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从毡包出来,发现是萧珩的驰风马。
“果然还是驰风最挂念我。”
萧珩摸了摸驰风的鬃毛,回头看到谢婉意有些失落之色,便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将她散落脸颊的发丝挽到耳后。
“凉城百姓常年遭受西凉进犯之苦,待我平定战火,便带你寻一片最美的草原,建一座我们自己的毡包,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你终究是大殷皇子,将来还要.....”
还要成为储君,坐上皇位,成为天下之主,谢婉意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萧珩从未有过任何野心,从来只想做好眼下的事,但现在,我发现自己变了,你便是我的野心,我迫切的想要规划我们的未来,期待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你喜欢的,哪怕是一根草我也为之肝脑涂地,你不喜欢的,纵是皇子王位我照旧可以如弃敝屣。”
少年眼底有横戈跃马的浩荡,也有一树梨花的洁白。
叫她如何能不心动。
谢婉意的心中涌起了莫名的忐忑,她发现自己也变了,变得犹豫不决、变得自相矛盾。
她千方百计接近他不正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君王吗?为何此刻却又只想和他留在这片草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了,她到底怎么了。
“殿下!”
陈石七的军队人马跟着驰风马而来,见到萧珩,陈石七那张严肃寡淡的脸上是掩不住狂喜。
“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我老陈可管不了什么三七二十一,定要将这不讲道义的羌人杀个片甲不留!”
“老陈,我们回营再说!”
萧珩看向谢婉意,见她轻轻点头,他不似第一次那般粗野,小心翼翼将她抱上马背,待她坐稳才挥鞭朝大营奔去。
刚要离开羌族境地,却见老羌王带着公主,跪在前路上。
“吁!”
“晟王殿下,此事是我一人之错,我身为一族之长却为了一己私欲违背族人期望和祖先教诲,勾结西凉,坑害大殷皇子,犯下大错!我愿意一人承担!我族向来民风淳朴、与世无争,望您不要累及这些纯良的族人。”
“晟王殿下!父王也是被逼无奈!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沉迷西凉美色被阿拉汉抓了去,父王救子心切才犯了错。求晟王殿下轻饶!”
“你们父女两儿在这儿跟我们殿下唱双簧呢?”
陈石七气势汹汹地怒吼道。
“羌王放心,羌族与我朝向来相安无事,定不能因为我便破坏两国长久的和平。”
萧珩语气平和,却始终没从马背上下来,他居高临下从羌王身边策马而过。
回到营中,萧珩将谢婉意安顿好,便召集军中将领一头钻进营帐中商议军事,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段金便送来了几箱衣服收拾。
他一脸憨笑着说:“这是殿下给姑娘送的服饰,定是奖励姑娘翻译任务完成的甚好。”
女子都是爱美的,谢婉意低头看着自己一身不合身的男款兵服,心中惊叹萧珩竟然会如此贴心,不禁觉得暖暖的。
“殿下呢?”
“殿下去看驰风马载回来的那个女人了。”
“荣娘?她怎么样了?”
“被打的像箭靶子一样,我们当时看到驰风马和殿下的衣服,被吓坏了,救下来才发现是个女子,当时便已经咽气儿了。”
谢婉意赶来之时,荣娘的尸骨已经下葬。
萧珩呆呆望着那个土包,眼中空洞失意。
谢婉意轻轻走近安慰道:“荣娘漂泊了半辈子,如今终于魂归故里了,阿珩不必为她哀伤。能在生命最后一刻,将娘娘所托之物交付给你,她定是无憾的。”
“既然逃了,就该好好生活。人生来应没有贵贱之分,我不愿意看到任何人为我而死。”
在大殷,有人生而为奴,有人出生尊贵,谢婉意是谢家千金,又是天生凤命,从不以为人是生而平等的,她吃惊生为皇子的萧珩竟会说出这般话来,她望向萧珩的脸,一时愣住。
萧珩深吸一口,转过脸,低头看着她,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她一袭豆粉色留仙裙,青丝盘珠翠,鬓角斜插玉簪,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
“送你的衣服首饰可还喜欢?”
“喜欢!”
谢婉意拉着裙摆,转了一圈,一双俏皮的眼睛抬眸望着萧珩,瞬间将他逗笑了。
“殿下!”
一个士兵匆忙跑来,眼神躲闪的看了看谢婉意,似乎不知该不该开口。
“说吧!”
“是,苏州线报,殿下要找的人依然没有下落。”
萧珩转眼看向谢婉意,嘴角淡淡一笑。
“此事以后不用查了。”
“啊?...是!”
那士兵惊诧的抬头瞄了瞄,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就突然不找了?
殿下这是?移情别恋了?他偷偷看了几眼谢婉意,确是姿色非凡人。
士兵退下后。
谢婉意扭头问道:“你在找人?”
“已经找到了。”
萧珩嘴角浅浅一笑,露出藏不住的窃喜,接着又道:
“想去凉城走走吗?”
谢婉意一听,欣喜地点点头。
出来这么久,不是在军营就是在敌营,她真是想出去透透气了。
凉城比传闻中的还要荒凉。
街道萧索,铺面也少,路上行人布衣粗衫,与繁华的京都判若云泥。
“常年战乱,凉城子民生活凄苦。”
萧珩在旁边说道。
只见不远处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其中还有不少孩童。
“哪些人是?”
“他们都是因战争失去家园或亲人的难民。我每月十五会在此施粥。”
见到萧珩的马车,人群中便有人大喊。
“是晟王!”
“感谢晟王仁善!”
萧珩转头看向谢婉意说道:“这里人多混乱,你若是不喜,我便让段金带你去逛....”
谁知他话未说完,谢婉意已经从马上下了去。
十年前她也曾如这些人一般,饥饿的滋味她最懂不过。
“我确实不喜看这些人间疾苦。”
谢婉意说完,大步朝粥棚走去,萧珩看着她潇洒利落的背影,嘴角不经意微微扬起,随后疾步跟了上去。
“姑娘人美心善,定是晟王妃吧?”
一位白发老妇接过谢婉意递过来的馒头笑着问。
谢婉意有些为难地看看一旁的萧珩不知如何回答。
萧珩却在一旁没事人似的,笑得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气得谢婉意嘟了嘟嘴。
忙了一上午,二人于坐上马车准备回营。
虽说今日所有人都领到了食物充饥,但明天、后天他们又该如何呢?
靠人施舍终不是长久之计,要改善他们的困境,平息战火是第一位的,但目前看来息战并不实际。
那么,如何能让他们利用现有的条件把生活过好?
谢婉意坐着马车看着凉城萧条的街道,心里有些犯愁。
“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些难民,我们只是施粥一顿根本无法帮到他们。必须有足够多的银两帮他们重建家园。”
“我也知道这样并非长久之计,但西凉不停骚扰边境,国库亏空,加之贪官污吏层层克扣,这些底层百姓想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一块能长出粮食的土地并不容易。”
谢婉意望着马车外的眼睛忽然一亮。
珍草堂。
谢家的珍草堂,竟在这凉城也有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