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丫被她笑的懊恼,跺脚嗔她,“你怎么一个劲儿地笑呢,我,我这不是担心么?你说咱这村里,哪个女人不是成亲后,就围绕着小家过?大妞就算是再对我们好,也没必要拉扯着咱这几个寡妇孤儿的么。”
她这才从马大的阴影里解脱出来,可以说是把大妞当成了靠山一样的存在。可现在,这一座靠山,有可能会抛弃自己,这样的生活,她不要再受。
小许氏笑够了,正色,很严肃地看着她,“五丫,我不得不提醒你。咱们现在和大妞在一起,我们不能成为她的负担。大妞收留我们,也只能是暂时的。以后,咱们还得靠我们自己拉扯孩子。你这个想法,原本就不对啊。不过,我也理解你,最开始我从李家出来的时候,也是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好?
那会儿,也是害怕大妞和刘婶儿不要我,不收留我,做事吃饭,说话,全是小心谨慎的。可事后,我跟大妞接触久了,也明白了。
她收留我们是善心,可她不能一直收留我们,也不能一直有义务养着我们。”
五丫急眼了,她赶紧插话,“我,我不是要吃闲饭的人,我有手有脚,哪会吃闲饭啊。可我就是……就是……”
小许氏有些了然地接话,“你只是觉得,大妞若是有了男人,就不会再全心对我们了。可事实上,我们也是当娘的女人,应该能理解,孩子都会长大成人,最后分道扬镳而去。更何况大妞这种有志气的人呢。她啊,不应该被我们束缚。愿意怎么走怎么活,也是她的事情。我们啊,就做好自己的就好。以后,马大拐子要欺负你,咱们一起上。我们是女人,可我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
五丫才得到了自由,她最怕的,就是大
妞不管她的事情。这一点,其实小许氏很清楚明白。
就因为看的清楚,所以她不怪五丫。
“我,姐,我知道了,咱要尽量不给大妞添麻烦,我们要学会自己立起来,这样才能不让人欺负了。”
五丫也不是傻子,听着也就明白了。
“别怕,刘婶儿这么苦的人生都走出来了,咱还年轻呢,哪走不出来呀。往后我们的日子,也不会比那些嫁人的好。做活儿吧,一会儿帮大妞儿相看一下那个秀才咋样。”
五丫被小许氏说的通了气儿,也知道自己过滤了。但大妞这事儿,教她也明白,靠人,不如靠已。终归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村里的大石头路上,出现了周媒婆的影子。
村里人对于外来的人,总是好奇的。
看见带头的是周媒婆,也就明白了,这是来相亲的。可是,当众人把眼神投向她身后的这几个人,眼里全都有疑惑。
这个……相亲的人,是哪个啊?不会是那个被一个满是胡须的文弱的男人抱着的孩子?还是,那个一看就眼睛略有点泛白的老婆子?
孩子,不过三四岁的样子,那男人……看起来也佝着背,满脸苍桑,感觉,不下四十古来稀的年纪。这样的人?村里哪家姑娘或者媳妇子合适?
“咦,这是往三岔山去的?不用说了,这人肯定是给大妞儿相看的啊。没想到相看这么一个半老头子啊,哈哈。”
“瞎说什么呢,那人看着穿着啥的,还挺斯文的。我凑过去的时候,听男人说了句话,全是知乎者也的话。感觉啊,是个读书人,若真的是个读书人,那大妞还高配了呢。”
“哟,这样啊,读书人呢,可了不得了。不会是个秀才吧?要真的这样,以后大妞
若是相成功了,可就变成了秀才娘子了呢。”
“老娘子也是秀才娘子啊,一个寡妇,能当上秀才娘子,这倒是不错的事儿。”
村里人的议论声还是挺大的,原本趴在男人背上的小儿,听着这声音有些哭泣地对男人轻声要求,“爹,我不要新娘,我要亲娘,我的亲娘啊。”
身后,原本蹒跚着的老妇人听着,眼睛立马就潮了。她红着眼睛,“娃子,你娘……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她希望你有饭吃,有衣穿便好。旁的,你就莫要再惦记着了。”
“不要,不要祖母,我就要我亲娘。”
小儿啼哭出声,苦苦哀求着老妇人。
老妇人只是怅然地看着远处,倒是背负着小儿的男人,满面惭愧地垂头不语。
“娘,爹……”
小儿哭够了,男人才轻声嗫嚅出声,“儿啊,你就别闹了,爹……没用呢,只知道傻读书,却不知道怎么营生。到现在,你娘一去,我居然找一日三餐都难。找新娘,也是不得已的法子啊。”
老妇人听着儿子这样说,倒过来安慰着他,“钱生啊,我也知道,你一直苦心读书。可惜,娘身体不行,供不了你啊。你爹……也去的早,唉,想不到的是,咱们这一次出行投亲不成,三娘也没了。这一下,家里是真的……”
度日都难,何况再读书呢。此时,母子俩能想到的,就是把钱满儿养大便不错了。
“娘,若是媳妇不好,我,我也不会答应的。”钱生为难地看着老妇人,悄然嘀咕。
老妇只是凄然一笑,满面的皱纹更深了,“唉,现在啊,我只求着能把满娃子养好,旁的,啥也不求了。至于三娘的棺材,还是要弄回来的。”
媳妇儿为了这个家,操持到死,她对不住媳妇,所
以必须迁移到老家去。
钱生不吱声,内心,却深深的懊悔,都怨他嘴太笨,要不然,也不至于求个教书育人的活儿也求不来啊。
“爹,你看,那个女人好凶悍,居然扛着那么多的流着血的兔子回来。”
才翻过山拗没多远,便看见一个妇人扛着满身的兔子往前走来。
后背,钱满儿看的直哆嗦,他从小就跟着文人爹在家里呆着,压根儿没接触过啥凶狠的事儿。
对面的妇人,满头凌乱的发丝,挽着的袖子和裤子还能看出,腿上手上的皮肤都有点黑。打扮的凌乱就罢了,偏偏,这妇人全身上还挂着拎着一些滴着血的兔子和野鼠之类的。这么恶心的事情,她也不嫌寒碜。钱母和钱满儿,全都看的皱眉头。这,也算是一个女人吗?
若不是胸部还有点起伏,头发有点长,压根儿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妇人。妇人看见他们这一行人时,也停下了脚步。眼神儿,落在钱生的身上,只是扫了一眼,便落在他背后小娃脸上。小娃被这妇人凶残的眼神一瞪,吓的哇地就哭出声来,“爹,我们走,我们走啊。”
“这个,大妹子吧?”倒是周媒婆,看见这前面停住脚步的女人后,赶紧热情地迎了上来。
李七巧的眼神这才落在这位周媒婆的身上。听说,在这附近,这位媒婆可是方圆十里最会游说的人儿。
好些亲事,都是这媒婆儿说成的。
“是周婶儿啊,这几位远来的客人,就是钱秀才吧?”
钱秀才听的一惊,眼神直直地落在李七巧身上。转身,眼里是掩不住的失望。
钱母的眼里,也满是失望,若这个女人就是钱生要说新的对象,那……还真的是配不上自己家儿子啊。如此粗鄙的一个妇人,怎么
当钱满的后娘啊。
一只兔子都轻易就捏死了,以后钱满若是不听话,还不得?一时间,母子俩心里都在祈求着,于是亲的对象,千万别是这个妇人啊。然而,这母子俩注定要失望的。
周媒婆看着李七巧这样的打扮,也是抽搐不已。但事情都这样了,也不能改口说这不是李七巧吧。
她有些为难地冲钱生介绍,“钱生啊,这就是我要为你介绍的大妞儿。大妞儿,你也是,咋不换件衣服呢。知道今天有客人来,还这么上山。呵呵,大妞这人打扮不行,但是求生自强的事儿,可是很不错的哦。”
钱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妇人,脑子里面浮现的,只有那才去世的温柔可意的娘子。
“爹,我要娘,我要娘。”
李七巧原本还想热情一点的,看着这样的小娃,耸肩。“走吧,先搁家里喝口水。”
说完,冲钱母微微一笑,“婶儿,我们家的水可甜了。”
这没啥心机的笑容,倒是安抚了钱母。这个妇人,看起来是粗鄙了点,不过,看样子,也是个没啥成见的人。若是心机太凶了,以后钱满交给她,还真不放心啊。
一路往家,路上,众人心思各异,居然出奇的安静。
小钱满到家后,才知道自己亲爹要相亲的人,居然是刚才那个扛着流血兔子的妇人。
这一下,他可不乐意了,“哇哇,我不要,我不要,我要找亲娘,我不要她当我后娘。”
这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哟。
应声出来还在待客的刘婆子等人,看着这啼哭不已的小娃,一时间也觉得挺尴尬的。这当后娘啊,当的好了,人家说你应该的。若是当的不好,人家说你是后来的,虐待。这会儿大妞还没开始呢,别人小娃就哭成这样?以后咋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