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警姗姗来迟,看见现场的第一眼就锁定了刀疤脸。
“刘海涛!你今年是不是不想出去了?牢没蹲够是吧?”
刀疤脸这回是真冤枉,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把刀是哪里冒出来的,围观群众只能看见两人双双倒地,更加无法为他辩解。
于是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喜提了半个月禁闭。
再睁眼的时候,肖遥打量着周遭环境,隐隐作痛的脑袋艰难运转,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成功了。
他闭了闭眼,猛地松了口气。
安分了不到十分钟,待脑袋的钝痛消退了些,他又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不料刚坐起身,腹部的痛感就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差点忘记这茬儿……
监狱里每个监区都设有自己的医务室,一般有点儿小病小伤的根本出不了监区。腹间的伤口捅得恰到好处,浅一分来不了监狱医院,深一点又影响行动。
肖遥轻笑一声,看样子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醒了?”
护士这时候正好进来换药,看见肖遥伤口渗血,立马把他按回了床上:“好好待着!进医院了还不老实。”
肖遥冲护士姐姐展颜一笑:“不好意思。”
监狱医院里难得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小伙子,这张脸还长得十分英隽,护士姐姐老脸一红,说话的语调都柔和了三个度:
“给你换药了啊,忍着点疼。”
肖遥一直垂头盯着护士的动作,看完换药的全过程,把护士都盯得不好意思了,这才开口问:“我这伤严重吗?”
“没伤着内脏就不严重,包扎好过几天就长好了,就是得留疤。”护士边整理东西边说。
“那我还得住多久院啊?”
“明天就得走,后续要换药什么的去监区医务室。”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天的行动时间。
当夜,肖遥拿着绷带,往自己腹上多缠了几圈就下了床。
会被送到医院的大多是些重伤重病的犯人,基本丧失了越狱能力,所以医院的警戒比监区里要宽松很多。
但这里的窗户都设有防盗网,想跳窗基本没戏。病房门又是单向开关的,只能从外打开。肖遥两相权衡之下,还是走向了房门。
没有灯光照明,门锁的情况无法看清,他掏出兜里从护士姐姐那儿顺来的一字型发卡,掰成长条后塞入门缝,小心试探半晌,用力一撬,只听咔哒一声,门开了。
夜晚的医院十分寂静,走廊上只有幽绿的安全出口指示牌泛着荧光,肖遥瞥了眼头顶上方的监控,贴着墙小心翼翼挪动,一个闪身绕进了楼梯间。
行至一楼,只见楼梯尽头竖立着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旁边人脸检测的仪器正发着光——这是一扇需要人脸识别才能打开的门。
肖遥叹了口气,揣起了不中用的发卡,没有丝毫犹豫地掉头朝楼上走。
走正门行不通,那就去顶楼。
通往天台的门同样被锁住,肖遥拽了拽门上的挂锁,拇指摩挲了下锁孔,从兜里掏出了他的老伙计。
天台是开放的,连个护栏都没有,肖遥站在边沿往下张望一眼,迅速掂量出了自己几斤几两——跳楼等于找死,另寻出路吧。
累了一身汗的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天台边上,垂在外面的腿一晃一晃,闭着眼感受了会儿晚风,甚至觉出了几分惬意。
当然,如果肚子这时候没咕咕响就更完美了。
他轻啧一声,认命地爬了起来,沿着边沿缓慢行走,眼睛打量着外墙,想看看有没有足够的落脚点可以爬下楼。
到了天台一角,他脚步一顿,蹲下身试探地推了推排水管。管道从天台直通地面,一个手掌的粗细,安装还算牢固。
肖遥半点不犹豫,一个翻身下了天台,手脚并用顺着排水管一点点下滑。
三层楼的高度,对于一个伤号来说还是有些吃力。落地的一瞬间,肖遥顿时瘫倒在地,腹部的伤口在攀爬过程中早已撕裂,此时能清晰地感受到被血浸湿的绷带,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但时间只容他喘口气——前方路口拐出了一支巡防的小队。
他就地翻滚藏进墙角,身体紧贴着墙面,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手电筒的灯光在墙角外一扫而过,巡防队伍的脚步声渐远,草地上沾染的几滴鲜血在黑夜中太过渺小,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肖遥在脑中描绘出地图,按照路线一路藏匿,终于找到了行政楼。
行政楼黑沉沉的,看不见丝毫灯光,肖遥在在周围小心探查一圈,连个站岗的人都没有。
他推开一楼房间的窗户,翻窗跳进房间,来到走廊,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直觉瞬间爬上了全身,他停下脚步,蓦地转身,身后是黑洞洞的走廊,像一条张着口的巨蟒,静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强烈的直觉拉扯着肖遥的脚步,可这条路行至此,面前已经没有回头这个选项。
到了五楼,监狱长办公室的门牌在月光下泛着铁质的寒光。门没有上锁,握着门把手稍一用力就能打开。
房间里昏暗一片,十分静谧,肖遥打量着四周,谨慎地往里走,脚步放得很轻。
刚踏进门,身后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紧接着灯光大亮——
“瞧瞧,这就是死在你手下的亡魂吗?”
严烠坐在办公椅上,手杖竖立在身前,冰冷的视线投向肖遥的方向,看的却是另一个人。
“你们真是演得好一出大戏。”姜士因举枪抵住肖遥后脑,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要不是严烠在场,他能当场撕了这个人,“在监狱里玩得开心吗?”
肖遥压根没有理会姜士因,视线一直落在严烠身上:“沅城监狱,监狱长,严烠?”
严烠轻挑起眉,上下打量了眼肖遥,评价道:“一个出逃的残次品,不对克斯特感恩戴德,倒给警察当起了走狗。”
“感恩戴德?”肖遥缓慢重复着这个词,咂摸半天都没想明白恩从何起。
姜士因嗤笑一声:“怎么?在外面蹦哒久了,忘记是谁养育的你了?”
肖遥无语至极,直接放弃辩驳:“……看地上。”
这话吓了姜士因一跳,以为地上有什么猫腻,结果刚低头就听见肖遥淡淡道:“脸皮掉了一地。”
“你!”
又被戏耍了一番,姜士因气急败坏,举枪的手差点按耐不住就要扣动扳机,但他下意识看了眼严烠——严烠嫌血脏,从来不见血腥。
看出姜士因的意图,严烠也懒得再耽误时间,只嘱咐了一句:“这次给我处理干净。”就摆了摆手让姜士因带着人离开了。
肖遥被人绑住双手、蒙着眼睛,一路押进了电梯,他只觉地面在不断下沉,又被人带着七拐八绕地走了很长一段路。
直到耳边隐约响起痛苦哀嚎的人声,他们才终于停下,然后一脚把肖遥踹得跪在了地上。
蒙住眼睛的布条只能透出微弱的光线,但鼻息间化学试剂的气味儿和连绵不绝的呻吟是那样熟悉,这些东西像从地底探出的恶灵,缠绕着他的身躯要把他拉入地狱。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姜士因满意地欣赏着肖遥的表情,“记忆深刻吗?放心,今晚就让你好好回味一下童年。”
话音落,针尖刺入皮肤。
这一瞬间,寒意从脚底向上攀延,霎时穿透全身,肖遥像是被瞬间冰冻的雕塑,全身肌肉紧绷,僵直着身体——他知道药效没有那么快,这是曾经那个稚嫩的少年还未凐灭,被迫在噩梦中睁眼。
“这是新研制的毒品,还没尝过对吗?”姜士因落座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肖遥匍匐在地,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意,“好好享用吧。”
因为这个人,他几次在严烠面前丢尽脸面,害得严烠对他的信任再不似从前,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姜士因咬牙切齿地想,就该把苏昱也抓过来,把他们一起丢进铁笼里,看着他们毒瘾发作互相残杀!
身处地底的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肖遥被人一盆冰水泼醒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他只觉得时间好像停滞在了原地,只有痛连绵不绝。
“老大,还加药吗?”一人拽着肖遥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问道。
姜士因这会儿也玩累了,打着哈欠摆了摆手,摸出别在腰上的枪,斜倚着座椅懒洋洋地将枪对准肖遥。
砰——
肖遥只听见一声枪响,身体似乎已经麻木了,竟无法感知到痛觉。
前方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枪声和惊呼声同时响起,几声枪响后又归于寂静。
肖遥迷茫地偏了下头,身后一阵风扫过,温暖的体温从背后贴上来,将他紧紧包裹。
他听着耳畔颤抖的呼吸,不敢置信地试探道:“苏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