卓整个人透露着打工人独有的,淡淡的死感。 微信响了几声,立马被通过了。 【沈茴:???】 【沈茴:姜太公!!!】 【姜太公:深沉.jpg。】 【姜太公:是我。】 【沈茴:我在热搜上看到你了。】 【沈茴:怎么又签了娱乐公司,你梦想真是演员啊?】 【姜太公:为了钱。】 【姜太公:人总是会因为没有钱而做出违心事。】 【沈茴:……比如说上班。】 【沈茴:赞同.jpg。】 【沈茴:你竟然没忘了我?还能加上我?】 【沈茴:一反常态,图谋不轨……你的目的是什么?】 纪书梧缄默片刻。 我的茴,真懂我。 【姜太公:我想追一个人。】 【沈茴:……】 【沈茴:纪潼潼,你知道你这句话在我眼里是什么吗?】 【姜太公:什么?】 【沈茴:我想重蹈覆辙。】 沈茴突然连续轰炸,发了很多条,透露着她的气愤。 【沈茴:我觉得你真是有病,当演员你就是公众人物了,不好好约束自己天天追人追人!】 【沈茴:追叶渝追那么极端,简直丧尽天良!连理科学科都看得下去!】 【沈茴:真的,那年你搞得让我觉得你追不到叶渝会死一样!】 纪书梧:“……” 【姜太公:还真会死哎。】 【沈茴:……】 【沈茴:所以你现在告诉我追人,就是为了气我的?】 【姜太公:沈大人,冤枉。】 【姜太公:这不是不会追人嘛,想求身经百战的茴姐救我狗命。】 和沈茴认识的六年里,纪书梧只要瞥一眼她过得如何,都会被震撼到。 她初中爱混混,高中爱老师,军训爱教官,练车爱教练,理发爱Tony,生病爱医生,工作爱领导。 沈茴的人生经历完全可以总结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新郎。 沈茴很久才回复,消息里没说拒绝。 【沈茴:放过男高中生吧潼潼姐。】 【沈茴:演员恋爱没什么,但是你别追高中生好吗,八年前骂得多难听忘了?】 【姜太公:我什么时候说要追男高了?】 【沈茴:不是高中生?】 【沈茴:探究.jpg】 【姜太公:报告,绝对不是!】 【姜太公:其实就是……回国没几天就一见钟情啦。】 【姜太公:害羞.jpg。】 【沈茴:你还会移情别恋……别人?】 【姜太公: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的齐聚。就回国那天风娇日暖,我见他的第一眼,就沉溺在他的笑里……】 但打这行字的时候,自己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好扯。 鱼同志……笑? 纪书梧还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姜太公:反正就是爱上了,爱得无法自拔非他不可!】 【姜太公:可是我追人……】 【姜太公:你懂的.jpg。】 【沈茴:行。】 沈茴熄了火,很久才发。 【沈茴:军·沈茴·师上阵。】 【沈茴:宝贝,今晚来我家。】 【沈茴:黄晓明比爱心.jpg。】 于卓见纪书梧沉浸在手机,这才从死人状态恢复,说道:“纪小姐?” “啊?” “我还要回公司工作。”于卓委婉,“请问您想去哪?” 纪书梧顿了顿,蓦地道:“我有事找鱼同志,你能送我去找他吗?” 于卓:“……” 平常来说。 应该是不可以的。 但是今天ooc的老板…… 于卓:“好的,纪小姐。” - 灵生寺,梨树枯败死寂,绵白的雪攀附在枝干,玉树琼枝,仿佛梨花从未离去,春季也从未过去。 靳修臣再一次踏足了此地。 一月虽然近春,可照样处于寒冬,气候也不稳定,鲜少有人会来寺庙,烧香拜佛。 他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在雪上留下踏过的足迹。 灵生寺中间最大的那棵梨树,挂着无数红绳与木牌,寄托着无数人的念想心愿。 这棵梨树是最特别的、年份最长久的。 它四季如春,从不枯萎。 被称作“神树”。 记不清多少年了,八年之内,他第一次踏进这曾经在他眼中封建迷信的地方。 缘木求鱼的,一味的,求神拜佛。 直至有一天,身后走来一名僧人。 僧人像是要断了他的最后念想,直言说: “待盛夏飞雪,凛冬鸣蝉,施主所求,兴许可得。” 话落,便转身消失在人海。 八年间,再不见,其身影。 僧人的话意思一目了然。 靳修臣怎会不懂。 夏日不会飞雪,冬日不会有蝉,所求终不会得所愿。 后面,他不来灵生寺了。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远处山峦,素裹着万物促成一片茫茫。 靳修臣记得很清楚,去年六月,帝都下起了漫天大雪。 史无前例的,盛夏的雪。 他想起那句“待盛夏飞雪”,唯心主义破碎无边,可惜世事总是喜欢抹杀人的希冀。 靳修臣低嘲曾经,不知怎的,附近奏起声响,在耳畔的声音很轻。 他瞳孔骤缩,怔怔看着地面雪白的地毯。 幻觉一样的,微弱不起眼。 他知道他现在不可能致幻。 夏日总是避免不了的鸣叫声,几乎听了整整三年,刻进骨子里,难以忘怀。 …… 凛冬,鸣蝉了。 靳修臣呼吸一滞,转头想找声音出处。 雪影婆娑,雪海无垠,回眸间,他漆黑的瞳孔于万物雾白中,出现了一抹亮色。 女生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丝绸衬衫和高腰牛仔裤,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乎要与雪色融为一体。 倏然,她弯弯眼睛,嘴角漾起笑意。 看着他。 在一片苍茫中,只看着他。 第15章 顺路 夜幕降临。 雪势越来越大,像是要将今年未下的雪全部补上。 沈茴家中,纪书梧趴在沙发上,抱着手机苦恼道:“你觉得我该发什么?” 沈茴不说话。 她看着纪书梧和纪书梧要追的人的聊天记录,很久才说:“你确定要追这个?” 纪书梧:“确定呀。” “那你之前是疯了吗??”沈茴指着手机,不可置信。 纪书梧看着自己发的“我重生了,上一世我被奸人所害……”有些尴尬。 纪书梧小心翼翼道:“那我还有戏吗……?” “单看聊天记录而言,没有。”沈茴面无表情。 “啊?为什么?” 沈茴起身从冰箱拿出一瓶可乐,冷静分析:“首先你看你傻叉般的诈骗消息。” 纪书梧疑惑:“可他转了呀。” “此人心思缜密至极!” 沈茴打开可乐,神色冷了下来,给纪书梧唬的一愣一愣的。 “你的‘诈骗消息’只骗50,而他转了多少?”沈茴把可乐放在桌上,猛地凑近纪书梧,“个十百千万,二十万!还没有自愿赠予!” “这一报警,你会怎么样?” 纪书梧瞳孔地震。 握草?? 这也行?? “可是他本人挺好的呀。”纪书梧放下手机反驳。 “见过了?”沈茴重新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嘶——那不好说,他对你态度怎么样?” 纪书梧想到了今天。 于卓把她送到了一个……寺庙。 她是真没想到靳修臣会在这个地方。 半信半疑转悠了一圈遇到一个僧人,他与纪书梧站在一处,谁都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僧人慈祥老实的模样,目光却实在锐利。 纪书梧不自在地想后退,僧人却笑着说:“施主,既来寒寺,不若烧炷香再走?” 话落,僧人向纪书梧低眉示意:“施主所求,在灵生中心的神树那。” 他神神秘秘的。 像是掐着时间点才肯告诉纪书梧。 眼下寺庙香火几近燃尽,人烟寥寥,僧人转身,纪书梧也转身。 背驰而道,纪书梧奔向通往寺庙中心的台阶。 风雪若隐若现中,终于见到熟悉身影。 纪书梧缓缓停下脚步,眼睛却没忍住刷的一下亮了。 这僧人,牛逼。 纪书梧喘了口气,迎着漫天风雪,向着靳修臣走去。 而靳修臣,视线定定跟随着她。 在她靠近时,靳修臣一反常态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就这么一扯,她被抵在身后的梨树上。 贴着树木,冰凉的寒意蔓延在背后,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瞳,纪书梧傻眼。 “鱼……鱼同志?” “你怎么来了……” 男人低哑着嗓音喃喃道出。 他的目光呆怔,那双很漂亮的双眸水润。 纪书梧又听到他的低声言语: “你怎么会来……” 轻飘飘的嗓音就这么划过纪书梧的耳畔。 恍若错觉般,暗哑的嗓音,透着一丝颤声。 男人的眼眸辉映着悲伤,辉映着冷漠。 两种错综复杂的情绪相悖,纪书梧一时之间分不清楚他现在的心情。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会来。 这两个问题也砸得纪书梧一愣一愣。 她为什么来? 她这司马昭之心简直人尽皆知了好吗! 眼前男人的话显然不像在提问她,可恶……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纪书梧直接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 “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 他眉梢轻皱:“不知道。” 话音刚落,靳修臣松开了纪书梧。 男人神色晦暗,银白般的雪落在他身上的大衣,发顶,像是装点的银饰。 他淡声道:“这里,冬天很少有人来。来的,也多是走投无路之人。” 纪书梧一怔。 背部浸入的寒意被忘得一干二净,那好听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闯入耳畔。 “——你为什么而来?” “……” 一瞬间,纪书梧不解。 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身为想和他联姻的纪家的小姐,来找他的原因不是显而易见吗?? 刚这么想,靳修臣放轻声音,如同小心翼翼般道: “你来这,是来找我吗。” 纪书梧咬了咬牙。 且不论撒谎对不对,但是让她直接说“是”也太羞耻了吧! 纪书梧强扯出笑,真诚地看着他:“我路上遇到一个僧人,他说我来这会有大机缘,所以我来了。” 这话七分真三分假。 路上,她可没有说是哪的路上。 理解成在南阜墅区或者别的地方,是靳修臣理解能力有问题,可怪不得她。 嘻。 纪书梧没忍住露齿笑了起来,没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的男人垂下的眼,和手悄然攥成的拳。 很久,很久,靳修臣鼻间轻轻发出一声“嗯”。 再无后话。 天上像是有一只乌鸦飞过。 纪书梧:“……” 有种天被聊死的感觉。 这种事在以前纪书梧追叶渝的时候也时有发生,但没关系,她是尬聊小能手。 她刚要说话,好不凑巧的“阿嚏”一声。 纪书梧顿了顿,抬手擦了擦大鼻涕虫子。 她表情处变不惊,心里从哪跳下去都想好了。 要死! 天要我死!! 最后她喜提鱼同志的大衣,他们一同进去灵生寺的一间寺庙。 纪书梧暗骂了一句老天,便低头对着前方尊像,脑中快速删掉刚刚的画面。 此行她是有目的。 记得有句话,两个人爱情的开始是从知道名字开始。 可是现在……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想逃离地球了。 纪书梧哄了自己几分钟,望向旁边站着的男人,尴尬地问道:“对了鱼同志,认识几天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靳修臣眸光凝滞,闻言默了默。 纪书梧:“不能说吗?” 靳修臣没说话。 纪书梧咬紧下唇,赶紧转过头低下。 这是故意想让气氛冷死人的吧! 不能说个嘚啊!明明就是不想说! 不就是赫赫有名的靳总吗!我度娘会告诉我全部…… “靳修臣。”他突然说。 纪书梧激情澎湃的思绪被打断,一愣。 她猝然侧头抬眼望去,与他对视。 男人的眼睛,在寺中的昏暗辉映中漆黑如墨,定定落在女生的瞳目。 薄唇微动,像是在认真,很认真地,念出那个名字: “我叫,靳修臣。” “……” 场面尴尬,纪书梧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使出了毕生所学——没事找事。 半个小时后雪势渐大,靳修臣表示,要送纪书梧回家。 刚踏出一步的纪书梧停住,“不用的。” 靳修臣:“?” 她解释:“你助理在外面呢。” 她其实想说:如果你还想拜,或者做其他事,就去做,不用管我。 可靳修臣垂眼打开手机,不知道点了什么,淡声开口:“他去公司了。” 纪书梧迎着风,却觉得没多冷。 她被靳修臣的莫名其妙整得大脑宕机,都已经能幻想到车上气氛的冷凝了。 目的达成,她现在就想逃。 纪书梧委婉道:“我们好像不顺路。” 靳修臣视线移向她:“?” “我要去我闺蜜的小区,你不是在栖上云端吗,不太顺路。”纪书梧再次解释说。 他没什么表情:“沈茴?” 纪书梧点头:“嗯,嗯。在北城大街那呢,和栖上云端的路线完全相反,就不麻……” “我去北部落墅。”他打断,平静却执拗回道。 “顺路。” - “刚刚想什么呢,愣那么久。”沈茴敲了一下纪书梧的脑袋。 “唔。”纪书梧回过神捂头,“等会敲傻了。” 沈茴:“本来就不聪明。” 纪书梧:“等下就更不聪明。” 沈茴:“……” “问你问题呢,走神是对军师的不尊重。”沈茴一板一眼道。 纪书梧想着沈茴的问题,抿唇回答:“我不知道。” 他对她的态度。 她不知道。 靳修臣这个人,太怪了。 纪书梧真想自恋一下,毕竟又是衣服又是药的,那肯定是有好感嘛! 可这人又冷冰冰的。 行走的冷空调,浇灭人的一切幻想。 怪不得保安说靳修臣不喜欢人类,他助理也官方认证了。 “想不清楚。”纪书梧说。 “想不清楚就放几天。”沈茴回答。 纪书梧没忍住扶额。 放几天就能想通吗?? 但她还是应承:“放几天,然后呢。” 沈茴:“然后过几天你就忘了。” 纪书梧:“……” “认真听课,不知道态度就不知道,又不是无解命题。”沈茴无语说完,抬手敲了敲桌。 待纪书梧抬起眼时,沈茴问道:“提问!当你不知道对方对你的态度,这时候你要怎么做?” 纪书梧:“……” 她沉思片刻:“试探,他的态度?” “ Bingo!”沈茴打了个响指,走到纪书梧旁边坐下,“潼潼,聪明啊。” 纪书梧笑了一下,拿起前面桌子的可乐狗腿地递给沈茴。 沈茴接接过,掀起眼皮扫了一眼纪书梧:“试探呀,愣着做什么!” 纪书梧立马拿出手机认真打字,沈茴满意至极。 孺子可教也。 她心里生起欣慰,喝了一口可乐,悄悄看向纪书梧在打的字。 ——同志,如果我这种屌丝躺在你旁边,你会选择报警还是抱紧? 沈茴一口可乐喷了出来。 第16章 就当是可怜我 沈茴满脸黑线,根本来不及管身上可乐:“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打的是什么!” 纪书梧指尖顿住,虽疑惑,但还是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沈茴。 “我试探呀。”她想了想自己没发出去的文字,补充,“成年人玩的就是一个刺激嘛。” 沈茴:“?” 纪书梧认真说道:“我想着暧昧一点。” 沈茴也认真回答:“你这不叫暧昧,叫骚扰。” 纪书梧:“……” 好久,她憋住一句:“那怎么办?” “宋焰见你都自愧不如。”沈茴吐槽道,拿着纸巾擦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代换一下,要是有男的这么给你发,你什么感觉?”沈茴道。 纪书梧:“……” “你要这么发过去,我觉得你可能会直接被拉黑。”沈茴补充。 纪书梧慢吞吞吐字:“那怎么办?” “我过几天要拍戏呢,拍完戏还要拍综艺,拍完综艺还有通告……”她阿巴巴说了一大堆安排,“反正肯定是没多少时间‘追人’的。” 沈茴默默听完,无语都是面无表情的:“老实说,你就不能一手抓拍戏,一手抓考公,一手抓选调,一手抓国考,一手抓省考,一手抓军考,一手抓文考,一手抓教资,一手抓考研,一手抓复试,一手抓留学,一手抓雅思,一手抓托福,一手抓作品,一手抓秋招,一手抓春招,一手抓创业,一手抓结婚,一手抓恋爱吗?” 纪书梧:“?” 说顺口溜呢。 沈茴:“就不能吗?” 纪书梧:“……” “那我下辈子投胎蜈蚣试试。” 纪书梧再次倒在沙发上,趁着沈茴擦衣服,默默打字。 “你打什么?” 沈茴扫了一眼鬼鬼祟祟的纪书梧一眼,纪书梧手一抖。 沈茴凑了过去,目光落在纪书梧发出去的消息。 【姜太公:在吗?】 【姜太公:no人 55!w!】 “你……” 沈茴表情复杂,刚开口,纪书梧手机就响了一声。 【鱼:?】 她们视线从手机移开,面面相觑。 沈茴:“你这么直接?” 纪书梧:“我很含蓄了。” 沈茴:“含蓄到一般人都看不懂。” 纪书梧没说话,挠了挠头。 没看懂就算了。 她低头继续打字。 【姜太公:就是,今天谢谢你。】 【姜太公:你真是个大大滴好人。】 沈茴看到了,没阻止。 ……只要不是骚扰消息就好。 纪书梧有点紧张,她也不知道紧张什么。 【鱼:嗯。】 强硬的开场,冷冷淡淡的对话,冷冷淡淡的结束。 纪书梧沉默,沈茴更沉默。 貌似是一个性情冷淡的人。 沈茴观察着纪书梧的脸色。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女生脸上,一半晦暗,一半光明,垂着羽睫神色不明。 沈茴叹息一声。 窗外飘雪渐缓,夜色浓郁。 她缓缓将可乐一饮而尽。 “茴!”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沈茴抬眼,下意识看向聊天记录,她整个人直接裂开! 此时纪书梧正说:“我觉得我们有戏!” 沈茴:“???” 有什么戏? 沈茴不确定又看了眼聊天记录。 【11:49】 【姜太公:明人不说暗话了。】 【姜太公:我可以追你吗?】 【11:54】 【鱼:不可以。】 【11:56】 【姜太公:这句我不会回,你能换一句吗?】 且不说这聊得有多生硬多莫名其妙,单看这聊的…… 这到底有什么戏??? 沈茴锐评:“你的独角戏吗?” “行了,我算是发现了,潼潼。”沈茴发出一声笑,她觉得是被气的,“你就是那种很典的考生。” 纪书梧眼眸盛出疑惑:“此话……怎讲?” “就是,翻书时,不要做男人的狗;合上书,男人不要做狗;考试时,做男人不要的狗。”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沈茴竖了根大拇指,“虽然说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但真的会有人拿你当杀必。” “像追叶渝那样追他吗?”纪书梧真的这么想了,但还是摇头,“那不行,我这次的目的是结婚。” 沈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地开始咳嗽。 纪书梧:“?” 沈茴连呛好几口,不可置信看着纪书梧。 “你认真的……?” “嗯。” 纪书梧又道:“但是我会不会,嗯就是,有点祸害……” “什么话!”沈茴直接打断,“我潼要外貌有外套要长相有洋相的,怎么配不上了?” 纪书梧顿住。 她不是想说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不过仔细一想。 如果联姻,对靳修臣也不是坏事。 毕竟她肯定是死站在他那一边的! 她需要一个比纪家有实力的好人,来防止被纪家神不知鬼不觉的搞死。 据她观察,除了奇怪,靳修臣这人绝对没问题。 他不喜欢人类,听他助理说这是很多年的传言了,家里人肯定催吧? 她可以保证自己是一个超级好的结婚对象。 节日祝福,贴身保镖,日日关心,舔狗戏码、贤内助戏码她都可以上演。 但问题在于,她并不觉得靳修臣是需要这些的人。 “其实我不奢求让他爱上我的……” 话音未落,沈茴就瞪了一眼纪书梧:“你再说一句试试。” 纪书梧:“……” “沈大人,冤枉。” 她没想说舔狗发言。 沈茴:“闭嘴。” “去给我点个外卖,”沈茴站起身,“我去洗澡,洗完我们就开始正儿八经的硬核追人。” 纪书梧没多说,打开美团。 她脑子其实乱乱的,指尖在页面乱划,眸光失神。 对啊。 她不求靳修臣喜欢她,只是想,至少他们关系到那种挚友地步…… 纪书梧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坏了。 冲动了。 发“我可以追你吗”之前,她想的是: 纪书梧啊纪书梧,追人不就是要死皮赖脸吗! 反正脸皮都厚比城墙了,你还怕什么! 但她没想到过。 若他们关系甚笃,她直接上演网文里常见的协议婚姻,比如说什么。 ——我们协议先结个婚,三年后离婚,我绝不纠缠!期间你保我狗命,我帮你证明你取向正常……………… 脑海中上映着大戏,纪书梧越想越后悔。 她迂腐认为结婚只能和喜欢的人结,并且认为像靳修臣那样的人,真要娶,肯定是娶喜欢的,亦或有好感的。 所以她丢面般直言“追求”,他不出意外直言“拒绝”。 …… 屏幕上方弹出宋铁心的消息。 纪书梧顿了顿,选择点了份烧烤,看向外面。 算了。 走一步看一步。 当下与其庸人自扰,不如吃顿烧烤。 窗外,漫天大雪凝滞于眼眸。 不知多久。 雪,停了。 纪书梧垂下眸,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 “你在听吗?” 寂静的办公室内,这一声格外清晰。 靳修臣回神应了声:“嗯。” “我现在准备回国,流程下来最快也要月余。”纪淮说。 “靳总的话我持怀疑态度,不知能否请靳总帮个忙?” 靳修臣没说话。 “能拍张我她的照片吗。” 靳修臣还是没有回应。 脑子里还是不自觉回忆今天在寺中。 她问了他,问他的名字。 他蓄谋已久,他跃马扬鞭。他的答案呼之欲出,那点可笑的自尊却迫使他克制冷静。 本该难受上的,却不由自主忆起刚刚“姜太公”的消息。 浑身血液像是加速流动,许是门窗紧闭空气闷,他蓦然有些燥热。 刚将西装外套脱下,纪淮的声音终于成功闯入他的耳畔。 “靳总?” “靳总?你在听吗?” “喂?靳修臣?” “嗯。”靳修臣又应了一声。 纪淮问:“你有事忙?” “没。” “……” 须臾片刻,纪淮还是没忍住想问问题。 想他心平如水二十几年,第二次这么心急。 可,就是忍不住。 “我还是想问,你是怎么确定的?” 纪淮的声音像是从贝齿间费力发出,他不是很想提这件事:“毕竟潼潼的骨灰……” “我知道。”靳修臣打断纪淮。 这下,没有人说话了。 靳修臣再次拿起桌上的个人信息填表资料。 两张。 一张崭新雪白,一张老旧泛黄。 洋洋洒洒,潇洒飞舞的字迹跃然纸上。 并无二致。 名字:纪书梧。 生日:6月28日。 手机号:138xxxxxxxx。 和八年前那张纸的信息一模一样。 还有下面稍显弱智的填查。 民族:余额不族。 特长:打退堂鼓。 曾获奖项:2006年美国周刊年度风云人物;2008年感动中国组委会特别大奖;2019年年度地球卫士奖;2022年奥林匹克杯获得者等。 自我评价:还是要奋斗的,不然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靳修臣倏尔笑了。 很浅淡的笑。 像是被这些文字逗笑,心上稍稍泛起酸意。 他攥紧手中的纸,手背青筋透露。 表中除去少数,基本填的都一样。 每笔的勾勒和上扬,不难看出出自一人之手。 性格。 声音。 样貌。 乃至叶渝,沈茴,宋铁心。 …… 靳修臣低哑着嗓子,像是在回答纪淮,又像是在回答自己: “就当是,可怜我。” 他挂断电话,放下信息填表。 曾怪上天从不俯看众生怜。 而今,就当作是天神善愿……降下悲怜。 第17章 补药啊!!! 第二天中午,意想不到的天气,恶劣到极致的太阳再现。 纪书梧站在溱泰娱乐第三层办公室里,看着翻阅文件的男人,说不上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汗水浸湿脊背。 昨天晚上,宋铁心给她发了很多个剧本。 然后! 让她! 随!便!选! 以前哪有这个条件?纪书梧感动得直谢。 选完后宋铁心发出霸气侧漏的字。 【宋姐:明天你直接去片场看。】 【宋姐:合同我帮你签了,不用试镜。】 许是激动过度,或是本就如此,纪书梧睡到将近中午。 披了件外套就赶紧去溱泰找宋铁心,却在门口就被人逮住。 是于卓。 像是守株待兔一样蹲在门口角落,她都没注意。 纪书梧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偷感这么重,结果下一秒于卓说出口的话,她如遭雷击! 于卓说:“靳总找您。” “啊?谁?”纪书梧懵逼。 于卓:“靳总。” 纪书梧:“?” 于卓皮笑肉不笑:“就是我顶头上司。” “啊??” 纪书梧大脑一片空白。 靳!修!臣!找她?!! 为什么找她??? 靳修臣找自己的原因,纪书梧只能想到昨天自己的骚扰。 ——我可以追你吗? ——不可以。 “……” 这是要…… 兴师问罪? 补药啊!!! 于卓见到纪书梧脸色的变化。 这……纪小姐这是害怕他家老板了? 老板现在的态度他也摸不透。 不过经过昨天一整晚的分析,于卓得出了结果。 铁树开花不可能,应该是看着纪少的面子关照他妹妹。 没错。 于卓冲着纪书梧贴心开口:“您不用紧张,就是个人资料填表的一些问题。” 纪书梧猛地抬眼。 悬着的心就这么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终于是死了。 那还不如兴师问罪呢!! 沉重的步伐踏进电梯,心脏仿佛随着电梯一同升起。 纪书梧思绪回转,对着靳修臣打招呼:“靳总好。” 她语气很不自然,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样。 靳修臣抬眼:“嗯。” 女生规规矩矩站好,眼神坚定仿佛入党。 外面穿着的大衣扣的严严实实,阳光撒在她身上,皮肤仿佛被镀上一层薄薄的金粉,额头明显出了细微的薄汗。 他说:“坐。” 纪书梧没客气,径直走向沙发坐下。 她坐得端端正正,脊背挺直,目视前方。 靳修臣:“?” 在纪书梧目不斜视的时候,办公桌前坐着的男人问道:“你很热?” “……什么?”纪书梧扭头看他。 “你很热吗。”他重复问题。 很日常的问题。 语气正常,神色正常,一切正常。 应该不是处刑。 纪书梧稍稍松懈, 直接将外套脱下,抬手抹掉额头汗水时没忍住熟稔吐槽:“同志,我真服了这气候,热傻了冻懵了,冷热交加整疯了。” “帝都天气跟智障一样,过几天我就羽绒服里套短裤,裙子里面穿秋裤。”纪书梧撩起汗湿的刘海,“这样想几度就几度。” 靳修臣顿了会儿,说道:“桌上。” 纪书梧疑惑的视线移向前方桌面上,明晃晃的空调遥控器。 纪书梧:“……” 她这才想起。 她被叫来这不是来唠嗑的。 “那个靳总,我填的表有问题吗?”纪书梧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靳修臣抬眼,轻描淡写,“有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纪书梧觉得这声“嗯”隐隐有尾音上扬的调调。 看他这态度,应该不是很严重吧……? “过来。”他道。 纪书梧老老实实走过去,靳修臣就推过来了一张纸。 正是昨天她填的那张信息填表。 “我填的都是实话。”纪书梧小声辩驳。 “你觉得没问题?”靳修臣不咸不淡反问。 她扫了一圈,唯一有问题的也就那个“民族,余额不族”,还有身份证那行……纪家所说的,假身份证。 虽然她没时间查,但只要没有用心去户籍处或者软件上去查,光看填写根本不可能看出端倪! “你……您指哪个?”纪书梧看着他,镇定道,“我觉得没问题。” 她满眼真诚,无辜地用力眨眼。 纪书梧觉得自己可能是做贼心虚,没忍住走到靳修臣旁边,将填表移到他面前指了指。 “靳总,就是说这个特长,我没实力就爱打点退堂鼓,没问题吧?奖项……且不论怎么得的,反正有我的份,也没问题吧?额,这个自我评价,你看,多积极向上,哪有问题?”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蜷了蜷,须臾,随手一指。 纪书梧顺着那修长的指尖,落在龙飞凤舞的“余额不族”上。 纪书梧:“……” 她暂松了口气。 她承认这个是乱搞,但是…… “那我以前也填的这个呀,人家当时怎么没说我有问题?”她小声逼逼。 靳修臣淡淡扫了她一眼,她轻咳一声,理不直气不壮,声音开始小若蚊蝇:“可以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她以后再也不玩抽象了。 纪书梧说的话像是正中靳修臣的意,他抬手从一堆文件中拿出另一张表格,不紧不慢扣放在桌上。 纪书梧还以为是改过机会,却在看清时僵住。 泛黄的纸张里,狗爬一样的字体,赫然是她当年填的信息。 她脑袋一热,眼疾手快一掌拍在桌上,不动声色遮住这张泛黄的填表。 “你挡什么。”靳修臣语气不明道。 纪书梧:“……” 纪书梧眼神在黑木的桌面上乱飘,一本正经:“我字太丑了,我有字貌焦虑……” “你、你还是不要看了……” “这张是你的?”靳修臣平静发问。 纪书梧愣住。 他又一字一顿,杀得人片甲不留: “那你说,时隔八年,年龄、证件的出入,是为什么?” “填错?” 纪书梧心漏掉一拍,猝然抬眼对上靳修臣的眼睛。 深邃,而不见底。 第18章 也是没苦硬吃上了 纪书梧根据宋铁心给的地址去了拍摄片场。 是在一个小区的偏地。 片场到是拍摄设备,绿幕也搭好了,工作人员忙前忙后,纪书梧没有凑上前,心不在焉地巡视。 刚刚还在溱泰娱乐的时候,真的快吓死她了。 面对靳修臣的问题,她俨然是在胡言乱语:“靳总,是个人都会犯错,我只是想年轻几岁,有什么错?” “我没填18都不错了!” 无理取闹,毫无道理。 说完,果不其然接收到靳修臣那透露着“我是傻子吗”的眼神。 很慌。 她汗流浃背。 原本是无心说“余额不族”的事,没想到蹦出那么多个问题。 如果没有脑袋一热的遮挡,她完全可以狡辩说,这张不是她填的,是同名同姓的有缘人。 这下好了,她现在必须得是八年前那个纪书梧。 如果诡辩不成功,一查她现在的身份证,直接喜提一副银手镯。 纪书梧强迫自己冷静。 靳修臣真不愧是能当老大的人,言语犀利,逻辑清晰。 纪书梧垂下眼眸看向桌上的两张纸,尽量让自己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八年前……确切来说快九年了,我早就忘了当年填余额不族是怎么想的。” “身份证和年龄和当年有出入,是因为我是乱填的。原因很简单,宋姐想让我重新走这条路,盛情难却,但其实我不打算当演员。” “我怕我乱写的不明显,所以添了个显眼的余额不族。” “我以为……”她不动声色缓了一口气,“以为你们能发现不对,拒绝与我签约。” “……”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开口。 “不打算当演员……”靳修臣轻声喃了这句,突然问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我编的啊! 我要真不想天王老子都逼不了我! ……基于无关惜命忧患的条件上。 没有人能逼。 不过这个问题没了先前的步步紧逼,字字珠玑,纪书梧有充分的诡辩理由: “贵公司当年同意与我解约的原因,还需要我多说吗?谩骂不过尔尔,却是有甚者威胁到了我的人身安全。” 话一出口,她声音不自觉染上点真情实感。 那年强迫认为自己有错,她做不到。 她没有做任何逾矩之事,唯一感觉做错的,就是烂好心。 她买了北城二中单元楼的一间房间,追人的时候,甚至想到叶渝原本考不上的大学,熬夜温习高中知识。 也是没苦硬吃上了。 可惜没得到什么回报,孽报倒是有亿点。 那时候觉得想活着真的好难。 追人,为了活下去。 追了人,各大人性扭曲之人不允许。 “我内核不强大,加之有生命危险,后面家里人安排出了国。” 真假混合,纪书梧自己都快信了。 “我自然怕这种事会再次发生,然而这有一部分宋姐不知道,她赤诚一片,给我安排这安排那,希望我越来越好。” “可我却乱填信息,企图拒绝这份期望。”她抿了抿唇,侧眸与靳修臣对视,“我诚心诚意的悔过自忏,觉得不能辜负他人。” “靳总,能不能给个机会……” - “你好?” 一道问话响起,纪书梧迷茫抬眼。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大概一米八的样子,穿着白衬衫,芝兰玉树,气质优雅。 “你是?”纪书梧问道。 男人沉默了会,最后笑了下:“我是广凌云。宋铁心经纪人让我来的,我负责出演这部剧的男主角。” 纪书梧没什么心情点头:“嗯。” 这部剧叫《如果凶手是》,整体剧情纪书梧没怎么看。 这部剧是男主视角为开端,她要演只能是二番女主,所以宋铁心不是很建议纪书梧选这个。 但纪书梧还是选了。 刑侦剧,专业对口好拍一点。 她也没什么话要对广凌云说的,正打算去找导演,广凌云拉住了她。 纪书梧疑惑:“嗯?” “你不记得我了吗?” 男人眉目清秀,透露出来的感觉似春风如沐。 纪书梧:“……” 她……认识那么多人? 还……都记得她? 疯了吧,这时间线过去八年,她记忆里就几天而已,贵人多忘事也不可能忘那么多啊! 更何况她还不是贵人! 纪书梧内心暗自“嘶”了一声,表情复杂:“我们有见过?” 广凌云…… 没听过。 广凌云像是有些失落,却还是笑说:“我们还有微信呢。” 纪书梧感觉有一道雷自上劈下。 加了……微信?? 莫非有小人偷了她的记忆?! “你不记得也正常。”广凌云又道,“大概八九年前在高中……” “北城二中?”纪书梧问。 广凌云眼睛一亮:“嗯,你还记得?” 想多了。 纪书梧道:“不记得。” 广凌云:“……” “那时候你在追求叶渝嘛,怎么可能记得。”他笑容有点苦,只这么说。 这人说话没个重点的。 纪书梧皱眉:“所以是哪次?你为什么会有我微信?” 她就想知道自己是真忘还是被小人偷了记忆。 她有广凌云的微信,她不知道。 她有靳修臣的微信,她还是不知道! 广凌云觉得纪书梧好像很急,便道:“就那次化学实验,由一班和最后一班互帮互助,那时候学校安排一些毕业的学长学姐们过来帮忙……” 纪书梧沉默了。 这段记忆,她都不想回忆。 系统颁布任务后消失了,她解决完一系列鸡毛蒜皮的小事后。 她在母校,北城二中那里蹲点。 系统不靠谱,她更不靠谱。 她没见过叶渝,是听到有一个男生喊另一个人叶渝才确定的目标。 母胎solo20多年,她也不知道怎么追求人。 只能度娘搜教程,装成羞涩小女生,含蓄内敛的追。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系统再次蹦出来在一周后,面板上的字冰冷如斯。 【宿主花了一周都未能与叶渝结识,时间还剩358天,时间结束宿主若是不能让叶渝产生心动,则两个世界同时安排下线,原世界脑死亡,这个世界死法待定。】 那时候系统好像有点生气。 她觉得真不能怪她。 谁让世界上同名同姓那么多,而且她追的这个,同名同姓还同校。 谁能想到那么巧? 系统给了纪书梧叶渝照片,贪生怕死……不,老实人的她正式走上舔狗追求之路。 结果追求叶渝的路程,她刚往前踏一步。 前面却是悬崖。 是的。 她在校外蹲不到叶渝。 于是她打算选择“混”进学校。 混字有些难听,算是堂堂正正进去的。 近期时间正巧到了北城二中每年都会搞的化学实验比赛,跟运动会一样,一年一度。 一班和十一班,二班和第十班……依次组合,互帮互助。 哪组做得好,哪组可以得到什么东西好像,她不是很清楚,因为她不关心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 不过她依稀记得这个比赛往年会有高年级的人辅助指导。 于是,纪书梧串通沈茴和以前北城二中的很多好哥们们自告奋勇。 因为有几个好哥们理科成绩在北城二中特别古德,而高三学业紧张,秉持让学生多学的理念,校长没看后面凑数的纪书梧,同意了。 一个班一个人,加上高年级的,三人一组,一间实验室里一共有四组人。 纪书梧终于见到了叶渝,却没分到一组。 有点缘分,但不多。 不过叶渝那组的高年级指导人是沈茴。 化学纪书梧一窍不通,更别说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做实验的时候,她频频看后面那组的叶渝,本想观察攻略对象的习性,却老是对上沈茴的视线。 求助的视线。 “……” 纪书梧回以自求多福的眼神。 然后就被沈茴恶狠狠瞪了一眼。 纪书梧瞪回去。 大胆!请吃一个月的肯德基,还敢有怨言! 那时她们瞪得起劲,纪书梧左边站着的人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还做不做了?” 少年声色清冷,没有清越感,反倒冷得像冰碴。 第19章 真不是她想小牌大耍 教导主任即视感。 纪书梧条件反射低下头,拿起试管装模作样。 “……” 反应过来是一班的同学在说话的时候,纪书梧尴尬咳嗽一声。 然后抬眼就看到右边懒懒散散,侧着身几乎是背对着她十一班的同学。 应该不是在说她。 纪书梧歪了歪头本想看看十一班同学做什么实验,结果入目第一眼就是一个美女。 ……跳舞的美女。 他没有做实验,反而拿手机刷起了视频。 北城二中有着大多数高中无法拥有的人性化规定——允许带手机。 纪书梧重新看向手中的试管,却有些唏嘘。 她没想到这位十一班同学这么……嗯。 不过看来,一班有实力的哥们这下要带两个肺雾了。 对了。 他可能不知道她是肺雾。 纪书梧不打算遮掩,也不想给希望。 是以往左边凑了凑,目光还是落在试管上面,不动声色小声告诉他:“同学,不瞒你说,其实我是文科生,来凑数的。” “我呢,初中化学一塌糊涂,高一化学更是能精准避开所有正确答案的天选人才,丑话说前头,你不要指望我能给什么有用指导……” 旁边的一班同学并没有说话。 纪书梧理解,给年少的祖国花朵自我消化一下。 然后,她刚想再看看叶渝,那一班同学却说话了:“我可以教你。” 话落,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 全体目光移向了纪书梧。 纪书梧手中的试管摔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她懵了一下,脑海中回荡这句话。 她承认自己有点被这同学吓到了。 她尴尬地冲着那同学笑,随后才看向玻璃渣:“额,我去收拾哈。” …… 到了黄昏日下之时,纪书梧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和攻略对象有交集,还有面前报废的实验,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这一班的同学真是的。 她想扶额苦笑。 说教,他是真的教。 患有“老师恐惧症”的纪书梧全程不敢看他。 “打开那个试剂瓶。” “倒试管里。” “摇匀。” 他说话的声音平静淡漠,没有任何起伏,明明低沉悦耳吧,纪书梧却觉得呕哑嘲哳难为听。 全程指导,失败再来。 前面教的大多是步骤,后面开始考知识了,纪书梧手不自觉发抖。 ……这难道就是老师的气场压迫感! 眼下终于到了放学时间,从刚开始到现在,她盘算“八百年”的算盘终于可以打了! 这个比赛还要进行个几天,纪书梧一本正经掏出手机,然后对着在这间实验室里的人郑重道:“我们大家加个微信吧,我到时候拉个群,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她还怕可信度不高,补充:“往年都是这样的,团结互助嘛。” - 她那时其实还觉得自己挺浪漫的。 为了加你的微信,我把所有人的微信都加了。 所以广凌云那时也在啊。 纪书梧擦了擦汗。 吓死,还以为被刁民谋害失去了记忆。 “哦,那时候啊。”纪书梧应道。 广凌云淡笑:“我们都没聊过天,听说你出国了,现在怎么又回来了?” 纪书梧随口敷衍:“国外饭菜太难吃,连夜游回来的。” “我去找导演了。” 她丢下这句也没管广凌云的反应,就踱步离开。 真不是她想小牌大耍,一跟广凌云聊天,她那点自恋就上来了。 躲在绿植旁的纪书梧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水,开始寻找导演身影。 主要是她不知道宋铁心给她带飞带到什么段位了,现在是要干什么她也不知道。 纪书梧的目光最终锁定不远处坐在阴凉大树下,拿着剧本的男人。 导演好像叫文问寻。 纪书梧默念几遍,又朝四周望了望才走过去。 “文导。” 文问寻琢磨剧本的思绪一顿,抬头礼貌道:“纪老师?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问什么时候……” “现在就可以拍。”文问寻直接打断了纪书梧的话。 纪书梧:“?” 她没想问这个。 “没有,我想问什么时候确定选角。”她解释道。 文问寻眼神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啊?确定了啊。” 纪书梧:“?” 是她表达的有问题的。 她换了套说词,又解释一遍:“就是什么时候公布选角,举办开机仪式,懂吧?” 文问寻:“还要公布选角,举办开机仪式?” 纪书梧:“……” 不然勒? 虽然她没参加过,但是之前跑龙套别人就是这么弄的。 文问寻想了想,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我们后面再搞,现在开始拍吧。” 纪书梧:“……?” “哦,对了,你看过剧本了吗?” 纪书梧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难怪宋铁心不建议她选这部。 他是,新人导演吧……? 文问寻有些小心翼翼:“忘了说了纪老师,你这个角色是一名刑警。” 纪书梧点头:“我知道。” “就是警察有规定女警察发辫不得过肩,角色设计……”他欲言又止,最后道,“纪老师介意戴假发拍戏吗?” 假发戴起来质感可能差一点,而且长期勒头皮会难受。 文问寻当然不是在关心纪书梧的感受,只是在权衡。 他知道纪书梧进组是因为那个娱乐大公司打算捧她,甚至还安排同公司近期热度较高的演员广凌云来演男主角。 他同意直接进组,本就是因为新人导演世道艰难,资金不足,他的第一部剧大部分资金都来自溱泰娱乐。 所以现在这里最大的金主就是纪书梧。 原本想这部剧演员不行就不行,捞到钱第二部再好好选角,可到底是第一部,他觉得意义非凡…… 纪书梧没回答,反问道:“这是您编写的第一部剧吗?” 文问寻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有些窘迫:“是。” 纪书梧沉默了一会儿。 文问寻三十多岁的年纪,目光小心又恳切,看得出他是真心想要好好编写、好好拍摄这部剧。 这其实也是纪书梧第一次主演的剧。 脑海中浮现宋铁心安排的一大堆复出事宜…… 纪书梧垂眸。 “纪老师要是觉得不行也没事,观众……” “可以。”纪书梧抬眼,冲着文问寻和善笑了笑,“我知道第一次这种含义隽永,我会协助帮忙,好好的,认真的完成剧本拍摄,也希望文导多指教。” “至于您说的问题……”她秀眉微蹙,想了想回答,“头发长度可待生长,作品拍摄却是永恒持久。” 文问寻听着纪书梧画的大饼,被唬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可以配合一切为完成剧本的要求。”她说。 阳光如细碎的金箔,风吹,随着枝叶摇曳,女生眼型似若桃花,水光潋滟,特别是认真看人时,眼睛盛满真诚。 文问寻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在发光。 纪书梧轻笑一声,兴致勃勃,甚至跃跃欲试:“我现在‘咔嚓’完头发,回来我们就搞开机仪式,然后风风光光开拍!” …… 出了小区,现在时间将近下午。 天空深蓝之势浓郁,太阳没有露出面目,气温却又热上一个度。 为了混口饭吃重新演戏。 她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合不合适。 因为今天在和靳修臣胡诌时,那些振振有词,那些虚情假意、真情实感,说没说动靳修臣不知道,倒是把她自己整动摇了。 在得到“改过自新”机会,拿着钢笔把身份信息改得和以前一样时,她有犹豫。 其实被捅还是挺痛的。 可是…… 纪书梧抬起的手微顿,最终推开理发店的门。 漫漫人生路,总会错几步。 行差踏错就行差踏错吧。 她不想辜负任何人的赤诚真心。 也不想辜负任何予她期待之人。 第20章 网络热议 一连过去五个月,正在忙着杀青戏份时,纪书梧接到宋铁心火急火燎的电话。 “潼潼,怎么回事?片场怎么混进偷拍了?这几个月你有没有……” 宋铁心呼吸急促,说得匆忙,纪书梧愣了愣。 “什么怎么回事?” 宋铁心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哽:“你在片场拍戏的一些事被人泄露,上了热搜。” “不过潼潼你先别急,今天戏份拍完,你来酒店找我。” - 最先引起网络热议的是《如果凶手是》片场拍戏的一段小视频。 视频里,女生穿着日常戏服,与新晋顶流广凌云并肩而战,对着台词。 从中可以看出这段剧情是两个便衣警察,发现尸首正准备开始调查。 可原本好好对剧情时,女生却蹙眉,不配合地喊了声“停”。 蹲在地上的广凌云手都快伸向尸体模型了,听到女生的话瞬间呆愣。 视频停留在这里。 起初只是广凌云的粉丝不满,却不料事态愈演愈烈。 因为这件事,纪书梧的黑料越扒越多。 #纪书梧身为二番女主,却擅自更改加戏# 这条热搜配的图是纪书梧推开导演房间的门。 这张图不明不白,暗示性极强。 底下骂得很脏。 后面网友发现热搜被压,加上有人刻意引导,网友像是被点燃导火索,众怒引起。 #溱泰娱乐捧新人的嘴脸令人作呕# #关于纪书梧得到那么多资源的原因# 两条热搜,扯上大公司和顶流,讨论破亿。 各大营销号不分是非讨论,直到今天,热搜第一扒出了八年前,热度持高不下。 #强制爱高中生的女明星重回娱乐圈# “瓜王顶呱呱”发微博爆料: 【天,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片场耍大牌、榜金主,臭名昭着的女明星竟是2018年强迫高中生,最后灰溜溜逃出国的纪书梧!】 他配上两张图,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张时间是2018,一张是2026。 底下评论100万+ 【笑死了,八年前六月,现在也是六月,这姐是暑假工吗,怎么一到暑假火一次。】 【要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楼上不如说狗改不了吃屎。】 【这姐也真是的(扶额苦笑),年纪不轻轻,道德也沦丧】 【真·人面兽心,这个强制爱高中生的瓜我没吃过,谁有连接或者讲讲?我准备好瓜子了。】 【楼上的当年我在现场,大概就是这姐被污蔑以前的溱泰娱乐,也就是铭淤娱乐的高层性骚扰,被公司雪藏后去那个超级有实力的北城二中骚扰高中生。】 【我嘞个骚刚,这么有实力?】 【高中生抵死不从她直接来强的,这事锤得死死的,有图有真相。】 - “现在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纪淮十分头疼。 热搜他看到了,但他不能轻举妄动,也无法解决事情根源。 他原定的回国日期因为医院工作,只能搁置。 医院办公室里,只有纪淮。 消毒水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他也难以冷静。 “这一看就是有人要搞她。”纪淮没忍住抱怨说,“她签的是你收购的那家公司,你为什么还要签她?” 纪淮知道自己这样说兴许有些道德绑架了。 靳修臣和纪书梧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义务管这个。 可是…… 他总是会想到八年前。 雨夜,电闪雷鸣,万物都似乎要被黑暗侵袭。 纪淮站在空旷的客厅里,静静望着不远处桌上小小一盒的檀木盒。 ——那是他的妹妹,最后的残骸。 来不及悲伤,家里人冷漠的商讨这骨灰的何去何从。 “这个晦气东西扔哪里,总不能一直放家里吧。”母亲厌恶说道。 姑姑叹息:“没享福的命唉。” 母亲说:“一个女的怎么会这么叛逆呢,联姻都不愿意联,还让我们给擦屁股,当初真不应该认回来。” “也别这么说,到底是骨肉。”姑姑当着和事佬,“一开始潼潼不也是挺亲近你……” “行了,婆婆妈妈的。”父亲并不留情面,吩咐陈叔,“陈正,骨灰随便找个乱葬岗丢掉,别立碑,也别被发现。” 父亲满是烦躁:“麻烦。” 这个家为什么这么冷漠。 纪淮不明白。 他的妹妹明明是一个那么好的姑娘。 那时的他,无力阻止。 他太没用,带不了妹妹离开,带不了妹妹下葬。 在他心如死灰走向后门,打算至此离开纪家。 可后面大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天边雾蒙蒙的,雨早就停了,空气闷热,泥泞潮湿。 少年低着头,穿着泛白的衬衫,脸色苍白。 他微微喘息着,眼眸死气沉沉,身上淋了雨,水滴顺着脸颊,滑进衬衫,看上去狼狈至极。 那时的靳修臣才到十八岁。 “你……”纪淮错愕。 少年声音带着颤抖,哑着嗓子:“算我求你们。” “别扔她的残骸。” 少年眼眶好像红了,他那低微到骨子里的话,让纪淮心上一动。 纪淮上演了“狸猫换太子”,将骨灰交给靳修臣。 他反求他,求靳修臣能为纪书梧好好下葬。 哪怕骨灰撒海,也比扔乱葬岗强。 后来,他跟纪家断绝关系,出国研学,偶然有一次问靳修臣。 为什么帮忙下葬纪书梧?是朋友吗? 他揣着答案问问题,毕竟年长靳修臣,少年人的青春心思,不要太好猜。 靳修臣那时的回答模棱两可。 他说,你妹妹是好人,不该潦草收尾。 数年间,纪淮听了很多靳修臣的事情,早就怀疑是自己猜错了。 纪书梧帮助过很多人,纪淮知道。 也许只是纪书梧曾帮助过他吧。 是以,纪淮很少联系靳修臣,也就最近因为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死而复生的纪书梧而变得联系频繁。 当下他似乎并没有资格要求靳修臣。 “抱歉。”纪淮说。 靳修臣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脑海中浮现这五个月来,纪书梧从未间断的消息。 【姜太公:靳总早啊。】 【鱼:嗯。】 …… 【姜太公:靳总午安!】 【鱼:嗯。】 …… 【姜太公:靳总,晚上好~】 【鱼:嗯。】 每日必有的问候。 还有日常琐事。 【姜太公:今天拍摄结束了,好累哦,有种买彩票中了一千万结果发现是梦的无力感。】 …… 【姜太公:和导演讨论改了一下稍显平淡的剧本,唉,我真应该去当编剧。】 【姜太公:改得我自己都想看了!我演的是坏蛋!】 …… 靳修臣将手机切屏点进微信。 视线凝固在聊天框里面最后的消息。 几天前的。 【6月2日 下午17:54】 【姜太公:萎了.jpg。】 【姜太公:你好冷漠,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一样。】 【姜太公:靳总,如果我是拼夕夕新用户,你对我还会是这个态度吗?】 【鱼: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太公:我想做什么??】 【姜太公:不可置信.jpg。】 【姜太公:不可置信.jpg。】 【姜太公:不可置信.jpg。】 每次的消息都让他手足无措,让他恍惚。 靳修臣不知道她目的为何。 【鱼:你可以直说。】 【姜太公:……】 【姜太公:6。】 直至今日,她都没有再发了。 应该是在忙着杀青。 这边纪淮调整好情绪道:“靳总,算我求你,如果以前潼潼帮助过你,你能不能……” “言重了。”靳修臣打断,“本来就是我司艺人,出事自然会管。” 对面安静了。 “如果我说,不止想让你管网络的流言蜚语呢。”纪淮蓦地出声。 靳修臣顿住。 “娱乐圈危险重重,纪家也是。”纪淮还是打算将那点记挂八年的事说出来,“当年的歹徒我有怀疑是网络上有些偏激的网友。” “纪家看重利益,而且潼潼现在又在纪家,出了这档子事,我不知道纪家会不会搞什么。” 纪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她在纪家……向来举步维艰。” 靳修臣哑然,低声说:“我知道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脑子突然闪过那条荒唐的消息。 ——我可以追你吗?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依据。 而那会儿纪家一个劲的寻求各大豪门联姻。 纪家想联姻…… 纪书梧在纪家举步维艰…… 靳修臣垂眸掩盖眼底情绪,只对着纪淮说: “我不会让那种事再发生。” 第21章 我让你失望了吗 仲夏夜晚,月色浓浓。清风吹皱海面,蝉鸣声阵阵,给黑夜增添几分静谧。 人烟稀少的偏僻区域里,有一家卖酒的摊子。 这里很干净,做得像网红店,却没有多少人。 纪书梧和宋铁心在店外摆的桌子旁喝上了酒。 本来宋铁心是想和纪书梧去酒店商量怎么公关的,可惜,八年前的事被扒了出来。 溱泰多半也会和铭淤一样,开始想着怎么解约。 宋铁心笑容有点苦涩,喝了一口酒。 这些年来,多少的苦尽甘来,都要数不清了。 步步高升,名誉加身。 多少份赞扬,她都忘不了曾经。 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次危机。 公司打压新人经纪人,很多经纪人没有工资,她一度以为会工作不保,梦想破碎,可她的工资卡每月都有金钱到账。 后面她发现,是她唯一带的小艺人发的。 那时的纪书梧还是在读大学生,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宋铁心得到一个令自己哭笑不得的回答。 她说对不起。 她觉得工资拖欠是她的原因。 女生刚二十的年纪,脸颊稍显青涩,却漂亮得和别人不像是在一个图层。 那时,那双清澈而不被浑浊沾染的眼眸,灼得她无地自容。 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人呢…… 之后的第二次职业生涯的危机,是追求高中生的事上热搜。 公司知道要解决得花不少钱,他们不想这么做,商讨怎么逼迫纪书梧解约。 于是,高层的人盯上了她这个经纪人。 宋铁心见过纪书梧追人的样子。 坐在桌前编织一天的手链,层层叠叠摆放的高中课本与习题,早起去南城大街的早餐店排队…… 数不胜数的事情,没有技巧。 完完全全就是剖开胸腔,取出心脏,毫无保留的奉上。 宋铁心有些感慨,看着坐在对面喝酒的纪书梧。 这一画面,与八年前重叠。 公司让她逼迫纪书梧赔钱解约,她拒绝,公司就打算直接将她开除。 宋铁心没有告诉纪书梧这件事,约纪书梧去喝酒,就当暗戳戳庆祝自己职业生涯结束。 那会儿纪书梧心情好像也不好,一直喝酒,喝着喝着就哭了,她半醉半清醒,哭哑着嗓音无助看着宋铁心:“我是不是火不了了。” 女生哭得一抽一抽的,话也模糊不清:“我不想就这么算了……我还有半年呢……” “我……我还想争取的……” 宋铁心听得心都要碎了,第二天写辞职书正打算直接离职。 可纪书梧失踪了。 整整半个月。 再见时,女生委屈抱住她,无声掉着泪。 看着那白皙肤色上的稀碎伤口,还有脸颊的一片红肿,宋铁心着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纪书梧抽噎了会儿,便眨了眨明亮而泛着红的眼睛,没有解释,没有诉苦,只是安慰她:“宋姐你别怕,事情我都解决了。” …… 宋铁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离职报告被驳回。 而六月醉酒。 女生哭着问她的那句“我是不是火不了了”的话。 宋铁心记了八年。 所以,在综艺录制的视频里见到纪书梧,宋铁心第一想法是找到她,带她重新闯娱乐圈。 这次,她是身经百战的经纪人,她手握无数资源,定能完成纪书梧的梦想。 可是…… “潼潼,你还记得吗?那年我们在这喝酒。”宋铁心说,“你哭着问我,自己是不是火不了了。” “我本想拉你重新开始,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宋铁心自嘲笑了笑。 到现在宋铁心还是没有怪她。 只说,天不遂人愿。 纪书梧听她说起那些旧事,默默喝着酒。 不过她记得,那时候她说的是:“我是不是活不了了。” 宋铁心听成“火不了了”吗。 纪书梧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追求叶渝的事,网上说有图有真相。 纪书梧搜索看了,大概就是她和叶渝的合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扯到强迫高中生,网络上又为什么会有这些的照片。 宋铁心曾经劝过纪书梧,要不不追了吧。 她说,这些流露出来的合照除非本人授意,否则…… 纪书梧放下酒瓶,抿了抿唇,轻声开口:“追求叶渝的事,我很抱歉……” 宋铁心闻言发出一声笑,喃喃道:“潼潼,不能这样的。” 纪书梧没听清:“什么?” “你不能道歉。” 宋铁心是笑着的,眉眼却是忧愁与苦闷: “我们应该反省自己的眼光,而不是质疑自己的真诚。” 纪书梧没说话,举起酒瓶,隔着桌子敬宋铁心。 她将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 宋铁心突然唤道:“纪书梧。” 纪书梧呛了一下:“嗯?” “纪书梧……”宋铁心又呢喃道。 “嗯!” “纪……潼潼。” “在呢。” “也许是我说错了,你根本就不适合当艺人。”宋铁心说完这句话开始喝酒。 纪书梧狠狠一怔。 盛夏的暖风吹过,却没有暖意。 纪书梧张了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她垂着眼睫,哑声问: “我让你失望了吗?” 今天本该是她的杀青宴。 这几个月,她有想好好完成那部剧。 讨论剧本到深夜,改掉不合理的地方,不放过一丝丝细节。 最先曝出的视频里,赶往剧情里的案发现场。 广凌云率先进去想探查尸首,纪书梧那时想着这样直接进去不太合理,属于破坏案发现场了。 于是她喊了停。 这些,纪书梧还没来得及宋铁心解释。 可宋铁心没过问。 ——她默认纪书梧没错。 宋铁心听到纪书梧的问题,倏然抬头。 一滴泪从脸颊滑落,她边哭边笑着。 千杯不醉的她,此刻竟觉有了些醉意。 宋铁心摇摇晃晃站起来,将酒瓶里的酒饮完,目光落在纪书梧身上。 女生音容如旧,齐肩的头发乌黑,白色衬衫沾了酒液,她垂着眸,光自后方打下,将她眼底的晦暗神色遮盖,看不真切。 宋铁心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潼潼,不适合条条框框的娱乐圈。” “那我……适合什么?” “自由。”宋铁心毫不犹豫,“就像风、像蒲公英、像野蛮生长的劲草,像不被约束的万物。” “你适合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辈子。”她说。 - 宋铁心回去了。 纪书梧想再吹会儿风,便没走。 她又点了两瓶酒。 打开瓶盖时她心不在焉,脑子乱乱的。 现在纪家是最危险的。 几个月前她信誓旦旦,说能促成联姻。她玩转心理学,赌纪父会权衡利弊这样不亏。 毕竟能和靳修臣联姻最好,不能联姻,还有别家。 无论成败,纪家都有退路。 但现在,不能和靳修臣联姻的话,纪家就没有退路了。 她不知道在这个法治社会,纪家会不会雇亡命徒来对她痛下杀手。 到时候,她死掉,纪家再像曾经压热搜,说她是冒充的,又可独善其身找替补联姻。 未知的危险防不胜防…… 局势越来越像八年前了。 纪书梧咬了咬下唇,随后仰头闷了口酒。 酒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混沌的大脑时而清醒,时而迟缓。 她突然气得捶桌。 可恶啊!! 她人格魅力很差吗!!她长得很丑吗!! 这辈子就追过两个人。 两个人都对她不感冒!!! 纪书梧开始有些断片了,甩了甩头,将手中喝完的酒扔到一旁,正准备开下一瓶,手腕却被冰凉的触感整得一激灵。 手腕被人握住,阻止了她的痛饮。 纪书梧抬起迷茫的眼睛,眼前站着的人身影模糊不清。 她又甩了甩头,却还是看不清。 “别喝了。”有人低声说。 “你凭什么管我。”她下意识呛声道。 那人默了默,没回答,也没反驳,只轻声说:“喝酒对身体不好。” 纪书梧突然鼻子一酸,大脑正被酒精灼烧,像是无助又无法归家的孩童,她猛地跌撞起身,环住身侧人的腰身。 用力,收紧。 整个人深陷在那片檀木清香中。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就是再也压制不住,任由潮水般猛烈的情绪将自己淹没,她低声哭了起来。 第22章 是烂片也会杀青快乐 夏夜的风渐渐染上凉意,怀中的人身体却烫得吓人。 靳修臣垂着眸。 女生哭声渐止,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那个盛夏。 2017年6月,临近期末考。 下了晚自习,他迎着灯光昏暗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穿过阴暗狭窄的小巷,遇见意料之外的人。 女生旁边和桌面倒着的酒瓶数不胜数,她喝趴在桌上,柔顺的长发垂下,美眸半阖,苍白如雪的肤色显得憔悴不堪。 靳修臣下意识上前,却在距离她的一步之遥,堪堪停下。 “你……” 少年绷着脸,没有靠近她。 女生听见声音,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强行用手撑起脸,头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垂。 这一来一回,桌上酒瓶接二连三摔在地上。 闷闷的声响,好不动听。 在她正要狠狠倒在桌上时,他向前迈了一步抬手托住。 女生嫩白柔软的脸颊,就这么陷在掌心。 他想抽回手,又不想放开。 他定定看着好似睡着的人,说不上来是手酸,还是身僵。 整个人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漆黑夜色中,烟花在这一瞬,炸开璀璨的花火。 声响惊得他回神,掩耳盗铃般移开视线,看向天空的绚烂。 今天是二十四气节之一的芒种。 帝都的人很喜欢过节,不放过任何可以过的节日。 因为美其名曰,庆祝。 靳修臣有些发怔,直至耳畔突然传来清脆悦耳的笑。 像是耳畔的呢喃细语。 他猛地侧眸。 女生早已重新撑起脸,似乎是看着他,弯着月牙一样的眼睛。 她眼尾染着红晕,明明双眸并未完全展露,却给人一种,她很清醒的感觉。 扬起的那抹笑容,如同运筹帷幄的掌棋人,在戏谑他这个手举半空的小丑。 十七岁的少年,或敏感或多疑,自尊心便是他世界的全部。 更何况是在…… 他耳尖发烫,向来清冷的面庞龟裂。 不想丢脸。 他脚步半退,脑海只有这一个念头,却没等动身,手腕就被人抓住。 来不及反应,下一刻,腰身就被人抱住。 他伸手想推开她,却有一道压抑的哭声,猝不及防地闯入耳畔。 心理防线,就这么伴随着低声抽泣,破碎无边。 她喝了很多,醉醺醺地喊话。 “叶渝,你喜欢我一下行不行?” “就一下!行不行?” 靳修臣自小体温就偏低,此时的僵住不动弹,倒更像冰雕。 想推开的手,在听到女生的“深情告白”,毫无控制地垂落而下,瞬间成拳。 青紫色的血管凸出,指关节微微泛白。 攥拳的手有没有用力,不得而知。 “还有半年了……” 她那时候喃喃,他没有听清,后面的酒后吐真言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能不能喜欢我?” “哪怕你以后喜欢什么穆灵、陈灵、谢灵我都不在乎。” “你就当同为中国人的份上给别人一个活着的机会行不行?” 她说到最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心里也许不是滋味吧。 少年的神色冷到极点,他面无表情,幼稚发问:“没有叶渝的喜欢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吗?” “就是活不下去啊!”女生脱口而出。 他呼吸狠狠一滞。 她说完就一直啜泣,他还是没有舍得推开。 怀中的人喝得脸颊通红,体温滚烫,而他却觉得整个人像是置身南北极,像是坠入冰窟,升不起一丝暖意。 那时候,他的贪婪之心与礼教之念相撞,最后抬手,大胆而胆小,在没有触碰的情况下,虚虚回拥住她。 心脏上,仿佛有万千把刀刃凌迟,留下深深的痕迹。 一厢情愿喜欢一个人,就是没有资格立场吃醋的。 他的理智说要推开她,大脑却发不出任何指令。 伤痕累累,也甘之如饴。 - “繁北小区,你那个朋友住……” 靳修臣刚开口,没说完,纪书梧又开始猛地掉眼泪。 “怎么了?”他轻声问。 她身上酒气很重,抽噎着说话。 “呜呜呜呜!” “我好难过!!” “我不开心!!!” 靳修臣:“……” 她哭得稀里哗啦,像是要哭倒长城一样,惊心动魄。 他不会安慰人。 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 “……那怎么办。” 却没想话一出口,纪书梧愣了愣:“嗯?” “你说,怎么办。”他低声道。 她安静下来,朦胧的眼眸顿住,还真想了想。 她就这么抬起醉醺醺的眼看他,抽噎着问: “我这么伤心,能走医保吗?” 醉得不轻。 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靳修臣“嗯”了一声,“可以。” 听到回答,纪书梧又垂下眼睫。 她吸了吸鼻子,闷闷道:“那生活出卖我。” 靳修臣刚想回答她没有。 她却松开手坐回椅子上,闭上眼。 说话明明是悲伤的调调,她说的话却不着调: “能不能按斤卖?” “这样我可以值很多钱呢。” 靳修臣哑然片刻,又“嗯”了一声,“可以。” “我好饿!” 她猛地睁眼,歪了歪嘴角,抬起手指向一连串的店铺,哼哼唧唧出声: “我要吃那家土豆泥,我要吃那家重庆小面,我要吃那家煎饼果子,我要吃那家炸鸡排,我要……” 她的话条理清晰,靳修臣都要怀疑她是真醉假醉了。 “可汗大点兵”到最后,纪书梧索性不说了,跌跌撞撞走向那卖土豆泥的店铺。 喝得太多了,她眼皮死沉,脑子也不灵光。 说话是想到什么说是什么。 现在她就想吃东西。 吃很多,很多东西。 ……当断头饭。 纪书梧站在店铺前,灯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强撑着困意,刚想甩头就被人扶住。 旁边有很安心的味道。 她顿了顿,静静注视着老板,迟钝的大脑宕机。 正思考怎么点单时,就听到有人替她说道:“老板,来一份。” 生意惨淡,本来准备收摊的老板,看着靳修臣犹豫。 先前准备的土豆早就清理扔掉了,现在要做的话得拿新的重新削皮…… 靳修臣接收到了老板的为难,又看着女生泛红的眼眶,眼底净是红血丝,还有渴望的眼神。 靳修臣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扫码。 老板刚想出声,立马就顿住了。 “滴——微信收款1000。” 周遭安静,这一道声音在黑夜中格外突出。 这条街的所有店铺生意都不好,听到这一声响附近的店铺老板纷纷出来查看。 靳修臣只声音淡淡:“就要一份。” “如果为难可……” “哎哎好的,好的。”老板回过神,赶紧打断他去拿土豆。 靳修臣想拉纪书梧去旁边坐,结果纪书梧的目光正定定落在老板手中的土豆身上。 “怎么……” “这土豆怎么长得跟马铃薯一样!”她看向他,指尖指向老板,不满道。 靳修臣:“……” “坐好。” 靳修臣一字一顿。 纪书梧瘪了瘪嘴,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 靳修臣扫了一眼纪书梧,径直走向卖重庆小面那摊:“要一份。” 他扫码,重庆小面老板连忙道:“小伙子,27块就好。” 靳修臣看了一眼坐着发呆的女生,还是转了一千。 老板诚惶诚恐,他只道:“这么晚了还叨扰,实在抱歉。” “您做好直接送到她那。”靳修臣指向纪书梧,“行吗?” “可……可以。” 靳修臣转身去了下一家。 没关店的店铺都迎来了地主家傻儿子。 或者说财神爷。 …… 纪书梧感觉脸烫烫的,整个人呆呆看着桌上一堆吃的。 “一份怎么这么多……” 她苦恼,仰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男人,神色迷茫。 “你怎么买这么多……” “庆祝。”靳修臣回答。 有什么好庆祝的? 今天是什么节? 纪书梧一想问题脑子就疼,她只觉得心情不好。 过节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情绪又涌上来,她突然又想哭。 “纪书梧。” “杀青快乐。” 纪书梧一怔。 于她而言,现在的世界光怪陆离,旁边的人也看不清相貌。 杀青…… 听到这句话,女生笑了起来。 醉醺醺的她像是得到启发,眉眼弯弯。 靳修臣有片刻怔神。 紧接着,昂扬向上的声音响起: “嗯!” “是烂片我也会杀青快乐!” 第23章 你追的是靳修臣?? 【沈茴:你追的人是靳修臣??】 此时,纪书梧坐在前往《今日职业》综艺录制的车上,看着这条消息顿了顿。 昨天她喝断片了,零星记得几个片段。 好像是酒鬼的她正好撞见靳修臣,然后就缠着人家不放。 然后人家只好把她安置在家中客房。 不大巧,栖上云端的客房,致歉后她要离开,而靳修臣又正正巧也要出门,于是他们一同走到了南门。 ……沈茴,是南门保安。 纪书梧挠了挠头,打字回复。 【姜太公:是的。】 沈茴消息透露出她自己的恼。 【沈茴:为什么?】 【沈茴:原因呢?】 【沈茴:你先前说的一见钟情,打字的时候自己笑了没??】 纪书梧不能和她说真实原因。 时机不对。 【姜太公:其实是……】 【沈茴:?】 【姜太公:我讨厌一个人。】 纪书梧不知道这样可信度高不高。 【沈茴:谁?】 对面秒回,纪书梧却皱起了眉。 【姜太公:?】 【沈茴:你讨厌谁?】 【姜太公:我说,我讨厌一个人。】 【沈茴:我知道了!所以你讨厌谁?】 【沈茴:你追靳修臣是为了报复那个讨厌的人吗?不是吧你……】 【沈茴:那你之前说结婚?你这得多讨厌他啊不是……你……你糊涂啊纪潼潼!!】 纪书梧:“……” 【姜太公: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讨厌一个人和我讨厌一个人。】 【姜太公:是两个意思。】 【沈茴:……】 【姜太公:……】 【沈茴:6。】 【沈茴:潼,不是我打击你,这种一般找个门当户对的,而不是你这种穷屌丝。】 【沈茴:虾找虾,你这种癞蛤蟆撑死找青蛙,OK?】 说话要不要,这么伤人。 纪书梧据理力争。 【姜太公:谁穷了!】 【姜太公: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沈茴:不是吗?】 【沈茴:别人事业有成,而你,我的朋友,你蜜雪冰城。】 【沈茴:[捂脸][OK]】 【姜太公:……】 沈茴自从知道纪书梧追的人是靳修臣开始,言语有些偏激,并极力反对。 纪书梧也不知道沈茴这是怎么了,但这件事她只能先放一放,全力着手这次录制。 宋铁心说,这个之前接的综艺是最后的机会,最好扭转一下风评,有不合适的地方她也会联系节目组减掉。 纪书梧叹息一声。 随后。 车,停了。 - 靳修臣指尖敲击着桌面,直至于卓推开门。 “怎么样?” 于卓恭敬道:“老板,联系上了,我们现在是要……?” “最快的时间,买了。” 靳修臣淡漠道:“然后,反水。” 于卓点头表示知道,随后将手中的文件递过去。 靳修臣拿起钢笔,刚准备签字时,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他顿了顿,放下笔。 还是“姜太公”的消息。 【姜太公:今天的你对我爱搭不理。】 【姜太公:明天的我!】 【姜太公:还来找你!!】 靳修臣看着上面他没回的消息,皱眉望向于卓。 于卓一个激灵,脑袋上冒出问号:“怎么了吗老板?” “微信有时候收不到消息,你知道为什么吗?” 于卓又感觉身上开始出汗了。 老板超绝压迫感。 “也许是,bug?”于卓小心翼翼道。 靳修臣:“怎么修复?” 于卓:“……” 他记得他应聘的是助理。 不是牛马。 “怎么?” 于卓立马挺直腰杆。 “额,这个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看情况。”于卓轻咳一声,“老板可以给我看看吗?每个手机机型都不太一样……” 靳修臣将手机推过去。 于卓看见手机愣了愣。 怎么是旧机啊,旧手机有点毛病是正常的,这…… 于卓拿起手机,问道:“老板,密码是什么?” “就是修复bug怎么说也要个一两天……” “8664。”靳修臣道。 于卓边转身边解锁手机,然后瞬间定住。 靳修臣刚签完字,抬头就看见于卓一脸正气道:“老板,忘了说一件事。” “讲。” “宋铁心经纪人在五个月前给纪小姐接了档综艺,今天纪小姐应该是去了。” “这档综艺火爆,但是一个月前被人扒出有剧本,现在这期综艺进行实时直播,艺人是不知道的,要不要我悄悄报信给纪小姐……?” “你真就默认她真的品行不端?”靳修臣神色平静,将钢笔放在指尖把玩。 于卓低头:“是我多嘴了。” 于卓灰溜溜出了办公室,目光落在这台旧手机身上。 今天老板要他做的事,原因他一律归结为,纪小姐是纪少的妹妹。 但是在看到聊天记录的那一刻…… 原来老板真不是关照纪少的妹妹。 他们,就是有私情!! 第24章 我是叶渝 推开车门,纪书梧发现周遭的摄影设备很多。 她垂下眸,尽量让自己平静,迈步走向早到的人群。 实时直播中,弹幕纷纷滚动。 【这个嘉宾谁啊,神颜!看我舔舔舔!】 【楼上的,这是墙纸爱高中生那位。】 【6。刚刚还狂截图,感觉相册被qj了。】 【其实抛开别的不谈,这长得是真好看啊,肤白貌美大长腿的……】 【可惜你不是高中生。】 【说实话,我没觉得有多好看,你们不觉得她鼻子歪了吗?】 【我也觉得,整了吧,有没有侦探查查?】 【笑鼠了,突然觉得这句话特别适合这姐:岂无山歌与村笛?欧雅医疗美容还我漂亮妈生鼻。】 …… 季冰瑶正和谢明初聊着,目光却顺着谢明初,落在了向这走来的女生身上。 只远远一眼,季冰瑶就认出来了。 纵使隔了那么多年,女生还是一样,浑身透露着令她厌恶的气质。 那么多黑料还能上这档综艺,背后金主果然不一般。 季冰瑶神色一瞬冰冷。 纪书梧还没靠近人群,一位长相花容月貌的女人向自己走来。 “呀,学姐好久不见呢。”季冰瑶笑着打招呼。 纪书梧没回答。 季冰瑶热情说:“学姐,我以前可仰慕你啦!我从来没见过学姐这般真性情的人!” 纪书梧轻轻“嗯”了一声。 季冰瑶表情瞬间委屈:“学姐是否真的很讨厌我?” “额……” 直播弹幕又刷起了屏。 【纪书梧这是在小牌大耍吗?我们瑶瑶可是当下最火小花,她是怎么敢的??】 【不过瑶瑶这是什么意思呀?学姐?】 【客套吧,纪书梧和季冰瑶是大学校友好像。】 【这个猥亵高中生的女人也配和瑶瑶同校??】 【没素质,道德还沦丧的人那学校为什么会录取啊,笑。】 【什么学校?避雷了(??°Δ°`)】 【北城大学。不是老弟,虽然不是985211,但也是全中国最豪气的一本,录取分怎么说也要600,你还避雷?】 【好吧,是人家学校避雷我(ó﹏ò??) 】 【要不说学习过滤学渣不过滤人渣呢。】 【纪书梧是捡漏加花钱上去的,选冷门专业分数线差个50分都能录取,你们真以为女的多有实力啊。】 【请你“女的”面前带上“这”,二臂伪人。】 直播间网友吵得不可开交,而这里的众人却一致认为是录制综艺。 季冰瑶垂下眼眸,意味不明:“学姐还在记那年的事吗?” “八九年了,学姐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季冰瑶故意爆着瓜,“当年如果不是学姐针对我,我又怎么会拉黑学姐呢。” 纪书梧:“?” 季冰瑶抬手擦泪,转身留下一个背影,继续和大家聊天,故意落下纪书梧,让其独自尴尬。 季冰瑶不喜欢纪书梧。 甚至说得上恨。 八九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那么久。 那年北城大学新生群里,她不过发条消息就被纪书梧莫名其妙怼了。 最后她怒火没发泄出来,就被拉黑了。 2017年,她在新生群里发了张自拍。 【瑶瑶敲阔耐:呀,不小心发出去了。】 有人底下回复。 【16级汉语言 牧渊:两分钟没过,可以撤回。】 她那时被人回复,心里美滋滋,再接再厉发。 【瑶瑶敲阔耐:人家想在大学谈个男朋友,有人推荐的嘛。】 【瑶瑶敲阔耐:自荐也行啦QWQ。】 【16级汉语言 牧渊:建议上转转。】 【瑶瑶敲阔耐:转转是什么呀。】 本来和这个学长聊得好好的,偏偏有贱人要来横插一脚。 【15级心理 纪书梧:二手平台。】 转转是什么呀。 ——二手平台。 看着这段对话,季冰瑶脸一阵青一阵白。 什么意思?! 骂她只配二手吗! 她怒火中烧,加上纪书梧就骂。 【瑶瑶敲阔耐:他妈的傻逼玩意,有你什么事啊?!】 【瑶瑶敲阔耐:你不就嫉妒我长得好看吗?】 【瑶瑶敲阔耐:多少钱一天啊?贱不贱啊?死*东西。】 她又骂了一大堆,打字正累时只收到一条回复。 【岁暮:瑶同志,文明上网。】 她再骂,却显示被拉黑。 季冰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至此她恨上了纪书梧。 - 时谭察觉到了这份孤立,皱了皱眉,小跑到纪书梧身旁。 “纪姐姐!” 纪书梧从发呆回神:“嗯?” “没事,你不用紧张,不要怕。宋姐让我悄咪咪跟你熟悉一下。”时谭凑近纪书梧,两人就这么鬼鬼祟祟小声的讲话。 她小手指指向穿着西装的冷酷成熟男:“这个有点小实力,今年的得奖影帝段景之,咱不惹他。” 她又转头指向季冰瑶面前,笑得阳光的白衬衫男人:“这个也有点小实力,最近很火的爱豆谢明初,这个不要惹。” 她瘪了瘪嘴,又指向季冰瑶:“这个是季冰瑶,最近也火……不要惹。” 时谭的小动作都被摄像头记录在内,弹幕一片哈哈。 【小谭女鹅瘪嘴的样子好可爱!!】 【虽然但是她为什么要理这个纪书梧啊?流汗黄豆.jpg。】 【就是……我看着有点虾头。】 【我女鹅就不能善良吗?怎么,你们间接性眼瞎?看不到纪书梧被队伍孤立啊。】 【她被孤立也是应该的啊……】 【时谭和纪书梧同公司艺人,你们事儿精啊?】 这时,坐着处理设备的导演张云廷说话了:“欢迎来到《今日职业》节目录制现场,今天这期职业是,警察。” 话音一落,不包括时谭和纪书梧俩人的队伍开始议论。 谢明初惊奇:“不会今天会有人嘎,让我们调查吧??” 季冰瑶抬手,面露害怕:“啊……” 段景之思考片刻道:“无事,我演过很多部刑侦剧,和真警察讨论过一些案子,应该没问题。” “我平日虽然也爱看刑侦类型的书,但是都不懂,”谢明初嘿嘿笑了,“哥!这把靠你了!” 【啊啊啊,我谢哥绝绝子!段景之很有安全感有没有?】 【放心,我们精致在掉链子这种事上从未掉过链子。捂脸.jpg。】 【精致哥加油啊!】 纪书梧心不在焉听着他们的抱团对话,掩眸藏思。 “纪姐姐,怎么了?”时谭小声问。 纪书梧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职业挺有意思。” 时谭安慰道:“纪姐姐你别怕,我们也好好表现,不会被淘汰的!” 《今日职业》录制当中一般会淘汰一些表现不好的艺人。 纪书梧没在意这个,抬眼看向一些细微不易察觉的红光。 录制设备好像有点不太对。 有隐形摄像头,还有摄影师举着的设备。 和摄像头那种拍摄类型不同,倒更像是…… 她若有所思望向导演。 这是要玩阴的? 她以前查案,勘察到一家酒店,那家酒店查出有隐形摄像头。 与以往装摄像头的酒店不同的是,酒店一幕幕直接被实时直播出去,电脑网页就能看到。 张云廷开口:“由于本案谜团重重,局里寻了另外两位‘警察’,七人一同调查。” 弹幕一片疑惑。 【啊?还有嘉宾?官宣没说啊。】 【我去,藏那么深?影帝张导都请得来,这两位‘警察’的身份……】 网友十分期待,就看到有人向这走来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撑着伞,遮挡住大家的视线。 【官宣就那几个人,为什么增加嘉宾不说?】 【会不会是临时找的素人啊?】 最后一条弹幕得到赞同,旋即伞被放下。 一男一女,两张生面孔。 女生穿着一条白裙子,气质温婉,身材娇小,皮肤雪白,看着柔柔弱弱的样子。 而男生则反之,简单的白色衬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身形矫健。 【2g网,这是谁啊,有人知道吗??】 【不是你2g,这个就是素人。】 【……那素人好上镜!都可以去当明星了!】 【你真是饿了。】 【就是,你们那闹饥荒了吗?那女生能比得上瑶瑶?谢明初和段景之不比那男生强啊?】 弹幕吵翻天,纪书梧却看着男生怔神。 “你们好,我是魏琴语。”女生笑着打招呼。 紧接着,男生道:“叶渝。” “经报案,现在我们要处理一起抛尸案,死者死状惨烈,找不出确实身份,请各位‘警官’协助处理此案,为尸首昭雪,让罪犯伏法。”张云廷拿着手稿念道,“率先找到凶手,查出尸体身份,将获得死者家属给予的奖金奖励。” 叶渝在这时抬眼,正正撞入纪书梧的眼眸。 他愣住。 她神色也复杂。 没人在乎他们的插曲,张云廷继续: “现在你们将去一间审讯室。” “请开始你们的调查。” 第25章 恐恐日记 昏暗的审讯室里,伸手不见五指。 人有对黑暗的原始恐惧,在其中时,五感会变得灵敏,呼吸声格外清晰。 “不会蹦出杀人犯吓人吧……”谢明初颤抖的声音传来。 话音一落,一束灯光突然从头顶亮起。 众人齐齐向着跑向墙边远离光源。 纪书梧站在原地,没动。 【刚刚那么黑,最冷静的竟然是纪书梧?】 【我没看错吧,谢明初刚刚抱着段景之??】 【季冰瑶也抓着谢明初,笑死了,全场最害怕的是谢明初吧。】 【不是,这三人搁这演燃冬呢??】 纪书梧看着大家都心有余悸的样子,没多说什么,目光落在审讯桌上的一打照片上。 好好表现…… 不然会被淘汰…… 纪书梧拿起那几张照片。 她想,在综艺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况且还是实时直播。 她眸光专注,想把这当成工作对待,眉头却皱了起来。 四周围上人,她像没注意一样,直接无视。 谢明初不满:“你行不行啊?不行给我们段哥看!” 季冰瑶附和:“学姐,人家看刑侦书的,你一个破学心理的,不要为了风头就逞强呀。” 网友们的火头瞬间指向纪书梧。 【就知道这心机女没安好心。】 【瑶瑶说学破心理的……呜呜呜无差别伤到我了 o(╥﹏╥)o 】 【纪书梧耽误进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在包庇凶手?】 【让段景之看啊!婆婆妈妈耽误时间我真TM服了。】 【一点团队意识都没有,能不能淘汰她?】 【段景之是男人你就把她手上的照片抢了!我想看你分析!】 可惜艺人看不到弹幕,更不知道是实时直播。 纪书梧垂着眸看不清神色。 她有些分神。 因为旁边那两个人叽叽喳喳的,真的很吵。 这边时谭根本插不上话,段景之不说话,也不阻止。 魏琴语觉得他们好无赖,看着纪书梧眼底尽是担心,她好想冲上去打断他们……!! 就在这时,女生的声音响起。 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打断了他们的叫嚷,和看好戏的人的思绪。 “死者女性。” 她放下一张照片在桌上。 入目是绿色但并不清楚的湖面的湖面,平整中有一块地凸起。 是一具浮尸。 这张照片是从很远的地方拉聚拍的。 但是,连那块凸起都不明显,更别说像素模糊不清了,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现在已经开始胡编乱造了吗,我不会看,等着段景之打脸。】 【从来没觉得实时直播这么精彩!请以后各大综艺都采用这个!】 “凶手男性。身高在173左右。体重在160以上230以下。” 她又放下一张照片。 是潮湿泥地里的一个脚印。 给众人听沉默了,网友也沉默了。 【这是有剧本吗?还是说真能分析出来。】 【不知道,说得好真。】 【听说这姐最近杀青的那部剧,也是刑侦剧。】 【凭她这个没实力的花瓶?】 【我也更愿意相信是有剧本。】 “还有一个人,双人作案,年轻男女。” 她再次放下一张照片。 上面是案发现场的整体。 在天桥上往下拍的角度,抛尸的脚印路线一清二楚。 “死亡时间超过两个小时。” 这次她说完没有立刻放下,而是看了会。 她蹙了下眉才将其扣放在桌面。 众人看去,是死者的尸首。 尸体泡得腐烂不堪,面部尽毁。 基本看不出什么信息。 有些人吓得不敢看,段景之在旁边质疑:“这人身形较魁梧,衣服都没脱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纪书梧抬起眼,淡淡望向他。 莫名的,他一阵寒意。 纪书梧没多说什么,指着第一张照片,“浮尸面朝上。” 她就解释了那么一句,才想起来她不是来工作的。 纪书梧四处看了看。 【她在看什么?我怎么感觉她在看我?】 【啊,该不会被发现隐藏摄像头了吧。】 【我就觉得纪书梧有剧本。】 最后,纪书梧看向了摄影师举着的摄像头。 “这个杀人手法过于蠢笨,不出意外是过失杀人。” 纪书梧拿着刚刚放在桌上的照片举起,耐心解释。 “第一张,一个科学小原理。” “第二张,泥深陷程度加上发现案发时间和雨水混合,猜测的大概范围。” “第三张,不难看出是两个人的脚印,步伐间距。记得一本书里有句话,一个一步能迈四尺长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老人。” “……” 顺便一带说完后面的几张,纪书梧想了想,道:“给大家科普一个杀人小知识。杀完人不要往水上抛尸,它会浮起来的,哪怕尸体身上有什么重物也会浮起来。” 直播弹幕早已一片安静,都老实了。 【听不懂,退朝。】 【我敲,你们懂刚刚这姐在分析的时被打断的眼神吗?】 【嗯嗯嗯!感觉就是,你再打扰我工作小心我刀了你。】 【这眼神杀气恐怖如斯,而且纪书梧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是凶手!天呐,我打字的手都在抖.....细思极恐!!】 【!!粗思也恐!!】 【!!不思也恐!!】 【!!恐恐日记!!】 【别玩抽象了。话说这姐是警校毕业的?】 【看了啊,纪书梧是一个一本毕业的,不是警校。】 【笑死我了还杀人小知识。】 谢明初不满地说:“不就是刑侦类型的书和剧看得多吗,我也爱看。” 他突然扬声道:“既然你这么有实力,那我考考你怎么样?” 考你妹。 纪书梧抿唇笑笑,内心翻白眼。 “嗯,你考,你随便考。” 话虽如此,但其实她根本没想真回答,等谢明初张口那一瞬,直接打断:“其实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们这种爱考考别人的人。” “就像试卷一样天生纸张。” 谢明初:“……” 纪书梧冲他歉意道:“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江城人特别喜欢写试卷,你不会曲解我的意思的,对吧?” 【天生纸张,天生智障,我嘞个骚刚。】 【这姐就差把“我就是这个意思但你不许骂我”说出来了。】 【热搜可以更新了,黑红女明星硬刚顶流爱豆。】 【好玩,好玩,太好玩了这综艺!!】 纪书梧没再给谢明初眼神,扭头看向导演张云廷。 张云廷一惊,有点汗流浃背了。 “导演,死者的家庭信息呢,生前样貌这些怎么没有?”纪书梧问。 张云廷:“……” 前面他说的话这姐是一点都不听啊。 不过纪书梧真的太吓人了。 张云廷解释道:“我们无法确定死者是哪一个,因为当天同时有四个人消失在小镇上。” “小李,失踪四个人的照片。”导演叫旁边的助理拿了过来。 照片还没递过来,就被谢明初抢先拿走,纪书梧一顿。 【终于可以看精致哥分析了!】 【我刚刚听纪书梧分析挺精彩的,不过感觉素人和时谭小可爱的存在感很低啊。】 【因为热度低啊。】 【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 这边,谢明初、段景之还有季冰瑶立刻拿着这些人的照片和尸首照片对比。 纪书梧不想挤,便远远一扫,重新看向刚刚的第一张照片。 虽然有点模糊,但这张尸首的关节不太对,像是被人打断后才抛的。 为什么要打断人的关节…… 她视线落在脏乱臭差的环境里。塑料袋,瓶瓶罐罐,发霉的食物,石岸上的是…… 纪书梧表情复杂。 一言难尽。 好弱智的案件。 虽然这显然是一个道具尸首,细节处理得不是很到位,但胜在逼真,她就当工作去试了。 她现在预想了大概。 很寻常的案子。 纪书梧拿起桌上那张案发现场照片转身走向导演。 “可以去犯罪现场勘验吗?”纪书梧拿起照片,“就是这个。” 那肯定不行啊! 张云廷咬了咬牙,拉着纪书梧小声:“姐,我们是剧本杀,不是真的死人了。” “天桥下肯定有很多人走过,布置不了现场。” “哦。哦。”纪书梧也小声回应。 最后建议道:“对了,你们尸首尸斑画得有点假,深浅错乱,一看就知道是活人扮死人。” “还有那个胶糊在演员脸上,虽然看着以假乱真,但是对演员身体不好,少用哈。” 张云廷:“……” 见张云廷不说话,纪书梧又认真问道:“还有这个案子会不会太简单了点?看过点刑侦书的都能猜出来吧?” 张云廷:“……” 那可不一定,段景之就没猜出来啊。 不过他有点想骂脏话。 纪书梧视线落在抓耳挠腮的众人身上,转头发现摄影师正拍着自己和导演。 “额,这是可以播的吗?”她迟疑着问。 导演顺着纪书梧的视线也看到了:“!!” 纪书梧:“摄像大哥,你去拍他们,我一会就来。” 弹幕炸开了锅。 【救命,谁懂我狗屎一样的笑点!胶糊在演员脸上对演员不好!!】 【踏马的制作组你敢耍劳资!我以为真嘎人了怕的要死!】 【纪书梧说案子简单?看了剧本的她怎么好意思的!】 【楼上别硬喷,张导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的震惊吧,而且这案子我原本觉得难,听纪书梧的分析确实有点简单了。】 【+1】 【+1】 【+10086】 摄影师走后,纪书梧认真说:“导演,这个你想要拍几天?” 张云廷:“……” 他算是知道了。 一群二愣子演员明星里混进来一个真的了。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有偷税漏税? 张云廷语气染上恭敬:“您是来查这些明星有没有问题的吗?” 他话音刚落,纪书梧就眯起眼皱眉。 他立马改口:“同志,我是好公民!你……您等着,我叫人改一下脚本,今晚发给您。” “什么啊?” 张云廷给了纪书梧一个“我都懂”的表情。 纪书梧:“?” 她不说话了,走向人群。 张云廷对着助理吩咐临时将另一个女NPC凶手戏份删掉,布置并留下有关纪书梧的蛛丝马迹。 这下,纪书梧不仅戏份多了,有助于真警察蜀黍查案,综艺还能播久一点,热度就能更高! 耶! 大家还在用着四张照片和死者对比,答案各不相同。 因为四张照片的人有高有矮,有瘦有胖。 有人觉得尸首放久会有变化,有人觉得尸首不会。 纪书梧随手一指,“这个吧。” 众人看向那个微胖,笑起来很可爱的女生照片。 谢明初:“怎么可能?!” 魏琴语:“我也觉得。” 段景之:“你的依据?” 纪书梧眼眸转了转,却对上叶渝的视线。 他刚刚不说话,也没出风头。 他一直看她。 纪书梧移开视线,不着调笑了一声,吐出一句:“猜的。” 第26章 他说现在是2026年 这场直播综艺下午就暂时结束,明天早上才能继续开始。 在场明星拿到手机,看到实时直播的词条人都傻了,都在想自己有没有干出格的事。 纪书梧毫不意外,收工后她披上夹克外套,往沈茴家的小区走。 她打开手机,本想看看沈茴后面有没有说什么,就看到信息那有一条来自“南山”的短信。 “南山……”她轻声念道。 几个小时前的消息。 纪家人给办的手机号,她没有给任何人。 纪书梧星眸微顿,像是想到什么,又觉不可能,迟疑打字回复:【你是?】 片刻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但她却心头一喜。 【南山:靳修臣。】 纪书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靳修臣用短信发消息,但! 这是靳修臣第一次主动找她! 第一次!! 意义非凡!! 纪书梧停靠在小巷口,捋了捋垂落的碎发,压下激动,指尖轻敲屏幕:【有什么事吗?】 【南山:你现在,在干嘛?】 第一次关心!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 纪书梧福尔摩斯上线,观察着蛛丝马迹,试着通过文字捕捉对面心情如何,思考着回复方案。 她很重视这次对话,奈何情商不够,憋了很久,最后直接套用模板。 【我在思考我喜欢的人问我“在干嘛”要怎么回。】 纪书梧嘿嘿一笑。 她觉得自己撩死了,结果对面的靳修臣看到消息沉默了。 在纪书梧发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机上碰巧弹出微博消息。 【《今日职业》里,女明星纪书梧和素人叶渝频频四目相对! 对待爱豆“怼”,对待小花“无视”的纪书梧,综艺上却一直在看那个素人!?他们的关系竟是…………】 ——我在思考我喜欢的人问我“在干嘛”要怎么回。 在跟别人聊天吗…… 叶渝……吗? 靳修臣抿唇,很久才敲下一个字。 【南山:嗯。】 他放下手机,心不在焉批阅文件。 这边收到一个“嗯”字的纪书梧感觉天都塌了。 她连发“???”过去。 这是干嘛啊?? 不懂她的浪漫情怀吗?? 纪书梧不甘心打字,身上却被阴影笼罩。 她指尖顿住。 人。 很多人。 纪书梧还没抬头,衣领就被人抓住,整个人被按在墙上。 男人眉骨有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他身体壮硕,衬托得她渺小而又柔弱。 他身后站着黑压压一片人,个个身强体壮,像是索命厉鬼。 纪书梧来不及反应,寒光一闪,锋利的剑锋朝她刺来! - “滴答。” “滴答……”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绽开血色玫瑰。 纪书梧靠着墙,腰部的白衬衫被血迹染红,脸上也沾了血,头发被汗水淋湿,她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着。 七八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倒在地上,他们的痛苦声此起彼伏,被打得根本站不起来。 纪书梧抬起颤抖的右手。 空着一个血窟窿,鲜血还在滴落。 她已经感受不到疼了。 刚刚…… 刀朝着腹部捅来,她下意识抬手护腰,那把刀就这么直挺挺穿过手心。 鲜血四溅,染红了那部分的衬衫。 因为有阻力,加上刀不长,没刺到腰腹。 纪书梧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尖刀,前面七八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过来要制住她。 她只好咬着牙,强行将刀从袭击者手里抽出。 刀硬生生在手心里转了一圈才被她抢过拔出,撕裂般的疼痛差点让她直接失力倒下。 一群壮汉,个个凶神恶煞,她顾不得那么多,将刀往小巷后抛去,随后退进小巷拉开距离。 好在……他们只有一个人带了刀。 他们蜂拥而上,纪书梧空心的右手攥成拳,躲避,找准机会打,打了一下又一下,直到所有人失去反抗能力。 他们攻势虽然猛烈,但缺乏真正的实战实操,几乎都是花架子,未能真正伤到她。 湿漉的发丝贴在脸上,纪书梧一直大口喘气,左手扶墙,捡起地上碎裂的手机。 血滴在手机上,屏幕失去感应。 她用衣服擦了擦,拨打110报警。 之后,手没握稳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成玻璃渣。 她吃力坐在地上,拿出绷带给自己血淋淋的手包扎。 - 警察局离栖上云端不远,沈茴匆匆请假过来了。 纪书梧坐在警察局外的路边长椅上,脸上血迹斑斑。 沈茴拿纸擦拭着纪书梧脸上的血迹,快要哭出来了:“潼潼,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持刀……” “没事。”纪书梧声音虚弱,“没伤到我。” 纪书梧抿了抿唇:“就是有点可惜,监控坏了。” 那时太慌了,死亡恐惧笼罩着,她打到他们站不起来才停息。 她本来应该是正当防卫的,结果监控坏了。 验伤她只有右手的刀伤,而那群男人,伤的伤,残的残,严重的更是直接瘫痪。 按民事纠纷处理,她还得赔医药费。 “手上那么大一个血窟窿还没事?你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一下?感染了怎么办?!”沈茴又气又心疼。 “茴茴。”纪书梧轻声道,“我没事,你去工作不用管我。” “你闭嘴!” 沈茴气恼,扶着纪书梧去栖上云端保安室的沙发上。 “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沈茴拿起抱枕给纪书梧垫上,“我叫了外卖送药。” 沈茴眼眶湿润,哼道:“你别死了。” “嗯,我想吃我们上学时候特别爱喝的海鲜粥。”纪书梧边说,边扣上夹克外套的扣子,遮盖住白衬衫渗人的痕迹。 “你傻了?早倒闭了。”沈茴无语。 “那,我想吃北城二中门前的臭豆腐。” “人家老板早离开了。” “宋记牛肉面。” “那家改开服装了。” “次次灌汤包。” 沈茴想了想:“这家好像开着。” “等我。” 沈茴起身,开着小电驴离去。 纪书梧抬手捂住脸,右手即刻传来疼痛。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落在颤抖的手上。 白色的绷带染红,不用看她也记得手心的血肉模糊。 她没上药,但好在及时包扎,没废掉。 纪书梧心上蔓延着苦涩,她伸手抱住自己,蜷缩在沙发上。 早倒闭了。 早离开了。 沈茴的话回荡着。 纪书梧到现在才真切意识到,这真的过去了八年。 理智的那条线猝不及防断开,泪水滴在手上。 纪书梧擦了擦眼泪,拿起手机给靳修臣发消息。 【姜太公:你在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没有回应。 纪书梧失落片刻,再次振作。 她不能永远都这么被动的。 她给那群男人赔付医药费的时候,走到病房,他们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纪家要求说。 绑了她,带她去整容,再直接杀害。 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伪造整容时间,再曝出办理的身份证,说这个“纪书梧”是冒充的,最后顶不住舆论压力,羞愤自杀。 纪家办的身份证是真的,那时只不过是为了吓唬她。 只要她死,纪家小姐就还在国外进修,唯一负面新闻就只有追求过高中生。 纪家可独善其身,另寻替身,与一家豪门联姻,实现共赢。 不等一年就打算放弃她,她当然知道是因为那些热搜。 他们不是在在乎她的品性…… 纪书梧视线落在那唯一被压的热搜上。 那天她截了图。 被压的是她进导演房间的热搜。 接二连三要她名声尽毁的谣言,不可能是纪家做的,那会是谁呢? 脑海中闪过很多人的脸。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要…… 逐一破之。 谣言她自有办法解决,但是像今天的生命安危…… 她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防范准备。 靳修臣这条路行不通,就还有…… 纪书梧想到了纪竟思。 他现在在纪家,虽然这次事件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 他也许对他那个死去的姐姐有感情,但对她这个长得像他姐姐的人,绝对是毫无半分情感的。 纪书梧心里有了计划,咬牙解开绷带,将手上的血沾染些许到脸上,再重新拿绷带包扎。 她翻到纪竟思的微信。 早在五个月前就被她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纪竟思日夜不断的消息,在四月份时停下。 纪书梧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声音带上哭腔,发了条语音。 “饭桶,你在吗?我现在情况不太妙……说出来有点匪夷所思,我……我正去南城大街,问了一下路人我之前订的蛋糕店在哪……他说那店早倒闭了。” “他说,现在是2026年。” 第27章 你男未婚,我女未嫁的 黄昏日光暖,无人街道里,纪书梧站在纪竟思面前,深刻感受到了纪竟思眼底的震撼。 “你……” “饭桶!”纪书梧唤了一声,顶着血向纪竟思走过去。 纪竟思后撤。 纪书梧步步紧逼,“你躲什么?” “你……你怎么会……”纪竟思神色呆滞,迷茫不解。 纪书梧腰腹的衣服鲜血遍布,脸上手上都是,殷红一片。 “你怎么也在这?你也‘咻’的一下穿来2026……”纪书梧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恰到好处的停下,喃喃道,“所以你之前微信说我会死……是因为你是2026年的纪竟思……” 她这么说,纪竟思已经深信不疑了。 “你是不是遇到了歹徒?”纪竟思焦急询问。 纪书梧表情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笑了,兴致勃勃分享:“我正准备去南城大街取蛋糕呢,结果突然!冲过来一个神经病,连刺我n刀!我躲我躲,我跑我跑,一个不稳铺盖了,然后……” 她皱眉,忧愁抿唇:“然后那个神经病不见了,问别人说这里就是南城大街,而且现在是2026年。” “我看了手机,好多人都是停用用户,就看到了你还是那个微信。” 纪竟思沉默片刻,上前一步抓住纪书梧的手腕,“你伤得那么严重,去医院。” 纪书梧当然不可能去。 她验伤就伤了个手。 于是,她呵斥道:“放开!” “纪书梧!” “纪竟思!”纪书梧不甘示弱,“你还吼上你姐了?” 纪竟思一直紧锁着眉头,他没空管纪书梧的意愿,拽着纪书梧就走。 纪书梧感觉到右手手腕血液不流通,手心的窟窿又泛着疼。 正打算给纪竟思一脚时,他身后停下一辆车。 纪书梧眼睛一亮。 刹车的声音很大,纪竟思回过头。 纪书梧趁机扯开,往车那跑。 她拉开车门,赶紧钻上车,“快走快走!” 车应声行驶,纪书梧最后扫了一眼原地凌乱的纪竟思,而后转头,撞入身侧男人深邃的眸。 靳修臣出声:“你怎么回事?” 纪书梧擦了擦脸上的血。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夸张,血腥味很重。 “我故意的。”她冲他笑笑,“能送我到繁北小区吗,洗个澡。” 靳修臣眸色沉沉。 是真血…… “去医院。” “哦哦。”于卓调转车头。 纪书梧:“啊??” 别搞。 她赔完钱分文不剩,还要多此一举去医院? “别别别,伤得不重,我没钱付医药费……” “我付。”靳修臣打断她。 纪书梧一噎。 - 帝都市中心医院。 医生拆开绷带的时候,表情复杂。 他看了眼面色凝重的靳修臣,又看了眼乖巧的纪书梧。 医生写了一行字推过来。 ——小姑娘,要我帮忙报警吗。 纪书梧看到没忍住,噗嗤一声:“谢谢您啊医生,他不是坏人。” 靳修臣:“?” 听了纪书梧的话,医生应道:“行,那你们先去验……” 纪书梧抿了抿唇,将验伤报告递了过去。 医生:“?” 靳修臣:“?” 纪书梧不好意思开口:“其实我去过医院验伤。” 医生看着这个报告头疼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拿命当命,你去的哪家医院?这都不给你搞缝合手术……” 医生刚想安排,就看见纪书梧就猛地站起来,她冲着医生歉意道:“算了,打扰了。” 纪书梧从口袋拿出绷带给自己包扎,扭头想走。 她只是想清理一下伤口,毕竟感染确实挺要命的,但是缝合就没必要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受这种伤,缝合手术简直多此一举。 医生看着她娴熟独特的手法,联想到刀伤……顿了顿:“您是有任务在身吗?那也不能不医啊,耽误伤情还耽误任务就不好了。” 纪书梧想了想,没反驳他:“那您能给我清理一下吗,缝合耽误时间。” 医生点点头,纪书梧重新坐下。 清洁伤口的时候,纪书梧抬眼,和靳修臣四目相对。 男人靠着墙,西装革履,打扮总是一丝不苟,淡漠的脸庞,总是不外露的情绪,像高高在上的神明,高不可攀。 她突然道:“靳总,你很讨厌我吗?” 他顿了一下,回答:“没有。” 纪书梧又道:“那你为什么总是不回我消息?” 他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总是给我发?” “喜欢你。” “我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二人同时出声,又双双愣住。 靳修臣垂下眸,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真话假话要是还分不清楚,那这二十六年真是白活了。 她说出喜欢的那一刻,他确定了她到底欲意何为。 她身上的血迹,还有先前纪淮的话,像是在点醒他。 如果她有她自己的打算的话,他是不是也能谋一份利,成全这九年执念。 纪书梧想说些什么,男人就低声,意味不明道:“你不妨说说,你的目的。” 此时医生清理好了伤口,纪书梧重新拿起绷带,低着头包扎。 不成功便成仁。 若成功,就不需要赌纪竟思的良心几何了。 “那我明人不说暗话了!”纪书梧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你说,你男未嫁,我女未婚的,你懂我意思吗?” 话一出口,纪书梧想打死自己。 男未婚女未嫁才对…… 纪书梧故作淡定,却不敢看靳修臣。 若说这句话是在赌。 绝对是纪书梧参与过的最大赌博。 看靳修臣的样子肯定二十五岁出头了,那可是快奔三了! 她就赌中国家庭的通病,他家里人会催婚! 纪书梧心率加快,鼻尖的消毒水味道无法让她冷静。 医院偶尔会有脚步声,其余都安静,更何况他们现在在医生的办公室,她的每一声“砰砰砰”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她……她该不会是真爱上了吧…… 良久,寂静中倏尔响起一声轻笑。 轻灵悦耳。 宛若天籁。 啊? 笑了? 被她逗笑了? 她呆住,猝不及防抬头,男人幽深的眸子裹挟着看不懂的情绪,她刚张口,就听到那低沉动听的声音: “嗯。” 纪书梧心脏漏掉一拍,愣住。 男人轻声说:“答应你。” 纪书梧怀疑自己幻听了。 本来她是破罐子破摔的。 结果罐子就这么被……水灵灵的接住了? 第28章 恨嫁的老板 纪书梧包扎完就和靳修臣出了诊室。 但纪书梧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脑子里全是问号。 他为什么答应? 有利可图? 她有什么利可以给他图? 男人清俊出尘的样貌,帅得人神共愤,他天生眉眼带冷,像南极终年难化的雪,眼瞳深邃幽暗,犹如砚台的漆黑浓墨。 高冷又让人难以捉摸。 “家里人催得紧。”他像是看出纪书梧的疑惑,半掩着眸,出声解释,“我只有一个要求。” 真赌对了催婚…… “你说!”纪书梧眉眼上扬,积极道,“上刀山下火海,什么都可以!” 靳修臣蓦地扫了她一眼。 纪书梧思虑道:“同志,上金山下银海可能不太行。” 她现在一分钱没有。 男人沉吟片刻,音色淡淡:“……你搬来栖上云端。” 哦。 增加可信度是吧。 “没问题!”纪书梧爽朗应下。 话毕,她再度产生顾虑,良心有些过意不去,迟疑着道:“对了,就是……呃,我现在名声可能不太好,靳同志,你真的确定吗?” “我确定你是好人。”靳修臣眉梢放松,平静看她,“我会帮你。” 他想了一个词,道:“沉冤昭雪。” 纪书梧闻言,嘴角没忍住漾起微笑。 她眨了眨眼:“那我们明天去登记……结婚?” 她很少这么上赶着,耳根子发烫,抬手轻咳一声。 “今天。”靳修臣说。 “明天没时间。” 纪书梧愣愣:“哦哦……” 靳修臣身后的于卓听着他们的谈话,沉默了。 他默默低头看着今天星期五的日期。 于卓转头看靳修臣的背影,又转回头移开视线。 再转头,再转回,这个老板还是没消失。 于卓没忍住扶额。 老板和纪小姐的对话。 乍一听,是纪小姐恨嫁。 再一看,哦,原来是他家老板恨嫁。 - 盛夏时节,蝉鸣声阵阵,晚风转凉。 纪书梧紧张的站在沈茴家门前,迟疑要不要推门。 今天挨了一刀心情好,结了个婚。 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纪书梧发了个朋友圈。 【姜太公: 我的强来了。 配图:红本本 】 刚发,就收到了沈茴的微信。 【沈茴:[强]】 没有多余的语言,就只有一个大拇指,纪书梧却像是在家长面前的小孩,不知所措。 她立马把朋友圈删了,沈茴连发两条消息。 【沈茴:我真挺讨厌你的。】 【沈茴:真的。】 纪书梧挠了挠头,强颜欢笑打字。 【姜太公:那……我是你的初厌?】 【沈茴:?】 【沈茴:你干嘛。】 纪书梧一本正经回复。 【姜太公:你表黑成功了。】 【姜太公:我也讨厌你。】 【姜太公:我们可以处错象了。】 【沈茴:?】 【姜太公:还可以一起过敌人节和夕八节。】 【姜太公:并且开敌侣空间。】 【沈茴:纪书梧你……】 【姜太公:宝贝,像我们这样双向辜负的人不多了。】 【姜太公:好好珍惜~】 【姜太公:死鬼,嘴一个.jpg。】 【沈茴:……】 【沈茴:[微笑]】 【沈茴:今晚别让我看见你。】 【姜太公:……】 【沈茴:[抱拳]】 纪书梧不知道回什么,也跟着回了一个。 【姜太公:[抱拳]】 聊天停在这。 纪书梧做了十分钟的心里建设。 刚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女人。 女人张扬明媚的脸此时冷着,更显压迫,她目不斜视像在发呆,又像是在等人。 ……等着审判人。 然后,那张脸慢慢地,一点一点转过来。 她眯眼,注视纪书梧。 纪书梧吓得后退一步。 “滚过来。”沈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纪书梧没动,沈茴气得站起来。 “纪书梧!你真是好样的!你就这么丢下我就走了?!我们之间的美好时光被你当波力海苔吃掉了吗!你跟一个人!一个男人!!走了!??”她气愤,有种闺蜜被黄毛拐跑又无力阻止的感觉。 “一个下午,你……你!!”沈茴捂着心脏,差点气晕过去。 纪书梧赶紧走过去扶住她。 沈茴甩开她,语气难涩:“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错了宝贝。”纪书梧声音放得很轻,像哄着沈茴一样。 沈茴不理她。 纪书梧抿了抿唇,走到餐桌旁拉过行李。 沈茴不可置信:“你……” “纪书梧你这个臭恋爱脑!!到时候被骗得渣都不剩我可不管你!!” 纪书梧拉着行李走回沈茴面前。 女人眼眶气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 纪书梧不知道为什么沈茴反应这么大,不过那句“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倒是让她猜到了一星半点。 见沈茴这么担心,纪书梧叹了口气,服软道:“沈大人,你听我解释?” “你恋爱脑就喝农药调理。”沈茴偏过头不看她,冷冷说道,“我不想见……” 话还没说完,纪书梧伸手抱住了她。 沈茴一僵。 “茴茴。”纪书梧说,“我不知道这八年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不要哭,不要为我忧心,我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的。” 沈茴愣住,“什么意思?” 纪书梧想了想,掏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给沈茴看。 沈茴从破碎的手机屏幕里,看到了两个小时前的对话。 【乔治范范:所以伤你的人,相貌如何?是你惹到那人,还是有人买凶?你知道吗?】 【姜太公:有人买凶。】 【乔治范范:是谁你有没有头绪?】 【姜太公:纪家。】 沈茴猛地抬眼。 纪书梧凝重地回望她。 这个聊天记录,纪竟思问的事八年前。 回答是她骗纪竟思的。 不过聊的本就云里雾里,她就借机解释了。 “可能我做得不厚道……” 沈茴没听,直接打断纪书梧:“所以你不是喜欢他?” 纪书梧陷入了沉默。 “那潼潼……你喜欢什么样的?” 纪书梧还是沉默。 “木已成舟,我不能说什么。”沈茴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你待在我这,我确实保护不了你。” 沈茴想到曾经在纪书梧追叶渝时,她们的对话。 【沈茴:还追?后面当小丑你就老实了。】 【姜太公:不撞南墙怎么知道是墙厉害还是我厉害。】 【姜太公:斗志昂扬.jpg。】 【沈茴:……】 【沈茴:你头厉害。】 【沈茴:别撞太狠成傻叉。】 “靳修臣为人我不知道,我有偏见觉得那种人都是一个德行。”沈茴道,“如果你觉得他是一个好人,觉得他于你有利,你走吧。” 她面无表情,晦暗的脸悲喜不明。 “希望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第29章 你对婚礼的看法呢 栖上云端。 纪书梧踏步进入靳修臣的居所。 整体望去冷清,毫无烟火气息,却大气干净。 家具的选择是不失设计感的现代风格,每一款都像精心挑选的精品,无论是沙发、餐桌,还是书架,主以黑白灰为主色调。 每一处皆彰显着现代与极简的美学,空气都仿佛弥漫高洁雅致的气息。 纪书梧直视前方,映入眼帘的是窗户外开得正盛的花海。 似乎是无尽夏,一簇簇花竞相绽放,统一的艳丽色彩,与室内冷色调形成鲜明对比。 这完全是她喜欢的装修风格,而且很适合养老! 纪书梧扭头,目光在四周游弋,却没看到靳修臣。 房间的门扉都严丝合缝地紧闭,只有一间房,有一道小裂缝,里面的光照射出来。 纪书梧悄无声息靠近,透过裂缝果然看到了人。 这好像是间书房,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端坐在书案前,修长指节握笔写字,眉目的冷冽化冰成水,神情认真而虔诚。 纪书梧敲了敲门。 男人笔尖微顿,“进。” 纪书梧推开门走了进去。 很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在梦游云端,她感觉走路都是飘飘然的。 她站着,有点紧张。 靳修臣稍稍抬眼,又不自然移开:“你坐。” 纪书梧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正琢磨怎么开口,靳修臣就先道:“你不用紧张。” “你就当这是个挂名,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话说的。 这老实小伙子,难道出轨也没事? 纪书梧点点头,冲他笑笑:“了解了,同志。” 然后他又错开视线,低头写着什么。 纪书梧已然忘记自己要说的话。 “对了,就是,你对婚礼的……看法呢。” 很低的声音响起。 纪书梧抬眼,男人没有看她,也没有再写。 她脱口而出:“不办。” 阅文无数的纪书梧,深知一个套路。 和她这个落魄豪门小姐绑在一起,靳修臣应该也知道这套路深浅。 问这个问题原因,结合他本人性格,纪书梧猜都不用猜。 这位同志也许出于责任想办婚礼,但是! 外界这同志的名声可谓是不近女色!不喜欢人类!是以!如若办婚礼,他可就ooc了! 那么纪家肯定就傻逼的觉得:呀!靳总是不是喜欢我家潼潼,所以那么重视? 于是,她就会面临…… ——喂,纪书梧,去找你老公要个1000万周转周转。 ——喂,纪书梧,去找你老公接济一下公司。 以“喂,纪书梧”开头的《霸王条款》。 想想都可怕! 纪书梧一脸正义,靳修臣一脸沉默。 “……” 良久,靳修臣淡淡“嗯”了声。 没说什么。 他放下钢笔,拉开抽屉,将刚刚写的东西放进去,淡声:“关于偷拍,散播谣言的人,我已经报警处理了。” 纪书梧错愕:“啊?” 靳修臣抬眼:“嗯?” “你认真的?” 靳修臣:“我为什么要开玩笑。” 纪书梧没想到这意外之喜,都不需要她揪人了。 她声音染上喜色,:“你怎么找到这人的?报警查抓得也应该是那个发布的人……额,等等,你抓的人是偷拍和散播的……” “主使。”他回答道。 “这么厉害?”纪书梧眼睛一亮,“你怎么做的?” 靳修臣偏头没看她:“没多难。” “找到偷拍的人,买下完整的视频,然之反水。于卓诈他说起诉,他被唬到,把委托人的微信给了于卓。” “然后呢?” “然后两个人一起抓了。”他道。 纪书梧没忍住扑哧一笑。 “完整的视频,还有剧本,我让溱泰官号发布澄清了。” 纪书梧此时说不上来什么心情,感觉挨了一刀一切都变好了? 她拿出手机翻溱泰娱乐的官方微博。 长长的澄清话语,下方配的是几张照片和一条视频。 她的目光率先落在评论区。 【家人们,我老实了,纪书梧好专业啊。】 【古希腊掌管抠细节的神……想到我以前的班主任了,总能挑出不满的地方。】 【文问寻导演对她很恭敬啊,就像小弟看大哥那样。】 【真的没人想过她有特殊身份吗,你看她综艺那井井有条的话,她该不会真是帽子叔叔吧。】 【嘿嘿嘿,俺就知道俺家老婆没问题。】 【这不是还有墙纸爱高中生和金主的花色绯闻吗……评论区这咋了,三观跟着五官走?】 【花色绯闻有证据吗,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强迫高中生有证据吗各位亲爱的,不就一张抱一起的照片?图都爆浆了还有人信。】 抱一起……? 纪书梧停滞在这条评论上。 天地清白,她绝对没抱过叶渝! 所以有图有真相是这张图?纪书梧并没有刷到过,她之前看到的都是她和叶渝的合照。 纪书梧点开溱泰娱乐发的那几张图片。 导演房间里,广凌云站在一旁,纪书梧和文问寻面对面,神色严肃。 ……像是在查案。 后面几张照片是纪书梧修改批注的剧本。 丑陋如斯的字体。 【刑警办案应随身携带手铐、辣椒水,且面对歹徒不率先反击,就等着祉丞援救,不合理!】 【岑泠警校专业课满分,实操经验满两年,问题那么多,遇事靠祉丞这个新手,不合理!】 …… 这个剧本她觉得女主岑泠太过于娇妻,看不出一点幕后boss的感觉,高光全给男主祉丞。 不是说不行,但是给的不合理,于是她就和导演改大纲改到深夜,把不合理的都改掉。 就这么水灵灵放出来了…… 纪书梧点开旁边的视频。 开头,在封锁的现场里,岑泠要和祉丞共同去检查尸首。 在踏进去时,纪书梧喊了声“停”。 广凌云迷茫,纪书梧走向导演。 原本流出的视频停在这,但是这条视频却是有后续。 纪书梧走向导演,说道:“导演,我们就这么进去检查尸首,不太合适。” “踏进现场,破坏凶手和被害人的脚印,怎么查案?” 文问寻很恭敬:“纪老师觉得这个要怎么解决?或者,怎么改?” …… 纪书梧被这个澄清整得目瞪狗呆。 她看向靳修臣。 靳修臣也在看她。 她其实是不在意名声的,但今天他说要助她“沉冤昭雪”。 毕竟俗话说夫妻一体,她臭名昭着和他举世清流,原本还算公平的“交易”就于他不公平了。 纪书梧想,商人逐利,他定然是介意的。 于是她今天默默筹划,结果还没实施,这个有实力的同志直接…… 纪书梧崇拜道: “大哥,小弟膜拜膜拜你。” 第30章 你也配吗 清晨,万籁俱寂中,空幽清脆的鸟鸣声打破静谧,晨曦弥漫,晨雾未散。 综艺直播现场,纪书梧眼皮打架,空气仿佛蕴含着安眠药。 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想上班。 她刚要打哈欠,一位女生走到她旁边,对着她慢吞吞开口:“你好。” 纪书梧睡眼惺忪:“嗯?” 她注视着女生。 一身米白色连衣裙,梳着侧麻花辫,眼睫沾着水珠,额前碎发湿润,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人保护欲十足。 是那个素人魏琴语。 “有什么事吗?”纪书梧询问。 魏琴语攥着衣摆,有些紧张:“我是魏琴语,钢琴的琴,语言的语,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纪书梧没忍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为什么啊?” 魏琴语咬了咬下唇:“不可以吗?” “没说不可以。” 纪书梧不知道她所图为何,但到底没感受到恶意,便也无所谓。 “那,加个微信?”魏琴语问。 纪书梧拿出手机,魏琴语扫了她之后好像很开心,将手机交给节目组了。 纪书梧脑门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垂下眼。 刚刚加好友的时候,她看到被设置消息免打扰的“乔治范范”头像的红点。 思虑再三,纪书梧点进去。 【乔治范范:你现在在哪?】 【乔治范范:你不会露宿街头吧?】 【乔治范范:纪书梧,回消息。】 昨天凌晨发的。 纪书梧有些尴尬。 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要怎么跟这个不太聪明的弟弟说呢。 正想着,手机屏幕跳转,一通陌生来电打来。 挂断电话片刻后,纪书梧走向张云廷。 “张导,我有事要去一趟警察局。”纪书梧道,“我会赔付违约金的。” 刚开直播设备的张云廷和摄影师动作一顿,刚涌进来的大批网友一来就是这句话。 弹幕炸开了锅。 【等等等等等等,去哪???】 【警察局?啊?啊??是综艺安排的警察局地点还是……??】 【这才刚开直播,大家都没走而且赔违约金……应该是真警局了。】 【我觉得这姐有特殊身份。】 【你不是一个人。】 网友都沉默了。 张云廷哂笑:“纪老师……” “应该中午能回来,行吗?” 【让她走吧!我感觉她有任务在身。】 【嘶——走的话,今天人有点少啊。】 【对哦,那个长得有点小帅的素人小哥哥不在,瑶瑶也没来,纪书梧再走就只剩四个人了。】 【那两个是被淘汰了吗这是?】 【还剩四个二愣子啊……那我期待一下精致哥。】 【其实我起那么早是为了看纪书梧,有人同我吗。】 【同上,我的癖好就是看美女分析案件。】 【+1】 【+1】 【+10086】 张云廷沉默很久。 叶渝确实被他淘汰了,他也不在乎季冰瑶有没有来,但是纪书梧! 他昨天刚改的脚本!! “纪……” 话音未落,他看见纪书梧要淘东西,他话锋一转:“纪老师注意安全。” - 刚打开出租车车门,警察局门口,男人的背影映入眼帘。 天空雾蒙蒙的,似有倾盆雨之相,男人惯常穿着黑色西装,庄重严肃,他站的笔直,肩宽腿长。 纪书梧见到靳修臣没有多意外。 “靳总!” 她唤了一声,赢得背对着她的人回眸。 她两步并三走过去,靳修臣敛眸道:“走吧。” 纪书梧心情不错,原是笑着看他的,却在踏进局里时,瞬间不嘻嘻。 警察局的布局和寻常警局差不多,民警忙着处理各大事宜,所以坐在审讯椅,双手被铐住的女人特别突出。 女人脸色苍白,面容憔悴。 似有所感,她突然抬眼,死死盯着纪书梧。 眼尾猩红,红血丝遍布。 “纪书梧。”靳修臣道。 纪书梧:“嗯?” 他语气没多大起伏:“这件事的主使,和不和解,看你。” 纪书梧沉思片刻,迈步进了审讯室,靳修臣跟在她后面。 “学姐,看在我们同出一校的份上,你签了谅解书吧。”季冰瑶强撑着笑意快挂不住,配上白白的脸,略显诡异。 “同出一校……”纪书梧呢喃这句话,注视她,“那你为什么加害于我?” 季冰瑶双眼含泪,咬了咬下唇,突然笑了。 连续几声笑,纪书梧蹙眉。 “害你?这就害你了啊?”季冰瑶眼底充满着新奇,“学姐当年骂我,把我挂墙头,都忘了?你怎么不说你毁了我的大学生活!” “其人之道还之彼身,怎么就成我害你了?” “学姐小白花手段耍得可真好,比当年炉火纯青多了!”季冰瑶恶狠狠瞪了一眼纪书梧,“怪我不懂法,要是当年知道传谣犯法,我定然要你留案底!” “我没挂过任何人。” 季冰瑶骂人,强行忍住:“不承认就不承认,你骂我只配二手的聊天记录老娘还留着,出去后我就放出去。这是真的,警察不会这么不明辨是非管吧?” “你随意。”纪书梧稍稍抬眼,懒得理。 季冰瑶冷笑一声。 反正对方肯定不会签谅解书,她也不忍着,她直接逞一时口舌:“九年前你污蔑我,现在我拍的、发的,哪样不是真的?” 她扫了一眼靳修臣,重新看向纪书梧,一字一顿:“你倒贴有假?你进导演房间有假?你傍金主有假?” “纪书梧,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贱啊?” 纪书梧坦然:“有啊。” 季冰瑶一噎。 “季冰瑶。” 纪书梧垂下眼眸,念出她的名字时,心底改了主意。 “你错了就得认,再者……” 女生没穿什么艳色的衣服,一件丝绸衬衫配上夹克外套,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情慵懒。 那微弯的桃花眼有情,她却无情,看人似在看跳梁小丑,一字一顿: “说三道四,你也配吗?” 季冰瑶手瞬间攥成拳,她咬牙,却见到纪书梧那个“金主”走了过来。 男人眉眼本就冷冽,不怒自寒。 他只扫了她一眼,转瞬望向纪书梧,漆黑墨色的眸光化了些许,语调很平静附和着纪书梧。 他说:“搬弄是非,确实狗彘不若。” 第31章 我一个好朋友 回到《今日职业》时已然中午。 纪书梧跟导演商量了两句,推开节目组准备的密室。 里面的人抓耳挠腮,四处翻找着线索。 工作人员关门发出的声响引起众人注意,大家都看向纪书梧。 【纪书梧回来了?快点快节奏结束九敏,虽然这四个很搞笑,但是卡关卡太久了啊……】 【完了,已经依赖上纪书梧了,没她不行。】 【me too!遇见纪书梧就像东北人吃面!毫无剩蒜!】 “纪姐姐!”时谭眼睛一亮,踱步过去。 “纪姐姐,你知道这个密码锁怎么开吗?钥匙在里面。”时谭眨了眨眼,“我们卡好久啦。” 谢明初没忍住开口:“她来有什么用,我们是找不到线索,又不是傻叉。” “你们找了多久,没找到线索吗?”纪书梧问。 段景之也走过来:“快两个小时了,导演根本没给线索吧。” 纪书梧:“那我也不知道密码。” “我就说没用。”谢明初道。 “嘴不会说话就闭上。”魏琴语不满地怼道。 谢明初鲠住。 【出现了,出现了,除纪书梧外第二个怼谢大哥的人出现了!】 【笑死,谢明初怎么也想不明白上个综艺为什么老是被怼。】 【谢明初:我寄几哭洗蒜了。】 这间密室密不透风,四周的精致可爱的家具,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房间。 刚这么想,纪书梧眼神顿住。 前方粉嫩的沙发,派大星抱枕和海绵宝宝抱枕紧挨在一起。 这沙发不是沈茴家的…… 纪书梧想起上次在沈茴家里吃夜宵发过的朋友圈。 对了,她是凶手的剧本。 这是现实取材吗? 纪书梧无语。 她不动声色走到桌旁,随手拿起一份新闻周刊。 魏琴语在这时说:“我是新闻记者,这个周刊有问题,排班不对。” 纪书梧手指一顿,马上就放下了。 众人:“?” 那个应该是线索。 纪书梧没多说,淡笑:“我们走吧。” 众人:“??” 段景之不解:“走哪?” 谢明初:“直接认输吗我服了……” 纪书梧走到密室大门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铁丝撬锁。 众人:“……” 弹幕安静一瞬。 【要不说不愧是专业的呢。】 【在撬漏洞和撬线索之间,选择了撬锁。】 【找线索or认输,选择了or。】 【本来不好笑的,结果你们这么发笑得我肚子疼!!】 没人阻止,也没人警告,纪书梧放心撬了。 “咔嚓”一声,锁瞬间掉在地上。 找了两个小时线索的众人:“……” 纪书梧推开门,前方有些黑,不过这个房间有灯,也无伤大雅。 她率先踏进去。 众人紧随其后,在所有人进去时,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房间失去光线,即刻乌漆麻黑一片。 “啊!”谢明初惊叫一声。 “段哥,段哥救命啊!有人抓我!!” 谢明初在乱跑,撞掉了很多东西,似乎别人也在惶恐不安地走动。 纪书梧衣袖被人抓住,她也看不清是谁。 【这哥看着楚楚可怜的哈哈。】 【救救楚楚哥吧,他要吓死了。】 【小谭老婆害怕的表情好可爱!】 【都来学习一下魏琴语啊,抓住最有安全的冤大头!】 【这什么勾史形容词,精致哥也很有安全感啊!】 纪书梧没忍住开口:“大家静一静!” 话一出口,东西被碰掉的声音小了,剩下谢明初吸鼻子的声音:“我……我有点怕黑,不是怕别的。” “纪姐姐,你在哪?”时谭不安道。 纪书梧道:“大家放松一下心情就好了。” “怎么放松啊!!”谢明初想喊了,他感觉自己孤立无援。 “那给大家讲个冷知识吧。”纪书梧想了想道。 周遭安静了。 也更诡异了。 众人都在等待纪书梧说话。 纪书梧轻咳一声,开口道:“冷知识,李白其实不太会拒绝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谢明初被问住,大脑思维卡顿,他愣愣道:“为什么啊?” 听他语气好了不少,纪书梧道:“因为李白不会说no,净yes。” 这次周围更安静,沉默都被晒干了。 直播间网友大脑也宕机一瞬。 【好歹毒的谐音梗。】 【哈哈,哈哈……?】 【神金,真的神金,黄金矿工都挖不出这么纯的神金。】 怎么没反应? 纪书梧疑惑,她又道:“那我给大家讲个小故事。” “小明有一天胃疼得不行。 “他没辙了,只好对胃说:胃你别疼了。 “胃说:首先,我不叫胃,我叫楚雨荨。” 众人:“……” 【我真觉得此时此刻应该配一首歌。】 【比如:我晒干了沉默。】 【这姐好努力想逗笑大家,要不都笑一笑?】 【哈哈哈?】 这个不好笑? 纪书梧又道:“你们知道什么人不用电吗?” 纪书梧身后的魏琴语道:“印度人?” “不是。” 这次,段景之接话了:“什么人?” 纪书梧想,这次绝对好笑。 她扬起嘴角:“缅甸人。” 好的,全场又是一阵沉默。 【……】 【……?】 【这姐的谐音梗,运用的炉火纯青。】 【别吵,我在思考。】 【……】 【别吵,她在烧烤。】 【……】 【别吵,她在高考。】 【等会把你们仨炒了。】 现在的人笑点这么高的吗?? 纪书梧语气不解:“你们笑一笑啊。” “哈哈……”时谭弱弱出声,“纪姐姐……讲得好好,我……我都不紧张了。” 【谭,说假话会长鼻子的。】 【笑死了,他们黑黑的可能看不到别人,但他们的表情精彩纷呈。】 “那我们来正经的。”纪书梧适应黑暗后,眼睛勉强能看清了。 魏琴语抓着她的衣袖,时谭缩在角落,她旁边的段景之站得笔直,谢明初……抱着一个柜子,紧紧闭着眼。 听到她的话,谢明初没睁眼询问:“讲什么?” 纪书梧轻轻拂开魏琴语的手,边摸索着,边道:“给大家科普一下小知识。” “医学上有一种腰叫孩腰,顾名思义,腰跟小孩子的腰一样细。” “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将会越来越细,挤压到心脏。” 大家听得认真,直到纪书梧抓到谢明初的手腕。 他发出一声尖叫,成功刺激到纪书梧的耳膜。 纪书梧嘶了一声,与谢明初四目相对。 谢明初发现他可以看清黑暗了,刹那愣住。 纪书梧紧接着道:“直到国外的着名医生说过:孩腰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其实谢明初原本闭眼听小知识,听得津津有味,直到纪书梧说了最后一句。 他无语了:“你有病啊。” 【我是医学生,刚刚傻乎乎去翻书想看看……】 【……你以后在哪家医院就医可以说一下不。】 【我听得津津有味,差点去学医。】 【就知道是谐音梗笑死了。】 纪书梧放开谢明初,走向大门位置。 谢明初嘟囔着问道:“你哪来这么多冷笑话段子。” “冷吗?” 纪书梧淡淡分问,用力撞开了门。 强光照射过来,所有人都不适应的抬手遮挡。 纪书梧有些感慨,轻声回答:“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我一个好朋友给我讲的。” - 另一边高楼大厦顶层,办公室似乎都在回荡着这句。 “我以前不开心的时候,我一个好朋友给我讲的。” 靳修臣看着电脑上的直播。 良久沉默。 第32章 要么是人民币,要么是人民 通关密室后,前面是长长的街道,有车行驶,有人路过。 一切如常。 “现在去哪啊?导演呢?”谢明初望了望,没看见张云廷,也没瞥见拍摄设备,“就没了?” 魏琴语上前一步:“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谢明初不可置信脱口:“又找??!!” 他顿时看向纪书梧,结果看到她正安抚被吓到的时谭。 “……” 他又移向段景之,结果看到段景之已经开始靠墙无所事事。 “???” 【谁来救救楚楚哥,他要碎掉了。】 【刚笑得肚子疼,我妈说要给我联系精神病院。】 【楚楚哥的表情不像演的,他是真要b溃了。】 【话说现在的走向是什么啊?感觉这个密室形同虚设,有没有都一样,没一点有用信息。】 【坏了,我是来看查案的,怎么成看乐子的了!】 【想复刻第一期,想看纪书梧查案!】 【纪书梧风评扭转辣么快吗……你们是真网友还是水军?】 “桀桀桀桀……” 空灵的典型反派笑声自远处响起。 时谭和谢明初同时被吓到,而街道行人面色平静,像是特定NPC一样没听到。 纪书梧抬眸,对着时谭道了句“跟上”就迈步跑了起来。 所有人纷纷跟上。 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跟着总没错。 纪书梧听声辨位,一直追到一处小区门口才狠狠刹住脚步。 “北部落墅?”段景之喃喃自语。 谢明初迷茫:“啊?这就是北部落墅?” 看上去就奢华的别墅区,是帝都豪门最喜欢的户型。 人造的景观水系,清泉石上流,鱼翔浅底,荷叶田田,中央的喷泉广场,清澈的水柱被阳光折射色彩,水声潺潺。 别墅有些隐匿于碧翠林海,有些紧靠潺潺溪畔,满足住户闲情逸致的同时,又处处展现金钱的力量。 “你带我们来这干什么。”段景之皱眉看向纪书梧。 “声音好像是指引我们来这……我说的对吗?”魏琴语说。 “节目组安排的?”谢明初震惊,“这么大手笔?” 弹幕滚动纷纷。 【《今日职业》下血本了啊,我靠,免费参观别墅区?】 【别吧,他们这不是没进去吗。】 【话说刚刚那个笑声好魔性,有人录屏了吗。】 【等他们进北部落墅我就录屏,上吊的时候看一眼打结更有劲。[捂脸][OK]】 这时,张云廷拿着手稿走了过来。 “经‘纪警官’找出死者身份信息,是‘北城小镇’的张圆圆小姐,死者生前住所在这个小区。” 张云廷说:“目前已知凶手为一男一女,男性特征已被‘纪警官’推测出,现在你们的任务,是抓住男凶手,推出女凶手!” “请各位‘警官’前往死者宅院。” 纪书梧神色不明,突然道:“真能进去吗?” “包的。”张云廷丢下这句就离开了。 再一次踏入北部落墅,明明记忆里也不久远,但纪书梧就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众人都看见了节目组布置的引导路线牌,正跟着指引走。 纪书梧沉默片刻,调头与他们背驰相道。 可以说是上帝视角的网友懵了,张云廷也傻眼。 张云廷赶紧用对讲机吩咐工作人员:“别让纪书梧乱跑!弄坏东西就不好了!” 队伍人本就不多,纪书梧的行为自然是引起关注。 段景之抢先追上去。 纪书梧为什么跑? 很可疑。 他想。 那天纪书梧说,凶手一男一女。 男的特征,她准确无误说出了出来,却并没有提及女的凶手。 那女凶手会不会就是…… - 纪书梧待的那个地方没有装隐形摄像头。 等工作人员和众人赶回来的时候,她正在一棵巨大的梨树下,拿着铲子挖土。 众人疑惑。 直到纪书梧挖出一个木盒子。 谢明初脱口:“我靠?!纪书梧你是不是真拿剧本了?” 看着直播的张云廷:“??” 这啥啊? 纪书梧抱起盒子,脑子飞速转了转,平静道:“我们继续找线索吧。” 段景之眸色犀利:“为什么不给我们看。” “这个无关紧要。”纪书梧回答他。 谢明初不满:“那你也不能私藏啊……” 弹幕开始了声讨。 【就知道这姐不是好人,一看就是有剧本的,之前说她厉害的人,现在呢?】 【老实了……】 【九敏,打脸现场,录屏了。】 【服了,她该不会是想私藏然后偷偷看,最后一鸣惊人吧?】 纪书梧顶着众人的目光,知道不说些什么这事不一定能过去。 “纪书梧,最基本的团队意识你总要有吧?”段景之的眉头一直没松过。 纪书梧想起时谭说的。 他是影帝。 不能惹。 纪书梧好声好气道:“段老师,这真是我的东西。” “你们小时候不看小猪佩奇吗?”纪书梧语气诚恳,“你们看那集时间胶囊难道不心动吗?” “我心动呀!这个是我埋的,私人物品,就不给大家看了嗷。” 众人:“……” 弹幕寂静一瞬。 【等等,她说啥?她埋的?】 【等等,她住、住北部落墅??】 【!!!别人的成功令我宫寒……现在上吊。】 【你们真信了?说得跟真的一样。】 【嗯,确实假……凶手一男一女,会不会纪书梧就是其一……】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华生,你发现了盲点。】 【我嘞个豆,没有你们这群网友我可怎么活啊。】 最后纪书梧的诡辩,成功逃过一劫。 没人再多说什么,一同前往“死者”的住宅。 大家心思各异,说不在意纪书梧怀中盒子是假,此时,时谭看向纪书梧的目光也变得犹豫。 纪书梧一路沉默。 他们抓到凶手,则他们得到“死者”家属的奖金。 他们没抓到凶手,则她得到奖金。 但是因为这盒子……搞不好会被怀疑。 纪书梧抱紧怀中盒子,踏进别墅大门。 她一下子就看到了贴在墙上的照片。 ——是上次她分析的那几张。 怎么被贴起来了? 纪书梧若有所思的走到那边。 身后时谭惶恐的声音道:“这……我们真的可以搜捕吗?” “小心点吧。”魏琴语轻声回她。 魏琴语看向纪书梧,她正盯着墙面,神色认真。 纪书梧这边思考半晌。 她没有想案件。 那盒子她要,奖金她也要。 所以当下建立信任才是首要。 纪书梧将盒子放在桌上,随后撕下两张照片,找了找摄像头的位置。 她从容浅笑:“我发现一个有趣的。” 放出钩子,众人视线齐齐望向她。 “上次说的,现在看来好像有遗漏。” 【!来了吗来了吗!分析返场来了吗!】 【终于……终于来个我感兴趣的了。】 【疑似凶手的人分析,你们真感兴趣?】 【那咋了?】 【终于等到了,没吃过爱情的苦,现在劳资懂什么是苦尽甘来了呜呜呜。】 她举起一张照片,是上次分析的第一张。 “之前被迷惑住了。”她垂眸平静说着,面容温婉而岁月静好,“脏乱差臭的环境不是重点,重点是石岸上的那个黑色箱子,是一个行李箱。” 段景之抬眼:“行李箱怎么了?” 纪书梧想了想:“就这么说吧,出现在这个位置,行李箱里面之前装的,要么是人民币,要么是人民。” “可是这不符合寻常逻辑。”段景之看着照片质疑,“一个人,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塞不进这24寸行李箱。” “你在质疑我吗?”她平静反问。 【这女人好拽,我好爱。】 【要我说,精致哥,咱这种看专业书的别和人家专业的比了吧。】 段景之说:“合理质疑。” 纪书梧没多说什么。 她刚刚的话也没别的意思,顶多算欣赏爱提问的学生。 她刚要举起第二张照片,脸色微变。 这张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字,是线索。 ——凶手在五谷信任间。 “……” 她无语,她像哑巴吃黄连。 节目组,有没有人说过这提示很弱智。 像生怕别人看不懂一样。 五谷:稻麦菽黍稷。 菽黍,蜀黍,警察。 ……6。 “质疑得不错。”她不动声色,继续刚才话题,“人是不可能被塞进行李箱的,至少头颅骨,脊椎骨,和膝盖骨敲碎,才能堪堪将尸体塞进行李箱。” “而这张尸首,显然……和正常死去的人不一样。” ——因为本来就是活人演的。 纪书梧组织了一下措辞,“很显然,死者关节尽碎,照片上的行李箱也半开着,我怀疑,尸首之前就被装在里面进行抛尸。” 各大网友成功沉默。 【好专业……好恶心……】 【我服了爸爸。我在吃饭……】 【节目组想过这期节目混进来了一个真的“警官”吗?】 “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线索!”纪书梧深吸一口气说道。 既然放出线索,她要是藏着掖着被发现,跳鸭绿江、钱塘江都洗不清。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这个道理她谨记。 “先前我说,作案凶手,一男一女。”她将照片翻面,将线索露了出来,“还有一个女凶手,在我们之间。” 观望直播的张云廷:“???” 啊?不是?就、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家人们,她都敢直接说了,凶手还是她吗。】 【全局分析通关都是靠纪书梧,她是凶手的话……那不应该啊。】 【可是她那盒子到底是什么?她嫌疑很大啊。】 【没准真是时间胶囊呢?我小时候也幻想埋一个。】 【等等,谢哥狗狗祟祟干什么呢!】 【楚楚哥这是要偷盒子???】 纪书梧放下照片,一转头就看到盒子被谢明初拿了起来。 她呵斥:“你放开!” 纪书梧话语染上恼怒,大家顺着纪书梧的视线,移向谢明初。 纪书梧立马跑过去,谢明初吓了一跳,在纪书梧碰到盒子的时候他没拿稳。 “砰”的一声,盒子摔在地上,木头发出沉闷的声音。 里面很多张白色的纸张掉了出来。 第33章 纯碱不是碱 谢明初有点尴尬,蹲下就要帮忙捡,入目是龙飞凤舞的字。 【追人第一式,日夜不断送早午晚餐。 追人第二式,失败就安慰,成功就夸赞。(切记,不要发火不要生气,那是人民,是人民,忍耐!) 追人第三式,进退有度,切勿染指祖国花朵!】 是长长的追人招式,一页就有十八条。 最后落款是:纪潼潼。 周围陷入诡异的安静。 直播间弹幕也时不时蹦出几个人。 【还……还真是这姐的东西?她以前住北部落墅??!】 【只有我注意到追人?这是实锤墙纸爱高中生吗?】 【楼上,你是没看到进退有度四个字吗?不过追是肯定有追的……】 【这追高中生也没干什么事啊,每天送早餐跑题给情绪价值的,第十式还是帮补习高中知识……我服了,纯爱战士啊。】 【网络发达了哈哈。名声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舔狗,现在是纯爱。】 【纯碱不是碱,我的深情不是舔!】 【高中知识……看懂的人已经内牛满面了。】 纪书梧看见只露出了她的“舔狗日记”,别的都有封面没有被翻开,她暗松一口气。 她蹲下拍开谢明初的手,收拾地上纸张。 身后,段景之再次审视纪书梧:“追人技巧?” 纪书梧现在心情差到爆炸,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明:“嗯。” “我记得你是17年追的高……”段景之顿了一下,改口,“追的人吧。” “是,段老师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声音寒冷:“那你为什么说是因为看……小猪佩奇才埋的这东西。” 纪书梧面无表情,条理清晰,语气更冷:“我比你们老得多,小猪佩奇15年传入中国,我那时候上大学了,就不能图个新鲜跟风看?” 话毕,全场沉默,时谭听到这话愣住了。 【对哦,这么算算,纪书梧应该是这里年龄最大的?】 【啊?不是段景之吗?】 【段景之也才去27,纪书梧都29了。】 【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20岁左右……】 【啊啊啊啊嫉妒使我面目全非,她29像18岁小姑娘,我29村头大妈叫我姐。】 【秦始皇能统一美貌吗,这姐漂亮得跟别人不像在一个图层的。】 【别扯这上面,重点不是谢明初随便动别人东西吗?实属不太礼貌了点说实话,他粉丝别喷。】 【看不下去,说句母道话,谢明初直接给纪书梧道歉吧,美人生气,朕心疼。】 “谢明初。”段景之扫了一眼谢明初,“你家长就是这么教你的?” 谢明初一阵脸热:“我就跟她开个玩笑……” “原来你是开玩笑?”纪书梧冷笑,“我还以为你是没家教。” 谢明初一噎。 “纪姐姐,你别理他,这人怯懦胆小,还没素质!”时谭走过来想帮纪书梧一起捡。 “不用不用。”纪书梧阻止,语气柔和了些。 段景之指责道:“谢明初,这事是你的错,道歉。” “凭什么!” 魏琴语接话:“凭你做错了。你不该乱动别人的东西。” 他感觉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太友善。 搞什么啊…… “对……对不起行了吧。”他偏过头道。 纪书梧将那一沓资料放进盒子里,叹了口气,老生常谈: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我都说是我的东西了,莫非你还要我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以后别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我们要做就做社会主义接班人,而不是聋的传人。” 谢明初:“……” 【谢明初:被警察蜀黍教育了,已老实。】 【谢哥表情跟吃翔一样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纪书梧补上一句:“知道吗?” 谢明初这下是真老实了。 他以前真被警察教育过。 纪书梧这语句,这语气,味太纯正了。 谢明初语气弱弱:“知道了……” - 太阳下山,纪书梧回到栖上云端。 偌大的房子里,所有的灯光都亮着,纪书梧敲了敲书房的门。 没有回应。 不在? 她狐疑推开,确实空无一人。 纪书梧又敲了敲主卧的门,皱了皱门,径直推开。 还是冷色调的房间,家具单调且少,就不像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这么粗心的吗?走了连灯都不关。 刚准备关门的纪书梧突然一顿,目光落在远处的柜子上。 她视力不差,那一柜子都是奖状奖杯。 想到靳修臣神秘的模样,她迈步走了进去。 化学竞赛、物理竞赛,各大竞赛一等奖……奖项众多,还没等她震惊,就注意到了一个标有“贫困生”三个字的奖状。 嗯? 谁? 贫困生? 靳修臣? 纪书梧打开柜子,尘土飞扬,一枚奖牌直接掉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接住。 定睛一看,却刹那间愣住。 “2017,运动会冠军……” 她喃喃出声。 “北城二中……” 这是,靳修臣的? 纪书梧从未设想过这类问题,她拿出万能手机,打开度娘搜索“靳修臣”。 要说不说有名就是好呢,一搜就出来了。 她目光落在信息栏里。 算算时间,2017年,靳修臣也高二。 纪书梧惊奇。 她记得,2017年北城二中运动会可谓群龙争霸,叶渝这样的体育生都只得了第二名。 这……靳同志这么牛掰! 纪书梧又想起微信的事。 若说她有北城二中的学生微信的原因,那就只能是因为那次化学比赛。 那四组人里靳修臣也在吗…… 纪书梧真没印象。 真是照沈茴的话说,她追叶渝有些疯狂了。 这样在北城二中的名人,她竟然都没印象。 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只追人。 纪书梧抬手想将奖牌放回原位,却不知道放哪。 柜子里的东西都井井有条摆好,这个奖牌更像是被随手丢进去的。 纪书梧小心翼翼放好,转身出去做饭。 …… 吃着白米饭,啃着大白菜的她站在窗前。 夕阳余晖,红火色的光辉照射在底下的无尽夏与湖畔上,远处南山葱绿成红。 栖上云端一直是她的梦想豪宅。 绿化带多而杂,春有樱花烂漫,夏有绿荫庇护,秋有金黄落叶,冬有常青松柏,无论哪幢别墅,都能清晰观望南山落雪。 换而言之,就是适合养老。 很适合她这种肺雾。 纪书梧放好碗筷,披上外套便出去夜跑消食。 天色已晚,霓虹灯亮起,夜市烟火人间。 绕着南城大街跑了一圈后,纪书梧没挡住诱惑走进小吃街。 “姨,我要一份小份臭豆腐。” 纪书梧咽了咽口水,正要拿出手机扫码。 “纪书梧。” 一道男声,伴随着手机的“滴”响起,纪书梧下意识应声:“嗯?” 她偏头,身侧人浓眉圆眼,鼻梁高挺,肤色是健康的麦色,穿着白衬衫,垂直眼看她。 “……好久不见了。”他说。 纪书梧语塞,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嗯……是挺久。” “你躲什么?”叶渝向前一步,直挺挺发问。 纪书梧把钱转给老板,客气说:“别来无恙。” 叶渝沉默。 “你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 还没说完,叶渝就打断了她。 他声音很小,很低: “纪书梧,这些年,我过得不好。” 纪书梧静静凝望他。 蓦地,她感觉背后正被人注视着。 第34章 里面是戒指 视线果真是灼热的。 她感受到了不止一道来自身后的目光。 纪书梧没管那些,仰起头,认真而直白问叶渝:“所以你的意思,你过得不好,是我害的吗?” 熙熙攘攘的夜市,炊烟升起,小摊众多,停靠在外的黑色迈巴赫,伫立许久才开始缓缓行驶。 靳修臣最后看向那熟悉的景象。 女生的背影和男生的脸,与记忆中无数次的画面重叠。 他没多说什么,攥紧手中物品,沉默了会儿,对着于卓说:“回栖上云端。” - 女生的话如同利剑,狠狠刺进叶渝心脏。 他抿了抿唇:“我没有那个意思。” 纪书梧:“那是我言重了。” 叶渝轻声发问:“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不错的。”纪书梧随口回,又随口问,“对了,你最后……考了什么大学?” “江城。”叶渝的手不自然摸向后脖颈,“江城大学。” 纪书梧客套:“一本呢,很厉害。” 时过境迁,再次对话,就只剩下疏离客气。 叶渝哑然:“纪书梧,你讨厌我了吗?” 话落瞬间,一道高傲不屑的声音接道。 “就是讨厌你啊。” 叶渝和纪书梧同时愣住。 回头就见纪竟思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睨着他们。 纪书梧:“……” 纪竟思面色很臭,很不爽。 特别不爽。 尤其是看到纪书梧和叶渝站一起,他就能想到他曾经的信誓旦旦。 2017年,在他和大哥和纪书梧的三人小群里。 纪书梧的“壮举”传回纪家,纪淮不安发问。 【纪淮:潼潼,你不会真喜欢那个高中生吧?】 纪竟思直接回复。 【纪竟思:她?】 【纪竟思:她那状态别说喜欢谁,没捅谁都不错了。】 发完不出意外的被怼了。 【纪书梧:纪竟思有你什么事?滚一边玩沙子去。】 【纪竟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你真有喜欢过人吗。】 【纪竟思:[捂脸][OK]】 那时候的纪竟思坚信自己的观点。 结果纪书梧用行动,成功将他的脸皮按地上摩擦。 她真的太舔了。 纪竟思恶狠狠瞪了一眼叶渝。 叶渝:“……” 见纪竟思那么嚣张,纪书梧挡在叶渝面前,没好气道:“你瞪谁呢。” “没瞪你不就行了。” “……” 纪书梧道:“脾气渐长。” 纪竟思说:“你倒是好脾气了不少。” “合着怼人是只怼我呗?”他冷嗤。 “怼的是没礼貌的小孩。”她回应。 叶渝见他们吵起来,他有些尴尬,深吸一口气:“纪书梧,我今天来找你没别的意思。” 纪书梧迷茫回头:“嗯?” “我就是想问你一件事。”叶渝看着纪书梧说。 “不喜欢,不爱,不想,忘了。”纪竟思抢答。 叶渝:“……” 叶渝这下不跟纪竟思客气了:“你神经病?问你了吗?” 纪竟思不留情面吐字:“你傻逼啊,你真以为我姐当年追你是因为喜欢?” 叶渝:“什么……?” 纪书梧:“???” 啊?什么?纪竟思莫非知道内情? 在她惊奇的目光中,纪竟思双手插兜,唇角微弯:“她和那群狐朋狗友打赌输了,被迫追的你。” “你挺不值钱的,她就赌了一百万。” 纪书梧:“……” 叶渝闻言怔在原地,纪竟思直接拉着纪书梧走。 远离夜市灯火,纪书梧摆出一副“无语菩萨”的表情。 纪竟思懒懒抬眼:“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是帮你这个傻二愣扳回一局。” “那我谢谢你的造谣?” 纪竟思:“不用谢。” “你这几天住哪?”他换了个话题问,“我在想你莫名其妙来到这就成黑户了,要不要办一张身份证?” 纪书梧本来还在想用“你认错人了我是你们家那个养女”的话逃跑。 可纪竟思貌似认定她就是那个她编出的“过去穿越过来的纪书梧”。 纪书梧想了想,反问:“假证吗?” “你想要也可以。”纪竟思面无表情,“不过某人曾经不是天天跟我讲法律法规,不让我犯法吗?” 以前,纪竟思和纪书梧休战的时候,纪书梧总会乐呵呵拿着法律书和他分享。 有次他真的无法理解,就直接说道:“你大学不是学的心理吗,你老拿这书过来干嘛?你想转专业啊?” 纪书梧举起一根手指,高深地摇了摇: “法安天下,德润人心。” “有病。”纪竟思没等她继续说,就直接打断道,“我以后又不学法。” 那时的纪书梧想了想:“那至少不能做坏人。” “给你讲讲,预防一下。” “……” 纪书梧听到纪竟思的话,浅浅一笑,调侃:“想这么周到?饭桶,你以前不是挺讨厌我的吗?” 纪竟思没接话头,就这么停下。 他确实不喜欢纪书梧。 原因真挺多的,毕竟在他眼里纪书梧完全是一个脑回路清奇,且爱发神经的神经病。 在三人群里,她经常莫名其妙。 【纪书梧:为什么你们群里说的话都在左边,就我的话在右边啊??】 【纪书梧:好难过,感觉被孤立了。】 【纪书梧:委屈.jpg。】 【纪书梧:不嘻嘻.jpg。】 在纪书梧大学放暑假时,她的脑回路更是不像正常人。 她会拿着他的暑假作业一阵琢磨:“饭桶,你说如果把暑假作业放冰箱一个晚上,会不会变成寒假作业?” “异想天开。”他怼道。 “按照科学道理来讲,怎么不行呢?”她说,“我们同理可得,到了寒假,把寒假作文放微波炉里,是不是就得到了暑假作业?” 纪竟思觉得跟纪书梧说话真的会拉低自己的智商:“所以你的意思,一个破假期我要做两份作业?” 纪书梧嘴张成一个“O”形:“对哦。” “破假期,可我稀罕啊……你说,如果我躲进冰箱一个晚上,我是不是就得到了寒假?” 他嗤笑道:“也许,你会从神金,变成神金冰。” 纪竟思其实也想过和纪书梧好好相处。 在他好不容易拉下脸跟她交流探讨,结果她指着纸上自己写的“甲骨文”,满脸写着“我是傻子”的激动: “文字真的很神奇哎饭桶!” “你看,我们常说的,生鱼片其实是死鱼片,肉夹馍其实是馍夹肉,等红灯其实是在等绿灯,救火是在灭火,夜店是喝酒的,酒店是过夜的,要你管就是不要你管,原则上可以就是不可以,原则上不可以就是可以。” “哇酷……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纪竟思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一个考上北城大学的人,竟然能这么闲这么幼稚。 “北城大学绝对很后悔收你这个奇葩。”纪竟思一言难尽。 结果话落,纪书梧像是被触雷点,热情一扫而空。 她突然来了脾气,瞬间垮脸:“你就很牛了?你算什么东西?蟑螂都不如的家伙。” “你说什么呢!” “我说得不对吗,蟑螂都有妹子为它尖叫,你有吗?” 纪竟思嘴毒,学校女生确实不太愿意理他。 他觉得纪书梧克他。 一见到纪书梧这张透露着清澈愚蠢的花瓶样子,他就想怼、想骂,却每次都说不过这个“蠢货”。 他的一生之敌,大概就是纪书梧了。 每次都能让他颜面尽失的人,纪竟思觉得自己肯定是讨厌的。 可直到纪书梧死的那一天,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少了一个能骂的人? 他不知道。 他现在,也不知道。 “你好歹是我姐,总不能让你路死街头。”纪竟思幽幽说道。 纪书梧若有所思。 良久,她说:“不用了,我现在住沈茴……” 纪竟思皱眉:“你骗人。” 被打断的纪书梧:“……” “你不在繁北小区。” 纪书梧淡定自若抬手,指向一处:“我说笑的,我住那个地方。” 纪竟思回头看去。 乌漆麻黑矗立的房幢没有亮一盏灯,不是像住人的样子。 他眯了眯眼想看仔细仔细,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纪书梧早跑了。 - 今夜无月,星幕满天。 纪书梧回到栖上云端,推开靳修臣家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挺拔的背影。 他站在窗前,骨骼分明且修长的指尖夹着烟,缭绕的烟雾映衬他晦涩的眼,静静观赏着窗外的无尽夏。 “我回来了。”纪书梧说了一声。 靳修臣“嗯”了一声,掐灭烟,随手扔进烟灰缸里。 纪书梧见他动作熟练,不禁问:“你还会抽烟呀?” 显然有点没话找话了。 她只是刻板印象,靳修臣房间有那么多奖,一看就是三好学生,会抽烟挺意外的。 男人没回话,也没回头。 “靳修臣?” 没应。 纪书梧:“?” 她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靳修臣?” 靳修臣又“嗯”了一声。 “……” 感觉人家不是很想和她说话。 纪书梧默了默,悻悻转身。 “你过来。”靳修臣冷不丁开口。 “嗯?” 靳修臣低声道:“给你一个东西。” 纪书梧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他身侧,然后就看到他手上攥着的盒子。 她愣了愣。 接过小巧精致的盒子时,她心底怪异,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是戒指。 她抬眼,正巧撞进男人的眼睛。 如同黑夜般漆黑。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纪书梧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问道: “怎么给我这个?” 第35章 撬墙角 靳修臣沉默半晌道: “……不想让家里人觉得我不负责。” 纪书梧收好:“能理解,能理解。” “同志你是好人。” 靳修臣静静看着她。 不说话了。 窗外花海烂漫,萤火虫游觅花间,像是群星坠落。 靳修臣憋了好久,慢吞吞道:“你不戴吗?” “啊?” “因为……有喜欢的人?” 纪书梧维持先前人设,脱口而出:“我喜欢的是你呀。” 不戴这枚戒指,是因为她想着等靳修家长来带一下应付就好了,若是日日戴着……怪怪的? 戒指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质地细腻,较为简约,衬出中央主石的璀璨,内里刻写着她名字的字母。 纪书梧看着字母顿了顿。 刻字……是定制吧? 做得这么快? “你说的。”靳修臣轻声道。 啊? 纪书梧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喜欢的是你呀。 ——你说的。 纪书梧点点头回道:“嗯,我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戴?”他重复问题。 戴着也太招摇了吧…… 纪书梧不知道该怎么委婉说。 见她神情犹豫,不知要不要说的模样,靳修臣低下眉,平静而淡漠说道:“放心,这不是婚戒,就是普通戒指,戴着招财暴富的。” 他话一出口,戒指就这么水灵灵进入纪书梧的中指。 “戴上我能一夜暴富吗?”纪书梧压下激动。 靳修臣:“……” “两夜也可以。” “……” “一个月也行。” “……” “能暴富就行。” “……” 纪书梧:“你这准不准?真招财吗?” “……真。”他顿了下才道。 靳修臣视线重新落在窗外,他语气平静,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我今天,好像在夜市看到你了?” “是吗?”纪书梧没察觉有什么不对,“我确实去夜市了。” 靳修臣:“你为什么去那?” 纪书梧如实说:“我吃完饭习惯夜跑消食。” “然后跑去了夜市?” 纪书梧:“……” “靳同志,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他配合。 “女孩子,晚上是绝对、千万不能夜跑的!” “因为跑步道路,危险重重!” 纪书梧神色一惊一乍,猛地凑近一步: “若是遇到烧烤等类型美食,那就完蛋了!” 说着,想起自己没带走的臭豆腐,纪书梧抹了抹嘴角流下来的泪水:“我就遇到了这东西,这不,被吸引过去了。” “……嗯。” - 连续早起录综艺,在结束第二天的综艺直播,纪书梧浑身都是死气沉沉的班味。 又是一日一度的,收拾收拾回家。 她摸向指间戒指,默默许愿。 保佑奖金是我的。 今天他们抓到了男凶手。 或者说是她抓到的。 纪书梧还记得将那“同伙”小伙子压在地上的时候,小伙子不可置信的眼神。 纪书梧只能用眼神告诉他: 牺牲你一个,幸福我的家。 上一期密室里,她又是撬门又是撞门的,根本没让他们找到更多线索,综艺也快结束了,她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纪书梧有点疲惫,翻到手机打开微信找沈茴。 【姜太公:在吗?】 对面秒回。 【沈茴:……应该是快不在了。】 【姜太公:咋啦茴。】 【沈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姜太公:?】 这好端端的要对诗? 【沈茴:还有前任的喜帖。】 纪书梧:“……” 她默默将没打完的“还有诗和远方”删了。 【姜太公:?】 【沈茴:我那死了八百年的前任结婚了。】 【沈茴:前些天给我送了喜帖,现在人在婚礼上了……】 【姜太公:教官还是Tony?领导还是医生?】 【沈茴:医生。】 【姜太公:有地址吗宝贝。】 【沈茴:?嘛?】 【姜太公:你的强来了。】 纪书梧捡好东西,往地铁站走。 上了地铁,人流较多,纪书梧却一眼看到了叶渝的身影。 她刚要收回视线,似有所感,叶渝下意识望了过来。 对望的时候,纪书梧眼底一闪而过复杂情绪。 叶渝往她的方向走来,直至站定在她面前:“纪书梧……好巧啊。” 昨天纪竟思造得谣,搞得坦坦荡荡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渝了。 纪书梧尴尬笑笑。 “昨天你弟弟的话,我想过了。”叶渝声音压得很低。 “你不用放在心……” 他没待她说完,道:“纪书梧,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纪书梧笑意僵了。 一点一点,收敛下来。 “你不该和穆灵在一起吗?”她客套浅笑。 “前些天分了。” 纪书梧:“那就没必要多说。” 话毕,地铁门口,人流涌上来准备换乘。 纪书梧头也不回离开。 叶渝想追上去,却兀地被一只手拦住去路。 他抬眼,和一双冷漠的眼睛对上。 男人只穿着寻常白衬衫,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矜贵清冷,与地铁站格格不入。 叶渝顿了顿,认出来他是谁。 北城二中霸榜年级第一三年的学霸,帝都金融数一数二人物——靳修臣。 地铁人少了。 叶渝疑惑。 他为什么会来这? “你……您有什么事吗。”他着急下站。 靳修臣不紧不慢:“你这是要做什么。” 叶渝说:“这好像和你没关系,靳……总?” 男人发出一声嗤笑,他高叶渝许多,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十足:“我问,你要做什么。” 他指尖似有若无摩挲着指骨上的戒指。 叶渝注意到了这个动作。 像是想到什么,瞳孔放大。 靳修臣神色淡漠。 对于曾经的叶渝,靳修臣嫉妒过,嫉妒过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一个人的所有热烈,所有爱。 嫉妒他不摘月,月自为他而来。 但时过境迁,现在的叶渝,他至多是瞧不上。 靳修臣眉目清冷,语气很淡。 “我尊重她的所有选择,予她自由。” “但这并不代表,你有资格在我这里……” 他不苟言笑时,眼眸总是覆着薄冰,此刻他眉骨微动,一字一句道: “撬墙角。” 第36章 恭喜这桩好事 婚宴酒店里,沈茴略显局促。 场面喧哗,好不热闹。 人全都到齐了,宴席最前桌坐的是和新郎关系好的人,而她这一桌,大多都是曾经的高中同学。 男的个个西装革履像成功人士,女的衣容华贵也像豪门大小姐。 而她,穿着自己最端庄的衣服,却在衬托下显得寒酸,和这格格不入。 沈茴目光落在这场婚宴的主角之一上。 庞松清。 他们也是高中同学,本来没什么交集,后来庞松清在医院实习,她对他一见钟情。 喜欢本来就是个毫无理由的东西。 天时地利人和,爱上就是爱上了。 她追他,在一起后,她甩他。 她这辈子喜欢过很多人,换喜欢的人很快,但准则是暧昧只和一人搞,不喜欢了就分。 在庞松清递请帖时,她不想来,可他说请了所有高中同学,不来倒显得自己没放下似的。 现在一来,才知诈骗。 纪书梧就没请,还说什么请了所有高中同学? 这桌同学谈笑风生,聊着光辉事迹,吹不吹牛不知道,时不时展露的昂贵首饰手表是真的。 合着这混得最惨的是她自己? “沈茴,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一个女人注意到不说话的沈茴,问道。 沈茴得体笑笑:“也就那样。” 她五官是那种明艳大气的绝色类型,笑起来眼尾上挑,妩媚动人。 旁边穿着西装的男人哈哈大笑,笑声都是豪气的味道,他打趣:“那样是哪样啊?不会过得不好?” 众人哄笑,犹如嘲弄。 沈茴本就不是一个能忍的性格,况且,她还没素质。 她直瞪着他骂道:“你是傻逼吗?我过得怎么样关你屁事。怎么?我是你妈,你关心我要孝敬我吗?” “哎哎哎,今天庞哥结婚,不要吵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和事佬出来圆场。 男人打量了一下沈茴,没计较,对着众人说道:“不说这些了,大家都好久没见了,喝一杯。” 众人应和举起酒杯,沈茴敷衍道:“我酒精过敏,不喝酒。” “矫情……”有人小声骂道。 沈茴听在耳里,却不再多言。 一群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傻*。 不是主场,她和主场主角关系也尴尬,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人淡如菊”,不与傻逼论长短。 沈茴默默低头吃东西,突兀地想到纪书梧的消息…… 真的会来吗? 还是说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 沈茴一点都不喜欢这的氛围。 一点都不。 在她发泄般咬下一口虾肉时,一杯酒从身后举到她面前。 “沈茴,没想到,你真来了。”男人低缓着声音道。 沈茴愣了一下,回头从容不迫:“毕竟是高中同学。” 庞松清刹那安静。 沈茴看他一眼。 他手上是两杯倒好的酒,他是来敬酒的。 她道:“我不喝酒。” 庞松清挑眉:“过敏?” “……” 那必然不是。 因为她爱上他的那天,去医院的原因就是因为喝酒喝到胃出血。 庞松清知道。 可他这么问,是不打算给她退路。 “是与不是,都不喝。”她道。 庞松清没说话,举起的酒杯僵在半空中。 气氛尴尬。 “沈茴和庞松清有仇吗?婚宴都不给面子?” “高中他们好像没什么交集?” “庞哥这是邀请到仇人了吗哈哈。” 周围几乎都是高中同学。 他们窃窃私语。 沈茴脸色难看。 算了。 她抬手想接过酒杯,却被另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抢走。 沈茴看过去。 夺酒杯的女生穿着夹克外套,额头出了薄汗,暖黄的灯光倾洒在她漂亮的脸蛋上,像是降世神明,她唇角一扬,潇洒地将酒水一饮而尽。 她身后,是一群犹豫要不要上前的保安。 “谢谢敬酒。庞松清同学。” 女生清脆的嗓音响起。 “不过,”她轻笑一声,“好歹同学一场,怎么不请我来,恭喜这桩好事?” 话音一落,喧闹刚要寂静下来,结果最前那桌的宾客之一发出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卧槽……” 第37章 没有她的帝都 杜羡之的这一声不大,没有引起关注。 那边气势剑拔弩张,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双眼。 这人不是应该已经…… 杜羡之没见过这么像的人。 他手忙脚乱拿出手机拍照,找到许久没聊天的人,发了过去。 【世界最帅的哥:我嘞个乖乖,大佬你看!】 对面不回他。 他们上次聊天还停留在1月3日,他单方面的不欢而散上。 【世界最帅的哥:你今年不会还去吧。】 【鱼:嗯。】 【世界最帅的哥:有没有人骂过你这样是有病。】 【鱼: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烦?】 【世界最帅的哥:……】 【世界最帅的哥:我讨厌你。】 【鱼:嗯。】 【世界最帅的哥:你就“嗯”??】 【鱼:你的喜欢很值钱?】 【世界最帅的哥:……】 【世界最帅的哥:内牛满面.jpg。】 杜羡之毫不在乎之前,发完浑身畅快,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了结某大佬的执念。 刚这么想,又瞟到那句“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烦”,他瞬间梦回到五年前他出“馊主意”被骂的那天光景。 他定了定神,赶紧撤回,时间却过了两分钟。 杜羡之:“……” 丸辣。 他大脑飞速运转,找补。 【世界最帅的哥:吃一亲戚的喜酒呢,结果碰到闹事的,分享一下哈哈哈……】 【世界最帅的哥:(群发,打扰致歉!)】 杜羡之擦了擦虚汗。 还好他是高情商。 他放下手机重新观望僵持的局面,心思却不在上面。 这个女生,真挺像的。 就是太年轻了。 杜羡之在北城二中念书时,最崇拜的人物就是同班的靳修臣。 这样的大佬人物,除了性冷淡,独来独往,简直毫无缺点。 直到这样的人坠入爱河。 没有人知道这事。 他发现的原因也很离谱。 那时有个离谱谣言,人人闻名的清冷学神有个特殊癖好,特别喜欢跑大半个教学楼去那边上厕所。 疯了……这什么勾史。 他信吗?那必然是不信。 于是下课立马跑到那边教学楼偷鸡摸狗。 紧张地等半天靳修臣根本没来! 正当他松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去时,就看见前面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少年,清隽挺拔,戴着耳机,似是不经心走来。 他赶紧躲在楼梯半层的那个位置,就看见少年摘下耳机驻足。 平静无澜的目光,静静落在前方。 杜羡之顺着目光,看到一个漂亮得像天仙一样的女生,不过,女生言笑晏晏…… 和旁边的男生闲聊。 杜羡之再回头,就看见少年低下的眉梢。 十几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 少年眉眼的失落,溢于言表。 …… 后来在那个女生死的那一年。 没有凶手。 亦或说没有找到凶手。 而他算是目睹了大佬最狼狈的时刻。 喜欢真是个慢性毒药。 一点一点,将人侵蚀抹杀。 才高二的靳修臣变得无心学习,杜羡之本人比靳修臣还着急。 他刚制定完帮助大佬计划,靳修臣直接参加各大竞赛保送了。 ……要不说大佬不愧是大佬呢。 因为保送,靳修臣闲暇时间很多,杜羡之问题也很多,一问一答,他们算是半交上了友。 - 庞松清和纪书梧四目相对。 双方目光都不算友好。 庞松清虚伪温和:“怎么会,老同学能来我自然是欢迎。” 纪书梧本就不是来砸场子的,轻轻应道: “嗯,原谅你不给请帖了。” 纪书梧拉过没人坐的椅子,平静又似老大爷一样懒散,坐在沈茴后面,像一尊守护神。 她看起来拽拽的,又躲过十几个保安闯进来,没人敢惹。 “各位同志们不用看我,我是好公民,不是来闹事的。” 纪书梧补充:“我穷得吃不起饭,就来蹭一顿。” 众人:“……” 沈茴噗嗤笑出来。 纪书梧冲沈茴眨眨眼。 庞松清转身去了别人那。 没有闹剧,众人失望,转而继续聊天。 纪书梧吃着花生,越听越想笑。 她觉得现在牛应该在天上下不来了。 “你真来啊?”沈茴回头看纪书梧。 纪书梧:“庞松清不是好人,你跟我说的。” “怕你出事。”她笑笑。 沈茴沉默片刻,轻哼一声:“劳您多心?” 纪书梧没客气:“不谢。” 沈茴垂眸,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纪书梧这才看到,沈茴衣服上的红酒液。 “……好。” 纪书梧皱着眉,恶狠狠啃完最后一口花生肉,与此同时,一把椅子被拖至身旁。 她看过去,一个长相清秀,目若朗星的男人坐在她旁边。 纪书梧:“?” “你好啊。”杜羡之打招呼。 “……你好。” “我觉得你长得特好看,咱交个朋友呗?” “大可不必。”纪书梧将椅子挪了挪。 “别啊。”杜羡之说,“我觉得你长得像一个明星,想认识认识。” 纪书梧看了他一下:“哪个明星?” 杜羡之:“……” 杜羡之打开手机找到微博搜索。 纪书梧:“……” “也许我就是?” 杜羡之刚点击热搜关于“纪书梧”的词条,就听见纪书梧这么说。 他的视线看了看几天前的微博,又看了看纪书梧。 “哐当。” 手机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纪书梧看向落在手机屏幕。 【《今日职业》里,女明星纪书梧和素人叶渝频频四目相对! 对待爱豆“怼”,对待小花“无视”的纪书梧,综艺上却一直在看那个素人!?他们的关系竟是…… 是的没错,八年前有谣传“被强制爱”的高中生,就是这个素人——叶渝。 关于叶渝和纪书梧,此刻,一个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女明星,而另一个也不是身份尴尬的高中生。 频频对视,是在惋惜过去,还是在想再续前缘…………】 后面还有长长一段文字,并附带照片。 纪书梧:“?” 杜羡之:“?” “卧槽??”他吓得连带椅子后退。 纪书梧:“……” 倒也不用这么震惊。 她不知道,杜羡之震惊的不是这个。 纪书梧这个名字杜羡之不陌生,但是时隔八年,他记性也没那么好。 叶渝这个名字就不同了,他可以记一辈子!这是靳大佬唯一输给的人! 不过现在他看着纪书梧的名字和叶渝的名字紧挨,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年。 他刚想出声,这层楼的大门被推开。 所有人循声望去。 推门的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衬托得他肩宽腿长,比例优越,在场真正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人不认识这号人。 众人都纷纷顿了一下,就有壮胆的想凑上去又犹豫的。 靳大佬……?? 杜羡之想到自己发的消息。 莫非是来找他的? ……受宠若惊。 虽然很可能是兴师问罪。 因为自从五年前他说的话,靳大佬就彻底不喜他了,尤其是不喜他提……那个人。 杜羡之站起身,就看见靳修臣扫视一圈,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受宠若惊?? 纪书梧放下花生,先杜羡之一步过去。 杜羡之:“?” “你怎么来啦。” “嗯,找……朋友。” “哦哦,我还以为你找我。” “……他不在。” “啊?” “找你也行。” 杜羡之的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面无表情,也拿起一旁的花生。 这人谁啊? 怎么长得跟靳大佬一个样。 靳修臣和纪书梧只是在简单的交谈,杜羡之看不出一点异常。 ……二十几岁正是可以藏住事的年纪。 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就见男人放松下来的眉眼。 杜羡之表情跟吃翔一样。 复杂难言。 突然想到曾经,在靳修臣保送的后几年,杜羡之以为大佬早已走出这段单相思。 直至他在靳修臣办公室的角落看到堆积成山的空药物。 他愣住,一瓶瓶拿起,呢喃着种类不相同的药名:“五氟利多、舒必利、奋乃静、氯丙嗪……” 他语气从疑惑转变震惊。 甚至角落乱扔的还是舍曲林、文拉法辛等等。 他不可置信看着这些药名。 这么多药的恐怖程度不用多说。 杜羡之是完完全全被吓到了。 他从小借住在搞药理的亲戚家,知道这些都是干什么的。 抗抑郁、抗焦虑,治幻想症状和双重情感障碍等等治疗药品。 医生绝对不可能一次性开这些的。 他没往死去的那个女生身上想,兀自认为是出事了,问其因靳修臣不答,他只能暗自调查。 …… 就在五年前的夏天,晴光正好。 杜羡之难得严肃,推开靳氏集团总裁的办公室门,“靳大佬”的爱称还没喊出,映入眼帘的就是男生失神看着前方,目光怔怔。 “你……” 他瞳眸失焦,像是前面有什么,可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彼时的男生才二十一岁,学业、事业有成,是帝都新起新贵,帝都盛名远扬。 他又低声喃喃自语。 “……她让我活下去。” 他猛地偏头,像是呼吸不上来,一直喘着气,倒出药不看数量,一口闷下。 随后才像搁浅的鱼回海,慢慢平息。 很久,眼底青黑,满眼血丝的眼眸,落在了杜羡之身上。 ——她让我活下去。 她。 …… 那天起杜羡之才知道吃那么多药的原因。 不是因为家里人,不是因为学校工作杂事…… 他恨铁不成钢,又于心不忍。 他知道执念深重的人再怎么劝也没用,但靳修臣一直是他偶像,他看不下去,出了一个馊主意。 “靳大佬,要实在喜欢,实在放不下,咱找个替身呗。” “人死灯灭,不可复始。反正你现在,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势有势的,世界上相像的人这么多……” 他被打断,得到男生冷冰冰的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杜羡之语塞。 他的好心好意建议,靳修臣根本不领情。 “什么意思嘛……”他小声吐槽。 这种事帝都魔都多了去了,而且他就出个主意,至于这么说吗? 男生西装在身,明明才二十多岁,眉目清冷淡漠,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他语气冰冷:“没什么意思,就是见到和她长得像的,觉得恶心。” 杜羡之不能理解这话。 靳修臣低声,神情苦涩脆弱:“我就是讨厌,连同帝都……” 杜羡之懵逼,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什么?” 他有没有听错?死一个人连城市都厌上了? 靳修臣深吸一口气,侧眸睨他,眼瞳深邃,语气恢复如常: “我讨厌这充满她又没有她的帝都。” 他下了逐客令:“你能走了吗。” 杜羡之还是无法理解。 可能他没喜欢过人,没吃过爱情的苦? 后来有次,杜羡之赚外块收到假钞。 他懂了。 这种感觉。 就像他喜欢真钞,讨厌假钞一样。 但因为那天的多嘴,杜羡之能清晰感受到靳修臣对自己的态度冷淡了三分。 靳大佬这人其实挺好的,提及那个人就不好了。 像是“逆鳞”。 不许人提,不许人碰。 当然,也没人知道他这无疾而终的喜欢。 自然也很少有人说。 记得去年,靳修臣手机收到一条挑衅短信。 【纪书梧是我杀的。】 短短一句,杜羡之成功见到稳重冷漠的大佬破防。 海外的短信,大佬报警处理。 查出发信人是儒明集团的总裁,但警方说,凶手不是他,那年的案件,他还尚未成年。 此事不了了之。 且不论那个儒明集团的总裁为什么这么发,是不是知道什么,就单论惹到靳修臣,算是踢到铁板了。 大佬情场失意,商场却没有。 现在儒明集团应该是不在了。 …… 过往种种,犯病,破防,发火,他都有目睹,对那个女生的感情执念全然不可能作假。 还有那句见到与她相像的人就恶心。 婚宴早已在敬酒之后接近尾声,杜羡之的目光追随着靳修臣和纪书梧。 他好不容易能共情大佬的感受。 可是现在,这是在、在做什么? 第38章 棋输一招 与此同时的酒店长廊,尽头是男女重叠的身影。 “你放开我。” “我不。” “放开!” “……” 沈茴瞪着眼前将自己压在墙面的人,忍住心底恨意,冷笑:“齐渊,你不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很可笑吗?” 男人的大手抚上她的发顶,桀骜的神色染上偏执。 “阿茴,你参加他的婚礼,还忘不了他吗。” 沈茴一脚踩在他的鞋上,力道十足,不留情面。 齐渊没放开。 沈茴破防:“你他妈有病啊,好端端诈什么尸!” - 沈茴和齐渊的孽缘可以追溯到沈茴大三那年。 那时候她听信家里亲戚谗言,去找实习工作。 而齐渊,是她工作的那家公司空降领导。 无所事事的富二代来体验生活,起初沈茴对他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反感。 原因众多,单论一个。 这人毛病特多,幼稚得不像成年人,他喜欢的东西,就必须强迫别人也喜欢。 ——比如说香菜。 沈茴最恶心这个东西,可公司食堂几乎所有菜都加。 为什么? 为了满足“某人”的口味。 齐经理觉得不加香菜的食物都是垃圾食物。 有病。 沈茴为此骂了这人三天三夜。 …… 后面,沈茴同寝室室友韩萱蝶和同系的一个男生谈起了恋爱。 韩萱蝶说她情商不高,回复只会: 好的。 确实。 哈哈。 那怎么办。 所以她和男朋友的关系很僵。 她对男朋友也一无所知,她只好求助沈茴。 “我、我这边考虑,考虑他为日后结婚对象,沈茴姐,你看看我们聊天记录,你觉得他是好人吗?”韩萱蝶小声。 沈茴没看:“也许可以试探一下。” “怎么试探?” 沈茴拿过韩萱蝶的手机,随意编辑了条消息。 【社恐小美:亲爱的,如果我得了重病,只有深山虎穴里的草药能救我,你会为了我去摘吗?】 对面过了一会儿回复。 【早八走狗:我会去摘,你会让我去吗?】 沈茴眉眼微动。 对面有点段位。 她大概试探出来对面的为人了,但她此时胜负欲上来,不甘认输。 【社恐小美:我不让你去,你会偷偷去吗?】 【早八走狗:我想偷偷去,你会每时每刻守着我吗?】 【社恐小美:我会一直守着你,你会想办法支开我吗?】 【早八走狗:如果我找理由支开你,你会装作看不出来吗?】 “……” 他们高手过招,一直拉扯,在沈茴胜负欲快消退时,对面来了一句。 【早八走狗:亲爱的,不论如何,我都会救你。】 【早八走狗:但当下的口舌之快,我认输。】 【早八走狗:爱是行动。】 适当认输,不争输赢…… 高。 沈茴扫了一眼韩萱蝶这副人机样。 别说现在谈着,要是结婚,这不得被骗得体无完肤。 沈茴往上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 然后就这么沉默了。 【2月8日】 【早八走狗:[照片]】 一张夕阳西下的照片。 【社恐小美:夕阳。[强]】 【2月21日】 【社恐小美:[视频]】 【社恐小美:哈哈。】 一个搞笑类型的视频。 【早八走狗:好笑。】 沈茴:“?” 俩人机。 聊天能不能转人工? 他们过往的聊天记录。 沈茴两字精辟: 硬聊。 这怎么谈上的?? 不过她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社恐小美:你不是陈虹吧。】 陈虹是韩萱蝶男朋友的名字。 【早八走狗:你就是韩萱蝶了?】 【社恐小美:[抱拳]】 【早八走狗:[抱拳]】 果然是军师对垒。 【社恐小美:你也是帮助人机室友的吗?】 【早八走狗:嗯。】 【早八走狗:我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只有一个想法。】 【社恐小美:转人工!】 【社恐小美:咬牙切齿.jpg。】 【早八走狗:!】 【早八走狗:疯狂点头.jpg。】 意念相同,处境相同。 沈茴觉得缘分且合缘,就加了这个“军师”本人的微信。 从那天起,沈茴和这个人有了交集。 隔着屏幕相处一月有余。 他们日日关心,日日游戏、聊天相伴。 最后聊天内容越来越暧昧。 拉丝的程度。 沈茴觉得自己要完蛋。 她才发现。 她搞暧昧!都是!1v1!! 已老实,求放过。 …… 后续一天晚上,沈茴收到这个人的消息。 【渊下宫:我喜欢你。】 没有理由的话。 【创死香菜:有病就治。】 【渊下宫:我认真的啊。】 【渊下宫:你答应吗?】 【渊下宫:求求你了,茴茴?阿茴?】 看着他的称呼,沈茴觉得自己还真是失败。 她对对方一无所知,对方却早已得知她的名字。 她对着屏幕哼声,像发烧一样,脸颊烫烫的。 【创死香菜:行。】 打完这个字,沈茴抱着手机,整夜未眠。 她好像,隔着屏幕,喜欢上了一个人。 好像……很喜欢。 …… 可沈茴从没想过,以为的缘分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齐渊精心设计的局。 齐渊在公司里对她一见钟情,可她讨厌他。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换了一个方式攻心。 齐渊和陈虹根本不是一个寝室的。 他利用陈虹,赌她帮助室友,最后一步步攻陷她。 这人还真是讨厌。 他就像可乐一样。 她不喜欢吃香菜,而他用尽千翻诡计,让她上瘾。 他技高一筹,她棋输一招。 输得一败涂地。 爱不就是认栽吗? 沈茴认了。 他们没有分手,如热烈情侣般相处。 牵手、拥抱、亲吻…… 他们也曾甜蜜过一段时间。 但是最后,在KTV的灯红酒绿下,彻底消散。 那天在金迷酒吧,沈茴就站包厢外。 没有进去,声音却传入耳畔。 男生不羁又散漫的声音:“你才是最让我喜欢的那个啊。” “说白了,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里面的所有男生发出惊叹的声音。 沈茴只觉如坠冰窖,浑身寒意。 她麻木离开。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心痛?难过? 她早该想明白的。 齐渊,帝都十大豪门之一的齐家大少。 情场浪子,生性放荡。 这辈子见了那么多人,识了那么多人心,这种人不都一个德行吗。 泛情,又薄情。 沈茴保留体面。 最后甩了他。 第39章 少年荒唐的心动 这边的纪书梧听到靳修臣的话有些迟疑。 “什么叫,找我……也行?” 这说的什么意思? 退而求其次? 靳修臣薄唇微抿,眼底一闪而过的懊恼被纪书梧注意注意到了。 纪书梧默了默,拉着靳修臣回到席座。 站着挺像显眼包的。 席座上的女人暗戳戳地,笑意暧昧问道:“纪书梧,这是你谁呀?” 这人纪书梧记得,高中阴阳怪气大户。 纪书梧敷衍:“朋友。” 靳修臣开口:“与你无关。” 纪书梧和靳修臣几乎同时说道。 靳修臣顿了一下。 男人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凌厉气场,冷冷的,自然而然看起来凶凶的,虽然纪书梧不这么觉得,但那女人被吓得一惊,不敢开口了。 席桌上但凡没喝醉的都眼观鼻鼻观心。 虽然他们不认识靳修臣,但看着就不像能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靳修臣垂眸,这才开口说刚才的事:“我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纪书梧:“我知道,你有事找我,是吗?” 她刚刚就想。 沉默寡言的人一般都不怎么会说话。 根据靳修臣这个人的行为性格,他的想表达的应该是…… 他原本来找朋友,朋友却不在,她却在。 而碰巧,他原先也有事找她。 靳修臣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又移向她身后。 纪书梧扭头,看到了那个要和她交朋友的怪人。 “你认……” “不认识。”男人收回视线,淡淡吐字。 杜羡之:“……” 杜羡之离他们不远,听得一清二楚。 纪书梧“哦”了一声,继而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靳修臣:“……” 他下意识蹙着眉宇,刚要说什么,纪书梧手机响了。 打开手机纪书梧率先看向时间。 ……沈茴还没回来。 她这才看向宋铁心的消息。 【宋铁心:潼潼?在不在?】 【姜太公:在在在~】 【姜太公:宋姐有什么事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很久。 纪书梧等了几分钟,宋铁心还是没发出来。 【姜太公:?】 【姜太公:多大事呀?】 没有回复。 【姜太公:宋姐,你想我了?】 【宋铁心:没有。】 【姜太公:想我就打给我。】 【姜太公:只要没嘎我都会接的。】 【姜太公:眨眼.jpg。】 【宋铁心:文导那部剧明年年初就可以播出了。】 【姜太公:这么快?为什么?】 纪书梧和宋铁心聊得火热,全然忘记旁边的靳修臣。 女生指尖敲击着屏幕,齐肩发垂下,侧颜很好看,嘴角笑意也晃眼。 而靳修臣的目光,静静落在那句“想我就打给我”的文字上,瞳孔一怔。 她打字自然而然,没有犹豫,像是聊天本就该如此聊。 靳修臣的手,似感难堪,紧攥成拳,眸色闪过一丝难过。 ……原来是她对谁都会这么说。 他一瞬失神,好像又回到17年的寒假。 是夜,出租屋停电,月被遮挡,雪风飘零。 靳修臣有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他怕黑。 很怕。 幼时父母选择将他抛弃于深海,那时天蒙蒙亮,海水一片黑色,人对黑暗与寒凉存在着原始恐惧,更何况当年才稚童的他。 命大活下来后,被收养,再被抛弃。 他独自生活,他开始害怕黑暗。 出租屋里,他尚且高二,一个人躲在角落,亮着电量不多的手机屏幕。 无助,孤寂,彷徨。 笼罩此间。 这时,短信来了一条消息。 【同学,你睡了吗?】 靳修臣好半天才想起这号人是谁。 前几天放学蹲他,莫名其妙要他手机号的一个女生。 他给了。 同行的同伴不可思议。 他没有说原因。 其实他早在去年六月见过这个人。 那时,这个女生穿着干净利索的衣服,挡在另一个在面露惊恐的少女面前,她双手环胸,漠视着一群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 有的已经倒下,有的痛苦呜咽。 为首的男的怕了,连声求饶:“姐……姐,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喝大了……脑子不太清醒……” “是吗?我看你们专挑女性,比我上课还清醒啊。” 昏暗的光照射在她身上,盛夏也逊色她三分。 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去年的惊鸿一瞥,所以才鬼使神差给了手机号。 期间这几天里,女生常给他发短信。 他无视,亦或冷淡疏离的回复。 可现在,像是终于有人找,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他心中一片孤寂茫茫,却依旧照常态度回复她。 【没有。】 对面似乎没想到会被回复,很久才弹出新的短信。 【下雪了。】 【天气怪冷的,你记得保暖哈,感冒发烧就不好了。】 他总感觉,像他这样的人被关心怪怪的,就不想回。 不熟。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对面再接再厉的发。 【同学,你睡不着吗?】 【没有。】 【你玩游戏吗?要不我们一起玩一下?】 【不要。】 他句句回应,句句拒绝,给对面干沉默了。 【不好意思,是我打扰到你了,同学你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她关心的文字,映照在少年的瞳目。 他看不见黑暗。 眼前,渐渐浮现那日,比盛夏还耀眼的身影。 像太阳一样光明灼热,又像月亮一样清泠细腻。 他斟酌良久,打出一句: 【你能给我打个电话吗。】 发出去时他有些后悔,又有些期冀。 紧盯着手机,直到屏幕画面跳转到一个陌生来电。 心脏漏掉一拍。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屏幕贴在耳侧,失焦的目光静静凝视前方不见五指的房间,女生好听的声音响起: “怎么啦?你是……失眠了?” 他没说话。 他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女生疑惑了一下,旋即笑道,像是很高兴: “你该不会想我了吧?” 他还是没说话。 结果对面女生像是默认,自恋说道: “多大点事儿。” “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那时候怔住,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窗外雪缓,久到云开雾散。 月亮探出头来,皎皎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他才抿了抿唇,迟疑出声:“……什么?” 声音哑得不像话。 对面轻笑一声,直挺挺开口: “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00:00。 天空盛开五色的花火。 彼时春节才过去几天,帝都烟花爆竹不断,大家卡着时间,发射绚烂的烟花。 整座城市,亮如白昼。 出租屋不黑了。 世界都好像被照亮。 “哪怕是半夜?” 他听到他自己这么问。 那边女生沉默了会儿,回答果断干脆: “半夜不行。” 她解释:“我还是要睡觉的。” 靳修臣听后没有纠缠,只闷声道:“那你别挂。” 至少现在……别挂。 他话落,一声轻笑。 笑意萦绕耳畔,她说:“嗯,不挂。” “话说,同学,你现在在外面还是在家?” 他淡声:“在家。” “现在雪下小了点,很好看哎,你家有窗吗?看看?” 上扬的语调,昭示着她的好心情。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没见过雪?”他平静说。 话虽如此,靳修臣还是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外边银白覆盖万物,他仰头望月,现在是中旬满月,烟花接二连三绽放。 他们看着同一场雪,看着同一轮月。 鬼使神差地,他垂下眸,蓦地低声告诉她:“太黑了。” “我睡不着……” “啊?你说什么?” 他这边烟花声很大,女生好像只听到后话,恍然说:“是外面太吵你睡不着吗?” 他没回答。 女生很苦恼,在想怎么帮他解决。 他刚想说不用。 女生先他一步道:“那我给你讲睡前小故事吧?” “小时候我家里也特别吵,吵得根本睡不了,然后我就会给自己讲,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他没拒绝,甚至配合地回到床上。 手机里的女生自顾自讲道: “从前,有两头牛在一起吃草。 青牛见黑牛吃得津津有味,觉得奇怪,就问黑牛:‘喂!你的草是什么味道?’ 黑牛嘴里还有青草,操着含糊不清的声音答道:‘草莓味!’ 青牛气傻了。 黑牛竟然背着它吃好吃的草! 他们的革命友谊破碎了! 青牛猛地靠过来,撞开黑牛吃了一口。 嚼吧嚼吧嚼吧。 随后愤怒吼道:‘你骗我!’ 黑牛被青牛伤到了心,冷笑骂它:‘蠢货,我说草没味。’” 她的声音轻泠似雪,他的心跳,许是因为黑暗,跳得飞快。 “再从前、从前,偏远的小村庄,有个卖核弹的小女孩。 她一晚上一个核弹也没有卖出去。 那晚飘着鹅毛大雪,她特别的冷,特别冷……眼前恍惚出现她的奶奶,心疼的让她回家。 她感动得涕泪横流,夜太黑了,奶奶的样子逐渐模糊。 小女孩拭着泪,着急忙慌地点燃一颗核弹想看清楚。 当时全村的人都看到了她的奶奶……” 她讲着讲着,讲到不知何时,他竟真的伴随着漆黑与杂音入睡了。 后来他开始期待她的消息、短信,期待见到她。 她说,想她了就可以打给她。 那她,是不是喜欢…… 也有点喜欢…… 有一点点……一丝丝的喜欢他? 他想到她,心跳就不自觉加快。 可连续几天他都没有收到短信,也没见到人,仿佛那一周的被在乎,是他可笑的幻想。 三天过去,他再收到短信,却是道歉。 【同学不好意思,对于自己的骚扰行为,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加以反省,致歉。】 他回复,却被拉黑。 靳修臣想通过手机号找,却找不到也联系不到。 真的是他卑劣可笑的梦吗。 明明短信记录没有消失…… 后月北城二中化学实验比赛,女生以往届学姐的身份再次出现了。 他和她是一组,还加上了微信。 ……虽然是每个人都加了。 放学回家必经的小巷,他拿着手机删删改改,没等他想好开场白措辞,再抬头,女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巷子口尽头,他看见女生笑颜如花,言笑晏晏对着另一个少年说:“同学,可以认识一下吗?” “……” 此后不间断的是她大胆而热烈追求十一班体育生的传言。 她可真讨厌。 渣女。 明明前几天才和他说,想我可以和我打电话。 人怎么能这么三心二意? 她的追求猛烈,北城二中都传遍了。 送饭、补习文化课、陪跑锻炼…… 他们都传,十一班的体育生,被一个长得像天仙的人倒追。 靳修臣那时就想。 她是喜欢体育生吗? 年少青涩的想法,幼稚难言。 女生明媚似阳光,爱给谁都热烈。 久而久之,他想看见她,得到了个定律——去十一班。 他开始无数次怀念出租屋停电那夜,无数次想起女生温柔的嗓音。 年少不懂,心动萌芽。 她当时拒绝了他至后的问题,可女生那句“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像是一簇火苗,一点一点将他心脏上荒芜的贫地燃烧殆尽。 直至风吹。 生生不息。 …… 那一夜,冷风冷,凄中凄。 飞絮的绵延雪下了一整夜。 少年荒唐的心动蔓延一生。 第40章 她也喜欢 沈茴最后没有回来,只发消息说表示自己已经回家。 纪书梧狐疑。 【姜太公:真的?】 【沈茴:嗯。】 【姜太公:你该不会躲哪去偷偷哭了吧?】 【姜太公:庞松清看着就不像好人,咱不伤心。】 【沈茴:你!才!哭!】 【沈茴:[微笑][微笑]】 好吧。 还是那个味。 纪书梧放下手机和靳修臣回栖上云端。 天色将晚,暮色降临。云层覆上一层浅薄的紫色,如梦似幻。 打开房门,纪书梧下意识去摸灯的开关。 才发现房子内的灯全亮。 纪书梧:“……” 纪书梧怪异地扫了靳修臣一眼,说道:“你离开的时候不知道关灯吗?” 靳修臣抿唇:“我又不是不交电费。” 纪书梧脱口:“你这样的思想不对。” 靳修臣:“……” 前面是巨大而长的窗户,开门入目就是好看的风景,纪书梧没跟他争执,走向冰箱的位置。 刚刚婚宴什么都没吃,饭桌上全是残羹,还有一群高中同学,顶着大油头啤酒肚,打着难闻酒嗝,吹着牛。 “……” 冰箱里食材不多,纪书梧只取出昨天吃剩下的青菜和米饭。 虽然难吃得像勾史。 但她懒。 且穷得没边。 放进微波炉加热,再拿出来时,整体看上去素得很,清汤寡水。 色香味弃权。 疲惫一天吃上这个,上吊的心都有了。 可真正饿的人就是吃勾史都觉得美味。 纪书梧是真的饿。 终于。 可以。 吃饭。 了!! 她刚要暴风式吸入,就见靳修臣坐在了她的对面。 男人动作矜贵优雅,不紧不慢,却似乎是要跟她一起品尝桌上“勾史”。 纪书梧噎住,口中青菜差点害死她。 她咳嗽完,见靳修臣看她,她语速就加快了些:“靳……靳同志,我不是很会做饭,这个是隔夜的!” 靳修臣动作顿了顿,还是若无其事吃了起来。 ……面不改色。 她做得,也没那么难吃? 她是这么想的,却还是弱弱提醒道:“……你不怕出事的话就当我没说。” 晚霞余晖正一点点被暗夜取代。 纪书梧吃完,单手撑着脸看向窗外。 花海、湖泊、山峦。 此刻,无端升起几分岁月静好。 “什么时候才能下雪呢。”纪书梧不自觉道。 靳修臣轻蹙眉头:“你很喜欢看雪吗?” “我是江城人,那边很少下雪。”纪书梧视线落在一片葱绿的山峰上,“而且从这里看南山落雪,是什么样的?” 南山雪景,美轮美奂。 她没真正见过,朋友圈是这么说的。 靳修臣顺着她的目光,语气没什么起伏:“今年应该不会落。” “啊?” “至少年底……”他垂眸,轻声道,“到时候你可以看看。” 纪书梧低头笑了笑:“夏天真是不上不下,南山不落雪,梨花谷的梨花开的应该也不艳。” 她站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身。 女生目光辉映着最后一抹余晖。 靳修臣察觉她的动作,说道:“你要去哪?” “吃饱消食啊。”纪书梧愣了一下,解释,“去夜跑。” 靳修臣收拾好碗筷,淡淡道:“我也去。” 纪书梧:“?” 男人脱下外套领带,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褪去平日一丝不苟,不好接近的冷冽,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纪书梧没多说什么。 她想。 靳修臣北城二中运动赛冠军啊,喜欢跑步,合情合理。 她也喜欢。 跑步。 - 沈茴回到繁北小区,身后那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你再跟试试!”她回头冲着齐渊道。 齐渊挑眉:“我跟到这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吃点饭之类的?” “不请。”沈茴冷酷无情。 齐渊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气笑。 他没认输,乘胜追击:“为什么?你这么不坦荡,该不会还放不下我吧?” 沈茴:“……” 她手握成拳,不再管身后的人,径直推开家门。 温馨精致的小家,还没等她踏进,身后的男人就挑上刺了:“你这也真够寒酸的。” 他笑:“沈茴,年轻没钱不可怕,以后没钱的日子还多着呢。” “你要不跟我复……” 沈茴打断他,骂道:“齐渊你有病吧?是你要来,你要来的!来了之后屁事一大堆!驴一天天什么事都不干,尽踢你脑袋了吗?!” 齐渊:“……” 沈茴深吸一口气。 不和傻逼论长短…… 她不再看他。 齐渊跟着进来,仔细观察着环境。 没有男士用品,餐桌上的剩饭,显然是一个人的量。 他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你就一个人……吃饭?” “朋友最近不来而已。”沈茴说完冷笑,阴阳怪气,“我不像你,你一个人就能吃上团圆饭呢!” 齐渊:“……” 怎么跟个机关枪一样怼怼怼。 “怨气至于这么大吗。”齐渊说。 “我没打你都不错了。”沈茴道。 “打我?为什么?”齐渊看着她,笑意不减。 沈茴冷冷看他。 想说她放不下他?所有怨气这么重? 做梦。 沈茴道:“因为你就是和尚的木鱼。” “天生挨打的货。” 齐渊不要脸道:“那你打我,打完能不能不骂了,让我说两句?” “我怎么敢打你呢。”沈茴嗤笑,“你可是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的。” 齐渊:“……” 还能不能聊了。 “给个准话行不行?我跟着你就为了这事。”他正经了点。 刚刚婚宴散场,走廊人多,他没问出来。 齐渊还是有点紧张的,说道:“你还喜不喜欢我?我们还能不能复合啊?” “建议你装个GPS,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一字一句,“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复合。” “嘴硬。” 沈茴怒道:“你神经病!” 他哼笑一声:“你又不是小麻花,拧巴什么啊。” 沈茴不再说话,去冰箱拿瓶冰可乐消气。 齐渊漫不经心道:“听说你跟我分手后,就谈了一任?” “你听谁说的?” 齐渊:“你大学室友。” 沈茴:“……” “你也不行啊。”他嘲讽说,“我八年合计谈了369任女朋友,暧昧对象876人,妹妹421人,女搭子584人。沈茴,你该不会栽在结婚那小子身上了吧?” 搞笑,蛤蟆沾点水,真把自己当海王了。 沈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庞松清确实是沈茴谈的最后一任。 那时和齐渊分手,喝酒喝到胃出血,才遇上的庞松清。 在一起后,庞松清的种种行为在她眼中逐渐下头,到最后,沈茴发现自己忘不掉齐渊,就甩了庞松清。 但沈茴不可能承认。 也不可能说。 这厮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嘚瑟。 沈茴面无表情打开可乐闷了一口。 冷静了点。 齐渊见她毫无生气迹象,迟疑:“你这都不生气?” 他可是在嘲讽她欸! 沈茴淡淡道:“不去攀,不去比。” 她扫了一眼齐渊:“不拿畜牲,气自己。” 齐渊:“……” 齐渊:“真不喜欢我了?” 沈茴:“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 齐渊:“你就不能说句好的?” 沈茴:“你也配?” 齐渊:“……” 沈茴觉得他就是找茬的。 这种人没被人甩过不甘心,想来重蹈覆辙。 她神色冷了下来,伸手拽着齐渊出门口。 “我突然觉得,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对望。 他们都出奇的冷静。 只有沈茴知道。 她自己,一点都不冷静。 她做不到将难堪的自己展现到一个人渣面前。 她抬头,眼底恨意一闪而过,猛地踹了他一脚。 齐渊整个人踉跄几步,跌撞出门。 “不是让我说句好的吗!” “我祝你吃饭有人喂,走路有人推!” 她说完,狠狠关上门。 第41章 合法 翌日,靳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盛夏未过,落地窗外雾蒙蒙一片,不见日光。 靳修臣专注看着文件,杜羡之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靳大佬!”杜羡之喊道。 话落,收获一记冷漠似冰的眼刀。 杜羡之:“……” 他打着哈哈:“我……我看同学群里说过几天举办什么同学聚会的哈哈,大佬你去吗?” 他眼神乱瞟,醉翁之意不在酒。 靳修臣重新看向文件:“没兴趣。” 杜羡之超级无敌爆炸想知道,昨天和靳修臣交谈的那个,长相酷似纪书梧的女生,和靳修臣什么关系。 昨天他翻遍微博,那个死去的“纪书梧”的照片他保存了,又看了《今日职业》的直播录屏。 对比,对比,再对比。 毫无差别。 一模一样。 最后对比到他都怀疑人生了。 杜羡之确定。 这人,冒充“纪书梧”。 至于样貌。 八年而过,长得一模一样不可能! 只能是……整得一模一样!! 可是靳大佬为什么一句话不说?不是说见到长得像又不是的人只觉恶心吗,那为什么昨天还和那个“冒牌货”相谈甚欢?! 靳修臣对纪书梧。 喜欢日月可鉴。 杜羡之目睹八年,都快成这俩CP粉了。 虽然是偶像单箭头。 虽然偶像单相思的那个人嘎了。 但是虐恋,他也磕! 靳修臣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 杜羡之记得靳大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却只在晦暗的灯红酒绿下,默默无闻喝着酒。 那时靳修臣大一,事业小有成就,不过没有人知道,自然不会有人巴结,但作为神话般的学神人物,聚会上一直被cue。 靳修臣酒量不好,喝了很多,稍显醉意。 只是冷淡的眉眼低垂,看不出来,也不明显。 众人都好奇这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学神对高中生活的体验感想。 两次靳修臣输游戏,两次真心话的问题都是关于这类。 杜羡之记得特别清楚,两问两答时,靳大佬快要碎掉的神情。 你高中三年,最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高二。 最难过的时候呢? ——高二。 当时没人知道为什么。 杜羡之只知道后问的回答原因,前问他也是才后来知晓的。 知晓后他只想说:早知道虐恋这么好磕,他当时就不出主意找替身了! 现在磕上了,结果替身来了。 杜羡之想内牛满面,给五年前的自己一巴掌。 靳修臣专心致志看着文件,杜羡之实在忍不了了。 “大佬,我就想知道,你和……” 他止住,忍了忍,改口:“昨天那个女生是谁啊?” 靳修臣没给任何眼神,他淡漠无波: “似乎,与你无关?” 杜羡之想给靳修臣跪一个。 真的。 “大佬,你变了,你变得阴暗扭曲,你变得面目全非!”杜羡之哭嚎两声,难以置信,“你昨天,竟然还把人带去栖上云端!?” 他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靳修臣是辜负他的负心汉。 “那又怎么样?”男人清冷的眉骨动了动,放下文件,不动声色摩挲着指节中的戒指,终于舍得施舍杜羡之一个眼神。 “合情合理。”他平静说道,“合法。” 杜羡之做作的表情顿住,凝滞在靳修臣手中的动作上。 这时,于卓推门走了进来。 “老板,这是整理好的文件。” 于卓将文件放置在办公桌上,说了题外话:“纪小姐录制的综艺今天是收官期,天气预报说有雨,需要我去接送吗?” “什么纪小姐?”后方的杜羡之不解。 于卓回头看他,“就是,纪书梧,纪小姐啊。” - 综艺直播现场。 纪书梧、时谭、魏琴语,三个女生站成一排。 现在她们是最后一名凶手的主要嫌疑人。 男凶手“被捕”拒不供出同谋,而同谋涉及“警官”成员,得以重视。 投票由各大人民,也就是网友,和剩余两位男警官投票,票数最高,直接“逮捕”。 错了即凶手胜,对了即警官胜。 弹幕讨论热火朝天,人数是以往人数最高的一次。 【我觉得这次纪书梧风头最大。】 【可是破案节奏,基本都是纪书梧带的,其他人都像个透明板啊。】 【她说得那么详细,男凶手的身高体重特质,她是怎么知道的?看图看得出?肯定是有参与!】 【警校生这边告诉你,是看得出的,但是难,看一眼就分析得出,纪书梧应该是有实操经验的。】 【讲真,如果纪书梧是凶手,基本可以玩死这群傻二愣。】 【楼上,包的啊。】 【我觉得是魏琴语,她也突出,她一直有种在扰乱局面的感觉,就比如老是说“找线索”、“有线索”这样人人都知道的话。】 【我觉得是时谭欸,她一直都没什么表现还没被淘汰,奇怪,真的没有特殊身份吗?】 【可是她全程害怕啊,好逼真的害怕欸。】 【你猜时谭的职业是什么?】 “……” 半小时过后,投票放出,网友人数只增不减。 这档直播综艺,强势占领热搜榜前十的所有位置。 激烈的讨论,谢明初和段景之看不到。 张云廷公布了网友投票结果:“票数相似的两个人,为重点嫌疑人。” “魏琴语,纪书梧。” 现在,谢明初和段景之是关键票。 【他们会投谁啊?】 【楚楚哥会公报私仇投书梧姐吗。】 【精致哥会投谁啊?】 【感觉这哥俩都和纪书梧有关节哈哈哈哈。】 段景之沉思许久。 全程破案的人,是纪书梧。 纪书梧的发言分析,也被导演认可。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盒子,他可能根本不会怀疑纪书梧,而盒子里面的东西,是纪书梧的舔狗日记…… 段景之写下他认为的凶手,交给导演。 这边谢明初压根没犹豫,潇洒写下答案。 笑话,纪书梧警察味这么重,能是凶手? 他直接交给导演。 张云廷看着两个相同的答案,扶额苦笑。 这群二愣子啊。 都觉得是纪书梧带领破案。 完全没注意那期密室,有着重要线索的地方没有被挖掘,反而被纪书梧以蛮力通关。 张云廷抬眼,看向纪书梧。 纪书梧眉眼带笑,眼睛弯弯像月牙儿。 无辜迷人,胜似反派。 张云廷宣布道: “凶手,伏法失败。” “冤者,未得昭雪。” 第42章 讨厌下雨天 收官后个人采访,作为赢家,纪书梧由导演亲自访问。 “我这边收集了几个热门问题。” 张云廷拿着稿子,问道: “纪老师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纪书梧道:“画画。” 【我宣布,这姐凭实力赢的。】 【如果我在现场我根本不会怀疑,真嘟太有安全感了。】 【真有点舍不得的。】 【时间过得太快啦(ó﹏ò??) 】 “如果给你一个心想事成的机会,你想要钱还是要权?” 纪书梧挠了挠头,迟疑回答:“要……台湾回归?” 【……6,好像,也可以?】 【根正苗红·纪书梧。】 【另一个赛道,创造新答案。】 “你经历过印象最深刻的黑吃黑事件是什么?” 纪书梧心里想着下班回家嗨皮,无心想那么多,便问什么答什么,没什么后顾之忧: “数学老师占了语文老师的体育课。” “对于国货争议等问题,纪书梧最喜欢什么国货呢?” “人民币。” “怎么样才能以最快的方式和纪老师交朋友?” “嗯……可以跟我表白,我会说我只把你当朋友的。” “一夜暴富暴富之后,你最希望的事情是什么?” “希望闹钟不要响得那么快。” “……” 一问一答,时间悄悄流逝,不觉间已然半小时过去。 纪书梧想跑路。 非常。 非常想。 张云廷放下稿子,似乎没问题可问了。 纪书梧还没来得及一喜,张云廷就道:“聊点心得感悟吧纪老师。” 纪书梧慢吞吞道:“我没什么心得感悟,能下班吗?” “纪老师说完就可以了。” 纪书梧人还坐在椅子上,脚早已着地。 她想了想。 心得感悟…… 是什么东西? 想说什么说什么?正能量鸡汤? 思及此,纪书梧扭头看向镜头,说道: “我觉得,年轻人不要总是说上班不好。” “我们换个思路,你满脸阴沉的上班,笑容满面的下班,那是不是说明,上班给你带来了快乐?” 张云廷:“……” 【这话满分10分我只能给到8.4分,因为有1.6。】 【满分10分我只能给到8.5分,因为有1.5语。】 【满分10分我只能给到8.8,因为有1.2。】 【顶级理解。】 【理解能力天花板。真的,还是那句话,黄金矿工都挖不出这么纯的神金。[捂脸][OK]】 【怎么能这么好笑……刚因为节目结束想伤感一下呢。】 纪书梧眼神炯炯注视张云廷:“那,现在我可以快乐一下吗?” 张云廷一愣:“什么?” “我可以下班了吗?” 张云廷:“……” 他礼貌:“纪老师,请。” 纪书梧迈步又回头,笑道:“钱记得纳税后转我,谢谢。” 张云廷:“……” 纪书梧走到室外长廊,天空乌云滚滚,空气沉闷,夏天的暖意一扫而空,躁动的疾风急吹。 她步伐一顿。 天边雷鸣一响,暗沉的天乍亮。 盛夏的雨,落了下来。 …… 雨势渐大,女生秀眉蹙起,眼底厌烦稍纵易逝。 纪书梧后退几步。 她环视一周,时谭等人都走完了。 她是被留得最久的。 纪书梧拿出手机给宋铁心发消息。 【姜太公:宋姐QWQ。】 【姜太公:下雨了,我这边没伞,能接我一下吗?】 那边没回,雨水飙进长廊。 纪书梧又退几步靠墙,又给沈茴发。 【姜太公:茴,下雨了。】 【沈茴:!】 【姜太公:委屈.jpg。】 【姜太公:我没伞,能来接一下我吗?】 【沈茴:要不你打个车?】 【姜太公:综艺直播位置太偏啦。】 【沈茴:那你附近有便利店吗?】 纪书梧抿了抿唇,眉梢压低。 【姜太公:没钱。】 【沈茴:宝贝,我去江城了。】 【沈茴:[转账]30.00】 【沈茴:去吧。】 纪书梧没领。 雨声淅淅沥沥。 耳畔一直环绕“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心情逐渐染上烦躁,头渐渐发疼。 鬼知道有没有便利店…… 纪书梧叹了口气。 再说,她一点雨都不想淋。 纪书梧想着等雨停,顺着墙蹲下,拿手机刷了刷微博。 热搜几乎全是关于《今日职业》的,只有挤进前五的两个热搜不是,格外突出。 #清纯小白花塌房进局?# #季冰瑶的素质# 季冰瑶…… 纪书梧心情复杂,点进词条看了看。 第一个词条点进去就是季冰瑶账号发的道歉。 第二个词条点进去还是季冰瑶的账号,不过没有过多的文字赘述,提到了纪书梧,还配图长条的聊天截图。 绿色条条的骂得很脏,很难听。 而白色条条只有一条回复:瑶同志,文明上网。 纪书梧知道季冰瑶是哪个了。 她不解扶额。 少部分是不解,这样的人骂人怎么还能把错归结于别人身上。 大部分的是不解,这件事明显季冰瑶不占理,她为什么还要发出来? 人蠢,至少不应该蠢到这步。 不出意外,季冰瑶评论底下骂声一片。 纪书梧没看,退出热搜。 她才发现自己微博粉丝都长到一千多万了。 微博私信大部分都是为她鸣不平的。 “……” 互联网跟风速度太可怕。 有瓜就吃,基本不论真假。 纪书梧被骂的时候,她自己是不在乎的。 但她还没有恶趣味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份上。 季冰瑶所做所为,不至于。 况且,网络暴力,言语暴力。 不论何时,何种境地,都是不应该的。 纪书梧做不到摁着别人的头,阻止键盘侠敲击键盘的手。 她发了条微博。 【纪书梧V:不知全貌,不予评价。私事会私人解决,大家文明上网。[恳求]】 纪书梧刚发出去,莫名感觉被人注视。 她左顾右盼,并没有看见人。 而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似乎不下个几天几夜不会停的样子。 纪书梧起身回到室内。 刚刚剩下的人几乎全走后门离开了,只剩下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黑衣黑裤的全黑小哥,兢兢业业收拾东西。 见他收拾好东西,纪书梧道:“你有伞吗?可不可以撑我一下,到附近便利店就……” “不能。” 小哥没有抬眼,没有看她,低头离开。 纪书梧脑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心情低落起来,重新走到外头长廊。 雨好似永无止尽。 她是骗沈茴说没钱的。 便利店不知道在哪,她也懒得查,就算有她也不会去。 会淋到雨。 纪书梧真的很讨厌下雨天。 被雨淋到她就能连同自己一带讨厌。 雨天总是能勾起。 不好的。 童年回忆。 第43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 纪书梧原来的那个世界里,家庭并不和睦。 十五岁之前,她不是一个乐观、心态好的人。 父母时常发生争吵,伴随着雨声,像是梦魇编织出噩梦,困住她的年少。 纪书梧小时候成绩好,也可以称为别人家的孩子,街坊邻居,都夸赞她聪明绝顶。 父母有没有以她为傲不知道,却频频给她安排跳级上学,导致学业跟不上。 十五岁高三,成绩一落千丈,纪书梧有故意考差成分,而爸爸妈妈,或因她,或因生活琐事,开始了永无休止的争吵。 江城在南方,经常下雨,父母的声音,犹如噪乐,很烦很烦。 不想被火烧死的最好办法。 就是活在火中。 带着这样的思想,十五岁的女孩,经常躲在房间,给自己讲着睡前故事,伴随着滴答声,伴随着谩骂,还有自己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 渐渐睡着。 长此以往,她再难入睡。 一遇雨天,头就疼。 一次夜晚,窗外下起小雨,昏暗的灯光下,女孩背靠房门,浓密的睫毛垂下,呼吸声加重,苍白的脸,乌黑的发,凄凉孤冷。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嫁给你这个人渣生了那个孽障!” “你他妈算什么,老子才倒霉,你看看别人家的儿子,保送大学了!江城大学!你生得这个玩意?班级都排倒数了!” “……” 又是一顿争吵。 既然怨气那么大、既然那么恨对方,那为什么不早结束这样的生活? 如果你们不想结束痛苦。 那我就帮你们结束。 纪书梧那时想犯法。 想杀人。 可多年的道德教育,让她阴郁的念头初升,就带着乱糟糟的思绪翻窗离家。 近些年,学习、期望、恨意,种种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气。 吃不下饭,考试写不出字,成绩下降,还得了胃病。 人生真是糟糕透了。 盘古能不能关天闭地。 彗星能不能撞地球。 她怨气很重,养活十几个邪剑仙都不在话下。 1~100岁,正是怨气大的年纪。 夜色浓浓,雨声淅沥。 纪书梧站在雨中。 站在一片黑暗里,前路扑朔,她也不回,向前迈步走。 …… 江城只是一个二线城市,纪书梧所住的地方偏离市区,大街小巷,没有灯亮。 她淋了很久的雨,丝丝密密的冷意侵入骨髓。 加上听雨声就头疼的毛病,当下真是buff叠满。 她感觉自己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在理智分崩瓦解时,前方是亮着灯的建筑。 灯光照在她脸上,像是生命的唯一避难所、唯一港湾——是一所警察局。 雨水淋湿头发,纪书梧想继续向前,却被一个穿着警服的民警小姐姐拦住。 纪书梧不说话,也不反抗,甚至脑袋意识都不是很清醒,跟着民警小姐姐进了警察局。 外面一片漆黑,局里灯光敞亮。 一个民警小哥哥拿着热咖啡走过来:“小姑娘,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民警小姐姐拿出毛巾给纪书梧擦拭头发,民警小哥哥将泡好的热咖啡放在她面前。 不多。 也就那么一点点。 莫名温馨。 民警小姐姐想帮她梳顺头发,却发现她体温高得吓人:“你家里人呢?发烧不管的吗?” 民警小姐姐想着这女孩该不会是孤儿吧,刚要说什么,女孩就一字一顿,充满怨气道:“他们不管!” “他们不想管我、要我了……” 那一刻,不用过多解释,什么都通了。 民警小哥哥买了退烧药回来。 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暖,耳边落雨声依旧烦闷。 “家里人怎么会不管你?小姑娘,不要跟家里人闹别扭。” “就是不管我了!” 十五岁正值青春期,内心世界别提有多脆弱了。 她压抑着哭声,抽噎两下,带着哭腔闷闷道:“很多年前他们就不想管我了,以前哪怕雨下得再大,哪怕老师叫他们过来,他们都没来,一次都没来过!” “一次都没有……” 一片安静。 “你今年多大啦。”民警小姐姐柔声。 “15。”纪书梧吸了吸鼻子。 “初三……?” “高三。” “??” 民警小姐姐沉默了会儿:“家里人是会给你生活费的……” “不给。”她神色恹恹,“我打黑工。” 全场死一般的静默。 “这个犯法吗?你们能把我抓了吗?” 还是没人回答。 “不行算了。”纪书梧再次低下头。 场面尴尬。 民警小姐姐哑然,气得发抖。 民警小哥哥见纪书梧阴郁的样子,沉默很久,尝试来次心理沟通: “小姑娘,你平时喜欢吃点什么啊?” “吃苦。” “……” “你平时在学校开心吗?” “比家好。” “……” “有没有什么好朋友之类的?” “不同龄,玩不到一起。” “……” “那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梦想?” “一夜暴富。” “……” 女孩身材瘦弱,脸色惨白,看起来就体弱多病的样子,她又发泄似的道:“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也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梦想,我就想……” “那至少不能做坏人。”民警小哥哥抢先开口说。 纪书梧一噎。 想到自己先前的扭曲想法,眼角泪水差点又掉下来。 民警小姐姐对着民警小哥哥说:“你这什么话,什么好人坏人的,你看这小姑娘能是坏人?” 民警小哥哥没反驳,道:“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看看我们啊,为党为国为人民。” 话毕没等纪书梧说什么,他自己先笑了:“也可以当我开个玩笑。” 民警小哥哥说:“其实挺辛苦的。” 民警小姐姐接话:“但甘之如饴!” …… 那天黑夜。 很冷。 那天暖心的话。 被纪书梧铭记于心。 后续,那两个民警帮助纪书梧申请补助,花钱住校,又在生活学业给予诸多帮助。 她问过,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得到的回答朴实真诚。 因为她是人民。 而他们警察,为党为国为人民。 “……” 纪书梧说不上来这种感受。 像是黑暗中裂开一丝缝,照进一束光。 像是雨中天空升起太阳,雨过出彩虹。 前路,一片通畅。 于是,中国最好的警校,成了纪书梧的目标。 家里人逐渐淡忘了她这个女儿,她靠着国家补助过着日子,最后,她考上了梦想警校。 父母再生了一个孩子,是一个弟弟。 说起来,纪书梧起初还是有点嫉妒的。 他们对弟弟很好。 特别好。 在家时,纪书梧亲眼目睹的。 他们什么都照顾他。 以他为基准。 怕吵架的声音太大吵到他,就休战。 怕做饭不好吃,妈妈就去学做饭,家里还请了专门的保姆。 怕弟弟学不会知识,自己文凭又不好,就花钱找家教。 弟弟喜欢奥特曼,还有各大玩具,什么都给他。 他们肯花钱。 懂得爱。 温柔细心,成为众多孩子艳羡的父母。 他们说。 女儿他们没养好。 想将缺给女儿的爱,补交给弟弟。 其实,时至今日。 哪怕早已不在乎,哪怕回忆早已被时间淡化。 她都没有想明白过。 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我来时不逢春呢。 为什么偏我去时春满楼呢。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是他们没有爱人能力所准备的错题集,就根本不会有那么多悲欢希冀寄托。 纪书梧最后,异地调动,再不回江城。 直至在世界死亡,都没有再见到。 ……父母。 - 雨声总是能让纪书梧想起原来的世界。 还有隐隐作痛的脑壳。 纪书梧气得牙痒痒,一脚踢向墙面。 闷闷的声响,还有她倒抽的凉气。 瓢泼大雨,雨势减缓,却仍有暴雨倾向。 纪书梧再次蹲下来,打开微信再次开始找人。 她微信好友不多,在微信搜罗一圈,就锁定了纪竟思和靳修臣。 纪竟思…… 他不知道直播综艺的是他老姐啊,肯定以为是那个养女。 虽然不用以为,是事实。 所以他来的可能性不大,纪书梧拒绝当小丑。 纪书梧将最后的希望寄给靳修臣。 她啪啪打字。 【姜太公:你好你好,呼叫同志呼叫靳同志!是的没错,我现在陷入一场暴风雨末世中,我马上要被自己的泪水淹死了,能不能出于人道主义……过来救一下?】 等呀等呀等呀。 十几分钟后。 没有回复。 纪书梧:“……” 破防了。 这下真破防了。 纪书梧闭了闭眼,恶狠狠发了个表情包。 【姜太公:我寄几枯洗蒜了.jpg。】 大不了今晚睡这了! 她就不信这雨能连续下! “……” 当然,纪书梧不可能真这样做。 纪书梧耷拉着脑袋。 好狼狈。 好像梦回十几岁。 雨天四季都有,她是一个四季都不怎么爱带伞的人。 天气像是跟她作对,总是卡着放学点下着又细又绵的雨。 这时她就会脑袋疼。 感觉有很多道声音在吵,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教学楼下,同学们陆续被家长接回家。 她想等雨停,可雨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少。 就像现在。 一个人也没有了。 早该习以为常了。 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不会来。 纪书梧将脸埋进臂弯。 淋点雨死不了。 先哄自己几分钟。 纪书梧站起身擦了擦脸,闭眼深吸一口气,刚要向前冲,就瞧见雨幕编织中,一道高挑的身影。 黑色的雨伞,遮盖住那人的面容。 她怔住。 身影一点一点向她的位置走来。 脚步踏来,溅起细小的雨水,步履稳重,不紧不慢。 直至走到她面前,伞柄被那修长指尖往后推上,露出男人清隽出尘的面容。 他看着她。 她静静凝望男人的眼睛。 很漂亮,从栖上云端第一次见就注意到了。 让人深陷,又让人难以琢磨的深邃。 纪书梧有点不安: “……你怎么来了。” 你明明都没有回我的消息。 她想这么说。 “接你。”男人神色如常,“回家。” 他们四目相对。 视线交织。 雨声好像消音在耳畔。 头部钝痛减轻。 她的眼瞳里,只有那清冷的脸庞。 原世界里,无数次的无人在意,无数次的委屈淋雨。 无数次……太多无数次的无法诉说的矫情酸涩了。 纪书梧眼眶莫名就湿润了。 在烟雨朦胧中,不起眼,基本看不出来。 靳修臣顿了顿,伸出手:“走吧。” 他黑色的西装沾上小水珠,晶莹剔透。 距离她发消息,也才十几分钟。 偏离市区的地方,真的能赶来这么快吗…… 纪书梧无暇顾及这个问题。 她的心跳声。 在这一刻,不是因为窘迫,不是因为尴尬。 就只是在这么毫无波澜的环境,一下又一下地跳。 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纪书梧强硬克制,眼睫微颤。 振聋发聩,如雷贯耳,又被大雨声湮灭。 秘而不宣。 伞举到她的头顶,几滴雨水落在男人发顶,她快速抓住他都袖口,与他并肩同行。 她身上,滴雨未沾。 他们漫步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纪书梧第一次在雨天,暗戳戳扬起了嘴角。 她不禁想到他们那荒唐的极速闪婚,当晚她去沈茴家收拾东西,沈茴问她的。 “那潼潼……你喜欢什么样的?” 她那时候没有回答。 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一个,无论雨下多大,都能来接我的人。 而风雨兼程赶来的,是靳修臣。 第44章 她本身对他就不清白 他们同步走着,纪书梧蓦地停下。 “那个……” 她沉寂须臾,侧过身刚要说话,就被一道沉沉的声音打断:“别动。” “等会再说。” 伞向她倾了倾,措使雨淋不到她半分。 纪书梧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有些别扭地默默凑近他一点。 靳修臣身侧的手,与握住伞柄的手紧了紧。 纪书梧坐上副驾驶,车门被关上,隔绝掉外头的冷意。 车内只有他们。 纪书梧现在不是很舒服。 但她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这里离市区挺远的欸……” 靳修臣“嗯”了一声。 “你都没回我消息,还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谢谢你……” 靳修臣:“不用。” 他紧接着道:“其实你不想说话可以不用说的。” 他没什么语气,不冷不热。 好冷漠。 怎么能这么冷漠。 纪书梧抿了抿唇,疲惫地靠向车窗,视线还是落在男人身上。 他不喜欢她。 这样的态度很正常。 曾经纪书梧在北城二中上高中时,考虑过以后的人生大事。 年轻活力的年纪,女孩们开始有自己的少女心事。 而沈茴因为喜欢太多人而苦恼。 落日余晖,晚风轻吹。教室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两个少女,一人笔尖刷刷,一人脸趴在桌上。 “我不太喜欢那个男的,可他喜欢我……我拒绝会不会辜负人家?可我喜欢的是他同桌啊……” “服了,两张毛爷爷,问我捡哪张……” 沈茴想一脑袋撞桌上,烦闷至极,吃饭都没兴趣。 沈茴回过头,就瞧见纪书梧写着试卷,整个人都透露着平静,或者说淡淡的死感。 她实在无计可施,就问道: “潼潼,如果有一天,有两个人站在你面前,一个是爱你的,一个是你爱的,你选哪个?” “应该不会有这种选项。”纪书梧刷题的笔微顿,回答道。 “为什么啊,你不喜欢人类吗?” 纪书梧揉了揉眉心:“过几天得重学初中知识,没时间想喜不喜欢的事。” 见沈茴实在郁闷,纪书梧便暂时放下手头学业,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规划。 那时没有系统,没有攻略的任务,她就认为自己会在这待一辈子。 所以她的回答很认真:“我应该都不会选。” 少女浅笑安然,望向窗外,眼瞳映照着余晖光彩、锦绣山河: “我想,日后与我相伴的人,一定是我爱且爱我的。” 回忆曾经,纪书梧有些感慨。 那不算年少幻想,如果以后有喜欢的人,这就是纪书梧所期望的。 不得已的婚姻,现在相伴之人是。 是喜欢的…… 吧。 可那人,完全对她不感冒。 纪书梧收回视线,雨声吵得她头疼,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懒得想那么多。 管他呢。 曾经的夙愿如此,做不到就努力做到。 她本身就对他不清白。 本身就对他图谋不轨。 现在只是在原本的不轨中再奢求一点点…… 也无伤大雅? - 女生苍白脆弱的面容与紧闭的双眼,被靳修臣尽收眼底。 都已经那么难受了,为什么还要和他搭话? 一反常态。 是又出什么事了? 他有些烦闷地想。 明明都可以直说的。 可她不信任他…… 靳修臣一言不发地擦了擦身上的水滴,静静开车。 其实他也不喜欢雨沾衣衫,但伞下意识的倾斜,是因为总是能想起身旁女生。 不喜欢淋雨,甚至厌恶淋雨。 这地方离公司很远,他知道纪书梧一直没有带伞的习惯。 可她这样的人,想来接她的,自然不计其数。 靳修臣还是来了。 在于卓说会下雨就立马来了。 希望自己能比别人早,却没想到过,见到的是孤零零站在原地的人。 走来时,他……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一步一步。 都像走向2017年帝都盛夏的那场倾盆雨。 - 帝都每一年夏天的雨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也无处闪躲。 北城二中图书馆,他从中出来准备回家时,女生对着手机吐槽的声音传来: “雨是天下的,誓是渣男发的,凭!什!么!是我!” “淋!雨!!!”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还是抑制不住心上一动,猛地抬眼。 眼前是被这雨困住的学生,还有突出的她。 女生很漂亮。 漂亮得像是与所有人都不是在一个世界的。 “不经历风雨,怎见落汤鸡?嘿嘿,我男朋友找我咯,潼潼,你加油~” 随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茴——”女生不可置信,最后卡壳。 她气笑,只好转向周遭的人。 “同学,你待会有人接吗?介意……” “不好意思。” “……” “同学可以花钱跟你买……” “抱歉,不太行。” “……” 或被婉拒,或被无视。 女生眉头紧锁,抿了抿嘴唇,雾蒙蒙的环境下,她的脸色很白,似乎身体不舒服,在屋檐下踌躇。 他想。 她不舒服,肯定很着急回家。 少年人的心思缜密,可面对喜欢的人,却少了几分精细,多了几分冲动。 他毫不犹豫冲向雨中,跑去最近的便利店购伞。 跑回去的时候他怕耽误速度,来不及撑,只是有些后悔地想: 应该和她说的,万一她直接淋雨回家了怎么办,她本来就不舒服…… 他怕人已经不在那了。 可又安慰地想。 她被好心家长带走也不奇怪。 可能有同学带两把伞也正常。 这只是安慰,他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却在快在到达图书馆时顿住。 图书馆屋檐下,学生已经走了不少,剩下一男一女。 是她。 还有叶渝。 靳修臣在图书馆里,确实有看到叶渝。 也是。 她为什么来这。 因为叶渝在这。 他站在雨中怔愣。 女生轻咳一声,恳求道:“叶同学?好同学?你就撑撑我嘛。” 叶渝说:“不行。” 女生像真的很想和他同撑一伞,几乎都要哭了,她哽了哽,不依不饶:“叶渝同学,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我不想淋雨呀,同学行行好?” 她明明声音已经很勉强了。 明明已经很不舒服了。 很久没有回应。 靳修臣想上前,女生就闷闷出声。 这道声音,阻止了他的靠近。 “行吧,不撑就不撑。但我会记住这天的。” 叶渝冷嗤:“有什么好记的。” “因为场景很美呀。”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的屋檐。” 女生言笑晏晏,在靳修臣看来,明显虚弱的脸色,笑意勉强,像是被强迫般,说着情话。 但这只是靳修臣看来。 只是在暗恋者眼里的自我洗脑。 她那么喜欢叶渝。 “……” 那边叶渝听到她的话,骂道:“神经病。谁要和你躲。” 叶渝撑起伞就走,女生急忙追上。 雨将她淋湿了些,但她还是如愿以偿,走进他伞的范围。 后面雨声渐大,像大海将其倒挂,掩盖一切繁杂。 他看着他们同撑一伞,消失在雨中。 手中的伞被他攥紧,他垂下眼眸,走向了同他们的反方向。 他没有撑伞。 已经淋过雨,再撑伞没有任何意义。 他就是只是有点难过。 而已。 …… 回到出租屋,他将湿透的衣服换下。 在用陈旧的毛巾擦拭发梢时,手机连续响了几声。 是她发来的微信消息。 他们在化学实验比赛上加的。 上次他发了一个“你好”开头,他们有了层细微的交集。 不过他没有说过他是谁,她默认他们是打游戏认识的。 随着时间,这层交集加深了些。 【岁暮:老毛病犯了。】 【岁暮:现在。】 【岁暮:难受。】 【岁暮:不舒服。】 【岁暮:想把自己,刀了。】 他赌气地不想回。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 没资格吃所谓的醋,生所谓的气。 可就是不想回。 少年放下毛巾,眉目委屈,一直看着手机。 他不让手机息屏,可就是不回复。 直到她又发了几条。 【岁暮:南山同志,我跟你讲。】 【岁暮:今天下雨,我特无语!】 【岁暮:我跟人撑一把伞回家,伞明明可以撑两个人的,可我半边衣袖都湿了……】 【岁暮:好讨厌啊,人怎么能这么没有绅士温情!】 他明知故问,打了两个字。 【南山:谁啊。】 【岁暮:就一个特没礼貌的人。】 【岁暮:真讨厌!没礼貌的臭小孩!跟我弟一样。】 【岁暮:伞那么大,他就故意的。】 【南山:既然他那么讨厌,那你别找他了。】 对面滔滔不绝的吐槽声停滞几秒。 【岁暮:那不行。】 【岁暮:该找还是得找。】 【南山:……】 靳修臣有时候不能懂。 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叶渝呢? 等红灯时,他又看了一眼靠着窗,似乎睡着的女生。 女生手上的戒指,上面的钻石折射出光,挺显眼的。 他顿了顿,又看向自己手上的同款婚戒。 靳修臣像是才意识到,大梦初醒般,目光沉了沉。 戒指被摘下,小心放进盒子里,又小心地被收好。 他目光晦涩。 哪怕时过境迁,心口依旧闷闷的。 他顶着“正宫”身份,妄图斩断叶渝的痴心妄想。 其实,最后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只要她喜欢叶渝。 只要她跟他说,她还是喜欢叶渝。 那不论怎么样。 不论贪念多重,不论执念多深,他都会放她走的。 亮绿灯了。 靳修臣驱车前往医院。 第45章 我没资格过问 几个小时后,栖上云端里。 纪书梧跟着靳修臣步入主卧。 在一片静谧之中,纪书梧摸了摸脖颈,一抹尴尬的神色在她脸上掠过。 靳修臣径直走向床头柜,拉开抽屉,幽沉深邃的眸子扫视一圈,随手取出药瓶,交递到纪书梧手中。 纪书梧看着药名,没话找话:“舍曲林?你怎么有这个呀……” 可话落对上靳修臣的视线,立马就蔫了。 男人的冷漠,是他一贯的神态,只是在这一刻,纪书梧有些汗流浃背。 “为什么不愿意看医生?”他问道。 靳修臣比一米七的她还要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哪怕不做出任何情绪,哪怕语调再平静,她还是缩了缩脖子。 “我不愿意看医生,”她声音弱弱,试图解读他情绪,“你生气?” “不该吗?” 他淡淡反问,清冷的面容似乎隐藏着不同寻常的温度。 该什么? 就是不该啊。 她论述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靳同志,我又不是有艾滋病之类的病瞒着你……” 纪书梧不理解,补充:“就算有,我们也没有性行为啊,你担心什么?” 男人眉梢紧蹙:“性行为?” 纪书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脚趾头一紧,脸色一红。 先不说开口有多么惊世骇俗,就凭自己这话理不直气不壮,纪书梧完全不敢抬头。 没有多于家具建筑,房间空荡,眼前只是洁净无尘的地板。 为什么地面这么干净? 因为她的颜面扫地了! 纪书梧欲哭无泪。 “这就是你的关注点?”靳修臣盯她许久,“这是重点吗。” “不是……”她汗流浃背。 原先在车里迷迷糊糊地醒来,睡眼惺忪的她,第一眼就看到车窗外的医院大门。 随后她莫名其妙被靳修臣带去看了神经科医生。 啊? 这是看出她头疼了还是觉得她脑子不好? 纪书梧什么都不明白,只好呆呆愣愣地跟着靳修臣。 然后就被拉着做一堆检查。 纪书梧:“……” 同志,咱大可不必这么热心肠! 在检查结果出来后,精神内科的医生怀疑地看向她:“这……指标都正常……” 医生原本想质疑的。 可见纪书梧的脸色,还有时不时揉头的动作。 医生道:“我觉得……这得去心理科。” “神经中枢神经系统没有任何问题,颅内也没有肿瘤,而且据我观察,雨下得越大,患者的头就越痛,那就只有心理作用。” 纪书梧听得目瞪狗呆。 而靳修臣拧眉,看了一眼纪书梧。 他没多话,立即就要带着她去心理科挂号。 纪书梧满脸写着“不要”。 她拒绝道:“我没事,就是昨晚熬夜……” “你昨晚没熬夜。”医生说道。 纪书梧:“……” 你怎么知道? 纪书梧又找借口:“啊……想起来了,我吃了过敏的东西然后过敏药过期了……” “女士,你指标正常。”医生又说道。 纪书梧:“……” 找借口失败后,她跑了。 是的,没错。 一个成年人。 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 因为不想看医生,甩掉众人,在医院厕所里躲了起来。 纪书梧在原来的世界就看过心理医生。 说真的。 她挺怕的。 在厕所里躲了半个小时,她试探出声:“那个……外面有人吗!” “我不看心理医生,行不行?” “其实我之前看过心理医生,我一点问题都没有!” 自顾自说了几声,没有任何动静回应。 她侧耳贴门,外面没有任何声音。 纪书梧:“……” 是她多虑了。 根本没人追她。 她,无人在意。 想到自己逃跑的样子,她想找块豆腐一头创死,脚趾头仿佛能抠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室外的雨声缓了缓,纪书梧心绪平稳了些许,打开门出去,就看见站在厕所外面的靳修臣。 干!玩阴的! 他等了半个小时。 纪书梧无话可说,视死如归走过去。 本以为要面对疾风暴,她都做好“赴死”的准备,靳修臣却什么也没说,带她回了栖上云端。 看着眼前面色如常的男人,纪书梧半晌才准备诡辩道:“靳修臣,其实……” 靳修臣直言:“我没有要审问你的意思,就像你说的,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一下‘人民’。” 纪书梧:“……” “只是关心,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靳修臣眉梢微抬:“我们没那么熟,你可以和叶渝、沈茴、宋铁心说,只有我没资格过问,没资格听你说原因,不是吗。” 纪书梧:“……” 她没深究这句话,只是…… 怎么听着这么阴阳怪气呢。 不过靳修臣说的不对,对于遇雨头疼这事吧,纪书梧没和任何人说过。 那么勾史的经历,让她回忆并且告诉别人,是不是对她太过分了! 很多事情她也不是想瞒着谁,就是过往太幼稚,太中二了。 想想她根正苗红两辈子,曾经竟然阴暗扭曲得想刀人? 而且都不是一个世界的!这要怎么说? 我在梦里这样那样,又这样那样,就得了这个毛病? 她自己听了都觉神金。 到时候都不用看精神科医生,直接进精神病院得了。 “我没和别人说过。”纪书梧低眸浅笑一下,“同志,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只和你说嗷。” 靳修臣眼眸微动,闷闷哼了一声,细微而不起眼。 纪书梧早已准备好了诡辩内容,深吸一口气,七分假三分真道:“其实我小时候一直在下雨天发烧,烧糊涂就会做噩梦。” “小时候怕得要死,雨天又很吵,时间一长就落下了这个毛病。” 纪书梧又道:“不过我快好了的。” 他沉默片刻,没说信没信,没有任何预兆问道:“你小时候,住在什么地方。” 纪书梧答:“就江城啊。” 靳修臣又问:“江城哪的?” 纪书梧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江城木鱼镇……”她说出口才猛地止住话头。 她脑子迟疑片刻。 这个世界的江城,有木鱼镇吗? 靳修臣应声:“嗯。” 面无表情。 毫无波澜。 她想。 应该是有的。 第46章 爱永不腐朽 纪书梧出了主卧,查完木鱼镇后松下一口气。 靳修臣问那些问题的时候,她的心上就像覆上雨季。 他为什么这么问? 不信任她? 觉得她不是好人? 现在看来,那只是很寻常的问题。 是她做贼心虚。 纪书梧笑了一声,刚要息屏手机,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 【抚琴弦化音:你好。】 她想了老半天才想起这人是谁。 【姜太公:你有什么事吗?】 【抚琴弦化音:我可以见一面吗?】 【姜太公:原因呢。】 【抚琴弦化音:有事找你,你可以来吗。】 【姜太公:那必然不能。】 【姜太公:你得说什么事。】 【抚琴弦化音:就,对你很重要的事!】 【抚琴弦化音:你可以来吗?】 纪书梧想了想。 “我是魏琴语,钢琴的琴,语言的语,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那时综艺女生羞涩的神情,不像坏人。 纪书梧同意了。 【姜太公:行吧。】 【抚琴弦化音:鞠躬.jpg。】 下一秒,对面发来一个“金迷酒吧”的地址。 纪书梧:“?” - 靳修臣最后看了眼披上外套就离开的女生。 几个月前,于卓曾将纪家一位特助带到靳修臣面前。 是靳修臣要求的,那特助和于卓有些瓜葛,并没有隐瞒靳修臣什么。 那天的话,还历历在目。 “您说,这个‘回国’的纪小姐吗?” “她是纪家收养的养女。” 这些靳修臣知道。 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在哪找的?”他问道。 特助说:“纪少……也就是纪竟思少爷,他从南城大街那边的天桥下捡回来的乞丐。” “纪先生叫陈正去调查那个乞丐女生的信息,最后什么都没有,是一个黑户,身份信息一片空白。” 南城大街…… 天桥…… 他揉了揉眉心,拿起药吃下。 今晚还有一场商业酒宴,他正准备离开,目光却凝滞在前方的柜子上。 靳修臣脚步一顿。 他拿起手机给纪书梧发消息。 【鱼:你先前,来过我的房间?】 对面认错得很快。 【姜太公:对不起!】 【姜太公:私密马赛!】 【姜太公:不好意思,我……我不狡辩,这个是我有问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鱼:没事。】 【鱼:你去哪了?】 对面没有回复。 靳修臣沉默地走向柜子。 北城二中的运动赛奖牌被整齐叠放好。 他不常回家。 所有的房子、豪宅、别墅,都不会回,平时就住在公司。 但这些所谓荣誉奖项,是他主动从出租屋搬来的栖上云端。 那时的他十九岁,整理着被无数人夸耀的奖项,只有这个奖牌,被他随手扔进柜子。 可现在,奖牌正被整整齐齐的放好。 他打开柜子,却没舍得动那个奖牌。 那年,因为她喜欢体育生,参加的运动赛。 那是高二一节体育课,靳修臣破天荒没有呆在教室。 但他也没有上课,只是坐在树荫下看书。 他心思不在书上,在参天大树的另一边。 那边是纪书梧,她正在打电话。 好像是和她那个叫沈茴的好朋友。 她的朋友不可置信:“你真是疯了,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北城二中十一班!咱俩当年再勾史都没去过,在那的多是体育生吧?” 纪书梧解释的声音传来,清晰入耳: “哎呀,你懂什么,在操场奔跑的青春洋溢少年才是白月光好吗?” “所以你喜欢体育生?” 她不知可否这个问题。 他记住了。 她喜欢体育生。 靳修臣身体不算很好,不喜欢运动,自然而然不喜欢跑步。 可是,那年的少年哪里会管那么多呢。 如果他也是体育生,如果他的体育也好,会不会被她多注意一点? 不用太多。 有叶渝的一点点就好。 后来他积极参加每一场体育课,四点晨跑,晚上绕帝都全城跑,每天练习微笑,想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一点。 他体质越来越好了。 不再三步一咳,两步一喘。 北城二中的运动赛,这所学校毕竟是重高,体育生大多都是富贵子弟,来当体育生混日子。 叶渝确确实实是因为喜欢运动才当的体育生。 运动赛靳修臣不想输给叶渝。 没有人会记得第二名。 他想要那个也在观摩比赛的女生,记住他。 时至今日,其实已经忘了多不要命才拿到的第一。 他在北城二中孤立独行,众多学生望而却步。 他不如第二名第三名那些人缘好,那时除去领导强迫,没有多少学生为他喝彩。 他不在乎,他只想笑一笑,想笑着看向她。 可纪书梧和叶渝两人,早已不见人影。 靳修臣知道的。 一直知道的。 她从来不在乎叶渝多少名,因为无论多少她都会记住。 他耗尽全力,在墙角听,也只能换来她对别人的安慰:“没事,那个第一名……嗯,反正我们不跟他争,第二名也很棒啦。” “真的?” “真的。”女生甜甜开口,“同学,我这么安慰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小喜欢我呢?” …… 怎么不算好的结局。 至少她提及了他。 那个第一名。 从来都不是在操场跑步青春洋溢的人是白月光,而是在操场上奔跑的叶渝是她的白月光。 靳修臣早就明白。 可他就是自欺欺人。 可他就是……好喜欢好喜欢她。 他不喜欢喧嚣,不喜欢吵闹,不喜欢运动,不喜欢跑步。 他不喜欢的太多。 喜欢的又太少。 所以他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 直至偏执,直至成狂。 从那天起,他清醒了,可还是无可救药沉沦。 他开始不再奢求。 只要能远远看一眼就够了。 曾经,他想住进那双璀璨星眸里。 一辈子。 最后只成了随形的沉默影子。 离不开。 也见不到那双眼睛。 他还是喜欢她。 爱哪怕不见天日也永不腐朽。 - 人是无法共情当年的自己的。 这些事。 在现在的他看来。 这么幼稚,这么别扭,这么愚蠢。 重来一次也许还会这么做,但他绝对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按纪书梧的说法,他这样的,只是没苦硬吃。 可是…… 看着奖牌的丝带被贴心的缠绕好,放置在中间空位,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异样痛楚。 这个奖牌,她是看到了吗? 靳修臣抿下唇角苦涩,又没忍住给纪书梧发消息。 【鱼:你是动我东西了吗?】 这次对面回复了。 【姜太公:你的那个运动赛奖牌掉下来了,我就帮你放了回去。】 【姜太公:尴尬笑笑.jpg。】 他的“没事”还没输完,对面又发来连续几条。 【姜太公:不过靳同志,你好厉害!】 【姜太公:我以前一个体育生朋友,跟你同级,也参加这场,就得了个第二而已。】 【姜太公:我不太懂这些,不过他说这场比赛群龙争霸。】 【姜太公:你竟然是北城二中2017年运动赛的第一名!】 【姜太公:超有含金量的欸!】 靳修臣的目光,最后凝滞在聊天框里。 透过文字。 女生好像在弯眼,笑着。 只是这次,是冲着他笑的。 眼前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了。 手突然有些颤。 很久,很久。 他才打出两个字。 【鱼:谢谢。】 第47章 我帮你们清醒清醒 金迷酒吧内,灯红酒绿,欢闹如潮。 纪书梧除了出任务,几乎都不会来这种场所。 她给魏琴语发消息。 【姜太公:我到了,你在哪?】 【抚琴弦化音:等等我,我来了。】 纪书梧刚放下手机,不远处的一间包厢门开了。 女生迎面向她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纪书梧问道。 魏琴语轻声:“在参加同学聚会。” 纪书梧:“啊?” 纪书梧不明不白被带进了包厢。 结果一进去…… 全是熟人。 里面男男女女嘻嘻哈哈,酒味比外面还浓,时不时调笑的黄腔听得纪书梧皱眉。 但她却看到了角落的叶渝。 没有和他们谈笑风生,只默默喝着酒。 倏然,似有所感,男人抬起迷离的双眼,看向她的位置。 他僵住了。 纪书梧移开视线。 什么? 北城二中的同学聚会? 魏琴语是北城二中十一班的? 纪书梧刚想询问,一旁就响起一声流氓哨:“哟,这不是那个……那个纪书梧嘛!” 纪书梧看过去。 男人贼眉鼠眼,就算成熟了,她也还是一眼认出。 叶渝的那群狐朋狗友之一,陈南。 “叶哥叶哥!”陈南放下酒杯,朝叶渝昂首道,“八年了,天仙穷追不舍啊!” 以前以为任务追叶渝时,十一班的人都喜欢调侃她为“天仙”。 陈南又冲着纪书梧吹了个流氓哨:“没想到啊,这么多年,天仙风采依旧啊。” “陈南!” 没等纪书梧出声,魏琴语就先说开口了。 身后女生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有一丝威慑力。 纪书梧好像悟了。 是这群人太无耻无赖,魏琴语应付不了来找她? 纪书梧拍了拍自觉拉风的夹克外套,刚要装上,魏琴语就拉着她坐到卡座。 ……坐到叶渝旁边。 旁边的人酒气重得很,纪书梧挣脱魏琴语,冲她眨眼表示:包在我身上! 魏琴语:“?” “纪——” 纪书梧伸展了一下腰身,缓缓走到门边。 魏琴语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 她好像误会了…… 魏琴语又感动又好笑,看了眼旁边叶渝,刚下定决心,叶渝也起身了。 这边纪书梧胸有成竹,嘴角扬起三分弧度。 多大点事儿。 她想。 魏琴语肯定是被刁难,实在没人可找,只剩下她了。 唉,现在不是警察也在人民心中有了可靠的地位。 纪书梧心底美滋滋。 对于陈南这种人最好解决了。 威胁一两下,欺软怕硬的就老实了。 纪书梧抬手刚要关门,一道阴影遮盖住她。 她被吓得踉跄,瞬间破功,后退几步。 叶渝手中攥着酒杯,似乎喝醉了,眼神怔然,眼底全是血丝,却还死死盯着她的手。 纪书梧顺着看去,看到了靳修臣给的戒指。 纪书梧想到叶渝那天说的话。 ——再喜欢我一次,行不行。 虽然她戴的不是婚戒。 对哦。 她都和靳修臣结婚了,那是不是理应该有个婚戒? 回去就说! 不过眼下,叶渝误会也好。 “叶哥,你怎么……该不会真看上我们天仙姐姐了吧?” 陈南话落,全场哄笑。 叶渝不说话,向前踏进一步,垂着不清醒的眼,看着纪书梧。 纪书梧:“?” 叶渝怎么回事儿。 这都不骂回去? 喝醉的人脾气就是好。 纪书梧冷冷看了一眼陈南的位置,索性不关门了。 她身体后倾,倚靠在门边,轻笑一声: “我们的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南,你似乎是记性不大好?” 女生眉梢一挑,似笑非笑,“亦或者你觉得我现在打人生疏?” 陈南噎住。 她的样子,还有那几句话,几乎让陈南梦回曾经。 不过是对着她说两句玩笑话,她就动手了。 好吧,那时他还想在厕所捉弄几下。 可纪书梧不留情面直接将他擒在地上。 松开时不知道怎的,他浑身都疼,可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纪书梧还报警。 不是都说动手没理吗?结果要不是他家花钱,他险些进去了。 忆起吃哑巴亏的回忆,他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众人哄笑逐渐停住,外面的包厢也纷纷开门想看热闹。 此时,几乎所有目光凝结在纪书梧身上。 纪书梧清了清嗓:“大家同学聚会是吧?” “该喝酒喝酒,该玩乐玩乐,但是绿色文明还是要讲,我会点小招,要是有人脑袋不清醒,我帮你们清醒清醒啊。” - 外面的许多包厢门开着,杜羡之在其中一间。 他观望全局,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女生那可以闪瞎人狗眼的戒指且先不谈。 和靳大佬的同款也且先不谈。 那群人都默认她是那个纪书梧……她自己也没否认掉! 我勒个去。 我勒个豆。 我勒个骚刚。 我勒个乖乖。 那也不可能啊! 杜羡之立马停住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 还有今天大佬的话,引人深思。 “合法。”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同款且明显的婚戒,很容易让他往那方面猜啊。 杜羡之起身,看了眼酷帅吊炸天的女生,决定亲自去问。 第48章 我没有驾照 顶着纪书梧死亡的目光,包厢里的人连笑声都收敛了,一时之间,文明气息弥漫。 魏琴语抿唇,出神看着纪书梧。 很多年前,在2016年的时候也是这样。 曾经,她的爸爸嗜酒好赌,性情也变得残暴,殴打家暴,使家里整日整夜不得安宁,她的成绩也一滑再滑。 家里没钱,爸爸为了继续赌博,将她转卖换钱,连所谓的合同都签好了。 魏琴语不知道怎么办。 一次放学回家,小巷口被堵。 一群男人,浑身酒气熏天,是南城街有名的地痞流氓。 爸爸将她卖给了这些人…… 他们走过来说着污言秽语,在要动手动脚之际,一只手自她身后伸出,抓住将要触碰到她的男人的手腕,伴随着“咔嚓”声,直接捏断了那个男人的腕骨。 凄烈的惨叫,响彻云霄。 魏琴语一辈子都忘不掉侧眸时看到的那个画面。 女生穿着白色的长袖薄衫,另一只还插在兜里,光影疏桐间,她漂亮的眼眸轻阖,神色散漫而冷漠。 那群男人不服气,说着黄腔,一堆人冲上来。 女生动作干净利索,没见伤口没见血,但就是让那群人倒下,站都站不起来。 为首老大诡辩说喝醉,女生冷笑:“我看你们专挑女性,比我上课都清醒啊。” 地上的小弟不服:“她爸爸已经把她卖给我们了,你多管什么闲事……” “哦——” “所以,你们买卖人口,强奸未遂……很刑啊。”女生话落,眼底闪过可惜,旋即浅笑一下,“等着吃国家免费饭。” 她靠着墙,漫不经心拨打报警电话。 帅死了。 魏琴语这时明明是感动得想哭,女生却以为她被吓到了,轻咳一声立马站直身子,柔声安慰:“同学,我是今天来北城二中发言的往届优秀生之一,算是你学姐,你不用害怕。” “法律会惩治他们的。” 女生赤诚的目光,比阳光灼热。 那时从后方探出的手,像是将魏琴语拉出深渊泥潭,她后面选择当记者,也有一半原因是纪书梧。 她们只有那一次交集,魏琴语无以为报,往后数年想报答,纪书梧却在国外。 她约纪书梧,从来不是为了让纪书梧管这事。 魏琴语曾在北城二中十一班的时候,知道也目睹了纪书梧追叶渝。 综艺上他们频频对视,他们没在一起,纪书梧肯定也很遗憾。 她打了主意,想尽微薄之力便约纪书梧来这。 没想到纪书梧误会了…… 魏琴语深吸一口气,走到纪书梧旁边。 她低声道:“那个……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纪书梧:“?” “其实是这样的,叶渝同学喝醉了,别人也都喝了酒,我想请你帮忙送送他……”魏琴语声音很小。 纪书梧沉默了。 心上像是被人扎了一刀。 “你貌似找错人了……” 原来她在人民心中的形象不是安全可靠。 而是:老好人。 魏琴语从哪一点看出她开车技术好的? 纪书梧蓦地想起原世界局里的甜蜜生活了。 局里她表面云淡风轻整理卷宗,搭档老基友看她很久,最后直接表演乌龟办走读——憋不住校了。 “哈哈哈哈哈!!看到监控笑死我了,今天追尾那个是你啊。” 纪书梧:“。” “纪队你要重考驾照了吧?”老基友笑到肚子疼,“我在局里呆挺久了,就遇见过两次警察追尾事件。” 纪书梧像是找到难兄难弟,飞快出声:“啊?还有同志和我一样吗?” 他笑了老半天才开口:“没有没有哈哈。” “一次是你,一次是去年的你。” “……” 那时她有驾照。 但是现在…… 纪书梧声音弱弱: “魏同志,内个……我没有驾照。” 第49章 鸣笛声响起 “嘿,多大点事儿!”远处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我没喝酒,我送你们啊!” 杜羡之笑嘻嘻走过来,“又见面了……明星姐姐?” 见到杜羡之,纪书梧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参加同学聚会。”杜羡之答道。 纪书梧手机响了两声,她低头边回消息边道:“你也是北城二中的?” “是啊是啊。” 纪书梧回复着消息还要说什么,身旁的叶渝兀地上前一步,差点又吓着纪书梧。 这次,他们靠的很近。 叶渝眼睫湿垂,昏暗的紫色彩灯自后方照射,他的眼神难过又晦暗。 他动了动唇:“纪书梧……你怎么来这了。” “我……” 他没说话呢就猛地被推开。 一旁激动的魏琴语瞬间懵了,叶渝大脑也清醒了些,他们都疑惑看向杜羡之。 “这是干嘛呢干嘛呢!男女授受不亲啊。”杜羡之收回手不满道。 叶渝、魏琴语、纪书梧:“……” 还好他反应快。 杜羡之并没有搞清楚状况,但是纪书梧打开微信的时候不小心点到的主页被他看到了! 一清二楚! 还有她在回复谁的消息,他也看到了! 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这个女生为什么用的是纪书梧的微信,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默认这个女生是纪书梧。 可是,女生刚刚在回复的人,是于卓! 可恶,那戒指的事情基本……十有八九了。 所以他在看到叶渝的靠近纪书梧时,他立马就推开了。 杜羡之还忍住了瞪叶渝的冲动。 虽然戒指戴错位置了,但是!人家婚戒都那么闪眼了,叶渝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纪书梧怪异地扫了这仨人,继续看向微信。 【于卓:您能过来我这一趟吗?】 【于卓:[恳求]】 【姜太公:啊?所以到底怎么了?】 【于卓:嗯,老板……就是靳总喝醉了。】 【于卓:靳总酒量不好,在宴会……额……】 【于卓:在宴会上靳总实在是太想喝酒了!我一个高兴也喝了几杯………………】 【于卓:就现在谁都开不了车。】 【于卓:嗯,就成这样了。】 纪书梧沉默片刻。 那她也开不了车呀。 虽然纪书梧并不知道于卓为什么不能找代驾或者搭出租车,但她还是回复。 【姜太公:那你等等我。】 于卓发来一个地址,过了几分钟又发了条消息。 【于卓:再生父母.jpg。】 纪书梧:“……” 纪书梧抬头看杜羡之,杜羡之歪了歪嘴角率先道:“哎,你们要走了是吗,我送你们呀!!” “你是一个好人。”纪书梧评价道,“你送他们回去吧,不用管我。” “哎哎哎!!” 杜羡之挽留,纪书梧走得飞快。 杜羡之仅剩的热情灭了。 他原本想。 送纪书梧,那肯定是回栖上云端。 他还没见过大佬在栖上云端的房子呢…… 杜羡之一点都不想送叶渝,他捂住脸,遮盖住眼底神情,敷衍开口:“哎呀,同学聚会还没结束,叶同学你能不能等一下?” “哦对了,我等下不一定会不会喝酒,嗯如果喝了那我也没办法……” 他吧嗒吧嗒讲了一大堆借口。 他假笑看向叶渝的位置。 结果。 那早就没人了。 杜羡之:“?” - 出了酒吧,纪书梧正要找网约车,身后魏琴语拖着喝醉的叶渝出来。 不见杜羡之。 纪书梧道:“那个好人,他人呢?” 魏琴语眨了眨眼。 刚刚那男的一看就是喜欢纪书梧姐姐。 姐姐魅力好大!但是阻碍那男的看着就不是好人,阻碍别人姻缘。 魏琴语轻声,一本正经道:“因为你不在,他不愿意搭我们。” “为什么?” “他只是想载你罢了。” “……” 纪书梧沉默片刻又点回约车软件。 她现在微信剩钱不多,约几次车应该还是够的。 “你们跟着我。” 纪书梧低头看手机走路。 她记得自己来金迷酒吧的路线,按照自己来时路,穿过许多昏暗的巷口,正走向街道时,耳朵微动。 她警惕停下,听到很细微的声响。 金迷酒吧所在隐蔽,绕几个巷口才能找到,小巷一般住着一些无业游民,打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但纪书梧还是注意到了……交谈声。 “怎么……” 魏琴语刚要说话。 纪书梧食指抵唇:“嘘。” 前面人影重叠,纪书梧仔细听着。 “儒哥说的是这个吧。” “黑灯瞎火看不清。” “长得就很像啊。” “管他呢。” “直接动手?” 黑黑的环境下,人影缓缓现身。 三个人,个个手中握刀,不像地痞,倒像是专业……噶人的亡命徒。 他们把玩着手里的刀,转了转,寒光闪动,气势汹汹,眉宇带煞。 纪书梧眉眼微微一动。 如果是以前,纪书梧肯定有点小兴奋。 自投罗网。 都不需要蹲点。 这抓了怎么说也得有个三等功吧? 可惜现在她不是警察,而且旁边还有人。 纪书梧冷静地抬手挡住魏琴语和叶渝,不让他们再往前。 纪书梧低声对着魏琴语道: “我觉得情况不太妙。” 魏琴语害怕道:“他们是……是……” 纪书梧道:“要么是搞我的,要么是搞错人了。” 一个醉鬼,一个正常小女生…… 纪书梧想了想:“我跟他们动手的时候,你们立马跑,确保安全之后报警。” 魏琴语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泪水蓄满眼眶,郑重点了点头。 魏琴语扶好醉醺醺的叶渝,攥紧手机,不敢轻举妄动。 最中间的男的率先道:“你们谁是那个……嘶,叫什么来着?” 一旁的男人说:“都杀了得了。” 纪书梧没忍住嗤笑。 这么刑? 她上前一步,彻底挡在魏琴语和叶渝面前。 男人们面露凶光。 纪书梧摸向外套口袋,眯了眯眼,仔细观察这三人的行为,神色镇静。 “呵,主动站出来,自己先死?” “老子最烦你们这种人,假清高。” 随后是一阵不屑的笑声。 纪书梧没多话,拿起废弃的铁棍水管,生锈的触感有些扎手。 她朗声:“我敬你们一声同志,先提醒一下,法治社会,持刀伤人,是要按刑法处理的。” “大哥现在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哈哈哈!”旁边的男人笑死了,“你真觉得我们怕这些啊?” 纪书梧气势不怂,叹息一声: “无事。如果阁下不懂法,那在下也懂一些棍法。” 月光朦胧,双方脸上的表情都不是很清晰。 纪书梧大概观察了一下局势。 前面只有三个人是肯定的,但是后面许多巷口不知道有没有他们的人。 如果只是正面刚不玩阴。 那就……只是一打三而已。 纪书梧昂了昂下巴:“你们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中间男人恶意冷声:“嚣张!” “看来是一起了……” 纪书梧垂眸掩盖眼底神色,握紧铁棍先一步飞冲上前,朝着站位中间的男人的脑袋砸去! 三人被突然起来的状况整懵,中间那男的下意识抬刀挡纪书梧棍子。 “砰!” 铁与铁之间的碰撞声响起,纪书梧与男人对视。 铁棍卡顿在男人眉眼间,被死死挡住,砸不下去。 旁边俩男的反应过来狠狠举刀刺来,纪书梧握棍子的手指迅速扣了下去。 连扣几下! “啊!” 伴随着辣椒水的水雾气喷出,中间的男人立即捂住眼睛,刀也自然而然在地上。 那刀做工精致,像是花重金打造的藏品。 纪书梧踢飞那把的刀,用力一脚踹倒向他膝盖骨,随后利落后撤躲开那两把疾来的刀。 纪书梧将和棍子握在一起的辣椒水丢给后面的魏琴语:“跑!” 魏琴语着急忙慌接住,拖着叶渝跑。 纪书梧擦了擦额头汗水,迎接着两个男人的怒气滔天的目光。 一个暂时失去行动力。 还有两个…… 纪书梧的手被生锈的铁棍整得充血,她缓了口气,再次握紧,弯身躲刀劈上其中一人的腹部。 而另一人的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她的脊背袭来! 纪书梧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刀尖,握棍的手肘狠狠撞向一个。 被撞的男人开始口吐白沫,跪倒在地上。 剩下最后一个男人踢向纪书梧的腰腹,她放开握刀的手护住,手上发力甩开他的桎梏。 纪书梧向巷口前跑,跑出小巷口时立即右转,身影消失,唯一还能有行动力的男人喘息几声,咬牙追了上前。 出其不意,贴墙探出的棍子砸向男人的脑袋! “哐当。” 沾染鲜血的刀掉在地上。 他也摔倒在地。 此时。 鸣笛声响起。 第50章 不能死 赶紧配合完警方,草草安排喝醉的叶渝住哪,纪书梧马不停蹄前往于卓发来的地址。 期间于卓每隔一会儿一条消息。 【于卓:纪小姐……】 【于卓:哭.jpg。】 纪书梧终于回复。 【姜太公:来了来了。】 消息发出时出租车也停到了一家低调的酒庄。 纪书梧刚下车,即刻瞧见不远处空旷地踌躇的于卓。 于卓看到纪书梧,眼睛顿时亮了,两步并三步过去:“纪……纪小姐!” 纪书梧没应,扫视一周,昏暗的环境,没有靳修臣的身影。 她问道:“靳同志呢?” 于卓说道:“靳总……还在宴会厅里……” “他怎么不出来?” 于卓慢吞吞道:“额,纪小姐能把靳总带出来吗?” 纪书梧虽然疑惑,还是跟随着于卓走进宴会厅。 于卓深深望着她的背影,重新走回外面。 哭死。 纪小姐,真是个好人。 - 宴会厅内与外边截然不同,灯光璀璨,亮如白昼,周边桌椅排列错落有致,铺展着绣金边的桌布,上面摆着精致佳肴与美酒。 宾客穿着高端礼服,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和和气气的场面,却暗流涌动,大家似乎都心怀不轨,聊天的人心思都不在对方。 不轨的对象…… 纪书梧顺着他们时不时瞄向的位置,看到了靳修臣。 他坐在角落长椅上,无人靠近,寂寞无声,分明修长的指节握着玻璃酒杯,红色酒液沾上白衬衫,添上几分妖冶。 他是看着正前方的,只不过眼瞳失神,似在神游天外,却时不时着喝酒,至始至终都很平静的神色,几乎让人忽略掉桌旁空掉的酒瓶。 酒量挺好。 纪书梧的第一评价。 她刚要迈步过去,身后立马响起很小的一声:“哎!” 手腕被拉住,纪书梧停下。 一个身着华丽晚礼服的女人,惊疑道:“你过去干嘛?” 纪书梧:“啊?” 女人疑惑打量了她一下。 女生穿得简朴,外套搭上牛仔裤,里面的丝绸衬衫有几点零星红色点缀。 毫无设计感的衣服,不过长得漂亮,在这样的场所一点都不突兀。 而且她能进来,肯定也是有点身份的。 女人有被惊艳到,继而没忍住轻笑:“你是谁?怎么感觉没见过?” 这么漂亮,不记得不应该啊。 纪书梧没答,歉意笑笑:“不好意思,我有事。” “有事你不离开,你走那个人的位置干嘛。”女人不敢指,只好昂着下巴向着靳修臣的位置。 纪书梧认真道:“哦,我有事找他。” 女人:“?” “那你来的太晚了,现在谁还敢过去。”她被纪书梧逗笑,提醒道,“你来早点可能还能说上几句,他跟人聊时喝两杯就自己过那喝了。” “不过来早也没用,一开始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甚至看上去比平时高兴……”女人又不满吐槽,”结果喝几口酒后他就明显心情不好了,没人敢过去。” 纪书梧蹙眉:“心情不好?为什么?” “阴晴不定,谁知道呢。”女人哼笑一声,摇晃着酒杯跟旁边的人聊上了。 纪书梧若有所思。 心情不好…… 纪书梧戴上外套帽子,拉低了些,走到靳修臣面前。 女人身旁的宾客碰了一下女人,示意她看。 两人都没忍住发出一声轻浅的笑。 这边的男人喝完手中的酒,雅黑的睫毛垂下。 纪书梧抿唇,轻声唤了一声:“靳修臣。” 他没动静,也没反应。 “靳修臣?” “靳修臣!” “靳总?靳总?” “……” 连唤几声,靳修臣还是没动,只是皱了下眉。 喝这么多酒…… 纪书梧抚了抚额,不知为何笑了一声: “不是,同志,你现在意识清醒吗?” 话毕,靳修臣手中酒杯猛地掉在地上碎裂。 玻璃渣零散脚边,如他的眸光一般。 靳修臣手指蜷了蜷,缓缓抬头。 前方身形阴影笼罩着他,纪书梧的脸逆着光,他们就这么对视上。 最后。 那双深邃的眼睛,失焦在女生的脸上。 - 除去靳修臣身上浓重的酒气,不仔细观察的话,他脸上根本看不出醉意。 纪书梧是扶着靳修臣出来的。 身后是宴会厅的窃窃私语。 纪书梧看向外面站岗的于卓:“于助理,走吧。” 于卓:“啊?啊?” 纪书梧道:“你们不是喝酒了吗,我约了网约车,我们走吧。” “栖上云端还挺多空房的,你要不要住……” 于卓没忍住尴尬一笑,打断道:“多谢纪小姐好意,老板先前说了,我要去公司加班。” 纪书梧:“?!” 还加班? 纪书梧扭头看向扶着的人,又直挺挺对上视线。 他没有光彩的眼睛一直映着她。 从未移开。 “这么晚……”纪书梧不可置信,“你要人家加班?” 她这么说,心里想的是。 什么! 连你也是万恶的资本家! 靳修臣压低眉眼,醉眼被羽睫遮盖,低声说:“没有。” “……他污蔑我。” 于卓:“……” 于卓着实是被“住栖上云端”等字眼吓到了才这么说的。 但是老板……! 我真是谢谢你! 于卓是见靳修臣在宴会厅喝那么酒,自己又阻止不了才编借口找的纪书梧。 他压根没喝酒。 车还水灵灵在车库呢,总不能不管。 可他刚编的借口被老板拆了,他现在…… 又要编借口。 于卓真不适合撒谎,他只能强憋出字:“那个,我家里养的狗丢了,我今晚得自己看家。” 纪书梧:“?” 于卓豁出一口气:“好吧!其实是我快三年没回家了,老婆生的孩子今天满月酒,等下来接我!” 纪书梧:“……?” 她沉默片刻,目光染上怜悯:“好的……同志。” 于卓:“……” 纪书梧带着靳修臣上了车。 她看着于卓站在原地负手而立,风吹着他凌乱的头发。 她目光复杂地收回,转瞬又瞥见靳修臣默默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她。 像之前在溱泰娱乐时那样。 好像能把她的脸看出花来。 “靳修臣?” 她唤了一声,他没应,还是看她。 纪书梧好整以暇撑着脸,丝毫不惧,扬起嘴角回看他。 “同志,那我问你个问题。” 他“嗯”了一声。 纪书梧认真道:“U盘可以拔下来,C盘拔不下来,那我把C盘命名为U盘,为什么还是拔不下来?” 靳修臣:“……” 他还是盯着纪书梧,酒精麻痹的大脑好像死机了,看上去呆呆的。 司机师傅插嘴:“小姑娘你的问题还挺有水平的。” 纪书梧噗嗤一笑:“嘿嘿。” 她其实很喜欢逗人。 以前经常这样和纪竟思交流,可惜纪竟思不懂她的幽默,觉得她傻叉。 纪书梧凑近了些,扬眉又笑道:“同志,再问一个。如果我自杀成功,那我是加害人,还是受害人?” 这次,靳修臣皱起了眉。 纪书梧还等他的回答呢,就看到男人唇边无色,瞳光收缩,几近失控。 她看见他薄唇轻启,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喃喃出一句:“不能死。” 纪书梧懵了:“什么?” “不能死……” 他一直喃声这句,执拗地,无可救药地喃。 第51章 死不了 栖上云端里,灯依旧是开着的,窗户紧闭,没有通风。 纪书梧脸有点热。 真的热。 偌大的客厅,靳修臣抱着她的腰身,将脸埋进她的颈侧,像是久经沙漠的人终遇绿洲。 刚刚在车里,纪书梧手足无措地安慰。 但她不会安慰人,只能一个劲道:“嗯嗯,不死不死,死不了。” 最后局势演变成她抱着安抚他。 直至情绪平息,他还是没松开。 可车已经到栖上云端了。 最后纪书梧搀扶他回来的,刚关门,又抱上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脖颈,他抱得力道不重,只要她轻轻一推就松了。 她有私心。 她没推。 “……” 说实话,纪书梧感觉脑袋正在被火焰燃烧,脸也热得发慌。 他们好像第一次这样。 这样近。 “靳修臣。” “嗯。”他应道。 纪书梧小声道:“要不,你松松我?” 他没立即应。 很久。 他哑声:“能不吗。” “……” 最后他们坐在沙发上。 纪书梧强装淡定,身旁的男人敛着眸,不说话。 纪书梧大脑飞速运转。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贴心的煮一碗醒酒汤? 可是…… 纪书梧悄悄看靳修臣,又正巧和靳修臣四目相对。 她瞬间移开。 做饭她不会啊。 她做饭标准是饿不死自己,没说不会毒死自己。 再说,醒酒汤是什么东西? 以前看的书没教这些啊。 纪书梧找到度娘。 细细琢磨十几分钟后。 她…… 默默放下手机。 纪书梧看着显然意识就不清醒的靳修臣,一脸为难:“宿醉醒来会头疼……同志,要不我给你买个止痛药?” 侦查案件抓犯人她可以,但这…… 她又看向手机上的长串文字。 整整一页。 这真是太难为她了。 纪书梧:“亲爱的同志,你觉得早上100%的几率头痛好,还是50%的几率进ICU好?” 靳修臣稍稍抬头,迷茫:“?”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纪书梧看向靳修臣的口袋。 他无动于衷,像是没感知到,一直盯着纪书梧。 从宴会盯到现在,纵使她脸皮再厚也遭不住啊。 “你不接吗?” 刚问出口,纪书梧想起这人只是醉得不明显,又不是不醉。 是以,她伸手摸向靳修臣的外套口袋。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摸。 纪书梧摸出两台手机,一台很旧很小,一台是近期新款。 她拿过新款的点了接通,对面激动的声音传来: “我嘞个豆我嘞个乖乖!大佬你终于接啦!” 纪书梧闻声一顿。 好耳熟。 “大佬?靳大佬?我跟你说个事,就是在……” 纪书梧直接道:“哎,你是那个谁来着?” 对面瞬间安静。 杜羡之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你你,不是你……你怎么拿靳……靳大佬手机?” 纪书梧也懵:“你认识靳修臣?可那天婚宴他和我说不认识你啊。” 杜羡之:“……说多都是泪。” “正好,问你个事,你会不会做饭?”纪书梧没计较那么多,说道,“会的话能来一趟栖上云端吗?” “啊?你和大佬要饿死了?” 纪书梧:“……” “喝酒的人第二天会宿醉,你会做醒酒汤吗?” “这东西不有手就会吗。”杜羡之大咧咧道。 纪书梧:“……” “不过我可能来不了栖上云端,我教你做吧。” 纪书梧还是沉默。 “喂?喂?” “栖上云端交不起电费了还是大佬交不起话费了?喂?人呢?” 纪书梧:“……我还是给他买止痛药吧。” - 最后杜羡之倾囊相授,纪书梧……学会了! 端着兑水的蜂蜜,纪书梧歪了歪嘴角。 醒酒汤。 易如反掌! “同——” 纪书梧在厨房刚转身,就被站在外面的靳修臣吓得卡壳。 他拧着眉,看了纪书梧半晌,捂了捂额头,最后步伐不稳地转身回主卧。 门被关上。 纪书梧:“?” 不是,她没下毒!! 纪书梧赶紧跟上去,推开门就见靳修臣坐在床上,十分不舒服地拉开床头柜。 里面,全是药瓶。 她不认识这些药,其中熟悉的舍曲林还是认得的。 以前心理医生给她开的就是这个药。 可靳修臣怎么有这么多? 医生开的? 没等她询问,靳修臣熟练地打开药瓶,随意倒出几粒,看了眼她,直接吃下。 纪书梧神色疑惑,直到他又换了瓶药倒出,不看多少,吃下。 她质疑:“医嘱是让你把药当饭吃吗?” 他捂头,又换了瓶,不知道又倒了几粒吃下去。 纪书梧确定了。 这就是毫无章法地吃! 他又要换一瓶,纪书梧伸手阻止,飞快出声:“你吃那么多药干什么?乱吃药是会死人的!” 纪书梧拦住他吃药的步伐了,结果他松开手,药掉在床上。 他又换了瓶。 抽屉的药多而杂。 他固执的还要吃,像个幼稚小孩一样。 纪书梧拦都拦不了,没好气道:“你要吃到什么时候?” 本来是一句无心抱怨,却得到了回答。 他声音很沉,很闷,像雨季时节,裹挟冷意: “……吃到你消失为止。” 纪书梧愣住了。 她没明白什么意思。 只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蜂蜜兑水醒酒汤。 “那我走?”她小心翼翼道。 男人突然放开药,白色药粒掉在地上。 她呆呆对上他湿红的眼眶,探出想触碰又止住的手,声音微颤:“你不许走……” 他的脸色是病态的白。 他好像很难过。 很难过。 纪书梧自己喝了一口碗里的东西。 淡淡清甜。 没毒。 “那……我不走?” 喝醉的人喜欢胡言乱语。 很常见。 纪书梧将碗递给靳修臣:“你喝我就不走。” 他闷闷说:“一辈子不走。” 纪书梧答:“一辈子不走。” 他快速接过,像是怕她消失,亦或说怕她反悔,一口闷下。 纪书梧坐在他旁边,有些担忧道:“你得了什么病啊?” 靳修臣没有回答她。 他们对望着。 纪书梧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摸了摸口袋,凑近了些靳修臣。 她龇牙笑了笑,郑重其事:“靳修臣同志,我前些天偶然发现,我们初次……嗯,算初次见面吧,那天好像是你生日。” 男人漆黑的眼睛里全是她,她说着几日前早已想好的借口:“这日子太赶巧了!凭我们这点细微的小小交情……” “我补送你个礼物吧?” 纪书梧眨了眨眼。 这跟补不补的没关系,她几天前想他们之间的过往,想起溱泰娱乐时,靳修臣在吃药。 她想挑个节日,然而六月没什么大日子,却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他吃了。 纪书梧从口袋拿出一个用红绳编织的精巧手链,上面编出一个蝴蝶的模样。 “靳修臣……同志。” 纪书梧认真戴到他手上。 喝醉的他根本不会反抗她的任何行为。 “你看我超牛波一的手艺,上面的蝴蝶。”纪书梧轻声说,“蝴蝶念抽象点就是福叠。” “长命百岁,一生福叠。” “寓意超好!”纪书梧笑起来。 女生细细端详着男人腕骨上自己的成品,她凝视着与凸起血管纠缠的红色,眉眼垂着: “我,赠尔蝴蝶,愿尔福叠。” 冷凝安静的房间,细微不起眼的呼吸,还有她自己,跳得飞快的心。 靳修臣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哑声道:“……你不应该给叶渝吗?” 纪书梧傻眼,猝不及防抬头,对上那醉意的眼,真诚而带着不解。 纪书梧:“?” 啊? 什么叶渝? 等等等等…… 他怎么知道叶渝??? 第52章 乍见之欢,安心久伴 靳修臣靠着纪书梧的肩膀睡着了。 墨黑微湿的长睫闭着,细如流水的呼吸,檀木与酒气混合,弥漫在鼻腔。 他的眉梢是舒展的,似乎睡得很安心。 纪书梧很快想通他为什么知道叶渝。 北城二中那年运动赛,叶渝第二。 都说没人会记得第二名是谁,但是第一名会记得。 可是他那句“你不该喜欢叶渝吗”是什么意思,纪书梧没想明白,姑且当作是醉鬼的……胡言乱语。 纪书梧垂眼看着靳修臣,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她轻轻笑了一下,声音如细水长流: “靳修臣同志,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以前很少会有这样的平静。 她闭上眼,似在享受这刻岁月静好,享受心脏热烈的跳动。 感情太复杂。 像晨曦四起的雾,太浓,连自己都看不清。 一时兴起还是别的什么,这是以往没有过的情绪,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清楚自己所想。 永远太远,以后太渺茫。 至少现在,她是想和这个人携手的。 纪书梧说:“喜欢我,就更好了。” 她小心翼翼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将他放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才站起了身。 她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前面的白色桌子空荡荡的,显得自己包着纱布的双手,臃肿得像两个大粽子一样。 她没忍住笑出声。 很久,收敛了笑。 原先她见于卓消息很急的样子,还以为出事了,没怎么细想今天的事件急切赶来。 今天那群人…… 他们就是来杀她的。 并且,目标明确。 这次完全不可能是纪家,可她还有什么仇家? 纪书梧自诩后半生光明磊落,帮过的人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现在真是烧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但是说起纪家。 缠得厚厚的手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纪书梧闭眼冥想,决定明天开始自己的计划。 她不可能乖乖按照纪家安排利用靳修臣帮助纪家的公司的,可长期如此,说不准纪家的谁最后会不会破罐子破摔。 要永远,置自己于不败之地。 - 清晨,靳修臣迷糊睁开双目,白亮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室内光亮一片。 他不适应眯起眼,却被不远处的身影惊住,瞳孔收缩,猛地坐起身。 “你……” 他止住声音,锁着眉。 平复了一下呼吸,手拉开床头柜,拿出药瓶吃药。 女生趴在桌上睡着的画面着实吓到他了,可看四周建筑开始扭曲变形,窗帘甚至都开始说话,他差点被自己蠢笑。 ……多少次了。 还大惊小怪的。 他闭着眼等药效。 “叮咚——”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 靳修臣下意识去摸,后知后觉睁眼看向纪书梧的位置。 在……那边响的。 躁动不安的家具环境逐渐恢复平静,可女生还没消失。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视线定在手机屏幕的微信添加好友上。 靳修臣下意识攥紧了手。 可转瞬,大脑又有些迟钝。 这是叶渝的微信。 叶渝…… 靳修臣伸向那台手机,意外的是,抓住了。 不是虚影。 不是幻觉。 宕机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靳修臣怔怔看着女生睡觉的侧颜。 是了。 她回来了。 在死后的第八年,回来了。 靳修臣倏然沉默,又看了看消息。 她又重新给了叶渝微信吗? 这次,靳修臣没忍住低低出声,刚清醒的他嗓子有些沙哑:“纪书梧,叶渝他不好的。” 靳修臣删除了那条申请,心底腾升起浓烈的不安。 她会怪他吗? 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 他承认自己有难以掩盖的卑劣。 她在地铁上的表现,实在是不像还喜欢叶渝。 他确实做不到,放任纪书梧和叶渝呆在一起。 “叶渝……他一点都不好的。” 如果是以前高中生的叶渝,靳修臣会觉得,自己无法和那样站在阳光下的人争抢。 他生来阴暗,被弃于深海。 他不善言辞,没人敢靠近。 而高中的叶渝。 生来站在阳光下,确实如她所言,青春洋溢。 少年奔跑于操场,奔跑于梦想,而他,只站在教学楼走廊,远远观望操场,在夕阳下奔跑的少年和女生站立的背影。 比阳光刺眼。 可纪书梧死的那年往后,叶渝交了个不太好的女朋友,以欺负人为乐的女朋友。 他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无底线包容他的女朋友做坏事。 世界都好像偏爱他们。 被他们恶趣味欺负的人,报警处理都无济于事。 “你不是不喜欢坏人吗?”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他微信? 靳修臣看着熟睡的女生,喉头干涩,发不出声。 他微俯着身,却还是不敢靠得太近。 纪书梧为什么会在这,他不知道真假。 曾经哪怕是见到幻觉的她站在眼前,他也不敢多言一句。 可此时此刻,在睡着的,在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她,那冷漠的保护壳粉碎无边,只剩下几句不甘的希冀: “纪书梧……” “你不要喜欢叶渝好不好?他现在变坏了。” “我还是比叶渝好一点的吧。” “我现在比他有钱,我体育也比他好点,不喜欢他了行不行?” 其实他说了那么多,却还是无法说出那句。 ——能不能看看我。 能不能,喜欢喜欢我。 说不出口。 青涩难言。 别扭不堪。 他比叶渝,又好到哪去? 他现在,或者说年少至今,可不是一个……正常的康健人。 “不要喜欢叶渝。”他低声对着正在睡梦的女生道,“可以吗?” 女生毫无所察,他轻叹,抬手捂了捂泛疼的头,眸光却凝滞在手腕的红色上,凝滞在……精致小巧的蝴蝶上。 ——长命百岁,一生福叠。 ——我,赠尔蝴蝶,愿尔福叠。 那两句睡梦中的话,在刹那间,如烟花炸响,再次响彻耳畔。 靳修臣重新看向纪书梧,深邃的眸乌墨翻转,最后停滞在她双手的纱布,怔了怔神。 他心绪复杂,身体贴着椅子,那双绑着红色编链的手,轻轻抚上她的一只手,整个人像笼罩着她的守护神。 眼底翻江倒海的情绪被垂下的眼睫掩盖。 2017年,在那梦幻般的一周中,纪书梧最喜欢和他发的消息。 【生命诚可贵,爱情地摊货。】 【珍惜生命,建设和谐社会。】 有次,他回复。 【你发这些做什么?】 对面回复古板。 【哈哈……也没什么大事儿,看了个书,男主随随便便为爱殉情,很深情,但看得我满脸皱眉,他太把生命当儿戏了。】 【同学,你切忌熬夜,以防猝死。】 【好好活着,珍惜生命,建设国家!】 …… 他知道她很厉害,也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根本不需要他 靳修臣收回手,从衣柜拿了件新的外套给她披上。 他最后看了她一下,换完衣服去公司处理工作。 - 纪书梧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了,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表情一僵。 随后,抬手。 摸了摸嘴角。 “……” 没有。 纪书梧莫名松下自己提着的气,伸了伸懒腰。 真是早起不了一点。 她来不及换身衣服,离开栖上云端前往繁北小区。 车程路上,纪书梧瞧见微信魏琴语的消息。 【抚琴弦化音:你方便接个电话吗?】 10:26的消息。 【姜太公:什么事?】 消息发出几分钟,魏琴语就打电话过来。 纪书梧接听:“喂?” 魏琴语说:“有一件事,不太好。” “什么?” “季冰瑶,就是那个骂过你的。”魏琴语安静片刻,“她自杀了。” 纪书梧顿住:“怎么回事?” 自杀? 季冰瑶……怎么可能。 魏琴语:“自那次她放出聊天记录就销声匿迹了,她自杀的新闻稿,是我负责写。她的经纪人不信她会自杀,报警处理。” “很意外,但确实是真的,警方那边应该发布这个案件,是自杀。” 纪书梧点开魏琴语发的图片。 警方那边给出的回答。 纪书梧没有多少情绪,只道:“嗯,很惋惜。” “那……那我继续写稿,拜拜。” 魏琴语挂了电话,纪书梧还是在看那张图片,观察着警方的发言。 她可以确定。 季冰瑶不是自杀。 是他杀。 且案子很棘手,涉及重大。 纪书梧没权调查这个,放下手机回到沈茴家里。 沈茴去江城了,不在家。 纪书梧走到杂物间,从一堆陈旧的东西中,翻来覆去找自己上次在北部落墅挖出的木盒子。 里面当然不可能是所谓的时间胶囊。 任务期限只有一年,她闲得没事搞这玩意儿做什么。 上次不太方便,没带走它。 纪书梧几乎找遍了杂物房。 不见其踪影。 - 纪书梧眉头狠狠一拧,摸出手机准备报警,最后停下。 对了,昨天晚上。 昨天,从警局出来时。 她快速询问魏琴语:“你住哪的?叶渝住哪你知道吗?我给你们打车。” “我住凤凰小区,叶渝……我不知道。”魏琴语有些被吓到,声音小小的。 纪书梧沉思半晌,道:“魏同志。” “嗯?” 她看了看醉酒到没有理智的叶渝,道:“你家有别的空房吗?介意带他去住吗?” 魏琴语眼神闪烁,说道:“我跟家里人住,带别的男人,家里人不同意。” 纪书梧又想了想:“那你能给他开个酒店吗?” 综艺奖金还没发下来,她手头上钱不多。 “我现在没钱。” 魏琴语尴尬一笑:“我也没钱……” 纪书梧:“……” 合着她们两个凑不出一个家给叶渝住。 世道不安全,他们走路上都能遇歹徒,总不能让叶渝睡大街。 纪书梧就给沈茴发消息。 【姜太公:茴,我一朋友喝醉了,家里好像有剩空房?】 沈茴回复很快。 【沈茴:我不在帝都,你们去住吧。】 【姜太公:谢谢宝贝。】 “那叶渝去我那,但我现在有事不能过去。”纪书梧说,“你能带着他去吗?” 魏琴语那时连忙点头。 …… 纪书梧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微信弹出一条好友申请。 她点进去,率先看到有叶渝脸的朋友圈,还有下面的。 ——名片推荐。 “……” 难怪。 难怪那么多借口。 家里不同意,没钱,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笃定,纪书梧不会让叶渝露宿街头。 她不知道魏琴语为什么这么做,沈茴不会动她的东西,再说了,沈茴不在家,来过的这的…… 纪书梧最大怀疑的是叶渝。 亦或者,他们就是联合起来搞的。 她通过了叶渝的好友申请,面无表情打字。 【姜太公:带着我的东西来你昨晚住的地方,否则我马上报警。】 - 杜羡之又双叒叕来到靳氏集团。 推开办公室的门,这次见到的却不是勤快的大佬,而是在翻找东西的大佬。 “靳大佬!”杜羡之喊道。 靳修臣冷冰冰抬眼:“谁让你来的?” 杜羡之:“……” 杜羡之:“大佬,我是有事要说!” “讲。” 杜羡之神色为难:“诶嘿嘿,能不能先问个问题?” “……问。” 杜羡之稍显喜色。 大佬今天心情不错。 那他还要不要说? 杜羡之找了个地方坐,轻咳一声:“大佬,你和于助理说的那个纪小姐……是什么关系啊?” 靳修臣:“与你无关的关系。” 杜羡之:“……” “我看见她和你戴婚戒!” 靳修臣从一个偏僻的角落夹层,翻出一个有些年份的红色绳子编的手链。 他轻哼一声,不起眼,淡淡说道:“那就是如你所见的关系。” 杜羡之是猜到了。 只是有点不相信罢了。 没等他开口,就看见靳修臣拿着一个老牌破手机,对着自己手拍了张照片,编辑消息。 男人手腕上是一个与他气质极度不符的红色编链。 杜羡之:“?” 他迟疑:“给于助理说的那位纪书梧发消息?” 看着男人柔下来的神色,杜羡之安静了会儿,还是说道: “是这样的大佬,我昨天看见……嗯,看见那个于助理说的纪书梧跟叶渝呆在一起了。” “在金迷酒吧,同学聚会。” “……” 话落,靳修臣舒展的眉梢瞬间一蹙。 杜羡之不禁感慨。 怪惨的勒。 两个纪书梧。 都被叶渝勾魂摄魄了。 靳大佬实惨。 叶渝那小汁也什么什么好人啊,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 靳修臣垂下眸,语气没什么波澜:“知道了。” 杜羡之不解:“你不说什么?” 他说:“有什么好说的。” “大佬,叶渝那小汁这是在跟你作对啊!” 杜羡之义愤填膺:“纪书梧戒指那么晃眼!他跟瞎了似的,暗戳戳靠近她,还想抱着她!绝对是故意的!” 靳修臣坐回办公椅,平静道:“知道了。” 杜羡之表情裂开。 虽然大佬没什么表示,没什么表情,但比起先前,简直是在说:不嘻嘻。 杜羡之:“你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靳修臣:“我说,知道了。你能走……” “不能!”杜羡之打断。 他看着靳修臣,恨铁不成钢,被气笑了。 “你阻都不阻一下?叶渝可不是啥好东西,她真的跟你结婚了吗?” 靳修臣冷漠地下了逐客令:“出去。” 杜羡之破防了。 被靳修臣的态度整的。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良久,他阴阳怪气说:“哇,大佬,你这人怎么这么好?” “允许别人和她在一起啊?那叶渝是什么好人吗?你可真大度!” “以后她说离婚你是不是也秉持,啊我尊重你,然后去离婚?然后你顺便把资产都给她净身出户呗?” 原本他在讽刺,结果却看到男人的眼眸动了动,他没忍住:“你还真想这么做啊?!” “不是,你像条可怜犬一样任她予取予求的意义在哪?” 杜羡之差点气出脑血栓:“我算是发现你哪点不如叶渝了,算是发现纪书梧当年为什么追叶渝了!” “你根本就不会争取!这是感情!是要争取的!” 他气得直喘气,偶像滤镜稀碎。 现在,他眼前的,哪里是运筹帷幄,沉着冷静的靳大佬,分明就是一个笨蛋恋爱脑。 说恋爱脑都抬举了。 杜羡之气得想夺门而出,可刚迈出一步,就听到了身后人喃喃: “……那我要怎么做?” 那一瞬,杜羡之气消大半,红温的脸降温。 他捂了捂心脏,快哭了。 孺子可教! 杜羡之表情严肃,像是在探讨国家机密:“大胆出击,宣誓主权,将嫂子的心,牢牢握紧!” 靳修臣:“……” 他沉默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她会讨厌我的吧。” 杜羡之一掌拍门上,又痛得嘶了一声,满脸不赞同:“你现在可是正宫!岂是那个男小三能比的?” 杜羡之慷慨激昂,气势恨不得替靳修臣上场。 “乍见之欢,怎比得过安心久伴?!” “大佬,冲鸭!!” 第53章 你有什么资格 杜羡之见靳修臣陷入沉思,想着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结果,这人处理起了桌上文件。 杜羡之:“?” “你干嘛?” 靳修臣疑惑:“工作。” 杜羡之:“?” 大佬到底听没听进去?! 他开口:“那老婆呢?老婆不要了?” “等我处理完会……” 杜羡之没忍住脱口打断:“工作重要老婆重要?” 靳修臣:“……” 杜羡之面目扭曲,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大佬!我不知道你们咋结的婚,就算不看在情面,也看在一个社会人士的公德心,看到失足少女被黄毛拐,是不是应该,立刻!马上!阻止!?” 靳修臣轻轻“嗯”了一声。 杜羡之松了口气:“我说了那么多,大佬你有自己的想法了吗?” 靳修臣缓缓地,点了点头。 立马行动。 他听进去了,刚想站起身,又停下。 女生熟睡沐浴阳光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都下午了,人不知道还在不在栖上云端。 靳修臣打开电脑,找了找,调出栖上云端各大门的监控。 叶渝不是好人,她不知道。 他得告诉她。 马上告诉她。 杜羡之不知道靳修臣所想,他满脸欣慰,差点感动拭泪。 靳大佬过得太惨了,所以他喜欢谁,或者对谁有好感,杜羡之就下意识想努力撮合。 人不能没有情感的。 不能没有喜怒哀乐支撑生命的。 可这些年靳修臣唯一有的情绪,只有哀,忧郁加心,那也不行啊。 这对CP磕死!锁死! 女方,不能死! 电脑屏幕最终停在北门监控,女生木着脸出门。 北门保安见到纪书梧,打招呼闲聊道:“老妹儿啊,又见面了。” 女生脚步一顿:“好巧。” 保安一脸朴实敦厚样,说道:“下午了这是要去哪?大概啥时回来啊。” 纪书梧不解抬眉:“?” 保安解释:“我看你人老好的,可你又老是受伤,现在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女生挠挠头,不好意思笑笑:“去一趟繁北小区。” 她补充:“我是好公民,不打架。” 保安:“哦哦,那你注意安全啊,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 这边,繁北小区,沈茴家里。 纪书梧冷冷与叶渝对峙。 温馨的小家,气氛凝结,冷得吓人。 “东西还我。” 叶渝单手拿着盒子,说道:“那你解释,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书梧一字一顿:“还我。” 叶渝将盒子递过去,纪书梧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满眼失望:“纪家固然有错,可那是你的家人。” “你竟然设计怎么让你的家人家破人亡?纪书梧,你……” 盒子猛地砸向他,打断他令人恼火的话,额头破皮流血。 纪书梧冷声:“东西呢!” “那些所谓的,验伤报告,纪氏公司偷税漏税,侵害产权等等一些证据资料?”叶渝冷漠道,“我烧了,你别想。” “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坏人。” “……” 纪书梧在听到烧了,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看着叶渝。 烧了? 纪书梧只感觉天旋地转,不稳住后退一步。 脑海中涌现出身子被压在荆棘丛中,身上流淌的血腥,还有过往种种,或因联姻,或因知晓这些犯法的事,虐待不断。 被关在不见天日的黑屋时,纪书梧腾升恨意。 伸手不见五指里,她问系统:“系统,我为什么不能冲上去跟他们硬刚。” “是他们有错,凭什么我忍?” 面板“……”好久,委屈出现文字。 【宿主,不要给这个世界添太多未知因果,而且咱时间不多了,纪家的事调查取证实在麻烦……】 【宿主,这容不得你权衡的,你得先完成任务,不要插手太多的事,反正咱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纪家命数天定嘛。】 纪书梧眸中晦涩难言:“我尽量让纪竟思不涉及这事……” 【啊?】 “我现在不管,任务结束之后,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攥紧手,身上的疼痛终于麻木了点,她忍着身上倒刺疼痛,用力撞开门。 天光大亮。 亦如她的初心、前路。 她那时低声,很坚定自己的路:“我是人民警察。” “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事,如果我只因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草草收场,侮辱的不只是我的职业。” 证据一份份整理好,掩耳盗铃的“舔狗日记”,为的是最后的一网打尽。 可世事无常,系统率先安排了她的死亡。 …… 纪书梧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一切都白费的感觉。 一点都不好受。 叶渝不管流血的伤口,自顾自说道:“那是你的家人,纪书梧,清醒一点行不行?” 他做了好事。 拯救准备残害家人的纪书梧。 他应该被理解。 叶渝是这么想的,却不料得到女生的冷笑: “所以呢?你都看完了那些东西,还能说出这种话?” 她很少眼底厌恶看一个人,对于再讨厌的人,她只会觉得不喜,但此时此刻,叶渝真的比以往任何一个人。 都令她作呕。 纪书梧抬步靠近他,步步紧逼,似笑非笑:“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原谅?” “凭你也配?” 叶渝抿了抿唇。 他神色悲悯,说的话低柔至极,像似慈悲佛祖,企图唤醒她的一丝“良知”:“可是你那年说。” “你想要一个,阖家团圆的家。” “还有,和谐恩爱的家人。” 纪书梧神色狠狠一怔。 第54章 运气好 纪书梧嘲讽地笑了笑,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木盒:“叶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正义的啊。” 这人,比当年还要让人讨厌。 “我们,认识九年,同行一年,也算熟人。我觉得我的道德品性,至少不会随随便便恨一个没有犯法的公民。” “烧了?你帮助纪家,助纣为虐吗?” 不过他这样做,确实让纪书梧在整场事件良善了不少。 她不紧不慢坐在沙发上。 原先,她想先诛他们的心,曝光虐待亲生女儿,人品问题,让其商业产业一跌再跌,所以保留了验伤报告。 最后再一举铁证,让相关人员,包括纪家父母在内的人进去吃免费国家饭。 先诛心,后诛人。 这就是她想过的。 纪家的最好报应。 纪书梧没了先前恼火,语调平静:“做过的事,一百场大雪都湮灭不了足迹。” “他们八年前没交上的税,侵害的产权,同样也不会被淡化。” “叶渝你记住了。” 纪书梧深吸一口气。 “你没资格,替我,替受害人。” 她一字一顿,“原谅。” - 就在这时,没关紧的门扉被推开。 纪书梧和叶渝同时看去,就看见门外身材高挑的男人,矜贵的气场,像遥遥不可接近的神明,冷漠注视着他们的位置。 “在繁北小区,4037号住户。”他语气淡漠对着手机道。 纪书梧不解出声:“你怎么来了?” 靳修臣说:“来找你。” 她怔住,靳修臣就转而对上叶渝,语气没有刚刚那句“来找你”的柔和,反而多了几分冷:“我在外面,报警了。” 他话不多,对于言简意赅。 靳修臣赶来时,家门没有关好,纪书梧和叶渝的行为对话他听到了。 见纪书梧不动声色摸口袋,却因没摸到而表情裂开。 他不由想起一些刑事刑法内容。 看着远处桌上,纪书梧不好碰到的手机,他了然她想干什么,主动报了警。 他们后续对话,警察全都有记录。 纪书梧听到靳修臣的话眼睛一亮:“!” 刚刚她坐沙发还在激动离餐桌更近一步。 注意力全在桌上手机,压根没想到外面有人。 还是友军! 叶渝:“报警?报什么……” 小区外响起鸣笛声,叶渝的话顿时止住。 他迷茫,却见纪书梧唇角一勾。 她眉梢一挑,脆声告诉他:“《刑法》,第三百零七条,帮助他人毁灭证据,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 又是一日一度的做笔录时刻,纪书梧轻车熟路,快速写完事情经过。 她扫了一眼超刑的叶渝一眼,转身走向靳修臣。 靳修臣不自觉攥紧手,低声道:“你看到了吗?他不是好人。” “真是看走眼,说什么不希望我做坏人?乐山大佛起来让他去做吧!”纪书梧吐槽。 靳修臣应和:“嗯,看走眼。” 他想了想,又低声告诉纪书梧:“不过,叶渝应该不会有事。” 纪书梧:“?” “他做过很多……不好的事。”靳修臣不动声色道,“但是运气好,从来没被真正处罚过。” 运气好?? “怎么可能?”纪书梧不信。 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警察拿着一叠泛黄的资料回来了。 先是与同事交谈几句,那警察才看向纪书梧:“这是从叶渝先生家中找到的资料。纪书梧小姐,他说被自己烧毁的,是这个吗?” 第55章 你也配她的喜欢 连续几天后,帝都豪门圈重新讨论起了一个落魄豪门——纪家。 几天前,纪氏集团被税务局直接上门,相关人员以至董事长一律被带走调查,圈内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之间,纪家重回大众视野。 纪家父母多年的梦寐以求,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 燥热的夏日晌午,车内隔绝一切热意。 于卓时不时瞟向后视镜,后座的男人神情心不在焉,似乎有些难过,目光凝固在右手腕骨那红色的绳链,无名指的戒指也闪得晃眼。 于卓自己有些恍然。 是了,单身二十六年,阴晴不定,冷漠如斯的老板,这个月结婚了。 常年住公司的靳修臣已经连回二十多天栖上云端,甚至几天前抛弃工作去了繁北小区。 在于卓眼里,不,或者说事实。 靳修臣是一个热爱且勤奋工作的工作狂,能工作绝不睡觉,靳氏员工都觉得他们老板会和工作过一辈子,绝对想不到老板一出手就是闪婚。 对于工作狂老板的反常行径,于卓不得不承认,他跟了六年的老板,不近女色的高冷老板,有一半身子坠爱河里了。 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老板是真的喜欢那位纪小姐,还是一时兴起呢。 于卓跟着靳修臣干了六年,还是挺关心这个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的老板的。 等红灯时,他没忍住再次瞥向靳修臣手腕上的红绳手链,蓦地怔了怔,想到了什么。 靳修臣成年后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事业,二十岁成为金融新贵,于卓就是那时入职的,对于这个红色的绳,特眼熟,特记得。 在于卓心里,二十一岁前的靳修臣,和二十一岁后的靳修臣,是两个极端。 就拿他初见二十岁的靳修臣来说。 靳修臣的话比现在多一点点,冷戾孤僻,做事雷厉风行,不会骂人,员工工作有差错直开,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漠不关心。 这和现在的靳修臣很像,唯一的偏差就是,那时的靳修臣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于卓以前完全理解为年轻气盛,直至最近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曾经尚且年轻的靳修臣经常一个人呆在办公室,身为特助的于卓目睹过几次。 他会看着前方发呆,会烦躁地将文件扫翻在地,他不喜欢别人的接触示好,讨厌别人的靠近,一靠近就应激,反应超大。 阴晴不定,脾气暴躁,又冷漠孤僻。 这是二十岁的靳修臣。 这个老板好生奇怪。 那时于卓为了了解老板性格喜好,会偷偷搜索关于靳修臣的奇闻异事,好当一位合格的打工人。 关于靳修臣的新闻,大多都是长篇大论都是夸赞,但有一条,于卓印象深刻。 #新起靳氏集团创始人兼CEO,曾花重金千万向一位江城大学生购买疑似“定情信物”的红绳# 于卓最近才知道这东西是谁的,所以才会有刚刚的质疑:老板是真的喜欢纪小姐,还是一时兴起呢。 他不敢问老板这种私人问题。 老板喜欢纪小姐或许有,毕竟戴着婚戒,可手腕又绑着那个人的红绳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是很想把靳修臣想成三心二意、火性杨草的男人。 靳修臣始终没抬过眼。 于卓最后还是专心开车了。 车停在靳氏集团大楼下。 靳修臣回神,刚推开车门站起身,一个长相美丽,面目有些狰狞的女人冲过来。 靳修臣淡淡后退一步,于卓赶紧下车拦住她。 “叶渝进警察局是怎么回事?你对叶渝出手?”女人语气狠冽逼问。 靳修臣蹙了蹙眉。 这个女人是一个疯癫,又让人无法抹除的存在。 于卓也皱起眉,什么进警察局?他没时间管,四处张望,喊道:“保安呢!” 一堆保安服的人闻声而来,对于这个莫名冒出来的怒气滔天的女人都一脸懵逼。 穆灵咬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女人穿着雍容华贵的名牌衣裙,帝都暴发户的模样,珠宝在太阳光下闪烁,她怒目瞪着靳修臣。 穆灵一字一顿,警告说:“叶渝是我的人,希望靳总明白。” 靳修臣眉眼微动,黑漆漆的墨眸,终于正眼望向她,语气不咸不淡: “你在……威胁我?” 男人站得笔直,面无表情与其对望。 穆灵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她没有资格。 她冷笑一声:“纪书梧躲在国外那么久,几个月前,回国了吧?” 话一出口,她眼尖注意到男人阴沉下来的神色。 高中时,穆灵一边复仇的同时一边追着叶渝跑,纪书梧也是,不过那纪书梧纯倒贴追求,她瞧不起,也没放在眼里。 有一次,她找叶渝要带他去逃课耍耍。 夕阳倒影,站在学校的一棵梧桐树边,周边只有零零散散的有一些同学。 她那时见叶渝在看她的位置,刚心头一喜,就像是意识到什么,回过头。 远方走来一个女生,女生似乎觉得太晒了,抬手遮阳,迈步走向梧桐树。 穆灵想起,叶渝的视线,似乎是跟随移动的。 可她没动。 她冷了脸,扭头想重新望向叶渝,却停滞在了叶渝右侧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的人。 那人很出名,她偶然见过几次。 一直霸榜年级第一的学神少年,对谁都冷淡,眼里只有题海,漆黑眼眸死气沉沉。 他此刻站在梧桐树下,光影斑驳,规规矩矩穿着北城二中,丑到极致的,黑白相间的校服。 貌似是刚结束某场竞赛,手上还拿着竞赛奖,清隽少年气,脸庞紧绷,抿着薄唇,紧张注视前方。 穆灵不是好人,死过一次。 她原身家境不好,生前的她以欺负人为乐,无情无爱,死后莫名借尸还魂活过来,对叶渝一见钟情。 她很清楚并知道喜欢一个人什么感受。 她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他死寂的眼睛,似乎只有看向一个人时,漆黑瞳仁才会染上璀璨。 最后,她将少年在女生毫不犹豫走向叶渝时,垂眸掩盖的黯淡收进眼底。 她曾经企图想让靳修臣追一追那个纪书梧,可惜压根没机会和这样的人说上话,久而久之就被她抛之脑后。 可是大学,在她和叶渝在一起后,她干的那些无足挂齿的小事,却被这个当上金融新贵的人揭发报案…… 要不是穆家,和一些怪怪的事,她早进去了。 这人真可恨。 她偏偏还没有权势搞他。 穆灵有穆家撑腰,可叶家近些年…… 现在叶渝只有她,就算他们分手了,叶渝也是她的人,没有人能动。 谁动,她必让谁家破人亡。 就算对方再强又怎样?还不是无可奈何她,无可奈何穆家。 弄不死这个人,她也不会让其好过! 她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除却打架外,最擅长言语侮辱,并字字刺心。 身后保安蠢蠢欲动,穆灵冷笑一声,轻蔑不屑:“靳总,不是挺喜欢那天仙的吗?” 靳修臣眉骨狠狠一动,目光移向保安。 保安即刻擒住穆灵。 穆灵没挣脱,还是笑:“你也配吗,靳修臣。” “她现在喜不喜欢叶渝还不一定呢,那么明目张胆搞她喜欢的人,你不怕她恨你吗!” 靳修臣绕步要走,穆灵咬了咬牙,换了副说词,大声道:“就算没有叶渝,你真以为她会喜欢你?” “她最近挺喜欢找你的啊,你觉得是喜欢你?” “你也配她的喜欢?” “她知道靳家吗?知道靳家状况吗?知道你有病吗?你藏得了一时,藏得了一世吗!” 靳修臣直接走进公司,于卓紧随其后,身后穆灵的声音还在说,嘲讽语调,清晰可闻: “一时兴起的喜欢,在知道你的不堪后,还会继续吗?” 于卓很皱眉,这女的叽里呱啦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呢。 反正老板才不会理…… 他顿了顿,看向若无其事的男人。 笔挺的黑西装在身,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成拳,青筋凸起。 第56章 混不进去 纪家情况一点麻烦,因为越查越刑。 被带走的人全部懵逼。 没人知道是谁揭发的。 纪书梧坐在栖上云端的沙发上,脑海在放映局里的画面。 警察找到那盒子时,叶渝迷茫呢喃:“我没烧吗……” 所有人都疑惑看他。 最后叶渝轻声说:“没有烧……吧。” 纪书梧或许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着叶渝额头上的血腥,她懊恼了下自己的冲动,只好选择了不追究并和解,此事不了了之。 她没多大感想。 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是“法外狂徒”纪家人。 纪氏产业必倒,缺的税至少够30%,更别说公司侵害的产权。 了结了陈年旧仇,纪书梧懒得再对那落魄豪门上心,可令她恐怖的来了。 她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她现在,事业顺利,有点小钱。 重要的是还有家了! 若说缺什么…… 纪书梧撇了撇嘴,又想到在叶渝这件插曲的事快结束时,靳修臣直接离开了。 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冷冰冰的。 她复杂地低下头抠抠手指。 这样的人要喜欢一个人。 得多难啊。 她为活着追求叶渝的时候,一长串追人计划,叶渝大小喜好忌点都记下,基本成了叶渝肚里的蛔虫。 她心理分析也学得不错,按理说身为这么有经验的老油条,追人应该信手拈来易如反掌,可靳修臣这个人…… 像是在黑暗中,像是在浓雾里。 她一无所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不行! 纪书梧一拍桌子。 她做事都会有计划。 原先世界里,爸爸妈妈不会管她,生计问题都是她自己解决,所以她从不会让自己迷茫,也不敢让自己迷茫。 那种感觉不好受,像是周遭起大雾,什么都看不清,而自己又无可奈何。 像是等死的感觉。 静等幸福敲门扉她五岁就不信了!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 她掏出口袋的便签本和圆珠笔,微信找到看着就可靠的于卓,开启了她的旁敲侧击。 【姜太公:亲爱的于助理,你好。我们认识不久,但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可靠的人,几天前你轻描淡写说了一下你的婚姻,我也感到很难过,却无能为力,我想身为正直的中国公民,谁都不会希望这种不幸再生,所以经过我的深思熟虑,敲下了这句话。】 【于卓:??】 对面几乎是秒回,纪书梧挑眉看了眼时间。 12:17。 上班摸鱼啊。 纪书梧继续打字。 【姜太公:深沉.jpg。】 【姜太公:我觉得我和你的顶头上司的关系过于僵硬,为了建设和谐社会共创美满家庭,我,需要你。】 没有回复。 【姜太公:好吧。】 【姜太公:我想问问关于靳修臣的事。你看,我们这么——!亲密无间的关系,我跟他却熟不到哪去,太可悲了!】 【姜太公:你可以告诉我吗?就比如喜欢什么、习惯干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于卓:纪小姐的目的是什么?】 【姜太公:我喜欢他。】 再无回复,聊天记录停留在纪书梧“我喜欢他”的字眼上。 纪书梧:“?” 【姜太公:?喂?】 【姜太公:在吗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姜太公:呼叫呼叫!呼叫同志!】 【姜太公:……】 于卓的态度很明显。 ——无可奉告。 纪书梧嘶了一声,有些难搞。 她抬头扫了一眼紧闭的主卧房门,到底是忍住没进去。 纪书梧脸皮是厚了点,但做不到直接发消息问靳修臣,问类似“你喜欢吃什么”“爱做什么”的调查问卷。 先前是抱有目的,也一直在立“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的人设,问这些她自觉不奇怪。 可她自己复盘一遍先前的事,真是狗看了都摇头——太假了!! 现在非常值得思考的一道世纪难题出现了。 她要怎么,矜持而委婉而循序渐进而不动声色,给对方留下完美印象的同时,完全不丢脸追人呢。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在意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形象。 可是她才迈出悄摸摸第一步…… 纪书梧看着于卓没有再回复的聊天框,闭了闭眼。 这一迈,再次迈到了悬崖边。 “……” 真的会谢。 她不气馁。 一点都不! 不就是调查嘛,专业对口! 纪书梧最擅长从蛛丝马迹调查找答案。 房屋整体看不出什么,虽然靳修臣每天都会回栖上云端,但据她观察,这里先前应该很少有人住。 纪书梧眼眸微顿,再次看向主卧。 他是北城二中的学生。 一柜子的荣誉奖项,北城二中不得对其,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流传光荣事迹百年不朽?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是和叶渝同级,而2017年几乎一年都混迹在北城二中的纪书梧几乎前所未闻。 她做任务还是太认真了。 纪书梧决定重返母校。 北城二中经常举办兴趣活动,他那么出色,记录在册定然不少,她能或许能了解什么? - 按理说应该去大学那看看的,毕竟靳修臣高中毕业快有七八年了。 可帝都最好的大学太高级了,她混不进去。 所以她才退而求其次去母校北城二中。 她不挑。 她知道靳修臣的事太少了。 就当是了解了解,青春洋溢的十七八岁,靳修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在北城二中门口蹲着的纪书梧,才发现一个悲催的事实。 北城二中……她也混不进去。 第57章 视月 黑白相间的校服穿在身,镜子前的女生束起马尾,明眸皓齿,青春洋溢,鲜活年轻的十八岁少女模样。 纪书梧自己看着都不好意思了。 一个小时前,纪书梧接到沈茴消息。 【沈茴:潼潼,我马上到帝都了。】 她立马想到了以前,系统说完成任务能回去时,她第一次混进北城二中的办法。 套上高中校服,装成高中生。 不过这个方法不是她想的,只因那时,沈茴看见班主任徐正南的朋友圈,说:“话说好久没见老徐了,咱装高中生回校给他一个惊喜吧!顺便叫上好哥们们一起。” 纪书梧也看着徐正南的朋友圈内容: 【学子毕业,泪汪汪。 三年结束,心慌慌。】 “被发现保安能追我们八百条街不带喘气的。”纪书梧说。 “北城二中哪有这么严?学校好像也挺欢迎毕业学生探望……”沈茴也不记得具体,只道,“出事老徐顶着。” 纪书梧想趁早确认目标,和沈茴一起穿上以前的校服后,纪书梧自我感觉良好。 “怎么样怎么样?我像不像高中生。”纪书梧嘴角一歪。 “说不上来。”沈茴语塞半晌,评价,“有种老熟人装嫩的感觉。” 纪书梧:“……” “你可以把感觉去了。” 进了北城二中,十一班的叶渝好巧不巧请假了,徐正南也没见着。 然后…… 一群学生猥琐蹲在门口,因为没有假条,出不去了。 其中一哥们主动请缨跟保安大哥交涉,最后惨败。 沈茴给出了两个方案。 一,微信找徐正南。 二,找导员捞。 …… 最后他们是蹲到放学时间的,期间还去校长室喝了杯茶。 纪书梧打字回复沈茴。 【姜太公:茴。借个东西。】 【沈茴:要啥。】 【姜太公:北城二中,校服。】 【沈茴:……?】 - 北城二中不是住宿制,纪书梧正好赶上中午上学,畅通无阻进校。 算算时间,她毕业都好久了。 也不知道老徐这么多年有没有混上个校长当当,或者已经光荣退休了? 校园和记忆中还是有些偏差的。 但不多。 还是一样崭新高级的教学楼,校门口多了块大石头,绿植换新,甚至还有个蓝色的指示牌:我在二中很想你。 “……” 土土的。 纪书梧若无其事走向一长排的关于历届生的榜单。 “铃铃铃——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 同款校服的人步伐加快,她也下意识走向教学楼,又默默移回去。 ……她毕业了。 纪书梧被自己逗笑,侧眸回看榜单,却定格在了注视着前方的照片。 少年青涩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直视前方,瞳色漆黑深邃,面无表情,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阴郁。 纪书梧终于能从那双熟悉的眼睛里,看出了那一抹不起眼的情绪。 淡淡的,死寂的,难过。 纪书梧扫了一眼榜名——状元榜。 这榜上只有他一人的照片,旁边,黑字占满剩余榜面,字里行间透露着学校的高兴与骄傲。 【我校2018届优秀学生毕业生——靳修臣同学,三年雷打不动年级第一,各大竞赛稳居第一,获得高校保送,后高考总得分743创新我校及我市最高记录……】 纪书梧一直看到了最后一行。 【辉煌之光永不熄灭,身为贫困生的靳修臣同学勤学刻苦,誓不放弃,同学有问题也会帮助教导,品质值得我校任何学生学习。】 这么厉害?还这么乐于助人? 纪书梧把刚才看到照片时的一丝丝小熟悉忽略了,她重新看向那张照片,唇角扬了扬。 真不是她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年少时长得也好看。 她的目光移至照片下方的座右铭。 这一般是本人写的,靳修臣会写什么? 纪书梧以前看过的优秀生座右铭,大部分都是狂炫酷拽的: 【虐你如呼吸。】 【也就一般。】 【谁的一辈子。】 【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 纪书梧看着下方简洁而短少的黑体字,笑意渐渐收了,多了几分认真。 【座右铭】 【视月。】 只有两个字。 倒更像是敷衍随意写的。 ——视月。 显然看不出什么,纪书梧走向另一个旁边的榜单。 这是北城二中历届自己组织比赛的获奖人,没有照片,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纪书梧却一眼看到一场比赛。 【2017化学比赛第一名:靳修臣。】 她怔了怔。 2017年,只有一场化学比赛。 是她混进去的那场。 她也猜测过,她和靳修臣加上微信的时间点,或许就是因为这比赛,靳修臣也在现场。 只不过…… 纪书梧有些意外看着“第一名”这个字眼。 那场化学比赛荣获第一名的人,纪书梧知道。 倒不是不知道那人的名字、样子,她那会儿眼里只有叶渝,没空留意那么多。 之所以知晓得了第一名的人,是因为…… 纪书梧挠了挠头。 第一名是那个心善要教她化学的一班同学。 “……” 如果靳修臣是第一名的话,那么…… 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 闻声,纪书梧一僵。 这声音…… 这不曾改变的熟悉感觉…… “老师恐惧症”上来了,她下意识低着头不出声。 “转过身来!” 扑面而来老师压迫感。 纪书梧低着头,神情弱弱,来了个标准的向后转。 徐正南:“?” 这学生脑子好像不太聪明。 纪书梧的视角,只能看到眼前人穿着黑色裤子,手上是公文包和保温杯。 转身时看到他的脸了。 一下子认出。 是徐正南。 徐正南皱眉,莫名觉得这学生长得眼熟。 不会是他班的吧? 行行行。 要是他班的学生……逃课。 徐正南咬了咬后槽牙,洋溢着笑面虎的脸,问道:“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感情淡了。 没认出她啊? 那年没给成的惊喜,纪书梧现在顺便补上。 她轻咳一声:“……嗯,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徐正南:“?” “那我就告诉你吧!” 徐正南:“?” 纪书梧抬头,直视徐正南,一脸根正苗红学生样。 她抱拳道:“徐哥,小弟书梧,拜见大哥!” 徐正南:“……?” 书梧…… 他还是锁着眉,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年。 纪书梧忍着低头的冲动,熟稔说:“好久不见了,悄悄回校想给您一个惊喜的。” “不过徐……徐老师,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退休呢!” 徐正南:“……” 挺冒昧的啊。 徐正南迟疑道:“纪书梧?” “是我……”她小声。 徐正南不可置信,重复她的话:“是你?” “徐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沈茴呢她现在过不来,谢宁工作在身,陈暮出国留学……”纪书梧说了一堆高中同学的事,“所以,闲得没事的我,来了!” 纪书梧眨了眨眼,满眼真诚。 可徐正南的却越来越皱眉,脸色越来越沉。 “徐……哥?” 纪书梧想了想自己高中,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徐正南黑脸的“光荣事迹”啊。 他们高中还差点义结金兰呢。 徐正南看着纪书梧。 狗腿样子,熟悉又对胃。 只不过…… “你到底是谁。” “纪……”他顿了顿,眉目哀伤。 “纪书梧,明明已经死了。” 第58章 为什么突然变卦 不是。 怎么连你也知道我死了? 不是被瞒挺好的吗? 纪书梧语塞,徐正南也是丝毫不含糊,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纪书梧:“……” 她抓住徐正南的手,一脸真诚:“你信这个世界上有怪力乱神的事吗?” - 教师办公室,徐正南坐着,纪书梧站着。 只有他们两个人。 徐正南神色复杂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所以,你是想说,你是重新活过来的纪书梧?” “徐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天我正去南城大街的路上呢,突然蹦出一个虾仁犯追着我就砍。” “差点砍死,我一睁眼就来到了现在。” “小兔崽子,命还挺大。”徐正南吐槽完,显然是信了。 他刚刚拿着纪书梧2017年装扮高中生的照片和现在对比。 比了将近一个小时。 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徐正南严肃说道:“小纪啊,这件事老师耿耿于怀好久了。你的死亡案件,八年前警方调查没有找到凶手,你知道吗?” 纪书梧不知道,但猜也猜到该是成悬案了。 在这个世界死的那天,凶手没有做任何面部遮掩,纪书梧看得很清楚。 ——那个人没有脸。 五官,任何一个都没有。手上,也不见指纹。 应该是系统安排的强制下线。 至于为什么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纪书梧至今没明白。 姑且当作上天垂怜,觉她命不该绝? “这不重要了。” “我现在能活过来,才重要。”纪书梧说。 徐正南陷入犹豫:“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纪书梧:“?” “之前的你已经死了,那现在你,岂不是无户籍,无户口,无身份证的三无黑户?” “嘶——学历也没了。” 纪书梧:“……” 戳到心窝了。 徐正南啧啧两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得查查怎么解决。” “徐哥,你是怎么知道我死的?”纪书梧问。 说到这个,徐正南来气了,爆了句粗口:“踏马的,半夜做课件好好的,收到骚扰短信,那个人说他把你杀了,给老……老头子我气得凌晨三点报警。” “警方调查结果发短信的是一个高中生,而你……还真……”他说不出话。 “高中生?” 徐正南:“长得怯生生的,家里人都死了,挺可怜一小伙,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发。凶手不是他。” 纪书梧若有所思。 “小纪啊,我又想起一件事,一直没来得及问你。”徐正南叹息一声。 “您说吧。” 徐正南从最底层的抽屉,拿出里面仅剩的一张泛黄的纸,放在桌上。 “当初你高一到高三一直拼命学,我问过你为什么,你那时说,你有你自己的目标。” “不肯告诉我,云里雾里的。”徐正南嗤笑,“那时就想让你这小兔崽子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纪书梧看着那张纸,有些恍惚了。 回忆中的高中,似乎总是夕阳落日,葱郁的树木镀上金光,那天徐正南找她谈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学呢,又不是考清华北大,身体会吃不消的。” 纪书梧很虔诚,浅浅笑了一下: “我有我自己的目标。” 徐正南没深究,就放她走了。 几天后,也是下午,徐正南的一节课。 他让同学们把自己的目标追求写下来,毕业后他会发还给同学们,看看有没有完成。 纪书梧是毫不犹豫写下的。 徐正南打断她的回忆: “所有同学的我都发还了,就剩你的,你没有来取,我也没机会给你。” “纪书梧,你的高考分,明明足以支撑你完成目标,我想知道,你改变的原因是什么?” 纪书梧沉默看向上面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小学字体: 目标——中国最好的警校。 徐正南紧接着问:“我带了你三年,虽然你和沈茴一样不着调不让人省心,但我经常见你帮助同学。你的职业规划是警察吧?为什么突然变卦选择北城大学?” 纪书梧抿了抿唇,还是有些难过的: “我考不了了。” “我现在,也当不了了。” 第59章 做个人吧 纪书梧离开了北城二中,出校门才发现于卓的消息。 一个小时前。 【于卓:纪小姐,请问可以见一面吗?】 【于卓:有言相告。】 纪书梧:“??” 不是,先前怎么不说?? 她心情复杂,却还是很快回复。 【姜太公:在哪见?】 【姜太公:微信不能说?】 于卓秒回,发来一个咖啡厅的地址。 距离她这不远,跑过去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只是纪书梧有些狐疑。 莫非有“商业机密”? - “我来了我来了!” 咖啡厅里,于卓在见到气喘吁吁的纪书梧时,先是皱眉片刻,随后疑惑情绪溢于言表。 纪书梧校服还没换下来。 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于卓说:“纪小姐……请坐。” 纪书梧坐到于卓对面。 精英模样的男人没了先前的亲和淳朴,也和他老板一样,表情冷漠。 于卓的话毫无温度:“我想知道,既已除去纪家,纪小姐还有什么目的?” 纪书梧没懂他突如其来的话题。 “您最开始接近靳总,不就是因为纪家吗?” 纪书梧没否认:“你想说什么?” “你还想做什么?”于卓皱了皱眉。 纪书梧觉得于卓对她好像没有善意了。 是以,说道:“问我?要不你先说说,你的目的?” 于卓静静注视着女生。 她长相年轻漂亮,穿着高中校服,倒更像他在威逼利诱高中生。 于卓今天想了半天。 纪书梧对于靳修臣,是良药,还是毒药? 帮靳修臣修那台旧手机的时候,解锁时手机是微信界面。 联系人寥寥无几,就两个,置顶是“姜太公”。 但靳修臣这个微信账号,于卓并不知晓。 原本打算兢兢业业修手机的于卓,却意外点进纪书梧和靳修臣的聊天框。 他看见了一点。 【姜太公:丢脸死啦,和沈茴去吃饭,她吃饭顺便还买了一碗汤,我看汤快溢出来下意识探头喝一口,她用看那种“你胆敢觊觎我男朋友”的眼神看我……还说“防火防盗防闺蜜”。】 【姜太公:我寄几哭洗蒜了.jpg。】 【鱼:嗯。】 【姜太公:?】 【鱼:嗯?】 …… 【姜太公:笑鼠啦,看到一个江城老乡说什么学习一下跟风跳楼,看看谁关心她,结果人家以为她在上面晒稻谷。】 【姜太公:楼下一叔喊说“妮儿,这么勤快啊”。】 【姜太公:笑得肚子疼.jpg。】 【鱼:?】 【姜太公:你为什么不笑!】 【鱼:嗯?】 【姜太公:……】 聊天发起方基本是纪书梧,而靳靳修臣的回复,主打一个: 句句有回应,句句没着落。 于卓只觉得。 太可怕了。 且先不论每条都回复。 于卓联一想到在车上、公司里,经常捧着抬破烂旧手机的老板,一脸凝重打了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的字,结果打出一个“嗯”就觉得可怕。 他欣慰老板兴许快坠入爱河了,可退出去时,却被下面的联系人吸引。 他发现,上次老板和那个人聊天,是在2018年。 于卓没忍住好奇心点进去,然后他就发了一个秘密。 靳修臣在高中时,喜欢过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死了。 不偏不倚,正正巧巧,死在靳修臣生日那天。 他认识靳修臣开始,每年生日,和六七月份,都会去一个像似墓地的……荒郊野岭。 自那天发现这个秘密起,他留意了靳修臣办公室的药。 在知道是治什么的后,于卓回想起曾经靳修臣一个人发病的呢喃自语,还有那斥巨资买的一条红绳,很可能就是那个死去的那个人的。 他不记得红绳手链的具体样子,今天见靳修臣戴着才恍恍惚惚想起。 红绳是忘不掉那个人,那戒指呢,是有了新的牵挂? 可是纪书梧……貌似从始至终,只是为了利益。 于卓不否认纪书梧是好人。 但接近靳修臣,只是为了扳倒纪家,这也不可否认。 纪家和靳修臣的原生家庭靳家交好,若是靳夫人知道纪家出事有靳修臣手笔,指不定得怎么闹。 那是靳修臣的亲生母亲。 靳修臣就算不喜欢也无济于事。 可这个纪书梧的出现,捣乱了多少布局,阻止了多少计划? 于卓觉得靳修臣只是一时兴起,而纪书梧,或许根本就不是良药,更像是慢性毒药。 老板都这么惨了。 老天爷怎么还要派个劫过来啊!! “我希望纪小姐能和靳总离婚。” “纪书梧,做个好人。” 于卓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当上小说里恶毒婆婆形象,却还是没忍住补充: “或者说,至少做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