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凤:重生恶女,步步为后》 第1章 这婚我还给她 (感谢皇上翻牌子!给贱婢个机会!读三章吧!) “皇后娘娘念及姐妹旧情,特赐毒酒命奴才送来,给您留个体面。” “您要是自个儿喝不下,那便只能让奴才们代劳了。” 那宫人说罢便示意身后两个小太监上前一把将谢婉意按在冰冷的紫檀千工床上,枯瘦如柴的身子在木板上硌得生疼。 谢婉意一双杏眼满是倔强,她绝望地看着房外立着的那熟悉的身影。 洞房花烛夜那晚,他掀开喜帕后脸上凝固的笑脸谢婉意至今时常想起,婚后的这一年他更是从未踏进过她的房门。 即便如此,谢婉意依然不信他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这一世,她不求荣华富贵,不顾家族反对,甚至不惜为了他不入东宫,替嫁进来,置家人于不利处境,为他倾注了全部真心。 可最终等来的只是那人厌恶的唾骂。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年你将芷柔发卖到西凉为奴可想过有今日的下场?” 程元修一脸漠然看着屋里正被强行灌着毒酒的女子,那双她最爱的深褐色眼眸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恨她,若不是她横插一脚,王芷柔便是他的妻子,不会成为如今再也高攀不上的皇后。 苦涩的毒酒划过喉咙,火辣辣的痛感袭来,谢婉意张着嘴却已发不出声音,她何时将王芷柔发卖西凉了? 腥甜的血液涌入口腔,看着门外那逐渐模糊的人影,她才幡然醒悟,何苦解释? 长得再像也终究不会是他,他早就死了,谢婉意眼角划出血泪,此生她再无丝毫期待和留恋,缓缓合上了双目 。 “小姐!程家的花轿到门口了,你真要瞒着老爷夫人顶替王姑娘嫁给程公子吗?” 谢家是大殷朝第一皇商,可谓富可敌国,谢婉意的外祖父谢铮当年先帝 还是励王时,便倾尽半数家产支持他平定巴蜀叛乱,以兄弟相称 。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谢婉意向来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主儿,不知为何就是着了那落魄公子哥程元修的道。 本来这会儿成玉应该在谢婉意的房间,将迷晕的王芷柔伪装成耍脾气不见人的大小姐,替她打掩护。 但小丫头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往火坑里跳,便跑来再三劝阻。 喜帕之下,谢婉意猛然睁开双眼,上一秒的痛苦骤然消失,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光亮,随即一把扯下头上的红绸,看到镜中一张芙蓉秀脸,肤色奇白,柔美如玉,一双美目大眼含笑含俏含妖,云雾迷蒙地,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让人忍不住一亲润泽,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的温雅秀美,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的美人儿。 “小姐,世人皆知你天生凤命,是要嫁给太子的 ,怎么能下嫁到程府去呢?” 天生凤命? 重生一世谢婉意才知道! 天生凤命的不是自己。 竟是借住在府中身份低微的王芷柔。 自己上一世的命运是被夫家人毒死。 即便这一世,她没有替嫁到程府,也等不到嫁入东宫的一天,因为那位素未谋面的短命太子不三月 便会突发急症暴毙而亡,这是她上一世知道的,她始终是没有凤命的。 到时候谢家还是会遭受构陷被满门抄斩。 不行!她要逆天改命,她不能再次置谢家于不顾,不能像从前一般只为自己而活,她不能失去母亲,不能看着谢家被满门抄斩! 上一世,她抢了王芷柔的倒霉夫君,后悔不已。 这一世,她还要抢! 她要抢王芷柔的凤命!她要保护母亲,守住谢家! 谢婉意理了理思绪,便将喜帕重新盖在头上,领着成玉朝门外走去。 “成玉,你说的对,这婚我定要还给王芷柔!” 成玉虽听不懂小姐说的“还”是什么意思,但只要小姐不嫁了,她便打心底乐出花儿。 主仆二人穿过喜乐喧哗的花厅,来到自己闺房。 王芷柔此时还晕在丝绒锦被里并未苏醒,看着这张自小便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穿着自己的衣服躺在自己的床上,别说旁人了,就是自己这么远远看去还真分辨不出来。 谢婉意迅速将两人身上的衣服对换过来,然后 对成玉道。 “程府的花轿到门口了,你赶紧先将人带去。” 成玉从小干粗活儿,有一把子力气,她冲谢婉意点点头,便一把将王芷柔扛在肩上,刚要转身。 谢婉意拉住她的衣袖,成玉回头,竟看到一向傲娇的小姐,如小鹿般迷人的眼眸中氤氲着闪闪泪光,身为女子的她看着也心里顿时一软,实在怀疑那程公子是不是瞎了,王芷柔的几分素雅在小姐这般天生娇媚的人儿面前简直一文不值。 “成玉,你要好好照顾我娘,她生我落下了病根儿,身体不好,千万不能因为我思虑过度。” 谢婉意伸手抹掉了脸颊的泪水,转身道:“快去吧,别误了吉时。” 小姐这话,怎么好像还是她要出嫁似的,成玉听得一头雾水,前厅越发嘈杂的喜乐声让她来不及想太多,赶紧点头回复小姐道。 “知道了。” 便匆匆离开。 谢婉意抹了两把脸上温热的泪水,低头看到腰间的鎏金玉莲花纹香囊,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上一世她找了好久,没想竟是被可玉穿戴在了王芷柔的身上,跟着她一起失踪了。 这可是自己贴身之物,定是没了它的守护,才会遭遇了上一世的悲惨,好在现在终于又回到她身上了。 谢婉意刚想将香囊打开,头部突然袭来一阵猛烈的疼痛。 她娇俏的嘴角微微扬起好看的弧度,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第2章 卖往西凉为奴 再次睁眼,谢婉意发现周身一片漆黑,她的身体蜷缩着,也不知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多久,这会儿只觉得全身又酸又麻,想要伸直一点,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十分狭窄的木箱里,木箱时不时微微颠簸,看来这是在被埋去西凉的路上。 人人只知道谢府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千金之体,为奴为婢这等苦头肯定是经不住的。 可谢婉意此时却是云淡风轻,她努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微阖双眼,闭目养神,哭与闹都是无济于事,还是攒点力气好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卖了,当年父亲带她和王芷柔逛灯会,她“不慎”走散,被卖到苏州邙山破庙当了半年小叫花子,讨不到钱便要偷,不然回去就得挨打挨饿。 半年的流浪,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竟也学了一身偷鸡摸狗的本事,磨练了坚韧果敢的性子,满身江湖气令她无法再融进京都贵女圈,只能每日宅在家中的药库里钻研医书。 一阵剧烈的颠簸打乱了谢婉意的思绪,木箱翻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她也跟着一阵眩晕,耳边传来几声马儿的嘶鸣声,接着是几声悲惨的哭嚎。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木箱便被人粗暴被打开了,突如其来的光明,令谢婉意不禁皱起了眉头,一股酸臭的汗味扑鼻而来,谢婉意只感觉自己被一只大手从木箱里拎了出来,扔在了黄沙地上,耳边是操着西凉话的男声。 待她看清,面前是一个身穿西凉服饰的黑脸大汉,一头髡发,满脸络腮胡子粗犷无比,此刻正拿着还滴着血的大刀。 一见她,肥厚的脸上露出满嘴黄色的大牙淫笑起来,她在木箱里蜷缩了太久,别说逃,此时双腿站都站不起来。 周围一片黄沙,荒凉无比,应该是西凉与大殷国的交界,此处常年无人监管,地上几个躺在血泊的倒卖人口的人贩子已经咽气儿。但她清楚的看到那人贩子耳后的那个刺眼的九头蛇纹身,将王芷柔卖到西凉的 竟是九岁那年绑架她的那一伙人。 她早该猜到了,本来要被卖到西凉便是自己,王芷柔并不愿嫁到程家,奈何无力反抗,更不愿眼巴巴看着谢婉意当上太子妃,便想趁大婚府中人多复杂,叫人绑了谢婉意卖到西凉为奴,只是王芷柔没想到谢婉意竟会为了嫁给程元修去替嫁,最后弄巧成拙自己把自己发卖了。 此时,与自己同在车上被卖往西凉的几名女子已被几个大汉压在了胯下,哭喊不断,谢婉意知道这是遇到拦路打劫的土匪了。 旁边一个女子激烈的反抗,谢婉意看着那衣冠不整的女子拼命朝她这边跑来,西凉男人扫兴的骂着脏话追过来,只听见女子一声惨叫,再一低头见那女子已是身首异处。 谢婉意本就雪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反抗的下场就是这般,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要当大殷国皇后呢!母亲和梦书还在京都等着她呢!谢府存亡还要靠她扭转! 这便是王芷柔的经历? 想到这儿,谢婉意抬眸看着步步逼近的西凉大汉,双目含秋波,千娇又百媚。 西域多国语言相通,谢婉意曾在谢府见过不少西域商人,加上她自幼聪慧,西域话只是听听便学了个一二。 谢婉意朱唇微张,用西域话说道:“此处荒凉,妾身娇体软,何不带我去那马车内共度良辰。” 黑脸大汉见到一个如此人间尤物的大殷女子,竟还会说西凉话,眼中的兴趣越发浓烈:“哈哈哈,那就让我尝尝美人儿的身子有多软。” 说完大汉扔下大刀,一手将谢婉意抄起,三步并作两步朝车队前的马车走去。 一进马车,那大汉便急不可耐的解裤带。 谢婉意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轻轻解开一席大红丝裙,玲珑有致的身形在朦胧纱衣之下,若隐若现,鬓云乱洒,酥胸半掩,迷得那西凉大汉如痴如醉,放下所有戒备,尽兴扑来。 即将碰到玉体之时,谢婉意媚眼一沉,锋利的金钗直直插进他的咽喉,男子痛苦地张开嘴却发不出惨叫,鲜血从嘴里汩汩涌出。 趁他吃痛之际,她将金钗狠厉拔出,再次狠狠扎进男子前一秒还贪婪地盯着她的肮脏眼里。谢婉意嘴角轻轻发出一声嗤笑,然后使劲拔出血淋淋的金钗,飞快地爬到了马车外面。 她要解开连接车厢的马绳,骑马离开。 烈烈的西风中传来了震耳欲聋地马蹄声,由远及近,谢婉意爬到车沿伸头望去,黄沙漫天中,只见一队骑兵奔袭而来,明亮的银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晟”字旗! 谢婉意眼中一亮,晟王萧珩! 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 上一世,太子突然暴毙,东宫易主,战功赫赫的晟王成为新任储君。之后又顺利登基,继承大业。 听闻晟王对一名从西凉战场救下的女子情根深种,天下女子,独宠她一人,登基便立她为后。 那女子便是王芷柔! 顷刻间,晟王的骑兵已厮杀到眼前,将西凉山匪杀得个措手不及。 刀光剑影的之中,谢婉意看到一个如众星捧月般的俊逸身姿,金色流云铠甲犹如浑身金光萦绕,鲜衣怒马,一路风驰电掣。 那些之前还猖獗无比的西凉人一个个惨死在大殷将士的铁蹄之下。 谢婉意看得出神,竟忘了马车里的西凉男人,他从马车里爬了出来,突然扑倒谢婉意,二人从马车上滚落到黄沙地上。 那男子脖颈的伤口直抵动脉,此时依然在不停冒着血,定是活不了的。 可这丝毫不影响此刻他正用尽全力掐着谢婉意纤细的脖子,谢婉意右手的金钗刚要举起,忽然想起王芷柔那副人前如绵羊般娇弱的样子。 哪怕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好像欺负了她万遍一般。 但此刻,她却要成为那令自己厌恶的模样,因为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近在咫尺的那位少年英雄晟王殿下,他喜欢王芷柔,她便就是王芷柔,况且她们本来就着相似的样貌。 谢婉意缓缓松开右手的金钗,虽知是徒劳,娇小的身板儿却依旧做着于事无补的反抗,得弄出点动静,才能引得那边晟王军队的注意。 可这西凉人的劲儿太大了,她只感觉脖子好像已经被拧成两节,双腿也跟着发软,头部阵阵眩晕,周身不停冒着虚汗来,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起来,她快死了,这种感觉她熟悉。 但这次若是闭了眼,还有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谢婉意强撑着眼皮,打起十分地精神顽强的挣扎。 恍惚之际,身上庞大的黑影忽然砸下来,直挺挺倒在了她身旁的黄沙地上,谢婉意只感觉脖子一松,新鲜的空气伴随着黄沙一股脑吸入身体里,她贪婪地吮吸,胸前那一抹雪白跟着急促的上下起伏。 来人逆着光,手持长枪昂然端坐在战马之上,身上的金甲反着明晃晃的光,白皙俊俏的脸上是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却又带着几分令人生畏的凌厉之气。 大漠残阳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紧实的蜂腰,威仪风华,犹如战神临世。 程元修?他为何这副打扮出现在这里? 谢婉意渐渐失去意识,缓缓合上双眼。 第3章 一丝不挂被扔出帐外 再次醒来,谢婉意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营帐里,意识模糊之时竟见到了程元修的脸,是幻觉吗? 这一路来,她面对任何事都处变不惊,唯独突然出现的程元修令她意外,不安,忐忑。 帐外男人们豪爽的笑声传进来,橘黄的火光透过白色的营帐,谢婉意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罩衫落在了马车里,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水绿色抹胸长裙,床边整齐摆放着一叠男款兵服,似是为她准备,她随意拿了一件披在身上走去帐外。 这是晟王军队的营地,只见不远处,将士们正围坐在篝火旁唱着歌,跳着舞,皎月当空,他们端着酒杯,吃着烤肉,谈笑风生,一派欢庆。 一名方脸的将士突然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碗大声说道:“晟王殿下神机妙算,这一仗我们不仅杀敌三千,还生擒了西凉四皇子!可谓大获全胜!” 其他的士兵便都跟着起哄,齐声喊道:“晟王神武!晟王神武!” 一片哄闹声下,人群里站起来一个不及弱冠的年轻少年郎,此时他已卸下头盔,乌发一丝不乱的束在头顶,一身与周围将士们一样的戎装,却难掩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威严。 “壮士们,我们的背后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是你们牵肠挂肚的妻儿老小,是老祖宗用尸骨打下的大殷江山,我与你们一般无二都是大殷男儿,我将永远和你们一起,誓死守护身后的这一方安宁!” 在隐隐火光和酒气作用下,少年白皙的肤色里透出微醺的红润,眉宇舒展,明目皓齿,精雕细刻的轮廓没有一丝赘余,没想到这晟王生的如此好看,边疆的日晒雨淋竟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痕迹。 他的笑纯粹又赤诚,没有皇子的天命自负,没有王孙的不可一世。 谢婉意远远望去,眉宇和程元修确有几分相似,怪不得恍惚之中,竟把他认成了程元修。但凭心而论,程元修的那一分俊美在晟王面前顿时黯然无色,尤其他那双眼睛深邃清澈,璀璨如星,好似照亮了西部荒凉的夜。 “姑娘你醒了?” 不知何时,一个士兵端着一盘冒着热气儿的烤羊肉和两个白馒头已经来到了谢婉意面前。 “殿下吩咐明日一早就送姑娘去凉城,那边车马便捷,返乡的盘缠也给你安排好了。” 小士兵看着谢婉意那张艳美绝俗的脸,不由得红了红脸,低着头把烤羊肉和馒头递在她手上,不敢再直视。 “我已无家可归,这里可有女子能干的差事?” 小士兵吃了一惊,赶紧摇头:“我军素来严明,定是不能留女子在军中的,姑娘还是吃了晚饭,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跟我出营。” 见谢婉意还想开口,小士兵赶紧道:“我还要去为殿下准备沐浴的热水,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转身匆匆而去。 谢婉意没再多言,目光却始终跟着小士兵的身影,直到看到他走进大营中间的一处营帐内。 她端着冒着香气儿的烤羊肉和馒头回到自己的营帐里,将一盘吃个干净,她确实饿了几日了。 饱餐一顿,谢婉意走出营帐,外面的庆功宴随着将士们的醉意已渐入高潮,他们唱着歌跳着舞,没有人留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溜进了主帅帐中。 “段金,热水放好了吗?本王要沐浴!” 一道年轻爽朗的男声传来,这声音带着些酒后的畅快,又保留着男性原本音色的磁性。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大步流星的脚步声。 谢婉意听着那脚步的临近,掐准男人跨过屏风,进入到浴房的那一瞬,她略显惊慌地回头。 青雾缭绕间,一个艳色绝世的女子正在浴桶里,肤如凝脂的香肩和美背露出水面,香娇玉嫩,此刻正满脸,从发间散落到被热气蒸得一片红晕的脸颊,雾气缭绕之中,仙姿佚貌,一双如小鹿般迷人又可怜的杏眼中散发着难以言表的娇媚。 谢婉意深知自己的貌美,何况这是在常年连女人都见不到的军营,她成竹在胸。 眼前的男子进来时便已褪去上衣,与那张翩翩少年的脸蛋形成反差感的是他宽厚结实的身材,宽肩窄腰,肌肉紧实有力,腰间还有两道浅浅的伤疤,一看便是常年浴血沙场的铮铮铁汉。 水雾遮掩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婉意缓缓从水中转过身来,丰满玲珑的身材在水中若隐若现,雾气氤氲,暧昧至极。 “晟王殿下。” 她发出低低的声音,好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 “军中浴室都是男子混浴,民女误闯了……” 话未说完,一双坚实的手臂将她从浴桶里抱出,谢婉意一丝不挂的落入一个炙热的怀中。虽然是自己蓄意勾引,毕竟前世今生第一次与男子有真正意义上的肌肤之亲,谢婉意此刻也不禁红了脸。 闻着男人一身的酒气,感受着男人坚实的胸肌下那颗跳动的心跳,谢婉意心中冷笑,男人果真都吃这一套。王芷柔上一世定也是这般勾引的。 面上,她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朱唇微张,一副娇羞又不敢反抗的可怜模样。 或许是借着点酒劲儿,男人抱着她便床榻而去,谢婉意窃喜自己的计划竟如此顺利,下一秒却眼前一黑。 一张狼皮毛毯盖在了脸上,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大漠萧瑟的的夜风吹来,寒意入骨。 她知道自己已被扔出了帐外,看着不远处几个路过的士兵,正一脸耻笑的看过来。 谢婉意只能抓紧身上的狼皮毛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狼狈的起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一个被西凉人玩过的女人还想爬殿下的床,真是不自量力!” “还不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可他就没打听过咱们殿下不近女色吗?” “诶,咱们殿下可不是不近女色,听说是有有心仪的女子。” 谢婉意此刻顾不上那些闲言碎语,本来只想走个捷径,却没想到这男人竟能将一丝不挂的自己从床上扔出去,王芷柔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谢婉意实在想不通。 明日一早她便会送出大营,那她如何再有机会接触到这位未来的天子! 回到自己住的营帐内,谢婉意才留到自己身上湿哒哒的,西部地区昼夜温差极大,她吹了一路夜风,已被冻僵,尤其那双裸露在外的小脚已冻得通红,她不禁打了个喷嚏,赶紧穿上床边宽大的兵服,还是觉得头昏脑涨,一头倒在被窝里。 昏昏沉沉间,只听见帐外忽然角声响起,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谢婉意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营帐一角已起了火,一股浓烈呛鼻的浓烟窜进鼻腔,帐外马蹄阵阵、人喊马嘶、刀剑齐鸣。 大营被敌人偷袭了!昨日军中庆功,将士们都喝了酒,此时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刻,西凉人的铁骑会把这里踏为平地,她不能留在这里。 谢婉意强打起精神、拖着酸软的身体奋力朝外跑去。 第4章 民女倾慕殿下 营帐之外,一片混乱,两军交集,耳旁是将士们冲锋陷阵的呐喊声,一支支利箭从耳畔呼啸而过,刀剑交击,惨叫声四起。 谢婉意弯着腰跨过地上横七倒八的死人,径直朝营外冲去,好几次差点被凌空乱飞的箭矢射中,西凉人的乱刀砍来也都被周围殷国将士救下,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一个信念那便是离开这充满血腥味儿的人间炼狱,她小巧的身材灵活的穿梭在硝烟漫漫战火之中。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谢婉意停下向外逃跑的脚步,她的手摸向腰间,香囊和昨日的衣物一起还在萧珩帐中,那香囊已经丢过一次,里面的那枚草编的指环她视同拱璧,那是那个人曾出现过在她的生命中唯一的证据了,谢婉意不想再失去了。 萧珩上一世没有死在边关,所以他不会死,但他是主帅,此刻他的营帐定是最危险的地方,昨晚又醉了酒,想来不死也颇为狼狈苟且。 她秀眉微微蹙起,转身朝萧珩的营帐跑去。 一道艰难险阻,谢婉意发现萧珩不在帐中。 四下无人,她偷偷溜到浴房,找到自己的衣物,取下那一枚香囊,紧紧握在手里,扭头朝帐外跑去。 推开帷帐却撞进一个宽大坚实的怀里。 谢婉意抬头望见少年俊美绝伦的脸,他如玉般剔透的皮肤上还沾着敌人的鲜血,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幽深光泽,正低头看着怀中一脸惊慌的娇娘,这表情不是装的,她真的慌了。 他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股傲气和蔑视。 他为何是这副表情,全然不像是被敌军偷袭,反倒是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萧珩伸手一把抓起谢婉意的手腕,力道过大,疼的谢婉意不由自主的摊开了手掌。 竟只是一只普通香囊,萧珩眼中略显失望,他将香囊从谢婉意掌心取走,抛给跟在一旁的士兵段金,便松开紧握着她的手,再也没看她一眼,转身朝帐外走去。 紧随其后进来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脸将领,他一双眼光射寒星,正上下审视着谢婉意,开口道:“将此女子抓起来。” 几个士兵将她绑了起来,带到了帐外。 天空泛起鱼肚白,战火已熄,西凉人的尸横遍野,好一个请君入瓮,庆功是假,诱敌是真。 谢婉意望向不远处的萧珩,他站姿笔挺,居高临下地望向远方的天际,他眼睛清澈明亮,却透着一股不羁和倔强,谢婉意的眸色微震,尘封多年的记忆袭来,衣衫褴褛的瘦小少年那双清澈又倔强的目光沉沉望着囚牢里那扇小小的窗。 谢婉意摇摇昏沉的头脑,想来是昨日受了风寒,有些精神恍惚了。 “报!西凉细作已被捉拿!” 一个士兵着急来报。 黑脸将领眼中一亮,立刻朝来人说道:“带上来!” 一个穿着殷国士兵打扮的人被押解上来,他的上衣被解开,胸口一个红黑相交的烙印,分外刺目,那是西凉奴隶的印记。 “此人刚才试图在混战中营救被俘的西凉皇子,被我们擒获,并发现了他身上的奴隶印记!” “你们西凉王派你混进我军大营,是否还有同伙?”黑脸将领问道。 西凉奴隶眼神不屈,怒目瞪着前方,嘴角缓缓流出了鲜血。 “不好!他在咬舌自尽!” 押解他的士兵反应过来大喊,可为时已晚,那人已经应声倒地。 黑脸将领看着地上的西凉奴隶,随即转头看向一旁的谢婉意。 此女子倾城国色,出现的时机和行为举动实在不难引人怀疑。 “你也是西凉的细作?”黑脸将领问道。 谢婉意连连摇头:“我不是,民女昨日幸得晟王殿下相救才从西凉人手里逃生,绝不是西凉的习作!” “寻常的被拐妇孺得救后恨不得立刻返乡回家,可段金说你不仅不想回家甚至打听军营里的差事,昨日遇险可是蓄意谋之,你到底有何意图?”黑脸将领厉声问道。 “民女正是被家人出卖才落入昨日险境,若是回家免不了再次被发卖的命运,民女身无所长又年纪尚幼,无家可归,只想在军中求一个容身之所。” 昨日为了留下来,这套说辞谢婉意早已酝酿几遍,此时说的不急不缓。 “一面之词!给她验身!看她有没有西凉奴隶的烙印!” 黑脸将领阴沉着脸。 给一个女子验身,且是当着这么多男人面前,押着谢婉意的士兵表情为难,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陈将军,属下.....” 一时间,有人在底下窃窃私语,有人两眼放光满腔期待。 “罢了,老陈。” 萧珩的声音干净清透,还带着一点水汽滋润似的沙哑。 “她身上没有奴隶烙印。” 此话一出,众人皆把目光意味深长地望向萧珩,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子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婉意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 “民女王芷柔,福州人士,家父早逝,我与母亲被伯父从福州带到京都谢府寄养,伯父是谢府赘婿王季川,这些殿下一查便知。” 父亲总念你孤苦可怜,程元修责我处处苛责于你,人人都对你如此怜爱,那我便借了你那可怜又卑贱的身世。 “京都谢府?那可是大殷第一皇商,富可敌国,怎会发卖你?”陈将军眼中满是质疑。 谢婉意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将军有所不知,民女出身低贱,在谢府受尽堂妹欺辱,终是熬了开笈之年,本与程府二公子程元修两情相悦,可堂妹也倾心于程公子,大婚之日竟将我迷晕发卖到西凉为奴,此刻怕是已替我嫁进了程府。” 王芷柔定是这般说辞、这般作态,既然你喜欢,我谢婉意也可以。 女子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犹如清水芙蓉般清丽,楚楚动人,连押解着她的士兵也心软松了松手劲儿。 陈将军眼神稍微有些松动,只是一瞬,又继续厉声问道。 “那你此刻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敌军来袭,你一个女子不躲不藏,还敢往最危险的主帅营帐而来?” “那,那是因为.....”谢婉意微微仰头偷偷瞄了一眼萧珩,少年身体修长,朝阳的金丝落在他俊逸的脸上,此刻一双深眸因晨辉显得熠熠生辉,正凝视着她的方向。 “因为民女倾慕殿下。” 少女白皙的脸颊因为受寒发热,正红彤彤的,显得恰时宜的羞涩和懵懂,长睫微微闪烁,可爱又娇羞。 “民女忧心殿下安危才不顾一切赶来。” 第5章 我们冤枉姑娘了 “你不是和那什么程公子两情相悦吗?真是满嘴谎言,不给点颜色是不会从实招来。”陈将军满脸愤怒。 “晟王殿下与程公子相貌有三分相似,民女流落异族他乡,举目无亲,一见殿下便觉得亲切!” “那昨夜你偷去殿下帐中又作何解释?”陈将军不依不饶。 “民女被人贩子拐卖一路风尘,昨日又被那西凉匪徒......”少女身体蜷缩,吸了吸小巧的鼻子,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民女只是想要沐浴身体。军中净室总是避不开有男子,才误入了殿下帐中。” 在场的士兵们听完都不由得心生怜悯,少女的身世和遭遇着实凄惨可怜,如此一个弱女子怎么看也不像心机深厚的西凉细作。 萧珩深棕色的眸子里发出幽光,哼,惺惺作态,故作娇弱。 那西凉土匪脖子上的伤口直中死穴,眼睛的伤也是出手果决?此女子绝非善类。 “那你就晒晒边关的艳阳,吹吹大漠的秋风,尽早断了对本王的那一丝不该有的情愫。” “将她绑在靶场等候发落。” 萧珩立在高处浑身待一股清冷的傲气,他的眼神冷漠,表情十分平静地望过来,像在看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般。 他厌恶她,她处心积虑、受尽磨难与他相遇,投其所好、曲意逢迎甚至以色侍人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无论是程元修还是萧珩。 难道她王芷柔的东西就真的抢不过来?也偷不过去? 或许命运真的无法改变。 谢婉意本就受了风寒,一直强撑着身体,此时疲软的身体更是失力,瘫倒在地。 萧珩余光瞥见,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嘴角撇了撇,转身朝营帐中走去。 一连几日的风吹日晒,谢婉意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她呼吸声变得越发沉重,似乎用尽全力,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垂死挣扎。 萧珩每日拂晓便会起床带兵操练,每每路过靶场都未曾看过她一眼。 倒是叫段金的小士兵见她可怜,偷偷送过几次水和干粮,她头昏脑涨,毫无胃口,但还是全部吃光了,活着才有希望。 “报!” 风尘仆仆的士兵拿着信件走进萧珩帐中,萧珩眼中放光,几步上前问道:“可是苏州那边有消息了?” 士兵有些为难得摇摇头:“殿下要找的人依然没有消息。” 萧珩眸光一暗,轻轻叹了口气。 陈将军走过来问道:“那是何事来报?” “是殿下让核实的消息,京中和福州那边都回信了。” 陈将军赶紧接过信件打开,看罢脸色有点难看道。 “京中来报,谢府确实寄养了一名叫王芷柔的姑娘,大婚之日失踪了,谢府千金倾心程府公子也确有其事。” “不过王姑娘失踪后,谢府的大小姐没有替嫁,那亲事便耽搁了,线人去打探的时候还遇到了程府公子,似是伤心欲绝,正四处寻王姑娘呢,程公子的画像.....” 陈将军将程元修的画像展开,看了看说道:“这眉眼处和咱们殿下还真有些相似。不过这满身酸气儿,啧啧,哪里有我们殿下英明神武。” 段金伸头看了看,有些为难道:“那王姑娘当真没说谎,殿下,我们是不是冤枉她了。” 萧珩眼中略显意外,任他少年得志,驰骋沙场这么多年,阅人无数,怎么看那女子也不像单纯无害的,在那种场合下,说话条理清晰、思维敏锐,好似每句话都编排了许多遍一般,毫无破绽,却正是最大的破绽。 “看看福州那边的回信。” 萧珩不信自己的判断会有失误,福州那边一定会将她精心编织的谎言拆穿。 陈将军打开另一封信,仔细看来,表情愕然。 “其他与那姑娘说的都没出入,只是这姑娘生父似乎,另有其人。” “怎么说?” “探子查到了她父亲王季阳生前的就诊记录,此人一直受不举之症困扰,婚事也是大哥王季川操办,成亲不到五个月便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男孩六岁走失了,只剩王芷柔。哼,这王季川上京都之前便早已与王芷柔的母亲私定终身,奈何他想做大殷首富家的赘婿才将怀了孕的旧情人嫁给了自己的弟弟!” “这种事也不是王姑娘所愿,兴是自己还不知晓呢。” 段金在一旁边说,边观察萧珩的表情。 萧珩眉头微微皱起,忽然又想起什么对段金道:“那香囊可检查到问题?” 段金取出香囊,嘟着嘴说:“当天就看过了,就是平常女子佩戴的香囊,里面装的……像是与情郎的定情信物。 那女子当时紧紧抓着不放,那只香囊分明对她格外重要,萧珩咬咬下唇,一把夺过段金手里的香囊,刚要打开,一个士兵匆忙跑进来。 “报,靶场的女子断气了。” 帐内几人相顾失色,疾步朝帐外走去。 萧珩他们赶来之时,一个士兵刚把谢婉意从靶桩上取下来,少女本就娇小的身体此刻瘦弱的像一根干枯的稻草,似乎风一吹都能吹走,她被放在地上,原本娇丽的小脸上尽是泥沙,长长的睫毛轻轻覆在眼皮上,看上去恬静又可怜。 萧珩蹲身来,探了探鼻息,眼神一凝。 “不过三日,怎会如此娇弱。” 军中有人犯错,靶场暴晒个几日是最轻的,萧珩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责罚竟也能危及人的性命。 他双手交叠,在谢婉意胸口有节奏地快速按压,接着又一只手捏住谢婉意的鼻子,一只手固定住她的下巴,把新鲜的空气一口一口吹进她的嘴里。 这女子没有说谎,却凭白被冤枉成奸细,还因此而丧命,自责感奔涌而来,萧珩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 8年前的苏州的邙山破庙里。 “今日怎么又空手而归,给老子关下面去!不给吃喝!” 男子抓着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一把丢进漆黑阴冷的囚室。 那个新来的依然在里面,每次她没偷到东西被关进来,都能看到他,他好像从没得手过。 男孩蹲在小小的窗下,面黄肌瘦的脸上一双明亮的深褐色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 “窗外有人把守,从那里跳出去只会多挨一顿毒打。” “今天偷人荷包被发现了,挨了打,回来还要挨饿。” “你怎么每天都被关这儿?都要饿死了,还装什么清高!” “你以为我喜欢做小偷吗?偷了钱,才能有饭吃!吃了饭才有力气逃!逃了才能回来找那些坏人报仇!” “我娘此刻定是在家不停念着,我家木木怎么还没回来啊....” 女孩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喋喋不休,男孩只是倔强的望着窗外惨淡的月亮,始终一言不发。 她一度以为那个宁可饿死也从不偷盗的男孩儿是个哑巴,直到,他将一个用草藤编织的指环递在她手中,开口道。 “如果有一日你逃出去了,带着它我便能找到你。” 女孩愣愣的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的男孩,他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纯真清澈,好像藏着一片璀璨星河,成了她再也逃不出的梦魇。 第6章 被蛇咬了 谢婉意猛然睁开双眼,一双深褐色眼眸的近在咫尺,好似梦中的那片星辰大海,美得令人挪不开眼,他温热的的鼻息拂过她鼻尖,带着一股清新微涩的松木香气扑面而来,好似春日的晨光明媚又温柔,既不热烈也不疏离,令人安心的好闻。 “殿下!姑娘醒了!” 萧珩抬眸,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眸如月,弯成一泓清潭,嘴角盛出灿烂的欣喜。 他的身子释怀地往后一仰,瘫坐在黄沙地上,微微喘着粗气说道:“快去请大夫。” 谢婉意平日里身体本就很好,几副汤药下肚,身体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萧珩确是如传闻中一般不近女色的,所以之前的法子不仅行不通,反而令他对自己生了厌恶,差点还因此送了性命。 不知上一世王芷柔对萧珩用了什么方法。 谢婉意决定从长计议。 这些天军务繁忙,萧珩总是早出晚归,早已忘了军中还有一女子。 只是每次回营都感觉自己帐中似乎比往常整洁了不少,换洗的衣物也带着一股清香。 兴是累了一天,就连床铺的软度、沐浴的水温,萧珩也感觉比以往更加舒适。 他心里暗道,段金那小子近来倒是勤快了。 每月十五,萧珩都要去凉城施粥,不用领兵操练,回来的照往常早了许多。 一进来,便看到案几上竟摆上了一束黄色的鲜花,萧珩眉头微皱,叫来段金。 段金一来也是立刻被那案几上多出来的花吸引,他忍不住感叹。 “没想到戈壁滩竟然也能看到这么娇美的花!” 话音落下才看到一边站着的萧珩阴沉的脸,段金瞬间意识到殿下找他所为何事了。 立刻老实巴交低下了头,眼神躲闪着说:“其,其实,这些日子都是王姑娘在打理殿下居所。” 王姑娘?萧珩愣了几秒才想起此人。 “那女子既已痊愈为何不送她出营?” “我看倒也没有痊愈,大夫开的汤药都还没喝完呢,但人家姑娘非要感谢殿下在靶场的救命之恩,还不愿叨扰殿下,只想默默料理殿下的起居,来还殿下的恩情。我想,毕竟是姑娘家,定是比我们这些糙老爷们料理地精细的,便没做阻拦。我瞧着,近来殿下不是也很喜欢嘛。” “放任来路不明的女子随意进出主帅营帐,是不是本王平日里待你太好了!竟敢伙同那女子欺瞒本王!” 段金一听,殿下这是真生气了,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萧珩,立刻露出一排大白牙,指着那束小花,撒娇道:“殿下您看,此花是不是让这严肃粗犷的军营凭添了几分活泼和雅致,和殿下的气质也是极为融合,想来王姑娘也是用心良苦……” “你!” 萧珩被段金气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骂他,他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低声问道:“快告诉我那赖着不走的女子现在在哪里?” “姑娘说山中水质清透,这个时辰应是在后山为殿下浣衣。” 萧珩用食指点了点段金的脑门,甩袖出门朝后山而去。 走了一路也没见着什么姑娘,正准备回营痛骂段金一顿,却听到不远处的传来几声低吟。 萧珩寻声来到小溪边,就见到谢婉意吃痛的捂着脚踝,一旁散落着一木盆衣物,她手里还紧紧拿着一束嫩黄的小花。 少女白皙纤细的脚踝处两个鲜红的小孔,正流着血,萧珩意识到她被蛇咬了,赶紧上前。 “何时被咬的?还记得那条蛇的样子吗?” 萧珩蹲在她面前问道。 谢婉意轻轻咬着牙,似乎强忍着痛苦,双眼含泪直摇头,楚楚可怜。 萧珩将她背在身上,快速朝山下奔去,见谢婉意手中始终紧紧拽着的那束野花。 萧珩开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拿着这些破花。 “殿下,这是水葫芦苗开的花,是一种草药,生于盐碱性沼泽地,民女在京都难得一见,珍贵的很,没想到这里倒是很多。” “咳咳,它果实入药清热解毒,花朵香气清新,置于房中可缓解疲劳、安神助眠,殿下近来军务繁忙,民女特意进山采摘这些花儿布置在殿下帐中,想为殿下......” 谢婉意的声音越说越虚弱,话音未落竟趴在他背上没了意识。 萧珩前来本是想骂她私闯、还擅自布置他的营帐,见到这副场景嘴边的难听话自然也说不出口,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段金见到萧珩背着谢婉意从山中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殿下,王姑娘这是怎么了?” “被蛇咬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为何只要和殿下一起出现,王姑娘就是.....” 段金嘴里嘀咕着,对上萧珩犀利的目光,没有说下去。 他第一次见王姑娘,就是在萧珩的马背上,是遭了西凉土匪欺负,衣衫不整的昏迷了。第二次殿下审问王姑娘,她晕倒了,第三次在靶场殿下为她急救,她也是生命垂危,第四次见二人同时出现,便是现在王姑娘被蛇咬了,被萧珩背回来。似乎只要二人同时出现,王姑娘总得受点伤、遭点罪。 段金心想:这姑娘应是和我们家殿下八字不合,殿下这是克她啊。不过.......我们家殿下似乎跟任何女子都有些合不来。 “我去叫大夫。” 段金说完急忙跑开了。 萧珩将谢婉意放在她的床上,见她昏迷不醒,手中却还拿着那把黄色的小花。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掌,将花拿到自己眼前,原来这还是一味药材,他好奇地将那花束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实清新怡人。 此刻,段金领着大夫突然闯入,正好撞见这一幕,萧珩慌张地将花藏到身后,场景莫名的尴尬。 被段金惊悚地眼神盯得难受,萧珩将手从背后拿出来,把花递到段金手里。 “你去找个花器。” 段金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手里的花儿,识趣儿的出去了。 大夫仔细查看了她脚踝处的伤口。 “殿下可有看到是什么蛇咬的?” 萧珩摇摇头。 “这伤口看来至少被咬一个时辰了。” 大夫又仔细号了号脉:“但脉象看来依然很稳定。以老夫的经验,应是没有大碍的,我处理处理伤口再开几副清热解毒的方子。” 此时,段金将那束野花插在一个陶瓷小罐之中,从帐外进来。 “殿下,王姑娘采的花是要放在您帐中吗?” 萧珩轻轻瞥了一眼道:“就放她这儿吧!本王一向不喜这些娇气的花花草草。” “是。” 待一干人等都走之后,谢婉意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她掀开棉被查看了自己的伤口。 果然是军中的大夫,伤口处理的很好,应是很快便能愈合。 第7章 赴羌族谈判 咬她的只是一条黄脊游蛇,常出没在潮湿的水边,虽然长相吓人,性格却温顺的很,很少主动攻击人类,不仅安全无毒,还是一味药材。 谢家长期经营药材生意,谢婉意从小便喜欢呆在药材库研究,她熟悉所有药草灵药的药理。 前些天,谢婉意在山中浣衣时发现了那条蛇,便用捕蛇笼将它抓了起来。 她知道萧珩今日会提前回营,便故意放了一束扎眼的野花在他的案几上,然后就是让那条她养了几日的蛇咬她一口,在山中等着萧珩前来。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谢婉意抬眸看一眼,床边放着的那束小黄花,嘴角微微扬起,心满意足地躺在床铺上,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日清晨,谢婉意醒来便看到段金紧张兮兮的望着自己。 见她睁开眼睛,段金难掩欣喜。 “王姑娘可算醒了!看来大夫判断无误,咬姑娘的蛇是无毒的。太好了!” “是,幸得晟王殿下及时赶到,再次救了芷柔的性命。” “王姑娘也是为了我们殿下才受的伤,所以殿下已经下令,待你醒后便派人专程护你回京都。” 段金笑着继续说道: “这次可是晟王的人亲自护送姑娘回府,回了京都也不会有人再为难姑娘了,那谢府千金再是蛮横也是不敢得罪我们晟王殿下的,而且你的婚事....” 段金的话并未说完,谢婉意便顶着还未恢复血色的苍白小脸,匆忙朝账外跑去:“我要见殿下。” 留下段金一人在空空的营帐里,一脸茫然:“你的婚事殿下也会派人去程府重新商定。怎,怎么每次一听要送她走都如此大反应难道,她真的对殿下一见倾心?可,我们殿下有心上人了啊,哎。” 为什么还是立刻赶她走?本来一切都是按照谢婉意的计划来的,接下来不说立刻让萧珩倾心于自己,也至少该会让他有所动容,怎料到却是一醒便被送出营,视自己如瘟神。 谢婉意一路跑来,远远便见到两个身穿异族服装的西域男子从萧珩帐里出来,她预感有些机遇转折,于是加快脚步到萧珩帐前,走近便听见里面陈将军大发雷霆。 “只允许殿下带一名亲信赴羌族谈判,这分明就是鸿门宴啊!殿下为何答应!明明是我们擒了他们皇子,这哪是他们想要换人的诚意!” “可西凉王给出的条件是归还我朝西部1500平方公里领土!叫本王如何不心动。” “那四皇子在并不受宠,西凉王怎会为了他开出如此大筹码,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够了!陈石七!此事无需再议,哪怕是鸿门宴,本王也一定会去,你现在便去寻一个懂西域话随从给我!明日启程!” “殿下,芷柔通晓西域语言!”谢婉意推开帷帐快步走到萧珩面前。 “芷柔在谢府接触过不少西域商人,芷柔愿意陪殿下一同前去!” 萧珩见到她,眼神有些意外:“你怎么还在营中?此事与你无关,立刻送你回京。” “殿下!如今边疆将士流血牺牲、肝脑涂地,京城权贵们却依旧沉沦虚晃盛世,纸醉金迷,芷柔虽只是一介女流,也是大殷国的子民,也存有一颗报国之心。何况,殿下临时寻人....” 谢婉意试探性的抬眼看了看萧珩。 “怕是,来不及细查。”” 陈将军把头附在萧珩耳边轻声道:“王姑娘确实知根知底,她那点事咱们查的比她自己还清楚。” 萧珩下颌线绷紧,半晌,低头看向眼前瘦小的少女:“此行凶险,你可想好了?” 谢婉意扬起那张娇丽的小脸,好看的眼眸充满坚决:“殿下千金之躯都能慷慨赴义,芷柔贱命一条何足挂齿,艰难万险,芷柔义无反顾!” 少年那双琉璃般纯净的褐色眼眸看向她,终于松口道:“那便如此吧,回来再送你返京。” 出乎意料的兴奋感瞬间充斥了全身,她不用被赶走了,谢婉意多日的忧思终是消散,突然觉得神清气爽,她像小鸽子一样连连点头,抑不住的喜悦在她嘴角漾起明媚的笑意,灿若朝霞,清艳绝尘。 萧珩看了有些愣怔,何至如此高兴?他眼神划过一丝不解,然后摇摇头朝帐外走去。 边关的朝霞,驱散夜间的寒意,压抑着满腔炙热,温柔地缓缓洒向这片荒凉的大地,谢婉意早早便等在帐外,她迎着晨光轻轻闭上双眼,没想到这片粗犷之地竟也有般柔情的日光。 身后缓缓而来的马蹄声传来,她睁开眼睛,回头便见到晨光之下,银鞍灰马,萧珩身穿一件墨色绣云纹窄身锦衣端坐在上面,手中拽着马绳,正低头看向自己。 “会骑马吗?” 谢婉意看了看萧珩身后的为她备好的一匹黑马,眸光微闪。京中贵女都有上骑射课,她当然会骑马。 但王芷柔不会。她的身份地位哪里配上骑射课。 谢婉意抬头满眼娇柔道:“芷柔不会。” 萧珩轻轻叹了口气,嘴角的弧度略显不情愿。 “上来。” 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谢婉意仰脸看了看那并不宽敞的马背,缓缓将手伸过去。 刚一碰到,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没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手臂被牵拉和臀部的磕碰让她觉得一阵生疼,不禁轻咬牙关,心中暗骂。 若真是王芷柔的那小身板都能被这一下拽脱臼。 “驾!” 萧珩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少女的不适,扬鞭策马领着众将朝营外奔袭而去。 大漠风沙扑面呼啸而来,谢婉意身子往后一缩,便紧紧贴进萧珩温暖的怀里,他身体微微前倾拽着缰绳,淡淡的松木香将她包围,她轻轻抬头,见到少年紧致的下颌线,线条流畅又分明,满脸的意气风发。 羌族既与大殷接壤又毗邻西凉国,大殷与西凉战火不断,羌族世代淳朴,不喜纷争,从来保持中立友善,所以此次谈判地点定在羌族。 一众将士将萧珩二人送至羌族边界便返程了,接下来的路程只有萧珩和谢婉意二人。 一进羌族境内,绿油油的草原旷阔无垠,跟之前的黄沙漫天比起来,这里实在太美了,空气里都带着泥土的芬芳。 羌族是游牧民族,远远的谢婉意便看见一片大小不一的白色圆形毡帐,萧珩的马最终停在了在中间的一个巨大红顶毡帐的王帐前。 羌王亲自出帐来迎接,他着一身华丽的羌族服饰,穿着牛皮靴子,戴着蓝色镶金边礼帽,帽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色玛瑙。 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位年轻的羌族女子,同样衣着华丽,圆润饱满的脸颊上是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大眼睛,明艳动人,充满异域风情。 第8章 本王选她 “晟王殿下,西凉太子已在帐中等候了。” 羌王将萧珩二人领进王帐。 帐内宽敞明亮,地上铺着色彩艳丽、花纹浮夸的毯子,左右两边相对摆放一排黄色梨花木雕花矮桌。 左边那一侧已经坐了一个身穿西凉服饰的男子,那人须发浓密,留着八字胡,身材圆润壮硕,一双狭长的眯眯眼透着阴狠之色。 那人冲羌王轻轻含头,羌王便自觉退出帐外,留下那名羌族女子将萧珩引到右侧的矮桌旁坐下,殷勤的斟酒。 谢婉意都已看出端倪,萧珩更是心中明了,羌族倒戈西凉了。 “西凉阿拉汉久闻晟王殿下威名。” 西凉太子见到晟王便一脸假笑的恭维。 “你是如何让羌王与你西凉狼狈为奸的?” 萧珩目光沉稳,冷冷问道。 “哈哈哈,我阿拉汗义气慷慨,自然朋友多。羌王是我的朋友!晟王也即将是!” “抛开国事,我阿拉汉一向敬重英雄,晟王殿下明明是殷朝最勇猛最出色的皇子,却被排挤在离京几千里外的凉城驻守,实在为您感到不甘。” 萧珩听完发出一声嗤笑:“我殷朝事务与你何干!你引我前来若是为了交友,那便死了那条心!” “晟王殿下,朋友可以不交,那淑贵妃当年为何抛弃亲生骨肉跟男人私奔你也不好奇吗?” 谢婉意译完阿拉汉的话,只见萧珩神情一凝,这才意识到淑贵妃是萧珩生母,冠军侯林博之女,将门嫡女,是当年艳绝后宫最得盛宠的嫔妃。 阿拉汉继续得意地说道:“我宫中近来多了一个汉奴,你看看可是故人?” 阿拉汉说完,拍了一下手掌,帐外很快进来两个西凉士兵,押解一名身穿西凉服装的汉人女子。 “小殿下!我是荣娘啊!” 那女子见到萧珩便双眼含泪,跪下来。 萧珩眸光一闪,随即又黯淡下来,胸脯明显起伏,似乎难以平定却并未言语。 “八年前林将军祭日,娘娘本是带着年幼的小殿下去陵园祭奠的,遇到了一位等候在此的旧士,竟是林将军部下。他告诉娘娘南蜀之役十万林家军并非败给了敌军,而是败给了近在咫尺却迟迟不来的援军,林家军与敌军鏖战两个月,奈何粮草断尽,将士们食不果腹,马丞相率领的五万援军早该前来,却一直冷眼旁观才导致了十万将士惨死战场。” “十八年前南蜀之役大殷惨败,我外祖父和三位舅舅以及10万将士全部献国无一生还,何来旧部?马相儿子马程将军率援军先头部队同样战死沙场,你竟说援军见死不救!你自己叛了国还要搅乱我朝内斗!诬陷忠烈!” “马程哪里是战死!他无视军规,私下酗酒做乐,是醉酒后不慎落马而亡,他是哪门子的忠烈!不过是他爹给他编了个壮烈牺牲的故事哄骗世人。南蜀之役确实伤亡惨痛,那日找娘娘的将士许是唯一的幸存者,奴婢见他脸上和腿的旧伤,也能想象出战役的惨烈!那人受冠军侯临终前托付,死里逃生才来见了娘娘。 娘娘得知实情后一心只想回宫禀报皇上,却发现回程途中已被人跟踪,不得已才在驿站让奴婢带着您乔装离开,可是奴婢实在担忧娘娘安危,将您一人留在客栈后又返回去找娘娘,就见娘娘和随行人等已全部遇害,娘娘并没有与男人私通,更没有抛弃小殿下啊,是马氏一族,是当今的皇后害死了娘娘啊。” “你住口!皇后将我从街市接回宫中,这些年来一直视如己出,无凭无据!我大殷皇后何时轮到你一个西凉奴隶信口雌黄!”萧珩眼中充满少有的戾气。 那妇女流泪摇了摇头:“小殿下!你想想贵妃娘娘遇害,谁最受益?若娘娘健在,皇后之位何时能轮到她马氏?林将军战死沙场,林家衰落,马氏一族独掌天下,祸乱朝纲,殿下不是也看在眼里吗?” 萧珩眸光微闪,随后转脸对阿拉汗吼道。 “你以为我会被一个卖主求荣的奴才满口妄言所挑唆?” “小殿下,当年我立刻返回寻你,却发现你已不见踪影,虽然不知您遭遇了何事,但如今能见到你如此威风凛凛站在这里,奴婢终是有脸去见娘娘了!奴婢该死!但您不能误会娘娘啊!奴婢为了躲避追捕才去西凉为奴苟活下来,为的便是今日再见殿下一面,将娘娘用生命护住的东西亲手交到您的手中啊!” 那妇女说完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快速打开,一个金灿灿的伏虎令牌,虎巨目大耳,张口露齿,四腿曲卧,还附有一封泛黄的信件。 不知为何,谢婉意忽然有种熟悉感觉,那令牌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林家军的军符和冠军侯留给娘娘的绝笔,是那将士交给娘娘的!当年南蜀一役的真相都在冠军侯的这封亲笔信中!娘娘说,您是林家最后的血脉!待时机成熟,那枚遗落的军符自然会有人送来,有了虎符您便能调动百万林家军!娘娘千叮万嘱一定要为小殿下守护好,奴婢一直藏到今日才将它拿出来亲手交给您!” 谢婉意吃惊,那小小的虎形令牌竟是兵符! 林家军的虎符是先帝交到冠军侯手中的,新皇登基,冠军侯本要交还虎符,却遭遇南蜀进犯! 林家军南蜀大败后,一直不明下落的虎符成了大殷皇上的一块心病,没想到这枚军符竟一直藏在西凉。 阿拉汗是西凉人,那军符还需要君符才能调兵,对他而言自是无意,但他用它笼络人心,策反身为大殷皇子的萧珩是最佳选择。 “哈哈哈,怎么样?晟王殿下我为你备好这份大礼你可满意?” 阿拉汗小眼睛中满是诡笑。 谢婉意望向萧珩,只见他深棕色的眼眸中笼罩着一层暗色,嘴角绷的紧紧的。 上一世萧珩到底做何选择?难道登上天子之位靠的是与西凉人里勾外连?那太子猝死是否也与他有关?谢家的谋反之罪是否是因为他? “当年冠军侯林博常胜不败却败给了奸佞小人马放,冠军侯府幸存的唯一后代淑贵妃也惨死于马氏手中!如今那马氏又将你支使到边疆只为给自己的儿子继位铺路!” “晟王殿下,您英勇神武、骁勇善战,我是真想交你这个朋友!大殷朝的天下我阿拉汗将倾尽全力帮你拿下,至此两国交好再无纷争!我阿拉汗对朋友永远赤诚!今日不仅给你备好了兵符、美酒,还有美人儿相伴!” 阿拉汗满脸堆笑对萧珩身旁的羌族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便娇媚的搂住了萧珩的脖子。 “只是你身后那小侍女实在撩人,朋友一场,作为回礼晟王就将她赠与我,反正她也知道得太多了,不是吗?哈哈哈。” 阿拉汗一双充满淫欲的眯眯眼上下打量着谢婉意。 “殿下!不要将我送给那个西凉人!” 谢婉意扑腾一声跪在萧珩身旁,哭着哀求。 一边是可以调配百万大军的军符,一边是一个并不讨喜的侍女,前几日他还将她暴晒靶场三日,谢婉意实在心虚,这才吓得苦苦哀求。 此时,阿拉汉已经满脸狞笑的上前,一把将谢婉意拦腰抱起。 “这迷人的小妖精今夜归我了!哈哈哈。” 如此大的体型差距,任谢婉意如何挣扎反抗也于事无补,她绝望地朝萧珩投来求助的目光,却见他身体僵直坐在那里任凭那羌族美女轻轻抚过他的脸庞,眼中是一片迷雾,刀刻般脸庞没有丝毫情感。 那个让萧珩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伊人是王芷柔,终不是她谢婉意,于他而言她什么都不是。 谢婉意被阿拉汗抱出王帐,径直进到羌族为他备好的帐中。 二话不说,谢婉意被扔在虎皮垫上,她手无寸铁,根本无法抵抗阿拉汗,只能全力蜷缩身体,阿拉哈淫笑着一手便撕开了她身上的衣服,雪白娇嫩的肌肤一览无遗。 她眼角的泪水浸湿了鬓角的头发,她知道,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低贱的侍女得罪西凉太子,纵是她大声哭喊也只会让阿拉汗越发兴奋,提升他施暴的情趣。 既然无人能救又无力自救,不如放弃挣扎,考虑下一步如何在阿拉汗底下保住性命,毕竟上一世的王芷柔不也做到了吗?谢婉意刚要绝望的闭上双眼。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一把推开了正欲压上来的阿拉汗,接着她落入那个熟悉温暖的怀里,还是淡淡的松木清香,让人安心的好闻,她仰脸看着萧珩那分明的下颌线。 他神情淡漠的对地上的阿拉汗道:“她和我大殷国土一般,都不是你们西凉人能践踏的!” 第9章 杀了西凉太子 阿拉汗从地上爬起来,眼中狠厉尽显,嘴角却拉起僵硬的笑容。 听闻晟王从不近女色,刚才那貌美的羌族公主也丝毫没乱了您的心智,竟为她.....罢了!是我阿拉汗唐眼拙,晟王殿下的女人我是定然不会碰的。 阿拉汗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走到萧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极不标准的汉语说道:“朋友嘛!” 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来,谢婉意的鼻子异常灵敏,只要有异味,便会条件反射的屏气。 很快她便判断出闻到的是中原极其少见的一种毒药,西域曼陀罗! 谢婉意立刻捂住口鼻,却见眼前的萧珩眼神有些迷离,抱着她向后不自觉退了几步,谢婉意知道他中招了,赶紧从他怀里下来。 “你竟对晟王下毒!你可是忘了被俘的西凉四皇子!若是我们不能平安返回,你那倒霉的弟弟可还能活?” 谢婉意眼神犀利瞪着阿拉汗。 “哈哈哈哈!晟王殿下骁勇,若能为友我阿拉汗自然乐意交,但若当不了朋友,除掉才能令我安心!至于我那个蠢蛋弟弟能换来晟王和你这小娇娘也是他对西凉,对我这个大哥最大的贡献了!” 说罢,阿拉汗大步上前将谢婉意扛起来! 萧珩踉跄了几步,伸手扶头,定了定神,随即拔刀向前,身体却支撑不住毒性的扩散瘫倒在地,纵是他尽力保存意志,却也敌不过刺骨的寒意冰冷的像千万细针扎进每寸肌肤,深入骨髓,全身的血液好似要被冻结。 他单手撑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阿拉汗的背影,神情恍惚中,只见那个高大的人影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应声倒地,他肩头灵巧的小小身影敏捷的跳下来,萧珩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腰间,发现那把黑曜石匕首不知何时已不知所踪。 谢婉意善研医术,人体穴位脉络自是熟悉,既然动手了,就必须一击致命,那黑曜石匕首锋利无比,阿拉汉完全没料到怀中的小娇娘如此果决,匕首直进动脉,阿拉汉来不及挣扎便失去意识。 谢婉意扔掉手中带血的匕首,朝萧珩飞奔而来,他眯着眼睛抬眼望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谢婉意架在肩上,随即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婉意脸色惊慌,正无措之际,见到来人竟是荣娘。 她睨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阿拉汗,上前麻利的脱了晟王的的外套,然后又扔下两套羌族人的服装。 “我去引开他们。你趁乱带殿下逃走!” “那你如何脱身?” 荣娘拉开自己的领口,脱下外衣,一身紫色的斑点密密麻麻。 “阿拉汗给我下了毒,我并不想听西凉人摆布,没有解药总归是要死的。况且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了,本就没有想过继续苟活。” 她边说着边已经穿上了萧珩的衣服,并将一个布包小心放在萧珩腰间,转身朝帐外走去。 谢婉意将萧珩扶到帐中的木柜中藏好,只听见外面似乎有人进进出出,接着便是车马嘈杂,人声鼎沸。 过了一会营地变得安静起来,看来他们是去追荣娘了。谢婉意才从柜中出来。 阿拉汗已被人搬出帐外,谢婉意换上羌族服饰,谨慎的走出营帐,发现西凉大军正驾马朝营外追去,远远的,谢婉意看着萧珩骑来的那匹驰风马载一个黑色的人影奔向茫茫夜色中。 羌族营地里一片混乱,穿着羌族服饰的人进进出出于王帐,定是羌王担忧阿拉汗死在自己族中慌了神,正寻大夫为他救治。 荣娘果然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谢婉意赶紧回去给意识模糊的萧珩换了羌族服饰,扶着他朝帐外走去。 二人畅通无阻溜到马棚,上了马,萧珩用尽全力拉动缰绳,马儿从羌族驻地后方奔向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中。 谢婉意回头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荧荧火光,她抬头看向萧珩:“再坚持一....” 话未落音,便感觉一个冰冷的身体向她压来,萧珩中的是曼陀罗毒,顷刻便会让人寒毒入骨,能撑到此刻已是奇迹。 他的身体毫无抓手已经失重跌落到马下,谢婉意赶紧拉住缰绳,控制马儿,她看了看身后羌族驻地的火光,又低头瞟了眼草地上的萧珩。 她根本无力将高大的萧珩搬上马背,荣娘撑不了太久,不过多时西凉人的铁蹄就能追上来,毕竟这次,她杀的是西凉太子。 谢婉意拿出荣娘放在萧珩腰间的布包,她用手摸了摸,没错,是虎符。 林家军的虎符下落不明,皇上日夜忌惮,现在有这虎符在手,或许不需要借助萧珩,她也有能力护住谢家了。 反正他也中了剧毒。 “驾!” 谢婉意咬了咬牙,朝着殷朝地界,头也不回策马奔腾起来。 草原的风带着微微的泥土气息,黑夜中,谢婉意紧握缰绳,脑海中却总是少年意气风发的脸,和在他怀中的闻到的令人安心又好闻的松木香,抛下他的理由千千万,心中却好似始终抛不下。 混乱的谢婉意终是拉了拉缰绳,掉头朝萧珩奔去。 找到草地上双眼紧闭的萧珩,谢婉意从马上下来,使劲儿抽打马背,马儿立刻朝殷朝地界奔去,西凉追兵定会寻着马迹朝殷朝方向追捕。 谢婉意低头看见萧珩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此时全身蜷缩在一起,正不自觉的抖动,她将自己身上的羌族服饰脱下来,包裹在萧珩身上,接着用绳子将他缠了一圈就露一个头在外面,然后拉着绳子另一端拖着萧珩朝相反的草原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已是精疲力尽,回头再也看不到羌族营地的灯火,谢婉意才敢歇下来,她喘着粗气躺在草地上,看着头顶的月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带着这个拖油瓶,谢婉意侧脸看向地上的萧珩。 他的嘴唇成深紫色,此时正微微张开,呼出一阵阵寒气。 “就这儿了。” 再往前走谢婉意害怕遇到凶猛的草原狼,必须先帮萧珩把毒解了。 谢婉意喘了口气,走到萧珩身旁,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萧珩眼眸微微睁开又闭上,似是恢复了些许意识,但身体还是瑟瑟发抖无法动弹。 谢婉意淡然从袖中拿出一包药粉,掰开萧珩的嘴,将药粉倒进他嘴里,看着萧珩抗拒又震惊的眸光,谢婉意忽然觉得好笑。 之前还威风凛凛将她绑在靶场暴晒三日的男人,此刻竟像只任人摆布的小狗。 药粉下腹,萧珩咳嗽了几声,好像想说话,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体内寒意不退,依然冷的不由自主的缩成一团,不停颤抖,他双手握拳似是在隐忍着剧痛。 谢婉意叹了口气,嘴角浮现一丝不耐烦,态度好像之前萧珩对她风寒晕倒一般。 你自己不也有今天嘛? 谢婉意撇撇嘴,在萧珩身旁躺下,将他牢牢揽进自己怀里,双臂紧紧抱着他冰冷的身体。 第10章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或许是谢婉意的体温作用,萧珩的身体渐渐停止发抖,由于一路逃亡奔波,谢婉意累的倒头便睡,迷迷糊糊之间,她只感觉原本冰冷的怀中,越发火热起来,一股热流将她包围。 谢婉意一睁眼,便看见萧珩单手撑在地上,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他的脸颊发红,一双好看的深棕色眼睛怔怔凝视着她,不知名的情绪在眼底涌动似岩浆般热切,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 由于俩人近在咫尺,萧珩灼热的鼻息萦绕在谢婉意脸颊,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暗暗上下滚动,鸦羽般的睫毛因为隐忍而微微发颤。 他尽力克制自己破体而出的欲望,沙哑地声音开口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合欢香。” 谢婉意神情淡然说出三个字。 “你!” 萧珩眸中蕴满怒气。 “你三番五次勾引本王!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这荒郊野地,殿下若是把我杀了,体内的毒无法排泄出来,是会死的。”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拔刀放在谢婉意白皙的脖颈上。 “我萧珩就是毒发身亡也绝不会碰你这种女人!死了你那条心!” “殿下就是这般恩将仇报得吗?殿下中了西域曼陀罗剧毒,是极寒之毒!是我用合欢香的炙热之毒替殿下以毒攻毒,殿下才能这般康健地将刀架在臣女脖子上。” 萧珩眸光微闪,想起在羌族部落,谢婉意一路带着中毒的他逃亡的情景。 他将刀收起来,翻身坐起来,抑制住身体的火热,他极速喘着热气,不自觉的将衣领向下拉了拉,露出白皙的锁骨。 “你一个女子竟会随身携带合欢香这种药!难道不是一开始就是为我准备的吗?” 萧珩厌恶的看了一眼谢婉意。 谢婉意无暇顾及他的眼神,而是直接坐了过来,伸手抓住他的领口。。 萧珩反抗着将她推开,怒斥:“离我远一点!” 随即匆忙站起身,却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别逞强了,殿下若不尽快解毒,我们何时能回到军中!” 谢婉意爬到萧珩身上,明明是素颜,她白皙的小脸却像染了胭脂,娇艳欲滴,汪汪水眼睨着他,朦胧月光下真是锁魂一般的美,男人的喉结来回滚动,鼻息变得越发紧凑。 “西域曼陀罗,我无药可解,才出此下策,但是殿下如今中的合欢香我便能为殿下解开。” 谢婉意说完身体倾过来,开始解萧珩的腰带,他一把抓住的她手,她的肌肤细腻嫩滑,指尖的暖流阵阵冲击着他的理智,他已无法做到将她推开,只能试图让她自己远离! 他压抑着滚烫的欲望,单手掏出那只香囊,放在谢婉意眼前晃了晃。 “这是你与情郎的定情信物,想想他!” 萧珩咽着口水,声音沙哑低沉,不断喘着气。 谢婉意可没空搭理一个守身如玉的傲娇皇子,手上麻利的已经将萧珩衣服扒下来。 萧珩一时情急,匆忙将香囊里面的信物抖落出来:“等等!京城的程公子还在.....” 话未说完,萧珩深棕色的瞳孔猛然放大,他看着手中那枚小小的草戒,忽然身体一震,瞬间失去所有防备。 他想起在苏州邙山破庙里,灰头土脸的小女孩长着一双机灵无比的眼睛,总是会假装没偷到东西被关进阴暗狭窄的囚室,只为给他递上半个烧饼,此刻,萧珩的心中澎湃无比,日思夜想的人儿啊,他寻了她这么久,竟突然就出现在他的身边了。 难以置信之余,萧珩感觉身体无尽的舒畅,好似一头囚禁多年的猛兽终于得以释放。 低头便看见少女趴在他腿边,鬓角挂着几滴汗珠,娇丽的小脸毫无表情却涨得通红,一双水灵的眼睛正有些气恼地看着他,她偏着头似乎生怕看到自己正在运动的手部。 毕竟是上一世嫁过人的女子,男女房中之事,她虽未体味过,但也在小册子上看过不少。 萧珩只感觉瞬间浑身僵硬,脸迅速红起来,深不见底的深棕色眸子里竟闪烁着几分无措的羞恼,他将头扭转过去,躲过谢婉意的眼神,耳朵倏地红了。 “殿下不要乱动,合欢香的毒只有释放出来才能解开。” “这毒确实是为殿下准备的,但不是我为您准备的,这是羌族公主身上的东西,民女担忧殿下安危才偷了过来。” .......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谢婉意气喘吁吁躺在草地上,手腕已经酸软的无法抬起来,火热的质感久久无法消退,萧珩红着脸躺在旁边,看着空中依旧不愿退场的星星,一言不发。 不知沉默了多久,萧珩开口道。 “原来,你叫王芷柔。” 谢婉意累了一夜有些困乏,对萧珩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并未留意。 萧珩继续开口道。 “当年我被荣娘独自留在客栈,心中格外恐慌,便自己出门寻找母后,结果被人贩子拐卖到了苏州邙山破庙里成了小叫花子,每日被人逼着去偷东西,可我誓死不从,总是被关囚室,挨打挨饿。” “我本以为我会一辈子被关在那间破庙里,直到我见到了一个女孩,她矮我一头,却每天斗志昂扬,她说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能逃出去!任何时候她都能做出最识时务、最利己的判断,却会冒着挨打的风险偷偷给我递半个烧饼,会在别人欺负我时挺身而出,我知道她一定说到做到,她会逃出去,所以我早早便送她一只草编的指环作为礼物。” 萧珩手指摩挲这香囊中的那枚久违的指环,继续淡淡道: “后来有一天,她没有回来,我猜她一定是逃出去了。而我也被皇后接回宫中。这些年来,我却始终忘不了那段黑暗时光中曾给我带来光明的女孩,我一直在找她。” “木木,我终于找到你了。” 萧珩眼中氤氲着无尽的温柔,他侧头看向谢婉意,却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双目紧闭,沉沉睡去,萧珩嘴角漾起宠溺的微笑,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少女缩成一团的身子上。 第11章 今生今世只护你一人 谢婉意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迷糊中看到隐隐光线透过一只宽大的手掌射过来,她定神看清,是萧珩用手为他遮挡阳光。 “你在干什么?” “你醒了?” 他的声音低沉柔和。 萧珩对她的态度,令谢婉意有些错愕,毕竟昨夜还用刀抵在她脖子上,说要杀了她。 她从草地上坐起来,脚踝一阵刺痛感袭来,她将裙摆提起来,才发现昨夜她拖着萧珩走了太多路,本就被蛇咬过未痊愈的脚踝,已经红肿得根本无法站立。 “我看看。” 萧珩小心翼翼蹲下来,刚想捧起她的脚踝,她便下意识收回裙摆中。 “不过是血气瘀滞,不伤大碍。” 昨夜太黑看不太清,现在才发现自己置身一片无边的绿海,清风拂过脸颊,令人心旷神怡,她侧脸看向萧珩。 “什么时辰了?为何不叫我起来。” “我看你睡得很沉,定是昨夜劳苦。” 萧珩话音未落,昨夜令他尴尬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他不自觉将头扭到一边,看向远方,耳根倏地红了。 谢婉意同样感觉手掌发热。 两人一阵沉默。 “我杀了西凉太子。” “嗯。用的我的匕首,现在整个西凉怕是已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谢婉意本以为他会苛责于自己,却见他仰脸看着天空,嘴角噙着笑意,语气轻快。 “西凉太子说杀就杀。我早该想到,天下女子有几人能像你这般。” 谢婉意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表现得似乎过分机敏勇猛,赶紧压低声音,柔声道。 “芷柔一介女流,视贞操如生命,那西凉太子妄想轻薄于我,我失手才将他…” “你做了最优抉择!” “阿?” “西凉二皇子早逝,三皇子痴傻,如今痛失太子,我们手中的这位四皇子成了西凉仅剩的储君人选,到时候西凉王不想疼爱这四皇子都不行!” “而且阿拉汉死在羌族营地,必然会引起两族嫌隙,刚形成的合盟自然瓦解,对我朝也是有利的。” “芷柔,你立功了!” 芷柔。他第一次这般唤她,语气温柔亲切,却让她心中百般不适。 “那枚军符你当如何处置?” “我本就无意朝堂纷争,更不愿看到百姓因争权夺势而战火不断。多年来父王因为虎符丢失寝食难安,我准备将军符交给父皇,虎符必须合并使用才能调兵,哪怕找不到另一块君符,父王也不必再为此事担忧了。” 手握军符,他竟毫无野心。 谢婉意朝他望去,正好对上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四目相视,他逆着光,精致俊朗的轮廓好像镀了一层耀眼的金辉,少年眉眼温润,嘴角勾起笑,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好似盛着星辰大海向她奔赴而来。 “殿下。” “你叫我阿珩就行。” 谢婉意眼底闪过一丝诧色,好像不敢相信刚听到的话。 三百六度态度转变, 难道,是因为昨夜......? 本来谢婉意还担心萧珩会因为昨夜强行为他解毒,对她更加厌恶。 “阿...阿珩。” 谢婉意试探的轻声唤道。 真是富贵险中求,她看着少年投向她炙热的灼灼目光,和赤城的笑意,意识到自己的计划似乎要成功了。 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我们没有马,我的脚又伤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放心,昨夜老陈没有见到我放的平安弹,想必今日已经大军压进羌族部落了,西凉人死了首领又没能抓住我们,此刻早就带着阿拉汗的尸体落荒而逃了,所以,我们现在很安全。” “咕咕咕..” “肚子饿了?” “嗯。” “你在这等我。” 萧珩离开不多会儿,便拎着一只兔子过来了。 二人就地生了一堆篝火,夜色降临之时,兔肉也烤熟了。 谢婉意接过香喷喷的兔肉,一口下肚,觉得整个人又复活了,她实在太饿了。 萧珩看着少女脸颊微微鼓起,潋滟迷人的眸子眯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幸福感,仿佛缕缕清风拨动他的心弦,让他一时看愣了神。 “殿,阿珩,你不吃吗?” “啊?嗯,我不饿。” 萧珩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将脸侧向一边。 饱餐一顿,谢婉意心满意足地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星空。 萧珩在她身旁躺下来。 “你知道吗?每个星星都在守护一个人。人生来脆弱,会生病,会受伤,星星会将自己的守护之人的所有伤害独自承受,这样它守护的人便会很快走出阴霾。” “所以,这些星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色彩,有的明亮,有的暗淡,有的多彩,有的灰暗。每一颗灰暗的星星都是在守护一个受伤灵魂,他们孤独、隐忍,只为守护之人。” 萧珩说完许久,谢婉意才淡淡开口道。 “守护阿珩的星星定是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因为阿珩正直、单纯、善良、勇敢又强大,你的星星没有任何负面能量可以吸收。” 这些话是发自真心的,她想,她的星星一定因为吸收了太多的黑暗和丑恶黯淡无比,但她有太多要守护的东西,她不可能洁白明亮。 “而我这样的人,许是根本没有星星愿意守护。” 听出了少女语气中的哀伤,萧珩翻身俯在谢婉意身上,瞬间挡住了她望向夜空的全部视线,她的眼中只有一张毫无瑕疵的俊脸。 “你既觉得我好,那便让我来当守护的你星星,所有的光热只为你一人。” 她只感觉心尖儿位置好似淌过一阵暖流,瞬间变得柔软起来,平静如水的心底忽然漾起了温柔的涟漪。 朦胧夜色中,他离她很近,一双深棕色眸子直直看着她,满腔的赤诚和柔情,简单又清澈,他比星空更耀眼。 看着眼前发愣的少女,萧珩情不自禁伸手抚过她白皙的脸颊,如此近距离都能听到彼此加速跳动的心跳,他看向她红润柔软的唇,喉结来回滚动,脸渐渐靠过来,他的气息沉重急促,扑在她脸上想羽毛轻扫而过,痒痒的。 就在即将触碰到她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刚要便往后退去,脖颈却突然被人用手勾住,还没反应过来,她柔软温热的唇便覆了上来,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像是打开了一道失控的闸门。 他捧起她的脸,深棕的眸子里暗下来,缓缓将唇再次贴在她的唇瓣上,他的吻从起初的温柔克制到越发深入的热烈汹涌,如暴风骤雨般霸道炙热,却又有着朗月清风般的温柔缱绻,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融进自己的血液中一般。 从未有过的炙热和甜蜜感让谢婉意好似置身一片梦幻的星海,她被吻得晕头转向、身子从头软到脚,头脑一片空白,直到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才将她放开。 “我萧珩今生今世只护你一人!” 谢婉意看着眼前的眸光清澈如水的少年,心中如擂鼓般悸动不已。 第12章 草原小毡包 “哦呜~” 远处传来草原狼的嚎叫。 “是狼!” 谢婉意眼中闪出一丝惊慌。 萧珩嘴角漾起好看的浅笑,亲昵的摸了摸她小巧的鼻头。 “怕了?” 接着将谢婉意从草地里拦腰抱起。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月光之下,萧珩抱着谢婉意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个孤独的小毡包。 “那是游牧民冬季的临时居所,这个季节南方牧草更为茂盛肥美,所以现在这里是空的。” 萧珩说完已经走进了帐内,借助火石的光线,他将谢婉意放在帐内的小床上。 然后又将帐内的锅灶生起了火。 明艳的火光下,毡包变得温暖明亮起来。 萧珩走过来,将床边放着的毛毯掸了掸,轻轻盖在谢婉意的腿上,然后将她的鞋脱下来,看着那双红肿的小脚,他眼睫垂下,没有任何言语起身走到锅灶旁一番翻找,接着又匆忙朝帐外走去。 “阿...” 谢婉意刚想开口叫住他,却见帷帐微动,他已消失在门口。 她只能坐在小床上,看了看在四周,这里虽不比王帐气派宏伟,却也算干净整洁。 墙上挂了招贴花,包内铺的是厚厚的羊绒地毯。西南方摆放着男主人放牧、狩猎的用具,有马鞍、弓箭、马鞭。东面摆放着绘制草原图腾的竖柜,各式银制的碗盏和炊具一应俱全,在暖黄的火光下,这里显得小巧温馨。 萧珩进来的时候提了一桶水,他用铁锅将水烧开,然后用小银盆打了一些热水端到床边,单膝跪下,将谢婉意冰凉红肿的脚轻轻放进水中,暖意从脚掌蔓延到全身,她低头看着少年正仔细的用手将热水浇到她红肿的脚踝,他的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每一根都好像在全神贯注,生怕将她碰疼一般。 谢婉意忽然鼻头一酸,这世间只有母亲对她这般好过,前世她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重生后也还未曾见她便匆忙来到了边境,不知此刻母亲在京都是否还在为她心忧,暖暖的泪珠夺眶而出,滴到了脏乱的裙摆上。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萧珩惊慌的抬头望向眼圈红红,哭得梨花带雨地谢婉意,双手无措的停在空中。 谢婉意对他摇了摇头,眼泪却更加抑制不住簌簌落下来。 由于她的皮肤过于白皙透薄,此刻的小脸红彤彤的,哭得像个迷了路孩子般肆无忌惮,看得萧珩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扼住一般,隐隐的痛感,令他惊慌失措,只能试图轻柔的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谢婉意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看着萧珩说道。 “像我这样的人真的配拥有阿珩的好吗?” 萧珩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擦掉她脸颊的泪水,眼中尽是怜惜,温柔道: “你就是我心中最好的人。” 萧珩以为她是受过太多委屈才会哭得如此伤心,一想到这些年她寄住在谢府,任人欺辱的遭遇,萧珩便不由得紧绷着下颌线,心中微微颤抖,暗暗发誓将来一定不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萧珩将谢婉意的脚擦干放在床上,又找来一床被子垫在小腿下方垫高,替她把毯子盖好。 “好好睡一觉,明早我们就回营。” 萧珩的声音让人安稳的温柔,他说完起身,却被谢婉意拉了拉他的衣角。 “阿珩,别走。” 萧珩回头便见她一双勾人的小鹿眼眼泪还未干透,正可怜巴巴望着自己。 “这里尚算宽敞,不然就.....一起....” 萧珩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哪里忍心拒绝。 两人躺在不算宽敞的小床上,谢婉意喜欢闻着萧珩身上的淡淡松木香,让人安心的好闻。 萧珩僵硬的躺在那里,感觉着一旁少女的体温,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谢婉意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脑海中忽然浮现那晚谢婉意全身赤裸在他帐中的浴桶中的样子,仔细回忆起来,她的身材虽娇小,但却凹凸有致,肤如凝脂,抱起来身子又软又滑。 萧珩的脸自觉的的躁红起来,他尽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心中却依然躁动不安,身旁的少女忽然翻身将手搭在了他的胸上,顿时让他心跳加速,她不会又要像上次一般色诱自己? 萧珩缓缓将脸侧过来,这才看见谢婉意已经睡得香甜,顿时被自己刚才的一番心理挣扎逗笑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萧珩竟也沉迷女色了。 毡包里暖暖,萧珩的气味香香的,算上前世,谢婉意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美好的觉了。 早上醒来,谢婉意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好了一大半,坐起来便见萧珩正围在炉灶边忙碌。 他发现谢婉意醒来,便笑的一脸灿烂。 “我见外面小河沟的鱼十分肥美便煮了一碗鱼汤给你。” 说罢,萧珩将一碗灰黑的鱼汤端到谢婉意面前。 他的衣服下摆全湿了,脸上还粘着黑黑的锅灰,正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谢婉意看着银质汤碗里发黑的汤水,只敢轻轻抿了一口,嗯... 他是出身尊贵的皇子,又是战功累累的晟王,他的手是用来上阵杀敌的,哪里可能会做汤。 “好喝吗?” “…..有营养。” 萧珩见她面色有点为难,自己端碗喝了一大口,立刻忍不住吐出来。 “噗!” “对不起。” 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道歉。 谢婉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伸手将萧珩脸上的锅灰擦了擦,然后慢慢站起来,萧珩想扶她,却见她的脚踝已经消肿,她笑着原地转了个圈,示意自己好了。 谢婉意径直走到锅灶边,拿起剩下的鱼肉,娴熟的加工处理起来,母亲身体不好,别人她总不放心,所以练得一手煲汤的好手艺。 一旁的萧珩看着直发愣,很快一碗鲜美的奶白色鱼汤便端了上来。 萧珩端碗喝了一口,眼睛直接发亮。 “好喝!” 谢婉意得意的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围着桌子饱餐一顿,谢婉意全身放松躺回床上,情不自禁道。 “真希望永远生活在这里,王权富贵不及这片草原的自由奔放,盛世繁华不如这小小毡包的温暖安稳。” 若他不是皇子,她没有凤命,他们只是这片草原上一对深爱着彼此的牧民夫妻,每日一起赶着他们的牛羊,在草原上奔跑,在星空下拥吻,过着平凡的生活该多好。 “哒哒哒哒…” 毡包之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第13章 凉城施粥 俩人从毡包出来,发现是萧珩的驰风马。 “果然还是驰风最挂念我。” 萧珩摸了摸驰风的鬃毛,回头看到谢婉意有些失落之色,便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将她散落脸颊的发丝挽到耳后。 “凉城百姓常年遭受西凉进犯之苦,待我平定战火,便带你寻一片最美的草原,建一座我们自己的毡包,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你终究是大殷皇子,将来还要.....” 还要成为储君,坐上皇位,成为天下之主,谢婉意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萧珩从未有过任何野心,从来只想做好眼下的事,但现在,我发现自己变了,你便是我的野心,我迫切的想要规划我们的未来,期待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你喜欢的,哪怕是一根草我也为之肝脑涂地,你不喜欢的,纵是皇子王位我照旧可以如弃敝屣。” 少年眼底有横戈跃马的浩荡,也有一树梨花的洁白。 叫她如何能不心动。 谢婉意的心中涌起了莫名的忐忑,她发现自己也变了,变得犹豫不决、变得自相矛盾。 她千方百计接近他不正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君王吗?为何此刻却又只想和他留在这片草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了,她到底怎么了。 “殿下!” 陈石七的军队人马跟着驰风马而来,见到萧珩,陈石七那张严肃寡淡的脸上是掩不住狂喜。 “若是殿下有什么闪失,我老陈可管不了什么三七二十一,定要将这不讲道义的羌人杀个片甲不留!” “老陈,我们回营再说!” 萧珩看向谢婉意,见她轻轻点头,他不似第一次那般粗野,小心翼翼将她抱上马背,待她坐稳才挥鞭朝大营奔去。 刚要离开羌族境地,却见老羌王带着公主,跪在前路上。 “吁!” “晟王殿下,此事是我一人之错,我身为一族之长却为了一己私欲违背族人期望和祖先教诲,勾结西凉,坑害大殷皇子,犯下大错!我愿意一人承担!我族向来民风淳朴、与世无争,望您不要累及这些纯良的族人。” “晟王殿下!父王也是被逼无奈!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沉迷西凉美色被阿拉汉抓了去,父王救子心切才犯了错。求晟王殿下轻饶!” “你们父女两儿在这儿跟我们殿下唱双簧呢?” 陈石七气势汹汹地怒吼道。 “羌王放心,羌族与我朝向来相安无事,定不能因为我便破坏两国长久的和平。” 萧珩语气平和,却始终没从马背上下来,他居高临下从羌王身边策马而过。 回到营中,萧珩将谢婉意安顿好,便召集军中将领一头钻进营帐中商议军事,直到深夜。 第二天一早,段金便送来了几箱衣服收拾。 他一脸憨笑着说:“这是殿下给姑娘送的服饰,定是奖励姑娘翻译任务完成的甚好。” 女子都是爱美的,谢婉意低头看着自己一身不合身的男款兵服,心中惊叹萧珩竟然会如此贴心,不禁觉得暖暖的。 “殿下呢?” “殿下去看驰风马载回来的那个女人了。” “荣娘?她怎么样了?” “被打的像箭靶子一样,我们当时看到驰风马和殿下的衣服,被吓坏了,救下来才发现是个女子,当时便已经咽气儿了。” 谢婉意赶来之时,荣娘的尸骨已经下葬。 萧珩呆呆望着那个土包,眼中空洞失意。 谢婉意轻轻走近安慰道:“荣娘漂泊了半辈子,如今终于魂归故里了,阿珩不必为她哀伤。能在生命最后一刻,将娘娘所托之物交付给你,她定是无憾的。” “既然逃了,就该好好生活。人生来应没有贵贱之分,我不愿意看到任何人为我而死。” 在大殷,有人生而为奴,有人出生尊贵,谢婉意是谢家千金,又是天生凤命,从不以为人是生而平等的,她吃惊生为皇子的萧珩竟会说出这般话来,她望向萧珩的脸,一时愣住。 萧珩深吸一口,转过脸,低头看着她,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她一袭豆粉色留仙裙,青丝盘珠翠,鬓角斜插玉簪,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轻声道。 “送你的衣服首饰可还喜欢?” “喜欢!” 谢婉意拉着裙摆,转了一圈,一双俏皮的眼睛抬眸望着萧珩,瞬间将他逗笑了。 “殿下!” 一个士兵匆忙跑来,眼神躲闪的看了看谢婉意,似乎不知该不该开口。 “说吧!” “是,苏州线报,殿下要找的人依然没有下落。” 萧珩转眼看向谢婉意,嘴角淡淡一笑。 “此事以后不用查了。” “啊?...是!” 那士兵惊诧的抬头瞄了瞄,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就突然不找了? 殿下这是?移情别恋了?他偷偷看了几眼谢婉意,确是姿色非凡人。 士兵退下后。 谢婉意扭头问道:“你在找人?” “已经找到了。” 萧珩嘴角浅浅一笑,露出藏不住的窃喜,接着又道: “想去凉城走走吗?” 谢婉意一听,欣喜地点点头。 出来这么久,不是在军营就是在敌营,她真是想出去透透气了。 凉城比传闻中的还要荒凉。 街道萧索,铺面也少,路上行人布衣粗衫,与繁华的京都判若云泥。 “常年战乱,凉城子民生活凄苦。” 萧珩在旁边说道。 只见不远处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其中还有不少孩童。 “哪些人是?” “他们都是因战争失去家园或亲人的难民。我每月十五会在此施粥。” 见到萧珩的马车,人群中便有人大喊。 “是晟王!” “感谢晟王仁善!” 萧珩转头看向谢婉意说道:“这里人多混乱,你若是不喜,我便让段金带你去逛....” 谁知他话未说完,谢婉意已经从马上下了去。 十年前她也曾如这些人一般,饥饿的滋味她最懂不过。 “我确实不喜看这些人间疾苦。” 谢婉意说完,大步朝粥棚走去,萧珩看着她潇洒利落的背影,嘴角不经意微微扬起,随后疾步跟了上去。 “姑娘人美心善,定是晟王妃吧?” 一位白发老妇接过谢婉意递过来的馒头笑着问。 谢婉意有些为难地看看一旁的萧珩不知如何回答。 萧珩却在一旁没事人似的,笑得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气得谢婉意嘟了嘟嘴。 忙了一上午,二人于坐上马车准备回营。 虽说今日所有人都领到了食物充饥,但明天、后天他们又该如何呢? 靠人施舍终不是长久之计,要改善他们的困境,平息战火是第一位的,但目前看来息战并不实际。 那么,如何能让他们利用现有的条件把生活过好? 谢婉意坐着马车看着凉城萧条的街道,心里有些犯愁。 “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些难民,我们只是施粥一顿根本无法帮到他们。必须有足够多的银两帮他们重建家园。” “我也知道这样并非长久之计,但西凉不停骚扰边境,国库亏空,加之贪官污吏层层克扣,这些底层百姓想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一块能长出粮食的土地并不容易。” 谢婉意望着马车外的眼睛忽然一亮。 珍草堂。 谢家的珍草堂,竟在这凉城也有分店。 第14章 匿名信 只见珍草堂门里轰出一位粗布衣衫的男子,那人倒地,手中竹筐中的草药洒落一地。 “停车。” 谢婉意叫停马车,看了一眼萧珩。 “我们去看看。” 俩人径直来到珍草堂门前,萧珩将地上黑瘦的男子扶起来,谢婉意则蹲下地上将还沾着泥土的草药捡起来。 “这是黄芪!” “是,我今天刚上山采的,可他们都不收,他们宁愿花贵十倍的价钱也只收那帮草原人送来的黄芪。” 男子边说边无奈的将地上的黄芪捡到竹篓里。 黄芪是原产于羌族的一味补药,味甘性温,补气生血,最受达官贵人们青睐,由于羌族黄芪声名在外,这凉城自产的向来上不来台面。 “没想到凉城也产黄芪。” 谢婉意小鹿般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意外之色,她将手中的黄芪擦净泥土,放到鼻下,闻了闻,然后又轻轻咬了一口嚼了嚼,眼底露出一道亮光。 她欣喜地朝萧珩望去,发现他正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 “没想到凉城也能产出如此高品质的黄芪,似乎比羌族黄芪更加甘甜,而且我们在价格还占优势。” “可是京都的达官显贵们并不在意价格。” 萧珩虽不忍心看着眼前激动的小鹿垂头丧气的样子,但事实便是如此。 谁知谢婉意听完,眼神中似乎更兴奋了,她嘴角微微上扬。 “既不在意价格,我们就卖的比羌族黄芪更贵。” 萧珩不解她的话。 她已拦住采药的男子。 “这样的黄芪你家可还有?” “有的有的,之前没人收,山里多的很!” “好,你手中的这些黄芪我用羌族黄芪的价格收购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啊,姑娘是活菩萨啊。” “日后还会有人找你收购黄芪,记住,给他们的价格一定不能低于给我的价格!” 男子不假思索地连连点头,除了这细皮嫩肉的小姐不懂行情会买,哪里有人会主动收购过本地黄芪。 萧珩将钱付给男子,男子竹筐都不要,高兴地回家了。 “阿珩可想过要做生意?” 谢婉意拿着一竹筐黄芪看着萧珩。 “你是要收购凉城黄芪?” “你信我,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出一个月,我们便可妥善安置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难民。” “好!” 她的话音未落,萧珩回答的干脆果断。 谢婉意眸中有些吃惊,她有着说不出的理由,上一世,羌族遭遇百年一遇的旱灾,羌族黄芪颗粒无收,导致京都的黄芪炒到了黄金的价格。 这是重生一世她所知道的信息,但目前的形式来看,根本不会有人看好这笔买卖,没想到萧珩竟然毫无犹豫的同意了,而且他放着光的眸子里告诉她他是真的相信自己。 珍草堂内。 掌柜见到萧珩和谢婉意二人进来,立刻热情的迎了上来。 “晟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你是掌柜?” 萧珩未回应,谢婉意便热络地搭了话。 “晟王殿下身旁竟会有姑娘,真是头一次见,这位姑娘是?” “我是谁不重要。我来找您,是要购买黄芪。” 谢婉意并未正面回答掌柜的话,开门见山道。 “姑娘,这是需要多少货?” “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哈哈哈,姑娘说笑了,别看我这珍草堂开在凉城,不起眼,全大殷境内的黄芪都是从我这里分销出去的,半月后羌族黄芪便会大量上市,姑娘要多少我便有多少。” “我不要羌族黄芪,我要的是凉城黄芪。羌族黄芪就留给京都的那些贵人们吧,我要咱们本地产的凉城黄芪。” 谢婉意抖了抖竹筐中的黄芪说道。 掌柜嫌弃的瞥了眼竹筐中的凉城黄芪,脸上掩不住的诧异,头一回听说要卖凉城黄芪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同样给你羌族黄芪的价格,但我只要凉城黄芪,十日后我来取货,我要全凉城所有的黄芪。” 大殷境内只有凉城产黄芪,没有了羌族黄芪进口,谢婉意手中的便是全国所有的黄芪。 掌柜的脸更加疑惑,他有些不解的瞄了一眼不远处立着地萧珩。 “晟王殿下声名在外,掌柜的还担心我们的诚意吗?我今日便可付定金。” 掌柜听完连连点点头:“行,一周之后我定会将全城黄芪送到姑娘手中。” 虽是没见过这样的顾客,但对生意人而言定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羌族黄芪本就供不应求,这姑娘要是全部收购他定是不愿意,但她要的竟是无人问津的凉城黄芪,给的还是羌族黄芪的价钱,就是自己去山里掘地三尺,他也得帮她把全城的黄芪都挖出来奉上。 “你就不问我为何要这么做吗?花的可是你的钱。” 马车里,谢婉意问道。 萧珩嘴唇微微扬起,看着她道:“你不想说我便不问。我只需信你,助你。因为无论何时何地,身处何种境地,你都能做走出一条最正确的路。” 谢婉意低头低声嘀咕道:“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哪天我走错了呢?” “那我便开出一条路来。” 萧珩答得云淡风轻,眼神却是坚定,谢婉意的心轻轻一颤,脸颊不自觉红了,萧珩好像根本不似传闻中那么不解风情、冷峻木讷,时不时感觉被他撩拨的忘记自己曾如何决心要断情绝爱,跟他在一起的自己似乎扫尽前世的凄凉可以继续做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谢婉意声音低沉,目光凝视着萧珩。 见谢婉意突然如此严肃认真,萧珩收起脸上的那一抹云淡风轻,刚想开口,马车却停了下来。 “殿下,我们已到营地。” 车外侍卫喊道。 萧珩看了看车窗外已是暮色黄昏,他无奈深吸一口气,转眼目光炯炯看向谢婉意。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再说给你听。” 谢婉意还想开口,却听马车外的侍卫说道: “殿下,京中粮草到了,还请你去查验。” “那我便等你明日告诉我。” 谢婉意婉婉一笑,说完便跳下马车去了。 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谢婉意累了一天,刚想躺下休息,却发现枕下多了一封没有署名的秘信,打开后顿时脸色大惊。 “前世王芷柔委身西凉山匪得以活命,后沦为礼物被几经转手到西凉太子阿拉汉宫中,在羌族驻地得晟王相救。王芷柔为晟王解毒、救晟王出羌族,将晟王打动,自此入眼无他人。你若想得晟王的心意,可效仿王芷柔的经历。” 谢婉意不知道写信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能知道前一世王芷柔的经历,又为何要将这些告知于自己。 王芷柔为晟王解毒、救晟王出羌族,将晟王打动,自此入眼无他人。 原来如此..... 怪不得晟王对自己的态度会突然大转变,她竟误打误撞,真的重演了王芷柔的经历,闯进了萧珩和王芷柔的画本故事里。 呵... 这封信如一盆冷水,让谢婉意一时荡漾的心冷静清醒过来,萧珩的温柔、爱慕都是给王芷柔的。 自己一开始便只是一个卑劣的窃贼,却差点奉上了自己的真心,真像个笑话一般。 第15章 勾引 谢婉意平复了心情。 重新拿起那封信仔细端详起来。 来信用的是名贵的宣城郡纸,别说凉城,就是在京都也只有文津阁才有得出售,价格不菲。 谢婉意将信闻了闻,眼神一颤。 紫玉堂特制的桂香墨,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不过了,程元修的书房里充斥着桂香墨的气息。 而且这字,看着似乎也有些眼熟。 谢婉意心里忽然忐忑不安起来,她速速将信放在烛台上烧成灰烬,然后径直走出营帐。 “段金,今日有何人进我帐中?” “我们殿下有令,姑娘的营帐不许旁人随意进入,军中应该不会有人私闯。姑娘是丢了东西吗?” “那今日军中可是有外客?或是从京都来的人?” “没什么外客啊....” 段金想了想,忽然睁大眼睛: “从京都来的,倒是有?今日京都运来一批粮草。我刚过来还看见了护送的人马正准备返程呢。” 谢婉意听完,提起裙子朝大营大门飞奔而去。 军营的地面坑坑洼洼并不算平整,谢婉意一身长裙本就不方便,好几次她踉跄了几步,都差点跌倒,看得不远处的萧珩心里一上一下。 他正在送京都来的护粮兵马出营,突然就见到仓惶跑来的谢婉意。 正惊讶,想开口问她发生了何事,却见少女小巧的身影丝毫不顾弄脏的裙摆,转眼已从他眼前飞奔而过,径直朝大营门口那队出营的人马而去。 “等等!” 谢婉意全力朝即将策马出营的人马喊道,脚上也丝毫没有停歇。 领头的士兵回头,见是一个狼狈的女子,眉头微微一皱,本不想理会,却见萧珩伸手示意,他这才勒马回头,等在原地。 谢婉意冲进运送队伍,已是气喘吁吁,却毫无休息之意。 她慌张地跑到每个士兵面前,先是查看士兵的长相,接着又挨个问道:“你可认识程元修?” 她发疯般将队中每个人的脸仔细看了一遍,连马夫也没放过。 程元修不在这队人马里。 谢婉意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那到底是谁送来了这封信?那人为何知道她在此处?又为何得知王芷柔上一世的经历?还故意告知于自己,竟然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这王姑娘怕是想那程公子想魔怔了。” 陈石七的话像是一根刺扎进萧珩的心里。 他看着不远处失意落魄的谢婉意,忽然意识到自己寻她太久了,久到她已经有了情投意合的未婚夫,久到他已不确定要不要与她相认,久到他不敢保证她还会记得自己。 “我看咱们还是赶紧将这王姑娘送回京都吧。那程公子还四处寻她呢,好一对有情人可别因为相隔……” 陈石七话没说完,便隐隐感觉身旁萧珩的气息有些不对劲,扭头看去便见到萧珩已大步走到谢婉意面前。 “脚踝可有扭伤?” 谢婉意仰起脸看向萧珩,少年英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深棕的眸子里却难掩柔情。 谢婉意忽然便释怀了。 无论寄信之人是谁?他没有揭穿自己,反而向自己透露情报,说明目前为止他们并非敌对,而且那封信也正好提醒了她此行的目的,是萧珩,是大殷的后位! 如今未来天子就在眼前含情脉脉望着自己,还有一个神秘人暗地里为她传递有利信息,她势在必得,她应该高兴,应该振作,而不是如现在一般被一封信吓得惊慌失措。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过激,甚至没注意到萧珩还在一旁目睹,该如何向他解释? 谢婉意少有的脑中一片空白。 萧珩却已经蹲下来掀开她的裙摆,检查她的脚踝,仔细确认没有受伤后才将她拦腰抱起。 “军中地面车马不断,又不似京都有专人维护,本就不甚平坦,你跑那么快差点跌倒,明明上次受伤的脚踝还没好彻底,下次可别再这样。” 萧珩的语气轻松自然,似乎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他将她抱到营帐,一路也没问刚才发生的事。 将谢婉意放在床上,萧珩摸摸她的头顶叮嘱她好好休息,起身离开时,看了一眼她弄脏的裙摆,愣了一下,没说话朝门外走去。 刚到营帐门口,他的脚步又停下来,背对着她开口道。 “军中的公共浴房你若不便,可随时来我帐中。” 话音未落,人已走出帐外。 谢婉意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灰扑扑的衣裙,萧珩是在叫她去他帐中沐浴? 想到上次被他赤裸裸的扔出账外的情景,谢婉意至今心有余悸。 不过显然,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婉意不禁冷哼一声,这也是萧珩和王芷柔的话本故事情节? 即是决定做王芷柔的替身,哪里还能存谢婉意的心意。 她起身对镜整理整理自己的妆容发饰,出门朝萧珩帐中走去。 萧珩正坐在案前翻阅军书,见谢婉意进来,难掩惊喜起身相迎。 “芷柔?” 听到他热情的唤着那个她最厌恶的名字,谢婉意心中冷笑,脸上却漾起娇羞之色。 “阿珩,你帐中.....可有浴汤?” 萧珩眼神一愣,随即连忙点头。 “段金刚备好了。” 萧珩僵硬的指了指浴房的方向。 “你...” 他顿了顿。 “我...我现在出去,也不会有任何人进来。” 萧珩说完便要往外走,却被谢婉意拉住手臂。 “阿珩不走。” 一双楚楚可怜的小鹿眼睛望过来,萧珩毫无拒绝之力。 浴房中,谢婉意缓缓脱下衣物,走进雾气升腾的浴桶之中,她玲珑玉体在水中若隐若现,宛如一朵绽放的白莲,散发着纯净又迷人的气息。 温水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滑落,轻柔地触碰着她的锁骨,她纤细的手指轻抚着水面,波纹荡漾,她轻轻闭上双眼。 今夜,她一定要成为萧珩的女人,成为未来的大殷皇后! 听着若隐若现的水声,萧珩却再也看不进去手中的兵书,他在帐中来回踱步,想尽力控制自己躁动混乱的头脑,平息定神, 耳边忽然传来,少女娇弱的声音。 “我的衣服湿了水.....” 萧珩猛地抬头便见到,一个肌如玉脂,貌若精灵的少女披着一件他的白色单衣已站在眼前。 她墨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打湿了本就单薄的衣衫,暖黄的烛光下,隐约勾勒出她凹凸玲珑的曲线,一双小巧的玉足露在衣衫之下,她本就生得娇艳,此刻微红的脸颊上还挂着几颗晶莹未干的水珠,一点红唇娇艳欲滴,一双无辜清澈的眸子,着实惹人怜惜。 “阿珩...” 萧珩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已经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了他脖颈,他猝不及防地整个人向她倾倒而来。 第16章 我心向水,卿心向山 近在咫尺,两人面对着面,鼻尖都快碰到一起,她清楚的看到他如琥珀般深邃的眸子墨色翻涌,他微微急促的鼻息轻轻落在她的脸颊。 她眼尾微微上勾,好似含着无尽情思,将红唇缓缓靠近,即将触碰一刻,萧珩却将她轻轻推开,往后退了一步。 谢婉意有些意料之外。 只见萧珩耳根发红,眼神闪烁躲开她投来的目光,身体退到案几旁。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低声道: “外面凉,你穿着单薄,今日就宿在这里,我出去跟段金挤挤…” 这是?害羞了? 杀伐果决的盖世晟王竟有这样的一面。 谢婉意咬了咬牙,在他正要抬脚往外走瞬间,一步拦在他面前。 萧珩无处可逃的看向她。 “芷柔想做阿珩的女人。” 只见少女双目含情,纤纤玉手缓缓将身上的单衣解开,白色薄纱从她凝脂般的肌肤上缓缓滑落。 萧珩却在她玉体将露瞬间,一手挽住她身上的衣衫,轻轻将滑落的衣领提上玉颈。 谢婉意抬头,发现萧珩目光清明看着她。 “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吗?” 他声音有些沙哑,失落地神情中还掺杂着一丝期待。 谢婉意知道他说是程元修。 上一世她确实一心只有程元修,甚至不惜为他放弃太子妃,为他不顾家族兴衰,她爱的癫狂! 但她究竟爱他什么呢? 无非是初见那一刻,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激起了她记忆中走不出的童年梦境,那份深埋心底的思念被一触即发,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当年,她躲进货船从苏州逃回京都后,便想立刻带人回邙山救他。 可那秦氏偏说此事不能声张,未出阁的女子声誉最是宝贵,况且世人皆知谢婉意天生凤命,走丢之事谢家都一直隐瞒着,若是被外人知道她被人拐走流落市井,不仅她一人名誉不保,怕是整个谢家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因此,谢家不愿在此事上出面,更是将她关进房中不让其出府半步。 小谢婉意足足哀求了大半月,母亲才同意让她乔装进商队之中,回了一趟苏州。 但她还是去晚了一步,前夜一场莫名大火将破庙烧成灰烬。 官府通告说,人贩子和被拐的孩子们无一逃脱,她亲眼看到了满地烧焦的尸体,甚至无法辨认出他。 那一刻起,她夜夜在梦中看到那双棕褐色的眼睛,清澈无瑕的看着她,然后渐渐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中,无数次的半夜惊醒。 她的人生从此刻陷入了无尽黑暗。 直到看到程元修的那一刻,那双有三分相似的深棕色眼睛,让谢婉意仿佛重新看到了光。 她执拗的认定程元修就是他,执拗的一定要嫁给程元修,执拗地毁掉了自己的一生。 含恨而终那一刻,才幡然醒悟,浮光背后终究还是一片黑暗。 那个曾和她依偎在黑夜囚室的褐眼男孩已经死在了破庙的那场大火。 所以对程元修,她一开始便是没有情意的。 不过是个替身罢了,跟如今的自己别无一二。 谢婉意睁大眼睛看着萧珩,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芷柔对那程公子不过是年少懵懂,如今他已成亲,芷柔自然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瓜葛。现在我满眼满心的都只有阿珩一人,接下来的每一天,芷柔都只想与阿珩一起度过。” 她说得真挚,连她自己也难辨真假。 萧珩黯然的目光重新清澈明亮起来,他双手轻轻放在谢婉意的肩膀,弯下身子,将脸离得她更近了些,开口道: “如果我告诉你,程元修并没有…” 话未说完,便被帐外的陈石七粗犷洪亮的声音打断。 “军情紧急,你拦着我干嘛!…什么不方便!我们殿下何时有不方便我老陈看的了?…快让我进去!” 萧珩眉头一皱,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鹤氅,披在谢婉意身上,将她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 “殿下!” 陈石七已经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看到帐中二人,一时有点愣神。 “这个时辰,王姑娘为何在此?” 陈石七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婉意,脸一黑道: “你是不是又来勾引我们殿下,我们殿下心怀天下,是大殷第一英雄少年,多少女子趋之若鹜,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眼,凭你自以为有几分姿色便想高攀?” “住口!” “是我痴情于她!” 不顾陈石七吃惊的神情,萧珩旁若无人看向谢婉意,柔声说道。 “她一笑,我便见万物复苏,她一哭,我只觉万花皆枯。想许她一人以偏爱,尽余生之慷慨。又恐我心向水,卿心,向山。” 谢婉意看着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放着既热烈又诚挚的光,他在等她回应。 她的心里悸动不已,一时头脑有些混乱,她下意识告诉自己,自己只是王芷柔的替身,这不过是前世萧珩和王芷柔的故事,她应像刚才一般美目传情,端着王芷柔的做派,娇羞地回应了他的心意。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面对心无波澜之人可以游刃有余满嘴说爱,面对真心喜欢的人反而惊慌无措爱难启齿。 但在那双赤诚的眸光下她竟乱了阵脚,好似满心不忍,欺骗面前这个星辰般闪耀的男子。 萧珩爱的人并非真实的自己,他的那颗真心,是她投其所好,矫揉造作模仿王芷柔,用卑劣的手段,偷来的。 那本就是不该属于她谢婉意的东西。 “殿下军务在身,我先回去了!” 话未落音,谢婉意已疾步往外走去,她心中躁动不安,只想立刻逃离萧珩那炙热的目光。 萧珩见她的背影,似是欲言又止,心头涌上一丝伥意。 其实,程元修并未成婚的事情,他好几次都想主动告诉她,可始终是没有开口。 他太害怕失去她了。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一旁的陈石七虽听不懂什么情话,倒也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们的晟王殿下被那女子迷得七荤八素,震惊的他身体如石化般立在原地,面上的表情也是凝固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定川南,斩将擒王,一勇功勋。两战西凉,讨春伐夏,怒马持枪,豪气斩龙的晟王萧珩竟会被儿女情长所绊。 待他反过神来,心里又一阵恼怒,晟王英勇,毕竟年少,真是后悔自己竟让那狐媚子陪萧珩去羌族,早该将她送回京都的! 第17章 康宁郡主 谢婉意回到自己帐中,满脑子依旧是萧珩深情的目光,带着混乱的思绪,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竟也都是萧珩影子。 次日醒来,她洗了一盆冷水脸,前世为情所伤的教训足够深刻,她生怕此生再染任何情爱羁绊。 可萧珩似乎总有一种让她那颗早枯的心发出新芽的魔力,那萌芽一次次被她狠狠拔出,却又一次次重新冒出来。 冰冷的清水,让她头脑冷静下来。 昨夜的计划失败了,还错过回应萧珩心意的最佳时机,如今萧珩因为程元修与她产生了隔阂,她急需化解两人间的误会。 谢婉意整理好思绪,便朝萧珩帐中而去。 “殿下与陈将军正在商议要事,陈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姑娘请回吧。” 刚到帐外她便被卫兵拦住。 谢婉意吃了闭门羹,只好先回去。 待她再去之时,却被告知,殿下与陈将军已领军出营。 段金说: “军务紧急,殿下出发的匆忙,走前令我照料姑娘。” “殿下此去何时回来?” “殿下带了那西凉四皇子,是要去西凉与西凉王谈判要回失地的,西凉王阴险狡猾,不知此行是否平顺,顺利的话也需半月才能回来。” 段金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担忧。 谢婉意倒是毫不心忧,她知道萧珩此行必是顺利的,他会凯旋而归,立下大功。 前世,萧珩骁勇夺回大殷1500公里失地,两国签署休战协议的捷报传回京都,皇上大喜,在屛兰街设长宴,全城同庆三日。 那时的她还是困在程府里的深闺怨妇,纵是充耳不闻天下事,也是知道此事的。 “既然如此,你去给我拿一套男子服饰,自己也换身便服,再带上银两,随我去一趟凉城。” “是。” 段金虽不知姑娘何意,但殿下既叫他一切依着姑娘的,他便也不再多问。 谢婉意和段金乔装成京都来的生意人,驱车来到城郊的村子里。 村民们家家户户都在整理自己的黄芪,说是珍草堂如今收购本地黄芪了,大家都很高兴。 但一问才知,珍草堂给村民的收购价格不仅没提高反而比以往更低了。 意料之中,所以她要来一趟,将凉城黄芪的市场价格抬起来。 “我出比珍草堂高十倍的价格!” 村民们一听自然都乐意与她做生意,第一日她便满载而归。 一旁的段金看得云里雾里,这王姑娘还做起生意来了,而且明眼人都瞧得出这是桩赔本的买卖。 一连两日,谢婉意都在凉城大肆收购本地黄芪,收获颇丰。 但到了第三日,突然就没人愿意卖给她了。 “咱们出这么高的价格,他们为何还不卖了?” 段金满脸疑惑。 谢婉意却会心一笑。 她心知是珍草堂提了价,那这累人的差事便交给他们办了。 终于到了约定交货的日子,谢婉意一到珍草堂,掌柜立刻笑脸迎了上来。 “姑娘,要的货已经备齐了。” “掌柜可有私藏?” “姑娘说笑,实不相瞒这凉城黄芪我这珍草堂想来不卖的,我们只出售羌族的精品黄芪,羌族黄芪再过几日便会大量到货,我何必留这凉城产的黄芪,您说不是?” 谢婉意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冲身后的段金道:“段金,给掌柜结账。” 段金撅着嘴,不情不愿的付了钱,心道:“真不拿殿下的钱当钱,竟如此随意挥霍。” 谢婉意满载而归,正期待着几日后这一批没人要的黄芪一下成了奇货可居的抢手货,却见营中停了一辆从未见过的马车。 马车四面用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凉城定是没有这般华贵来客的。 谢婉意正疑惑,就见一个女子从萧珩帐中出来。 她看着与谢婉意年纪相仿,一席烟紫色抹胸长裙上轻披着金丝薄烟紫纱,露出肩头,紫纱内淡紫色的丝绸上一朵灿烂的紫薇,胸口纹着一只浅紫色的蝴蝶,鬓发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都是京都最时兴的款式,甚是华丽。 她身材高挑纤细,细腻的肌肤上擦着淡粉色胭脂,一双上挑的凤眼娇媚传神,微翘的樱桃小唇透着一丝娇贵和傲气,一眼便知是大门大户养出的贵女。 是她? 上一世谢婉意还未出阁之时,曾被皇后召见入宫,她天生凤命,皇后也想看看她的准儿媳妇到底是何仪态举止,能否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萧渊。 那次,本该盛装出席的她,却在房中闻到一阵异香,肌肤发生严重过敏,只能带了一副面纱进宫。 那次过敏持续了小半年才痊愈,也是打那以后,但凡闻到一点异味她便会条件反射地屏息闭气。 她记得那日进宫,站在皇后身边低声说她定是长得奇丑无比才会做这副打扮的女子,正是眼前这位康宁郡主。 那个仗着父亲战死的军功一出生便被封郡主的马芊芊。 可她那位为国捐躯的“英雄”父亲马程明明是无视军规,私下醉酒才落马而亡的,根本不是在战场上营救冠军侯战死。 此刻,郡主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正向门口的卫兵发着脾气。 “本郡主风尘仆仆刚从京都赶来,你们竟说不知道珩哥哥何时能回营!那我在这又脏又臭的破地方等到何时?” 段金在一旁苦着脸,低声嘀咕道:“康宁郡主?这位祖宗怎么来了!” “走吧,免得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谢婉意低头朝自己帐中走去。 “你们两个,站住!” 还是晚了一步,康宁郡主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叫住谢婉意和段金,然后大步朝他们走来。 谢婉意急忙将脸凑到段金耳旁交代道: “几日之后,珍草堂定会找我们收购今日提回来的这批黄芪,你记住,要以今日他卖给我们的十倍价钱还给他!” “啊?” 段金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那气势汹汹的康宁郡主已经走到了面前,她身后跟着几名侍女,贴身的那名侍女面色微黑,身材健硕,身后还背着一把剑,显然是练家子。 平日里作恶之人的确是需要人保卫的。 康宁郡主锐利地目光在谢婉意身上四处审视,突然眉头皱起,凤眼一眯开口道:“军中哪来的女子?” 谢婉意不想节外生枝,只是低着头,尽量表现出卑微之色。 “奴婢负责军中一些粗活、杂活。” 郡主伸手用力拧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带着寒意盯着她惊为天人的容颜,嘴里轻嗤一声,道: “是你吗?珩哥哥从西凉土匪胯下救回来的女子?” 谢婉意被她用手拧着下巴,脸无法动弹,表情却不卑不亢,淡淡看着她。 康宁郡主一来军营便听了不少晟王和一女子的风言风语,能让那萧珩那样的男人动容的女子,她料到容色应是绝佳的,只是在看到谢婉意的这一刻,她还是吃了一惊。 世间竟有如此天人般的女子,哪怕是未施粉黛,依旧明艳动人,如不染一丝凡尘得白莲般清纯,却又隐隐散发着生而带来的妩媚。 “听说你恬不知耻去勾引珩哥哥结果被他一丝不挂地扔出了营帐,哼...一个被西凉男人玷污过的腌臜货色,也配爬珩哥哥的床!” 谢婉意小鹿般剔透的眸子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她面无表情,轻声道。 “郡主这张嘴还真是一点没变。” “你认识我?” 康乐郡主质疑的语气中带着鄙夷。 “奴婢身份低贱怎会认识郡主,是刚才听段参领提到才知道的。” 郡主锐利的目光带着寒意,眼前的女子美得扎眼,让她一见便心生恨意,怎能留这样一个人在萧珩身旁,定是要除掉才安心的。 “本郡主要在此等珩哥哥回来,这期间便由你来伺候我!” 一旁段金忍不住开口道。 “郡主您不是带了侍女吗?” “本郡主要一个奴婢,难道珩哥哥还会不给?轮得上你置喙?” 殿下有多在意王姑娘段金看在心里,虽然不愿承认,如今这王姑娘就是他们殿下心尖儿上的宝。 康宁郡主每次都借着皇后娘娘的由头死乞白赖地追着他们殿下,殿下正眼也没瞧上过一眼。 如今她让王姑娘给她当奴婢,殿下若是知道了,不仅那郡主没好果子吃,他段金也难逃责罚。 第18章 被郡主带走 “郡主千金之躯,怎可屈尊在这简陋军营,段金这就为郡主安排凉城最好的客栈,待殿下回来再派人去接您,这样岂不更好?” 段金黝黑的脸上尽力挤出一丝假笑,看着康宁郡主。 郡主的嘴角轻轻向一边扬起,上挑的眸子中露出一丝险恶,看着谢婉意娇声道:“他说的有道理。那本郡主就带你凉城玩玩。” 康宁郡主说完扭头对身后的几名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几名侍女身强体壮,她们上前将谢婉意牢牢驾住。 康宁郡主蛮横霸道、下手狠辣在京都是出了名的,连身边的侍女都是常换常新,王姑娘落入她手中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想到这儿,段金赶紧上前,试图拦住他们, “郡主!郡主!” “段金!郡主到此是受皇后娘娘指派我等绝不可怠慢!” 不远处的一名将领厉声喝住,那人是陈将军的副将,晟王和陈将军都不在营中,军中事务均由他定夺。 这几日,军中疯传晟王受王姑娘蛊惑,深陷情网不得自拔,军中将领们个个对王姑娘充满敌意和不满,军中无人会照拂姑娘,甚至都希望她原地消失。 虽然段金也不喜看到晟王看向那女子时灼灼的目光,但他始终不信晟王会沉迷女色,叫他护好王姑娘定也有他的道理,他便要执行。 康宁郡主上挑的眼眉里满是得意,她转身自顾自便朝马车而去。 谢婉意被她两名侍女夹持着跟了上去。 “不行,殿下令我照料好姑娘的!” 段金咬牙快步冲上去,可刚碰到那几个侍女的衣角,便被上前的几名将士钳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婉意被康宁郡主押上马车带走了。 马车一路驶到凉城的冰泉客栈,这里是凉城最好的客栈,以后院那冰泉而闻名。 谢婉意才被那两个侍女松开,一把推进一间铺着地毯的天字号房内。 康宁郡主侧卧在高处柔软的香榻之上,余光轻瞥向地上的她开口道: “我渴了。” 谢婉意愣在原地没动,一个侍女横眉走过来,将茶杯放在她手中,示意她上前给康宁郡主侍茶。 她接过茶杯刚走到床榻边,身后的侍女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后侧,导致她身体失重向前一倾,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她咬着牙,忍痛捧住了杯子,才让自己膝盖免遭碎瓷片的割伤。 谢婉意狼狈的跪在软榻边,白皙的手指被烫伤,正冒着热气,刺痛且红艳,眼神却没有丝毫怯懦。 “郡主请用茶。” 康宁郡主看着她烫伤的手,通红一片,她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眼神中露出一丝阴险的期待,转眼盯着她的脸,说道:“你这肤色太白了,还是红润些好看。” 她朝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俩人立刻上前按住谢婉意,她本就娇小,根本无力反抗,另一人则拿来整整一壶茶水,从头淋了下去。 她只感觉皮肤传来刺痛的灼热,那种痛苦深入骨髓,令人无法忍受,她再是坚忍,也不禁发出了惨叫。 “哈哈哈哈哈哈~” 康宁郡主看到这样惨烈的场景十分满意。 第19章 天生的贱婢 谢婉意娇嫩的肌肤上很快起了一层血红的水泡,火辣辣的肌肤之痛让她眼眶通红,她强忍着痛楚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郡主。 郡主脸上一抹讥笑:“哼,这副凄惨的样子看起来真让人舒心!就你现在这张脸,别说是珩哥哥,就是丢给那群叫花子,他们也会嫌恶心吧!哈哈哈哈......” 谢婉意蜷缩在地上,皮肤刺痛令她身体微微颤抖。 郡主笑完,明眸一暗。 “好了,我乏了,今夜就让这丑东西睡马厩。” 谢婉意全身被绑着根本无法动弹,凉城夜里的寒风刺骨,谢婉意腹中饥饿就更觉得冷,她扭动着身体让周围的稻草贴她更近些,勉强睡了一觉。 “亏你还能睡得着!快起来!” 清晨便被康宁郡主身边的侍女踢醒,谢婉意睁眼便见那侍女皱着眉捂着鼻子。 “一身马粪味!” 谢婉意被两个侍女带到厢房内。 康宁郡主刚睡醒,一见到谢婉意,她慵懒的面容立刻黑了下来,心里隐隐发痒,这女子的脸被烫伤了,却依旧美得这般不可方物,真是令人看了来气。 “你!为我梳妆。” 她面无表情坐在梳妆台前,那名黑脸侍女依旧立在一旁,谢婉意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两人的脸一起出现在镜中之时,康宁郡主瞬间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美貌黯然失色,怒气更盛。 “疼!” 谢婉意的手中的木梳刚碰到她的发丝她便大叫,起身就是一巴掌扇在谢婉意的脸颊上。 “啪!” 谢婉意脸上五个清晰的巴掌印透着血色,她不哭不闹甚至都没有用手捂脸,只是默默捡起地上被打飞的木梳,走到郡主身边,卑微的低着头。 “奴婢罪该万死。” 康宁郡主冷冷一笑:“真是天生的奴婢。” 说完,她重新坐回梳妆镜前。 “继续。” 谢婉意低着头上前,轻柔的为郡主梳妆盘发,生怕再次弄疼了她。 好在谢婉意的审美和手艺都是极好的,康宁郡主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一亮。 “没想到你还你有点用处。” 康宁郡主起身看着谢婉意,挤出一丝假笑。 “你为本郡主梳妆,本郡主赏你一根发簪!” 康宁郡主从首饰盒里拿出几支发簪,选了一根最锋利的。 “本郡主亲手你攒上。” 康宁郡主说完,满脸狞笑,将那锋利的发簪深深插进谢婉意头皮之中,鲜血顺着鬓角流了下来,谢婉意咬着牙,一声没吭。 “嗯,这样美人儿就更美了。” 康宁郡主看着谢婉意疼的冒冷汗的苍白小脸,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谢婉意无暇顾及面颊的鲜血,只是低声谢恩:“谢郡主赏赐。” 她本就生得美,这样一来更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康宁郡主见了便如眼中扎了刺,她翻了翻眼皮轻描淡写道: “你就是这般装可怜勾引珩哥哥的吗?” “郡主,人带到了!” 门外侍女的声音传来。 康宁郡主阴狠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期待,她红唇勾起,邪魅的看向谢婉意: “你既然喜欢勾引男人,今儿本郡主让你爽个够,哈哈哈哈哈..” 康宁郡主目光一沉冲门外喊道:“带进来。” 门很快打开,门外的侍女带了四个一身脓疮的叫饭花子。 其中一个人一进来便一脸淫笑的大叫:“这里好香啊,美人儿?美人儿在哪儿?” 谢婉意低着头,那男子一眼便看到了衣装华丽的康宁郡主,他两眼发光,两步上前,一双污手即将碰到郡主香肩之时,郡主身后的黑脸侍女一个灵活走位,立刻将那人一剑穿心。 第20章 郡主的清白 屋内瞬间弥漫了血腥味,跟着来的几个男人见到地上淌血的尸体,个个都吓得面色煞白。 康宁郡主眉头皱了皱,嫌弃的绕过的地上的尸体说道: “本郡主可是你们这等人碰的起的?听好了,这才你们今天菜!” 康宁郡主指着身后的谢婉意,那几个男子刚目睹同伙被杀,哪里还有一点淫秽的心思,个个面面相觑,偷偷瞄着站在郡主身后那名侍女不敢轻举妄动。 谢婉意眉头拧起,心道,这康宁郡主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去年在宫中给她的教训不仅没让她收敛反倒是变本加厉了。 谢婉意将一直低着的脸抬起来,一双无辜的小鹿眼睛瞬间迸发出令人后背发凉的凌厉,康宁郡主见了也心中一震,竟在这贱婢身上感受出了一丝压迫感。 “我看你们今天谁敢碰我!” 那几个男子看到她的脸,神色大惊。 “这不是那日和晟王一起施粥的姑娘?” “听说是晟王妃啊!” 他们的交头接耳令康宁郡主脸色一下黑了起来。 “我现在就要你们当我面儿把这贱婢凌辱了,不然我立刻杀了你们!” 那几个男子吓得瑟瑟发抖,却始终不敢上前靠近。 “我现在就扒光她的衣服!你们谁第一个上,我再赏十两银子!” 康宁郡主面目可憎的伸手一把就扒掉了谢婉意的短衫,淡紫色抹胸显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胜雪,看得那几个男子瞬间血脉喷张。 康宁郡主还不罢休,伸手便要撕掉她身上仅剩的抹胸,却被谢婉意抬手钳住了她的手腕。 “马芊芊!你自己没了清白便想要所有女子同你一样吗?” 谢婉意一改之前的温顺,一双眸子里尽显凶狠。 康宁郡主的表情瞬间石化,她目光犀利盯着谢婉意,压低声音道。 “乱说话是会死的!” 谢婉意嘴角微微扬起,将脸凑到康宁郡主跟前,神色充满玩味道:“宫里那没阉干净的小太监可有将郡主伺候好了?” 霎时,康宁郡主秀丽的脸上惨白一片,她面色凶狠看着谢婉意,瞳孔却微微颤抖,透露着难掩的恐惧。 “你,到底是谁?” “去年元宵,皇后娘娘召见谢府千金,并留她宿在宫中。你妒忌谢姑娘的天生凤命,给她的酒中下了春药,设计让那没阉干净的太监玷污姑娘清白。” 谢婉意说完冷冷一笑:“只是不知为何,阴差阳错,那药却用在了你自己身上,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她并不是不知为何,以她敏锐的嗅觉,早便发现了酒有问题,不过是反将了康宁郡主一军,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人,你送来的好酒换给你自己品,你备的大礼还给你自己享。 康宁郡主脸色越发难看,去年事发后,她立刻处理了那个太监,自己的贴身侍女也已全部灭了口,应是无人知晓的! 为何眼前这个女子了解得如此清楚,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 康宁郡主眉毛挑起,红唇微微颤抖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芷,柔。” 康宁郡主自然是不认识王芷柔的,谢婉意看了看康宁郡主凝住的神色,轻松一笑继续道: “郡主放心,芷柔的嘴一向严实。” 康宁郡主目光阴冷:“可我只相信死人的嘴!” 第21章 冰泉水寒入骨 “我腹中怀着晟王的骨肉,你若杀了我,怕是晟王回来不好交代吧?” 谢婉意嘴角微微扬起得意的看着康宁郡主。 康宁郡主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精,竟又给了我一个你必死的理由!” 她低眸看向身后的贴身侍女:“这个贱人我自己解决,剩下这里的人一个也别留活口!包括她们!” 康宁郡主指了指房内剩下的几名侍女,那几个侍女瞬间跪下求饶。康宁郡主毫不理会,一手钳着谢婉意的脖子,一手拉着她的手臂,拖着她向房外走去。 “听闻这冰泉客栈正是得名于后院的那一汪雪山融水形成的冰泉,本郡主邀请王姑娘去赏景,王姑娘不慎落水身亡,我看萧珩能拿我如何?” 康宁郡主本就比谢婉意高大,谢婉意被拖着无法挣脱,一路到了后院,一汪冒着寒气的湖水晶莹剔透,听闻这冰泉是极寒之水,风景无限美好,却只能远观碰不得。 谢婉意的脸被康宁郡主摁在湖面上,时下是夏日,湖水却依旧寒气逼人,谢婉意目光毫不示弱的仰望着康宁郡主,露出一丝狞笑: “郡主还没有察觉吗?” 康宁郡主眸光一震。 谢婉意继续说道:“郡主不觉得脸颊微微发涨?刚才可是奴婢亲自为您施的脂粉。” 听了这话,康宁郡主后背一阵发凉,这才察觉到自己脸颊确实有些发胀刺痛,这可是她最骄傲的相貌,她一把松开谢婉意,惊慌的趴到湖面上想看看自己的脸。 就在这一瞬,谢婉意抓住了机会,她眼神一暗,从背后一掌便将康宁郡主推进了冰泉之中。 水中的康宁郡主惊慌失措,拼命在水中挣扎。 “我....我可是....郡主!....你.....竟然.....谋害” 康宁郡主在水中的声音因为口腔进水变得模糊不停,只见岸边的谢婉意天使般的脸庞上,露出魔鬼样的狡黠,她的表情比冰泉更冰冷。 “就按郡主说的,我受郡主之邀在此赏景,郡主不慎落水,就是皇后娘娘也无从怪罪吧。” 看着康宁郡主渐渐体力不支,缓缓沉下水里。 谢婉意冷冷一笑,起身朝客栈方向跑去:“救命啊!救命!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谢婉意的呼救声很快引来许多人围了过来,客栈的小厮、看热闹的客人很快将冰泉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为了掩人耳目,谢婉意趁乱偷了一件客栈小二的宽大外衫从头罩住了自己衣不蔽体的身子,脸也捂得严严实实。 人群之中她看到康宁郡主的那名黑脸侍女,她的衣摆上沾着点点血迹,看来厢房里已无活口,此时她冷漠的站在人群里,想来定是以为落水的是谢婉意。 “哎呀,水中好像是位姑娘!” “你们快救人啊!” “这冰泉是雪山融水,冰寒刺骨,一般人跳下去就上不来了,就是身强体健之人能上来,也会受寒气攻身落下病根,谁敢下水救人啊!” 谢婉意躲在人群深处,眉眼舒展,嘴角微扬,转身正要趁人多离开之时。 人群中出现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他跨过挤挤攘攘的人群,纵身跃入冰泉之中,惊得在场众人发出阵阵惊呼。 谢婉意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神瞬间凝住。 第22章 萧珩昏迷 是萧珩! 他入水后便奋力朝水底的女子游去,很快消失在水面。 “殿下!这是冰泉!” 吓得随他而来的段金站在岸边心急如焚。 看到这阵仗,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晟王啊!” “晟王再英勇也是人,谁能承受着这冰泉之水啊?” “水中女子究竟是何人,竟令晟王亲自下水营救?” ....... 众说纷纭之中,萧珩钻出水面,水中抱着一个女子,他将女子放在岸边,紧张的神情在看到女子正脸之时瞬间消散。 他长出一口气,仿佛心中的一个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转瞬间,他的神情又有些失落,他从地上站起来,满身湿哒哒的还在滴水,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回眸便见到人群中已脱下罩衫,只穿了一身裹胸裙的谢婉意,她正远远望着他,少年眼底顿时明亮起来,仿佛有千般情绪涌了上来,思念、担忧、欣喜瞬间揉进那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里。 他跨越人群,向她而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以为水中的是你!” 少年声音微哑,淡淡的松木香,令人安心的好闻,谢婉意不由自主将头在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他身上湿透了,透着寒气,谢婉意只感觉萧珩身体的有些松软,抬头才发现他双目微合。 “阿珩!阿珩!” 谢婉意叫了几声。 “殿下晕倒了!” 萧珩的随从立即涌上前来。 回到营中看着昏迷不醒的萧珩,谢婉意才得知他此次西征受了箭伤,伤口还没愈合本就虚弱,回营听说谢婉意被康宁郡主带走了,没有休息片刻,立马去了凉城,然后又跳进了冰泉水中。 暖光烛光下,萧珩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毫无血色。 大夫为他把了脉,又给他左肩的箭伤换了药,重新进行了包扎。 随后写了副药方交到段金手中吩咐他按时为萧珩煎服。 “殿下到底何时能醒?” 陈石七焦急的问着大夫。 大夫叹了口气,摇头道: “老夫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殿下本就有外伤,如今寒毒攻身能不能挺过来也只能看造化了。” 在场的将士们瞬间如被雷击般愣住。 谢婉意为萧珩掖了掖被子,他的脉象极其微弱,能不能挺过今晚都是问题。 “殿下英勇过人怎么如此?” 段金难以置信的质问大夫。 那大夫只能摇着头退出帐外。 “殿下为何落水?是不是因为这个妖女!” 陈石七满脸愤怒,咆哮着质问白天那几个跟随萧珩一起的将士。 其中一人低着头,磕磕巴巴地回答:“陈将军,殿下……当时是为了救……落水的康宁郡主。” “康宁郡主?” 陈石七满脸惊讶,殿下对那康宁郡主一向不冷不热,怎会负伤跳进冰泉救人? “郡主落水,要救也是你们下去救!怎么能让殿下亲自去!殿下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陈石七发了一通火,转眼看到床边的谢婉意握着萧珩的手臂手指来回从腕横纹推至肘部。 “段金你去用荆防、桑枝和防风煮水,我要为殿下擦身。” “是。” 段金答应完便飞快跑出营外。 陈石七皱着眉走过来,刚想开口,就听谢婉意淡淡说道: “我正在通过穴位替殿下排出寒气,陈将军若是对我不放心,可以一直在这里盯着我,但殿下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修养环境。” 那语气一改往日的娇柔,音量虽低,但却带着不置可否的强大气场。 第23章 彻夜照顾 一向粗野的陈石七顿了顿,竟转头对帐下其他人说: “都出去吧,殿下需要休息!既然王姑娘懂穴位,这里就交你了。殿下有什么情况定要及时跟我老陈汇报。” 说完,陈石七便带着其他人往外走了出去。 萧珩的手臂冰凉,纵是谢婉意不停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他体温也丝毫没有提升,这不是好现象,他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休眠状态,只有一丝微弱地气息在吊着。 谢婉意不停告诉自己,萧珩不会有事,他一定会化险为夷!他将来还要继承皇位呢。前一世的他可是风光无限的大殷皇帝,这一世也不该出意外。 段金拿来药草水和大夫开的汤药。 可萧珩的嘴都打不开,汤药根本无法喂进去,谢婉意只能将药含到自己嘴里,一口一口的喂到他嘴里。 然后又用草药水一点点的为萧珩擦拭身体,忙了一夜,萧珩还是昏迷不醒。 “姑娘累了一夜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殿下。” 段金看着一脸倦容的谢婉意说道。 谢婉意愁眉苦脸摇摇头没有言语。 段金见她如此低落,眼睛轱辘一转,想起来什么似的,抬高音调说道: “姑娘你知道吗?那珍草堂果然找我收购那批药材了!听说那羌族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旱灾,黄芪颗粒无收,咱们手上的那些黄芪可是卖出天价了,如今银两都在库房放着,姑娘现在可是富可敌国了!” 本想哄她开心一下,不料姑娘似乎并不惊喜,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点头说了一句:“很好。” 段金见她根本无心其他,也便识趣儿地没在说话。 萧珩就这样昏睡了两日,谢婉意寸步不离的陪伴身旁,除了母亲,她似乎从未如此担心其他人的死活。 这种的感觉既新奇又痛苦,无力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地焦虑不安。 “阿珩,咱们现在有钱好安置那些难民了!” “阿珩,你不是说要与我去广袤的大草原生活吗?” “阿珩……” 军营帐中,暖暖的烛光修饰着男子精美的轮廓,他红润的唇瓣,此刻有些苍白,谢婉意伸手摸过去,眸光一亮。 “段金,快去打一盆温水来。” 账外的段金把头伸进来,便见到谢婉意倦容全无,满脸的惊喜。 “殿下醒了?” “殿下发烧了!太好了!若能发出热来,说明寒毒在逼退了!殿下在好转!” “是吗!我这就去打水来!” 段金一听也立刻来了精神,赶紧答应着便在跑去。 谢婉意又忙了一夜,萧珩的体温终是渐渐降了下来,看着少年俊朗的面庞,回忆起白天他义无反顾跃入水中的画面,她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不自主将唇轻轻吻在萧珩的脸颊上。 佛晓时分,萧珩睁开双眼,便见到谢婉意趴在床沿睡得香甜,他嘴角微微一笑,小心翼翼的从床榻上下来,轻轻抱起谢婉意,刚将她放在柔软的床上还没松开手,就见少女明眸闪烁仰望着他。 “你醒了?” 俩人异口同声,而后又相视一笑。 萧珩看到谢婉意脸上被茶水烫伤的红印,眸光一凝。 第24章 送郡主出营 “这伤是?” 谢婉意笑着回应道:“放心,用我自制的舒痕膏,不会留疤的。” “是康宁?” 萧珩好看的眸子中杀意涌现。 说曹操曹操到! 康宁郡主人未出现,哭声便已经传了进来。 “呜呜呜…珩哥哥!” “我是奉皇后之命前来探望晟王!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接着康宁郡主横冲直撞闯了进来,她围着面纱哭得梨花带雨,一见到谢婉意,眼睛恨得都快挤出血来! 转眼又可怜巴巴的望着萧珩。 “珩哥哥,这个女人仗着怀了你的骨肉处处欺辱我,竟在我的胭脂中动手脚,害得我毁容,我带她去赏风景,养养胎气,她竟把我推到了那刺骨的冰泉之中,啊嘁…若不是珩哥哥冒死相救,芊芊可能就…就…呜呜呜……” 萧珩见到她,目光如寒冰,他从床上利落起身,披上一件长衫,拔出那把赤云刀。 谢婉意疾步追上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她踮脚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她是该死!但绝不能死在晟王的军营,更不能死在阿珩手下!” “如今皇后马氏一族权倾朝野,你万不能公然与其抗衡!” 萧珩愤然道: “可我说过要守护你,不让你受丝毫委屈!”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你若真想护我,此刻该做的便是收起锋芒、韬光养晦,待到羽翼渐丰再统一算帐!” 萧珩攥紧拳头,依旧怒气不减。 “是谁硬闯殿下营帐!” 此时,陈石七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语气极不和善的看着康宁郡主。 “哟,是康宁郡主啊,我们殿下重伤初愈不宜接见外客!郡主请回吧!” 康宁郡主向来到哪里都是被人哄着,哪里见过陈石七那张极不待见的黑脸,自然是气的小脖一扬。 “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而来,你小小一个属地将军有几个脑袋敢赶我走!” 陈石七一听脸更黑了。 “这里是军营,军中的规矩不分三六九等!皇后娘娘亲自前来也得遵守!擅闯主帅营帐是大罪!郡主不走,是想尝尝军纪处罚吗?” “你!” 康宁郡主见陈石七的语气不像是在吓唬他,转头望向萧珩。 “珩哥哥,芊芊临行前姨母托付了很多话让芊芊带给你听的,姨母还专程为珩哥哥去晨露寺求了平安符。芊芊念在珩哥哥离京多时,还特意千里迢迢带了许多京都特产......” 康宁郡主话未说完,便被陈石七不耐烦的打断。 “行了行了,东西留下,军中条件简陋,难待贵客,郡主请回吧!” “来人,送郡主出营!” 一队士兵听命直接将康宁郡主强行拖出了营帐。 “珩哥哥!珩哥哥!” 陈石七可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这次萧珩落水康宁郡主脱不了干系,那这个康宁郡主就是有天王老子做后台,他也照样不会给她好脸色。 送走了康宁郡主,陈石七立刻面容舒展,他走到萧珩面前,捶了捶他的肩膀,脸上挂着溢于言表的欣喜,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石七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晚意,眼神中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亲和,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哈哈哈大笑着,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出去了。 只听他走到帐外嘱咐门口的侍卫道: “殿下刚醒,不许再有任何人打扰,不然我拿你们试问!” 谢婉意和萧珩相视一笑。 “没想到陈将军也有这可爱的时候。” 谢婉意捂嘴大笑。 第25章 此生终不悔,你说的! 萧珩却眉眼轻轻上挑,低头将脸凑近开口道: “你跟康宁说怀了我的骨肉?” 谢婉意的脸刷的就红了,她为难的挤出生硬的笑: “嗯....这个,当时,当时情况紧急,为了自保....不得已....” 萧珩见她这副心虚的样子,就越发想逗逗她。 他一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揽进怀里,目光炯炯凑过来,玩味道: “可本王一向不喜撒谎!不如我们一起把这谎圆了吧。” “啊?” 谢婉意看着萧珩那张无瑕的俊脸近在咫尺,他的嘴角微扬,又奶又坏的样子令她的心怦怦直跳。 看着萧珩缓缓向她靠近的唇,谢婉意不自主闭上了双眼,等了半天却始终没等到萧珩的吻,谢婉意睁开眼睛才发现萧珩正一脸坏笑看着她。 “我让你想想如何圆谎,你闭着眼睛是要做甚?” 萧珩忍着笑,一脸无辜的问道。 谢婉意是真的生气了,她用尽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觉得既羞耻又气愤还有一股莫名的伤心失落,眼泪竟也不自主流了出来。 吓得萧珩立刻赔礼。 “怎么哭了?是我不好,是我错了。” 谁知少女听了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他们说的对,我一个被西凉人玷污过的女子根本配不上高高在上的殿下,况且我现在这张脸别说是殿下您,就是换做任何男人见了都会避而远之。” “殿下可以嫌我脏,嫌我丑,也可以像之前一样将我推开甚至扔出帐外,但不能仗着我喜欢你便随意拿我寻开心!” 萧珩目光一凝,二话没说,俯身下来,将唇轻轻吻在她的额头、眉心,脸颊,他的吻缓缓印在每一处被烫伤之处,随后慢慢移到她的唇上,如同柔软的羽毛他的唇轻柔的在她唇上游走,像是在诉说着难尽的爱意,这个吻温柔绵软,没有一丝情欲,单纯的只剩下深情。 萧珩的唇微微移开,双目氤氲这朦胧的雾气,轻声问道: “你喜欢我?如果我告诉你程元修他没有成亲,而且还在四处寻你呢?你对我的心意可有改变?” 程元修没有成亲? 谢婉意确实惊讶了几秒,可是那又如何呢?他成不成亲,与谁成亲,她本就是不在意的,谢婉意眸光一正,看着萧珩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回应道: “我心固匪石,此生终不悔。” 萧珩眸光微动,他一手将她拦腰抱起,急促、沉重的鼻息传来,她身体软软的被他放在床榻之上。 “此生终不悔,你说的!” 他的声音微哑,眼中如春水般碧波荡漾,闪烁着难以言说的柔光潋滟,细碎的轻吻落在她的嘴唇,脸颊、耳垂、脖颈,让她浑身酥麻得不自主发出轻呢。 这一次,可不止是亲,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抚过她每一寸肌肤,缓缓将她的衣衫褪去,两颗年轻而热烈的心跳动,像夏夜里的山涧溪流碰撞发出的悦耳声响,只有彼此能听见。 “疼吗?” 少女红着脸摇摇头。 刚开始他的动作似乎也有些生疏,或许是太在意她的感觉,直到看到少女的表情从轻轻的隐忍变得越发迷离陶醉,他便立刻无师自通了。 她之后的所有记忆就只剩满室的旖旎和那双星辰明亮温柔的眼睛,是从未见过的美。 ........ 第26章 刺客 夜色深浓,夜雨悄无声息的落下来,谢婉意看着身边熟睡的萧珩,好似自己的身心都被甜蜜围绕着,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她甘愿被他唤一辈子“芷柔”。 帐外的雨声夹杂着雷声,闪电划出白色光亮,细碎的脚步声踏在水洼溅起阵阵水花,发出轻轻的声响,谢婉意并未在意,她蜷在萧珩温暖的怀里睡得深沉。 次日醒来,已是正午。 萧珩不在帐中,她问门口的侍卫。 “殿下去哪儿了?” “昨夜陈将军在营中抓了一个刺客,殿下去监牢审问了。” “刺客?” 谢婉意眉头微微一皱,西凉与大殷刚达成协议,这时候怎么会有刺客? 她没有多想,只是担心萧珩身体初愈就去审人,能不能吃得消。 她走到膳房,将萧珩上午要喝的药汤盛好,朝监牢走去。 刚到帐外便听见陈将军的声音传出来。 “快说!你鬼鬼祟祟在我军中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以为一句话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我可是个粗人,你这细皮嫩肉的,随便给你点颜色都能让你小命不保!你最好好乖乖招来!” 谢婉意端着汤药轻轻撩开帷帐,刚撩开一道缝便见到,萧珩和陈石七背对着她,正在审问一个一身黑衣被捆绑着的男子。 谢婉意看清那张脸后,顿时瞳孔一震,手里的汤药因为紧张差点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瓷器碰撞的轻响。 萧珩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只看到帷帐左右晃动,没见人影。他走近发现了洒落在帷帐的汤药,如星子般明亮的棕色眸子里立刻笼了一层暗色。 谢婉意的大脑一片空白,退出帐外后便疾步往回走。 军中被抓的刺客竟是程元修? 他一个文弱书生怎会从京都来到了西凉边境? 若是被他看到了自己,自己苦苦经营的谎言将全部被拆穿! 一想到这儿,她便前所未有的忐忑不安、慌张无措。 彼时,萧珩会如何看自己? 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一个处心积虑的戏子。 萧珩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谢婉意调整好了混乱的思绪。 她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迎了上去。 “阿珩你去哪儿了?” 萧珩看了一眼案台上的半碗药汤,回眸温柔的看着谢婉意,淡淡一笑说道:“老陈说抓了个刺客,一着急就忘了。” “竟会有刺客!那阿珩将刺客,如何处置了?” 谢婉意不知道程元修有没有被撬开嘴,有没有对萧珩说些什么话,只能假装轻描淡写的试探的问。 “处置?柔柔觉得我该如何处置?” 萧珩深棕色的眸子炯炯发光试探的望过来。 “我一个女子不懂这些,不敢妄言。” 谢婉意心里有些发虚不敢与他对视,转身便案几走想要端那碗汤药。 萧珩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生出淡淡的失意,他上前几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不说话,她也没有言语,过了良久。 谢婉意将萧珩的手臂轻轻推开,转身冲他甜甜一笑。 “这药都凉了。” “阿珩,身体还没好彻底又审了一上午刺客,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她将他拉到床边。 “我去给你熬药。” 萧珩嘴角微抿,微笑着点点头,乖乖躺在床上,看谢婉意说道:“都听柔柔的。” 第27章 重生了 萧珩嘴角微抿,微笑着点点头,乖乖躺在床上,看谢婉意说道:“都听柔柔的。” 谢婉意从萧珩帐中出来,直接朝牢房而去。 程元修在军营一天,她的心便要提着一天,她不能失去萧珩!程元修一刻也不能多留。 远远望去,牢房之外竟无人看守,只要避开巡逻的士兵,谢婉意轻松便能进去。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毒药,牢牢攥在手心,快步走了进去。 程元修被捆绑着,躺在地上,身上除了有些泥巴水渍之外并没有伤。 感觉到有人进来,程元修缓缓抬头,只见一个较小的人影逆光而来,她一身百色云丝长裙,长发挽起,翡翠发钗随意攒着,肌肤胜雪,娇美无比,恍若天上的仙人降临,一时让他看愣了神。 没想到那仙人对他丝毫不客气,二话不说便扼住他的脖颈,娇美的眸子里盛满杀气。 “我绝不会让你再一次毁了我的人生!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她,这还是前世那个每日变着花样取悦他,对他百般讨好的妻子吗? 程元修本就文弱,此时还被五花大绑着,根本无法动弹。 “谢...婉意...我是来...帮.....帮你的....信...收...收到了...” 眼看着谢婉意就要将一包药粉强行灌进自己嘴里,程元修用尽全力艰难的发出声音。 谢婉意想起之前收到的匿名信,果然是程元修写的,他为何知道自己在这里? 为何知道自己的目的?他这次又为何而来?所有的困惑涌上心头。 她松开紧扼着他脖颈的手。 “咳咳咳..... ” 程元修连声咳嗽几声,喘了几口气。 我倒要听听程公子要如何帮我! 她语气冰冷,看他眼神也全然不是之前那般炙热。 重生一世的程元修,一睁眼便发现自己一身喜袍骑在迎亲队伍的马背上,这是他大婚之日。 周围人投来怜悯的目光,街坊四邻的窃窃私语,他像个笑话一般被围观着。 他被告知王芷柔失踪了,婚礼无法进行了。 竟跟前世不同,前世他的婚礼明明顺利举行了的。 不过拜了堂,他才发现自己娶得竟不是心心念念的王芷柔。 谢婉意那个女人为了得到他,竟冒充王芷柔上了花轿。 她凤命在身,若是让皇家人知道程府竟娶了谢婉意,程家就得背上谋逆的罪名。 这也是谢婉意算计在内的。 所以,替嫁这事程元修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就是那样一个对他痴迷到偏执的女子,为何这一世没有像前世一般与他成亲? 程元修一番查探,才发现失踪的人不是王芷柔,而是谢婉意。 谢家与东宫的喜事在即,他们瞒报了。 为何会如此? 为何今生失踪的竟真是谢婉意? 他想起前世王芷柔的去向,便开始多方打听,终是得知晟王救下一女子目前正在军营之中。 程元修恍然大悟,既然他能重生,谢婉意当然也可以!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第28章 有话说 再次见到那张前世他百般厌烦的脸,程元修回过神来,开口道: “谢婉意,我此行就是要带你回京都的!你现在不能在这里了。” 程元修的声音还有一些沙哑,语气中满是急切。 “你为何知道我在此处?” 谢婉意眉眼中满是提防。 “此事说来话长,但你现在必须立刻跟我回去!王芷柔顶替了你的身份马上便要与太子成亲了!” 谢婉意面色一凝! “太子没死?” 她走的匆忙,以为王芷柔会与程元修成亲,竟没想到反而被她顶替了身份! 程元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前世不同今生!你再不跟我回去一切就来不及了!” 谢婉意眉头紧蹙,为何如此? 她绝不能允许此事发生! “此前我受人蒙蔽,确实对不起你,但如今我们的仇人是共同的,同沟共井之人应通力合作,不然我也不会冒死前来!” 程元修不像是在说谎,谢婉意长睫微微颤抖,轻蔑的看着他。 “你确定太子没死?” “你日日伴在萧珩身边,太子死讯会传不到这西北军营吗?” “暂且信你一次。” 她正要将手中的毒药收进袖中,程元修紧紧盯着那毒药,眼神复杂的开口道。 “你要回去嫁入东宫,萧珩或将成为太子继位的最大阻碍,既然选了萧渊,那萧珩便没有价值了!” “你什么意思?” 谢婉意大脑嗡的一下,目光锐利的看着程元修。 “既要回京,便要除掉萧珩以绝后患。倘若日后萧珩得势绝不会善待一个曾经欺骗背叛他的女子!” 程元修低眸看看那包毒药,又抬头望向谢婉意。 谢婉意看着那包毒药内心一阵天翻地覆,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那是军中常听到的哨兵换岗的信号,却把谢婉意吓得浑身一震,她慌忙收起毒药。 “老实待着。” 她甩下一句话便匆忙出去了。 膳房之内,谢婉意独自守着正冒着热气儿的药罐,意乱如麻。 她现在必须回京都,绝不能放着王芷柔嫁进东宫。 萧珩常年镇守边境,从未参与京中的势力纷争,除了手中的林家军虎符他没有任何与萧渊抗衡的能力,况且虎符还需君符才能调兵,太子不死,萧珩在夺嫡之事上没有任何机会。 西部清凉的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她面无表情端着汤药走进了萧珩的帐中。 “阿珩,药我已经熬好了。” 萧珩看着谢婉意手中的碗,抬眸有些撒娇道:“你看我都好了!这药太苦了,我能不喝吗?” 他握拳露出结实粗壮的手臂线条。 谢婉意看着他娇憨的样子不忍大笑。 “那便一会再喝吧。” 她把汤药放在案几上,萧珩像孩子一样开心的将她抱起来。 “柔柔最好了!” 看着萧珩那双清澈无瑕的眸子,谢婉意忽然心里一软。 “阿珩!” “我有话跟你说。” 谢婉意脱口而出,她想告诉他,她的名字,想听一遍他唤她的名字。 谢家日后的困境或许他们可以一起面对。 第29章 给萧珩下毒 萧珩愣了愣,想起了军中刚抓的 “刺客”,眼眸中浮现一抹淡淡的愁绪,然后有些急切地说: “我也有话跟你说。” 似乎生怕谢婉意开口,萧珩抢先说道:“让我先说好吗?你的话可以听我说完再说吗?” 谢婉意没有犹豫,点点头。 “大哥婚期在即,父皇召我月底回京。” 太子果然没死,程元修没有骗她。 “ 此次回京我想让父皇为你我赐婚,柔柔可愿与阿珩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婉意目光一亮,心里悸动不已。 可她不是柔柔,她是谢婉意。 “太子大婚?” “嗯,与谢府那位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你怎知她娇生惯养、刁蛮任性?” 萧珩察觉谢婉意的神情有些严肃:“不是柔柔说的吗?说你在谢府备受欺辱。” 萧珩温柔地摸了摸谢婉意的头继续说: “我那位大哥性情多疑暴戾,与她极为相配。” 谢婉意的心好似被扎上了无数小针。 配吗? 若是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谢婉意他会避而远之吧。 “柔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 “要娶我?” 谢婉意打断萧珩的话:“皇上怎么会同意你娶我?” “我刚立了军功,还找回了军符,父皇的赏赐我一律不要,我只要你。” 谢婉意无奈一笑,没用的,皇上可以同意萧珩娶任何人,唯独不能是谢婉意。 她天生凤命,而他非储君。 谢家的罪,纵是军功赫赫的亲王也救不了。 “柔柔你愿意吗?” “我...柔柔愿意!” 萧珩的神情如释重负,笑得明媚又灿烂,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你说完了,轮到我说了。” 萧珩神情一凝,低头看着谢婉意,只见她俏皮一笑。 “阿珩的药再苦也要喝哦,不然又要凉了。” 谢婉意将汤药递到萧珩手里。 萧珩接过药碗,他低头看了看碗中墨色的药汤,还未入口心中已经一阵苦涩。 他犹豫片刻,抬头望向谢婉意,见她低着头没有与他对视,他嘴角苦涩一笑,端起碗一饮而尽。 舌尖微麻,头昏脑涨,他看着眼前的人影越发模糊起来,口中残留的苦涩传遍全身,缓缓合上眼睛。 飞驰的马蹄声响划破宁静的夜晚,踏着干涸的大地,快马扬起阵阵沙尘,谢婉意手中紧紧握着萧珩的令牌,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营地一阵骚乱。 “我们被骗了,那女子带着刺客跑了!快追!” 大批兵马倾巢而动,陈将军为首,对谢婉意和程元修进行追击。 谢婉意骑着马,皱眉看向后方的程元修,他是个文人,不擅长骑射,此刻正慌乱的拉着缰绳。 “陈将军,他们就在前面!” “放箭!不能放过这对狗男女!” 陈石七咬牙切齿的大喊,那女子果然对程元修念念不忘,竟然为了救她的旧情郎,给晟王下毒,亏晟王还命人给那程元修好吃好喝,撤除所有看守,所有的信任竟被那女子如此践踏,他一想就气愤不已。 第30章 我的东西,我拿回来了 陈石七一声令下,弓箭手们抬手拉弓,十几只羽箭从身后射来,有几只从谢婉意耳边“嗖”的划过,差之分毫。 程元修便没那般幸运了,利箭穿透他的右腿,他在一声悲鸣声中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谢婉意回头便看到他躺在地上痛苦的朝她望来,她从来便没有泛滥的怜悯之心,尤其在危及生命的危难关头,自保永远是第一位的。 谢婉意正要扬鞭策马,却见程元修艰难的朝她伸出手,手心那个鎏金玉莲花纹香囊在月光格外刺眼。 草环!谢婉意眉头一拧,伸手摸了自己空空的腰间,程元修竟也学起了鸡鸣狗盗之事,重生一世,人果然是会变的。 是她将他低估了。 谢婉意咬着牙一把勒住缰绳,回头朝程元修飞奔而去。 利箭划破夜间带着水汽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鸣声,她狼狈地躲过两只羽箭,心中便后悔了,她根本无法在这疾风骤雨般的箭雨中侥幸逃生。 送她草环的人已经死了,她再将那草环视作珍宝,也于事无补,更没必要为此失了性命。 正在绝望无措之际,夜空突然安静下来,寒风拂过她的面颊,她抬头朝远处望去,追兵们已停在原地,弓箭手纷纷收起手中的弓弩,默默地闪开。 山坡之上,雄俊的驰风马踏着小步从人群中走上前来,萧珩身披纯黑色大氅端坐在马背上,皎月映衬着他完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下,嘴角绷的紧紧地,那双清澈明亮的棕色眸子此时暗淡如夜色正凝视着她的方向。 “你不是不会骑马?” 他的眼底视蚀心腐骨的痛意,声音沙哑而绝望。 程元修见箭雨停了,匆忙从地上站起来,抱着受伤的手臂艰难爬上谢婉意的马背。 见到俩人骑在同一匹马上,陈石七在一旁道。 “殿下!那女子一开始就在骗你!为了救那姓程的小白脸把你迷晕,偷了您的令牌骗了警卫逃了,你还要心软放过他们吗?” 陈石七义愤填膺朝弓箭手喊道:“继续放箭!” “慢着!” 萧珩面无表情的嘴里冷冷冒出两个字。 “殿下!您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 陈石七话未说完,便被萧珩冰冷的声音打断。 “我自己来。” 只见他单手抽出一支长箭,手挽长弓,箭靶朝她瞄准。 “快逃啊!愣什么呢?!” 程元修的声音将谢婉意从萧珩那双失望透顶的眸光中回过神来,她拉动缰绳勒马转头策马而逃。 夜风迎面,她觉得从未有过苦寒,好像吹进了她的心里,脑海里依旧是萧珩望过来的那双眼睛。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如白虹贯日,从身后呼啸而来,这样的距离一箭穿心对萧珩来说易如反掌,谢婉意心如死灰微阖双眼。 却惊讶的发现那支箭直中的不是她的心脏,而是程元修的手腕,他发出一声哀鸣,手中那只鎏金玉莲花纹香囊应声落地。 谢婉意回头看见远处山坡上的萧珩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夜风太大,距离太远,她实在听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嘴型。 “我的东西,我拿回来了 。” 萧珩在说什么? 第31章 香囊丢了 谢婉意来不及细想,她骑着马一路朝京都奔去。 羽箭没有再射过来,士兵也没再追上来,萧珩将她放了。 夜色深浓,风吹的谢婉意脸颊生涩的疼感,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怀里那个包裹严实的布包,那里面是萧珩母妃留给他的军符!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后盾。 她不仅给萧珩下了药,放走了程元修,还为了自己的后路偷了他的军符,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忍心对她痛下杀手,还放了他们。 “萧珩为何没死?你何时如此优柔寡断!” 程元修喘着粗气说道。 “我们差点死在萧珩箭下,哪怕今日侥幸逃脱,日后他立功回京得了势,也不可能会放过…” “住嘴!你懂什么!我已夺了他最大的势。” 程元修自然不知道军符的事,只是在他看来,谢婉意一向做事果决,接近萧珩也都是有预谋有目的,他实在不懂为何谢婉意下的只是迷药而不是毒药。 但事已至此,能逃出生天已是不易,他也不便多说。 “我的手受伤了,你的香囊……也丢了。” 对于此事,程元修多少有些愧疚。 他知道那是谢婉意最在意的东西,也是防止紧要关头谢婉意弃他而去,他才将其偷了来,不料却乱中遗失了。 “对……对不起。” “不用抱歉,今日我救你一命,是需要你他日来还的!” “我知道,谢婉意的恩情.....没有白给的。” 程元修声音极其虚弱,谢婉意感觉后背他粗重的喘息声。 她将马停下来。 “下来,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我.....我没事!万一被萧珩追上怎么办!...先回京都!” 谢婉意并没有理会程元修,自顾自从马背上跳下来,将马拉到路旁的树下。 “他不会追了。” “你的血再流下去到不了京都,欠我的要如何还。” 谢婉意将程元修扶下马,将他靠在树干半躺。 她仔细查看了他的伤,拿出水囊对伤口进行了清洗,然后将自己的袖摆用嘴咬下来一块,低头对开始止血包扎。 程元修愣愣看着谢婉意这副样子,有些惊讶。 “没想到你还懂医术。” 谢婉意将布条狠狠打了个结,疼的程元修失声叫出来。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冷哼一声。 “你除了知道我心狠手辣、凶蛮霸道还知道什么?” 程元修无言以对,前世夫妻一场,他对她的了解却大多来源于王芷柔的口中。 奔波一路,程元修又受了伤,不知不觉便昏昏睡去。 一觉醒来,发现谢婉意竟一夜未合眼。 她呆呆望着西北军营地的方向,小鹿般灵动的眼睛,此刻毫无灵气,漆黑的眸子好似枯井一般深沉,眼里一层淡淡的薄雾略显迷离,悠远而凝重的目光,似乎要穿越这片风沙之地,飞奔向一个温暖的怀里。 初生的朝阳露出微弱的金光,洒在她绝美的容颜之上,她淡淡的忧伤仿佛罩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美得像一件艺术品,令程元修看愣了神。 谢婉意缓缓回头,看着的程元修,挑眉问道: “程公子前世那般痴恋王芷柔,为何如今与我为伍了?” 程元修神色一暗:“当初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 谢婉意苦苦一笑,萧珩也会如此吧。 下次见面,便是对立面的二人了。 第32章 你是石木染 “前世我糊涂,做很多错事,我后悔至极。” 谢婉意眸光冰冷,突然扑到程元修身上,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你可有参与设计陷害谢家?” 程元修连连摇头,艰难的说道:“没有,我发誓。” 谢婉意松开手,目光凶狠说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份儿,你死得会比前世更惨!” “谢府和程府是世交,程家落魄,你母亲处处关照,我若还害谢家,死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原本程谢两家在前一辈便定了亲,奈何谢婉意一出生便被国师傅赋予凤命,谢婉意母亲只能撮合王芷柔与程元修结亲,对此母亲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对程府的事情分外上心。 “谢家商贾之家如何能犯了谋反之罪,你外祖父当年与先皇出生入死,你父亲到底拿出何等罪证才能将谢家治了谋反罪?” 程元修不解的发问。 是啊,到底什么罪证,能推翻谢家这些年来对朝廷的忠心耿耿。 谢婉意也想不通,她绝不相信谢家有谋反之心,王季川背后一定有更强大的势力在支配。 所以这个皇后她一定要当,她要成为谢家的靠山。 前世谢府便被治了谋反之罪,府上上百口人全部处死,倒是那赘婿王季川大义灭亲,检举有功,掌了谢家百年家业。 谢婉意本以为父亲只是辜负了母亲的一片真心,却没料到他竟能亲手害死母亲,重生一世,她才知道有些人本就不该对他抱有幻念。 谢婉意以王芷柔的身份嫁入程府免遭一难,却被关在程府之中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未见到,最终王芷柔回了京她便被赐了毒酒。 “谢府的事我自然会查清楚!” 谢婉意眸光微闪,站起身冷冷说道:“回程吧。” 俩人一路快马加鞭没有停歇,谢婉意是不想休息,可马儿需要休整,入了夜他们找了家客栈让人和马都做个休息,方便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京都。 入夏的乡野到了晚上分外聒噪,虫鸣鸟语让本就睡不着的谢婉意更加心烦意乱,她前夜未眠,又赶了一白天的路,此时应该休息,哪怕不想休幻,也必须休息,才能面对接下来变幻莫测的形势。 明明重生一世却发现依然充满未知和变故。 谢婉意实在睡不着,便起身走到房中的书案旁,以前在府中,心乱的时候她总喜欢弄弄笔墨,画幅丹青修修性子,平平心态。 见这客栈笔墨纸砚倒也齐全,谢婉意伏案。 认真做一件事,时间自然过得很快。 一幅浩瀚壮观的边疆景观赫然纸上,谢婉意看着笔下这幅场景,脑海中却都是昨日萧珩放他们走时,说的那句话,太远了,她没听清。 他说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婉意想不通。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知何时,程元修已经立在案边,谢婉意不知道他何时来的,听他说话才看见他。 程元修两眼放着明亮的光,征征盯着谢婉意的画,嘴里情不自禁吟出诗来。 他愣了愣神,转眼抬头目光灼灼看着谢婉意:“你是石木染!” 第33章 太子之死 谢婉意先是一惊,石木染是她在丹青阁留的化名,平时里她爱丹青,但风格却不拘一格,不画寻常的花鸟鱼虫这些雅趣,偏爱一些另类清奇的风格,每幅都似乎带着浓浓的思念和无望,既有生机却也掺着死气。 虽不是时下流行的风格,却也成了独成一派的文圈新秀,深受追捧。 谢婉意总是将画好的作品托成玉送到丹青阁,其实她并不差那几幅字画钱,但画多了家里也挂不下,既然有人喜欢,便定期送了去。 此事只有她和成玉知晓。 “没错!是石木染!石木染每次出新作我都会去围观,他的画放浪洒脱中带着一丝隐忍和无奈,是我最喜欢的。奈何实在买不起。” 谢婉意知道程元修喜爱书法丹青,还曾重金买过名画赠与他,他都无动于衷,竟没想到他喜欢的是自己的画。 不过意外归意外,她心中也并没有其他波澜,只是淡淡的回应程元修热切的目光:“石木染是我在丹清阁的化名。” 没什么可隐瞒的,他既然是忠实受众那隐瞒也瞒不住。 程元修想到当年正是看到王芷柔的一幅丹青,令他眼前一亮。 这女子画风竟与他钟爱多年的画师有一丝相似,虽然有形而无神,却也足以令他狂喜,从而对她青眼相待。 王芷柔的画风当然是刻意模仿谢婉意而来,她样样都想与谢婉意一样,但却始终隔着云泥。 “我与你曾夫妻一场,你竟跟我隐瞒了这层身份!” 程元修头脑嗡嗡乱想,他实在震惊得很。 “我并未刻意隐瞒,我的画就放在案台上,只是你婚后便再也未踏进过我的房中而已。” 程元修想到前世种种,确实是他根本没留意没关注过那位曾与她拜过堂的妻子。 他低头看着那幅画,眼中情绪复杂,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你若喜欢这幅便送你了。” 谢婉意没功夫跟他聊这些有的没的,只想快点结束关于画的话题。 程元修眼睛一亮,难掩心中的欣喜,他连连点头。 “你来找我可有其他事?” 谢婉意问。 程元修这才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候,将目光从画上挪开,抬头对谢婉意说: “我来是想跟你坦白一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应隐瞒。” “与前世太子之死有关?” 谢婉意坐下淡淡抿了一口客栈的清茶,苦涩发沉,不是好货。 程元修见她如此轻描淡写似是毫不意外神情一怔:“你?你知道?” “不知道。”谢婉意又轻轻抿了一口茶。 缓缓道:“前世太子死前,你一改往日做派,每日与徐曦明那帮纨绔花天酒地,祖母因为此事气的大病了一场,后来传出太子病逝的死讯,你又将自己锁在书房整一个月不出门,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来,那徐曦明是太子伴读,从小混在东宫,你故意结交他,怕也是为了接近太子,只是我还是意外,你程家世代为官,你高祖父还曾位及百官之长的丞相,虽到你父亲这一脉日渐衰落,但他也是矜矜业业在国子监主簿位子上蹉跎半生,直到死还满怀振兴家族、效忠大殷的抱负,你怎就能做出谋害太子这等事来,万一败露,你程府几十口人,你年迈的祖母,年幼的弟妹将全部人头不保,你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第34章 蠢人无所用 “是我错了!但我当时并不知道太子会死,我收到王芷柔从西北军中寄来的信件,她向我诉苦自己被你发卖到西凉为奴,后被萧珩所救,本以为能回家,却不知那萧珩人面兽心,竟贪图她的美貌不放她走,她在军中受尽欺辱本只想一心求死,却日日挂念我而不舍离去,她说萧珩是皇子能与他抗衡的除了皇上便只有太子殿下了,她说我只要能想办法将太子殿下带到金缕衣便能救她于水火。我一看到她遭了这么大的苦,一时没有多想,只是不料太子去了金缕衣后不久便病逝了,我心里害怕,还给王芷柔去了信询问,却没得回音。” “金缕衣?” “是。” 谢婉意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可惜了他的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愚蠢至极,她冷冷说道: “萧珩若苛待她,你还能收到她的信?你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普通士兵寄一封家书都如此困难!她一个被囚禁之人能给你寄信!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程元修从未见过谢婉意这副模样,以往她待自己都是眸中含笑的,从未与他说过一句重话,现在竟然直接开口骂他。 不过她说的对,自己确实冲昏了头脑,他也无话反驳。 “上一世,你死后不久,我们程府上下便遭了她.....” “行了,我不在意你们程府的事情。我困了,你回你自己房里休息吧。” 谢婉意打断了程元修的话,她将他从军营带出来,只是为了防止他落入萧珩手里,揭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他并不想再与其纠缠。 他的仇他自己报,谢婉意有自己的打算,程元修不在计划中,若非算上,那也是由不得他的意愿的。 她不与蠢人为伍。 秀安堂的芙蓉纹路窗半开,一色的黄花梨桌椅,木质纹理细腻,一身素衣的妇人坐在临窗的黄花梨麒麟纹圈背交椅之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的看着院内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芍药花花期已过,风卷起地上的花瓣,将冷清的气息一同带进屋里。 只见小径上远远走来一个人影,那人身着一身蓝色的翠烟衫,逶迤拖地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柳眉弯弯,杏眼含春。 “木木?” 窗前的妇人眸光一亮!刚起身要迎上去,眸光又忽然暗下去,失落的坐下来。 “伯母,近来天气渐热,我做了开胃清热特意给您送来尝尝。” 王芷柔走进堂中,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紫檀半圆桌上,她身后的秦氏笑盈盈的走到谢清苑身旁,娴熟的为她捏起了肩颈。 “嫂子总是久坐不动头疼又得加重了。” 谢清苑勉强苦笑,望向王芷柔,眼中噙着淡淡的伤感开口说道:“芷柔近来好似越发红润水灵了。” 随即又垂眸低声道:“我家婉儿那么瘦,不知在外面吃的好不好,长高些了没,有没有受欺负。” 剔透的泪珠滴在素纱衣摆上,晕染成红豆状的水斑。 看到这副场景,赶紧安慰道:“放心,婉儿是个聪明的孩子,没准就8 岁那年一样,不过几日便自己回来了。” 话虽这么说,她嘴角却扬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讥笑。 第35章 她回来了 西凉可不比苏州,如今那谢婉意在西凉为奴为婢怕是早就被折磨死了,还想活着回来? “婉儿失踪如今已三月有余,让我这为娘的要如何放心?” 王芷柔走近,缓缓蹲在谢清苑身旁,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伯母,要不我们再等等婉妹妹,我若明日替妹妹进宫面圣,此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万一妹妹回来了,岂不是怪我替了她的身份。” “此事本就没有回旋余地了!皇上召见,我们还能推辞不成?婉儿失踪之事一定不能被人发现,不然谢府背不起这罪名!从今往后你便是谢婉意!” 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响起,一身锦服的王季川从院外走进来。 谢清苑抹了抹眼泪,低声道: 你与程府公子本就情投意合,却因为婉儿失踪,不能成亲。留在谢家一直帮我们顶着,此事事关谢家兴衰,你愿意顶替婉儿嫁进东宫,伯母感激还来不及呢,若是婉儿哪天真的回来了,那也是她没那个命数,我只希望她健康幸福,就是寻一户寻常人家嫁了简简单单过一辈子也是好的。 王芷柔哭得梨花带雨,乖巧的点点头。 心中却暗笑:西凉奴隶,呵呵,就算她能活着回来,怕也是没有寻常人家愿意娶了..... “对了,正好大哥大嫂都在,我们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明日芷柔要进宫,就穿她现在这身衣裳可还行?” 秦氏眉眼舒展,笑盈盈地问道。 王芷柔站起身,转了一圈。 王季川眉头一皱:“淡雅素净很衬芷柔的气质,但毕竟是要入宫,还是寒酸了些。” “我让锦绣阁送一件最华贵的衣裳。” 王季川说完,秦氏为难道: “芷柔身材纤瘦,若不是提前定制,京城最好的锦绣阁怕也是难有合身的尺码。” “那可怎么办,定制至少也需半月。” 王芷柔轻声说道,眼眸却偷偷瞄向谢清苑。 “对了,夫人,你为婉儿准备礼服可还在?我看芷柔和婉儿身量相当应是合身的。” 王季川恭敬的问谢清苑。 谢清苑愣了愣,忽然长吸了口气,对身旁的成玉道:“去把我给婉儿制得那套定亲穿的衣裳拿过来。” 成玉脸色一惊,忍不住开口道:“那可是夫人花了一年时间一针一线亲自缝制的啊,小姐不知道有多期待能立刻穿上呢,如今小姐都还没试过,便要给别人穿了去吗?” “成玉!芷柔不是别人,快去拿。” 谢清苑小声轻斥,成玉嘟着嘴,极不情愿的走进里屋,拿出了那套衣裳。 那是一套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搭配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外披金丝薄烟翠绿纱,温雅、清华、又不失少女的活泼灵动,华美绝伦。 看得王芷柔眼前一亮,情不自禁迎上去,便要接过去。 “住手。” 只听身后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姐姐莫要弄脏了我要面圣的衣裳。” 王芷柔瞳仁骤缩,整个人如遇雷击般怔在原地,她不敢确信自己的听到的这个声音还会再次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她没有听错! 这个声音! 她回来了! 第36章 变了个人 王芷柔拖着铅般沉重身体缓缓转身,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谢婉意身着一身锦绣阁最新款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乌黑秀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一枝金步摇是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 她的脸依旧美艳绝伦,肌肤胜雪,美目流盼,天生一副高不可攀、令人自惭形秽的气场,是久违了的令王芷柔厌恶至极的压迫感。 众人闻声望去,各个都是表情凝固,身体如电击一般愣在原地,屋内瞬间如静止般安静下来,只是谢婉意的意外出现,对有的人是惊喜,于有的人却是惊吓。 谢婉意嘴角勾起一丝不明真意的笑容,缓缓走向王芷柔,盯着她那双略显惊恐的眼睛,谢婉意右手抬起,王芷柔立刻下意识的要躲闪。 “谢婉意!” 父亲带着怒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似是要制止什么。 却见谢婉意右手落在王芷柔的头上,轻轻拿下飘落在秀发上的一片花瓣。 “姐姐长得貌美,连花儿都争着与您争艳。” 王芷柔看着她,身体微微一怔,惊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谢婉意明媚一笑,小鹿般灵动的眼睛闪着光,单纯得真如多年前初见王芷柔时候一般。 当年,外祖父刚过世,那王季川便从老家带回了秦氏和王芷柔,说是胞弟遗孀。 谢清苑见秦氏孤儿寡母甚是可怜,念在亲戚一场,便好心收留了下来。 年幼的谢婉意只知道府中来了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堂姐,不知多开心,府中有人陪她玩了。 堂姐与其他高门大户家的女儿家不同,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性格温柔和善,对谢婉意甚是关爱,任何时候都不争不抢。 她总说自己出身不好,父亲又死的早,本就是凄苦的命,如今能进繁华京都,住在这么漂亮的院子里,遇见如此可爱的妹妹已是人生大幸。 谢婉意不愿看到堂姐处处低人一等的姿态,她要将拥有的一切都与堂姐分享。 她做了新衣裳,堂姐也要有,她收到了奇珍异宝,堂姐喜欢哪样挑哪样,总之她有的,她堂姐也要有。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是那个她喜欢得不得了的堂姐竟会害她。 八岁那年,父亲带着姐妹俩去逛灯会,人山人海,热闹得很。 迎面见到一对布衣父女,女儿拿着一串冰糖葫芦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笑得明媚又幸福,谢婉意抬头看了看身旁一向严肃的父亲,怯怯的刚想开口。 “父亲....” “啊~伯父,我的脚......好像崴到了....” 另一边的堂姐痛苦的抱着脚踝,打断了她的话。 父亲看了看,一把将她顶在脖颈上,谢婉意仰脸看到堂姐的脸逆着光,嘴角似乎扬起了一丝得意的笑,谢婉意想定是自己看错了。 “婉儿,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父亲。” 堂姐脚受伤了,自己自然不能任性让父亲背自己。 到底是小孩子,堂姐坐在父亲脖颈上,时不时用手捂住父亲的眼睛,玩玩闹闹,父亲和她都很开心,谢婉意孤单的走在一旁,无法融入,好像有些多余。 就在路过一处小巷之时,谢婉意看到堂姐忽然眼神一暗,看向幽深的巷子。 谢婉意朝巷子看去,便见到三个彪形大汉从黑暗中冲出来,一把将她扛起,捂住了她的嘴,她惊慌的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父亲, 却见堂姐正笑嘻嘻地捂住父亲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父亲嘴角露出开怀的笑容。 她绝望地看向渐行渐远的人潮,堂姐朝她露出狡黠的狞笑,明晃晃的阳光照在她稚气的脸上,却依旧黑暗无比。 后来她侥幸逃了回来,便指认是王芷柔将自己卖了,可父亲却说 ,芷柔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初来京都又如何与人贩子有来往,定是孩子年纪小,在外受了刺激,神志还未恢复。 但从那以后, 谢婉意对府中这位堂姐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反转,不仅从未给过一个笑脸,还处处刁难、欺压。 可是,今日怎么如此和善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 谢婉意又回头看向刚才厉声喝她的王季川,满眼的迷茫,大眼睛清澈无比。 “父亲刚才唤我了?” 王季川严肃的脸上肌肉微微颤抖,一旁的谢清苑也一脸惊诧。 父亲?她竟叫他父亲? 谢婉意几步走到王季川面前,眼眶里瞬间盈满眼泪。 “父亲,是想念婉儿了吗?” 王季川久违的记忆被唤起,原来那个从不正眼瞧他,讽他只是个赘婿要看清自己的身份的谢婉意,也曾顶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每日唤着父亲父亲的跟在他身后。 说完,谢婉意泪眼婆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婉儿让父亲忧心了。” 王季川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他这个女儿三个月前,还曾恶狠狠的看着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秦氏与你早便认识,王芷柔明明就是你的外室女,你竟还敢带到我母亲眼皮底下来养着。若不是担忧母亲的身子受不得刺激,考虑我们谢府的名声,我一刻也忍不了。请你作为我谢府赘婿多一分自重!我且留你三分薄面! 如今却对他如此恭敬,实在想不通为何。 窗棂前的谢清苑黯然失色的眸子霎时间迸发出万丈光芒,她僵直的站起来,呆呆看着她日思夜想的女儿就那样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一时激动地不知所措,只是任由眼泪夺眶而出。 “木木!” “母亲!” 谢婉意起身,几步扑到谢清苑怀中。 谢清苑这才反应过来,这回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在做梦,她怀里的女儿温热的体温瞬间暖化了她早已结冰的心。 一旁的王芷柔看到母子团聚一幕,竟短暂失去了她向来最擅长的表情管理,她娴静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狰狞。 为何如此? 谢婉意不是被她卖到西凉为奴了吗? 为何在这关键时刻却又突然回来了? 她想让她傲娇的性子受尽折辱,想让她死在万般凌辱之中,为何她又一身光鲜夺目的再次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谢母情绪波澜,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问道。 谢婉意却满眼的茫然,懵懂的摇了摇头。 第37章 都忘了 此时,一个一身长七尺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袭贵气十足的绣绿纹的紫长袍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眉眼英挺,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竟有几分严肃。 “蔡老板?” 看到来人,王季川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丝不悦。 蔡慕清并未理会王季川,自顾自的开口道:“各位,借一步说话。” 说完他对谢清苑说道:“婉儿还没吃晚饭,饿着肚子呢。” 蔡慕清难得有如此认真的一面,谢清苑心里如千只蚂蚁在爬,她不知道蔡慕清到底要说什么,心里惶恐,只能立刻叫吩咐下人:“叫府中厨子做些小姐爱吃的菜品,带小姐去西厅用膳。” 谢婉意向屋里众人甜甜一笑,便跟着成玉出去了。 此时,屋里的几人都已察觉到异样,刚才那还是谢婉意吗?疑惑地目光一齐投向蔡慕清。 “蔡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清苑见谢婉意出了门,立刻开口问道。 “前些日子我去凉城收皮子,回京路上遇到一匹孤马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我命人将人救下来,发现竟是婉儿。” “凉城?” 谢清苑难掩惊讶。 王芷柔和秦氏互看一眼,凉城与西凉接壤。 “婉儿怎会去到如此偏远之地?” “这话我便要问你们了,之前是苏州,这次是凉城,丢的一次比一次远,你们到底是有多不想再见到婉儿。” 蔡慕清锐利的目光扫过王季川和他身后的秦氏母女,随后继续说道: “婉儿醒来后,我便问了她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受伤昏迷,期间遭遇了什么,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夫说,大抵是受到过度惊吓刺激导致的应激反应。” 谢清苑心里好似被人割了几刀,自己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氏和王芷柔目光交汇之处,心领神会,太好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也不会再查是如何被人掳走的了。 “另外,我发现,她不仅不记得凉城那边的事情,就连过去的很多事情也都忘了,比如八岁那年被卖到苏州的事情也全然不记得,应该是将那些曾经所有的不好回忆都忘了吧。” “那件事也忘了?” 秦氏睁大眼睛,抬高的语调,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惊喜。 看着谢清苑止不住的眼泪,蔡慕清觉得有些胸闷,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吃过的苦、遭过的罪,忘了便忘了吧。她本就该是现在这个无忧无虑、善良可爱的婉儿,不是吗?” 谢清苑抹了抹眼泪,秦氏立刻上前,轻轻抚着她的背:“是啊,不好的忘了就忘了,我们也别逼孩子忆起来了。” 蔡慕清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看了秦氏一眼:“孩子是不记得了,但欺负过婉儿的那些坏人还是不能放过的,怎么去的凉城,是被什么人带走的,受谁的指使,都得继续查。” “那日是我与程公子大婚,妹妹一向心悦于程公子,莫不是自己想不开?想出门散散心事?” 不知何时,王芷柔也含着眼泪,似是很感慨的说道。 “散心?那也该去江南之地,西凉边境战火不断,怎有人会去凉城散心?那日府中大婚,人多眼杂,也是歹人拐卖婉儿的最佳时机不是吗?” 蔡慕清一脸冷笑。 第38章 蔡慕清 “八年前是你送婉儿回来的,这次也是你将她送回来,世间真有这般巧合, 你好不容易去一趟凉城也能遇见昏迷的婉儿?” 王季川皱着眉看着蔡慕清,这话一出,蔡慕清便火了。 他快步走到王季川面前,微微俯视着比他略矮的王季川:“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还是怀恨我?是恨我两次都能将你弄丢的女儿找回来是吗?我替你找回了女儿,你不该感激我吗?怎么?坏你好事了不成?” “好了,季川也是见到了婉儿一时激动。能将婉儿送回来,我谢家对蔡老板自然是感激不尽!” 谢清苑走到蔡慕清面前,正要福身感谢,却被蔡慕清拦住。 他有些不知所措道:“行了行了,要谢我就别整这些虚的,锦绣阁想在东光街开家分店,最好的几个位置都被你们谢家占了,到时候让我一个就行。” 谢清苑从不愿欠别人的,本就不知该如何回报大恩,听蔡慕清这么一说,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点头爽快答应道:“好。” 成玉扶着谢婉意来到西厅,远远便看到老管家蒋伯正拖着不太便利的腿脚带着几个下人托着着一叠叠的美味菜肴往屋里端。 “蒋伯!” 谢婉意快步迎了上去,蒋伯是看着她长大的,平日里待她也是最是疼爱。 见她一回府,就早早安排厨房做了一桌子她最爱吃的菜。 蒋云闻声转过身来,看到谢婉意,他严肃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难得的笑容,他右半边脸曾受过烧伤,留下了疤,背着厅内照过来的灯光望过去显得有些吓人,谢婉意却毫不在意。 蒋伯虽样子有一些瘆人,性格却是极为温和亲善,不像有些人面子好看里面坏。 外祖父对蒋伯极为信任,谢婉意打小便觉得蒋伯身上有些与其他下人不一样的气场,好似自带一股威严,虽腿脚有些残疾,却能让全府下人俯首听命,将谢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对蒋伯,谢婉意是尊重的,是依赖的,更是感激的,她不在家的日子有蒋伯在,便觉得安心不少。 “小姐。” 蒋云浑厚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难以言表的欣慰。 “哇!荷包里脊、葱爆牛柳、绣球乾贝、桂花鱼条....都是我喜欢吃的!还是蒋伯待我最好啦!” 谢婉意抻着脖子朝那些下人手里的菜碟望过去,不禁咽了咽口水。 看着谢婉意狼吞虎咽的吃相,蒋云心里也一阵酸楚,这孩子在外面是遭了多少罪。 秀安堂内,蔡慕清看着屋里众人说道: “那行吧,人也送到了,生意也谈好了,我这就走了。” “我来送送蔡老板。” 谢清苑说完,蔡慕清眸子一亮,他看了看屋外的夜色,虽已入夏,夜风还是凉了些,转而他回头对谢清苑不耐烦的说道; “不必了,你那病恹恹的步子太慢了,醉香楼的烟儿姑娘还等着我呢。” 蔡慕清潇洒不过两秒,转身便一脸苦相,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呢?什么病恹恹,哪儿来的什么烟儿姑娘,哎。 “谁说我母亲步子慢!” 谢婉意饱餐一顿,回来便见到这一幕。 第39章 想嫁了? 她上前拉上母亲的胳膊,追上蔡慕清的步子,俏皮地说道; 蔡叔叔可别小瞧我母亲,我记得母亲曾和我提过,你小时候可从来打不过我母亲。 是啊,他谁都能打过,唯独打不过她。 就是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记得那时候她从不叫她蔡老板,总唤他臭阿清。 母女俩陪着蔡慕清朝府门走去。 看着他们三人远去的背影,王季川的眸光中一片阴沉。 此时,秀安阁内只剩下王季川和秦氏母女三人。 王芷柔看着父亲的黑脸,说道:“怎看着倒像是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似的。” 秦氏在一旁补充道:“早便听闻,人家当年是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都以为会两家联姻的。因着谢家老爷和蔡家老爷的经营之道有分歧,这婚事才没成。” “当年有没有情谊不说,如今这般招摇,莫不是全然没把父亲放在眼里,父亲虽入赘谢府,但这谢家,一个体弱的,一个年幼的,这些年可都是父亲在替他们当着家呢。” 王芷柔故意加重了“替”字。 王季川的脸显而易见的更黑了,他厉声道:“说过多少次,在府中不许叫我父亲!” 说完摔袖而出。 一路上,谢婉意说说笑笑,提着母亲曾说过的童年趣事。 蔡慕清边走边偷偷看了几眼谢清苑洋溢在脸上的笑脸,便觉得心情舒畅,嘴角不自觉也勾起淡淡的微笑。 不知不觉便到了府门口,蔡慕清有些不舍得望着谢清苑: “行了,你身体不好,快回去吧。” “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的。” 谢婉意拍着胸脯,一脸憨态,引得母亲和蔡慕清一笑。 “对了,有空也去看看我家云歌!她什么都不愿同我说。我担心平信伯 府欺她商家女的出身,待她不好。” “嗯,我会去找云歌的。” 说起云歌,谢婉意莫名有些心痛。 蔡慕清点点头,朝谢清苑挥了挥手,转身脚步轻快,几步跳上了门口奢华浮夸的马车之上,嘴角抑不住往上扬。 谢婉意看着他那背影噗嗤一笑,看向母亲。 “蔡叔叔又有钱又有趣,为何不娶妻妾?” 母亲浅浅一笑:“他啊,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最是贪玩,定是不想有妻妾管束着。” 母女二人一边聊着一边朝秀安堂走去。 谢婉意刚回府,她住的芙蓉阁还没打理干净,她便撒着娇要同母亲睡,母子两久别重逢,自然都想每时每刻都呆在一起。 谢婉意许久没有躺在母亲身边了,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熏肌香,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谢清苑轻轻拂过女儿的脸颊,柔声道: “木木,这些日子母亲想了许久,是母亲错了,母亲不该逼你,你不愿意嫁进宫里咱就不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谢婉意摇摇头:“母亲没错,之前是木木错了,嫁进宫里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你不是一直倾慕程元修吗?这是放下了?” “程元修?他不是堂姐的未婚夫君吗?我怎么会对他有什么倾慕之心?” 谢清苑看着女儿惊讶的神情,这孩子先前还说非程元修不嫁呢,这事也不记得了?也好,痛苦的单恋,忘了便忘了吧。 “是母亲记错了.....你就告诉母亲,你想嫁入宫去吗?” “我出生的时候,国师说谢府天降凤命,能福及大殷。世人皆知,我将来是一定要嫁入皇家的,母亲也曾告诉我是凤命,也是使命。女儿还有其他选择吗?” 谢婉意轻松笑笑。 第40章 进宫去 可母亲神情并不轻松,她目光笃定的看着谢婉意,缓缓道:“有的,只要你说你不想嫁,母亲绝不逼你,母亲明日可以陪你一同进宫,帮你把这婚事辞了。” 谢婉意觉得母亲不像是在哄她开心,可皇命难违,谢府只是商贾之家,始终胳膊拗不过大腿。 “皇上的赐婚也能拒绝?” “母亲自有办法,什么太子妃,皇后,木木若是不想当,我们便不当!” 谢婉意望着母亲认真的表情,好似有一股不安的情绪从大脑一闪而过,母亲能有什么办法,难道母亲还有瞒着她的事?随即她又觉得不可能,母亲所谓的的办法或许,单纯就是抗旨。 “母亲就别操心了,我是真的想嫁给太子,听闻太子仪表堂堂多少世家贵女都惦记着呢!” 谢婉意说的分外认真。 母亲认真捕捉了谢婉意的每个表情,不像是假的。 “那,那就好,那母亲便放心了。” 母女俩人都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翌日清晨,谢府上下好生热闹,尤其芙蓉阁内。 成玉拿来母亲亲手做的衣裳给谢婉意换上,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发间簪上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她本就娇丽的脸若出水芙蓉般。 房中成玉和几个小丫鬟,都不禁感慨。 “小姐真是太美了!” 谢婉意看着镜中光鲜亮丽的自己,浑然天成的美艳中和了这套服饰的端庄大气,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贵,似是美的更有韵味了。 “小姐,我再给你上点胭脂水粉,一定将太子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谢婉意却摇摇头道:“不必了,我的五官本就艳丽,稍上一点妆容便显得浓烈,宫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是低调些吧。” “是,我们家小姐天生丽质!” 成玉觉得小姐说的有道理,这张脸已够明艳动人了。 用完早餐,谢婉意便去给王季川请安,这让王季川受宠若惊。 看来她受伤失忆,连他与秦氏的奸情也忘了。 这样,他便也是容得下他的。 看着女儿如今乖顺的样子,王季川如释重负,竟唤起了他久违的父爱。 他想起谢婉意刚出生时,他怀里抱着那个圆润可爱的小团子,心中也曾欢喜。 虽然不随他的姓,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最重要的是她即将出嫁,一来不会影响他在谢家的地位,二来,她要嫁的是太子,若真能与她父慈子孝的搞好关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家人陪着谢婉意一同走到府门口,一辆富丽的马车停在门外,周边等着十名身强体壮的家丁。 谢夫人看了看那些家丁眼中浮现一丝疑惑:怎么都是生面孔? 蒋云向前几步说道:“这是我昨晚去牙行亲自挑选的,都是会功夫的,咱们小姐现在身份特殊,怕遭人妒忌,万事皆要留一百个心。” 谢夫人听罢,满意的点点头。 “母亲,父亲,女儿这就进宫去了。” 谢婉意挥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一路平安无事,她回京突然,就算有人想搞事,也来不及安排。 马车刚到宫门口,已有几名名太监在等候,旁边还停着一顶小轿。 她对那领头的太监行礼。 那太监笑盈盈道:“哟,谢姑娘的礼陈福可受不起,往后都是奴才跟您行礼的。” 说罢,他示意那十名家丁和车夫就等在宫门之外,让谢婉意一人乘上那顶小轿,几个太监抬着轿子继续往里走。 小轿穿过一座又一座宫门,停在一座巍峨的宫殿前,谢婉意掀开轿帘子。 慈宁宫。 第41章 皇太后 领头的陈公公命殿外的宫女去通报,接着恭敬朝谢婉意道:“谢姑娘,皇上让您先在慈宁宫陪皇太后说说话,他处理完政务便会到。” 说完那陈公公,眼眉一挑,似是透露情报一般小声道:“太子殿下也会来。” “谢公公。” 谢婉意从小轿里下来,拿出准备好的银子,递到公公手中,那公公自然的放进袖口。 笑盈盈的领着谢婉意走了进去,穿过一道长廊,又走过两道门,绕过一座镂空雕刻的玉质云屏,终于走进内殿。 殿中燃着富贵香,陈设庄重却并不算奢丽,谢婉意从小见多了名贵物件,宫中竟也不如家里的。 正中的软榻上坐着的妇人一身湘红色缎面宫袍,斑白的头发盘着精致的发髻,她面容和善慈祥,虽上了年纪,却掩不住浑身的端庄富态,定是皇太后了。 左边的玫瑰椅上坐着的是皇后,谢婉意以前是见过的,面子上是仁善的,可总让人觉得刻意了些。 谢婉意赶紧跪拜行礼。 “民女谢婉意参见皇太后、皇后。” 皇太后闻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朝谢婉意望过来,含笑说道:“这便是玄益的外孙女儿?快!到哀家近前瞧瞧!” 玄益是谢婉意外祖父,外祖父曾在先帝还是亲王时,倾尽财力支持先帝平匪乱,安南蜀,情谊深厚。 “民女谢过皇太后!” 谢婉意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宫女搬来一把椅子让谢婉意坐下。 “瞧这孩子长得多水灵。”皇太后亲切的摸着谢婉意的小手,眼中满是慈爱。 上次进宫,她围着面纱,皇后娘娘也没见到脸,此刻正投来审视的目光。 没有刻意打扮,妆容很淡凸显出天生的五官,发饰简单却精致,没想到竟是个绝色美人,这着实令她意外,本以为商贾之家再是富足能养出什么货色出来,如此看来不论样貌还是仪态都是一等一的,最重要的是她是天生凤命。 “家中的生意是你母亲在料理?” “母亲近些年身体不适,生意往来都是父亲在经营。” “是啊,这女子一旦生了孩子身体总归是不如以前的。随着年纪的增长毛病就越发多了起来,哀家这些年也是老了,头疼脚软,浑身不舒服,就怕哪天突然死了。” “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民女瞧着您的气色红润,都是长寿之相。” “哈哈哈哈……” 正聊着,门口的太监前来通报。 “皇上驾到!” 屋中几人一齐朝门口望去,一身龙袍的宣文帝走了过来,五十多岁的年纪,英挺的五官是难掩的倦怠。 皇上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身墨色缎子衣袍,袖口处用金线绣着腾云祥云,象征着他尊贵的身份,头上戴着太子冠,那人便是萧渊。 皇后和谢婉意一起起身,正要行礼,却见皇上摆了摆手示意免了。随后笑着朝皇太后走来。 “母后今日如此开心?” 皇太后闻声望去,定睛仔细瞧了瞧皇上的的脸,待看清后才笑着说:“你儿媳妇嘴甜会哄哀家高兴!” 皇上闻言,满意一笑,看向谢婉意。 皇太后继续摸着谢婉意得手继续道:“好啊,珩儿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成亲之后赶紧生个重孙给哀家抱抱!” 太后这话一出口,在场众人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凝住了,谢婉意也是一惊,珩儿? 第42章 与珩儿相配 此刻,皇后和萧渊的脸已经黑了下来,皇上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坐到皇太后的软榻上,扶着太后的肩,像哄孩子一般柔声说道: “母后,您记错了,谢家姑娘是朕挑的太子妃,是要嫁给渊儿的。” 太后慈祥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渊儿?” 她似乎是想了想,又看了看谢婉意:“这不是珩儿媳妇吗?珩儿要是见到心悦之人嫁给了哥哥得多伤心啊!” “母后,婉儿与珩儿未曾谋面,何来心悦一说,况且婉儿与渊儿的婚事那是早便定下来的,如今就差皇上一道旨意下来,便要着手筹办了。” 皇后笑着说完,冲站在门口的萧渊打了个招呼。 萧渊立刻上前给太后请安。余光从谢婉意脸上一扫而过,看不出任何情绪。 太后缓缓应了一声,神情似乎有些忧伤:“珩儿怎么许久没来看哀家了。” “母后您忘了,珩儿去西凉战场已经三年了。不过,如今战火已熄,珩儿很快就……” 皇上的话未说完,太后便紧张的抓着皇上的手:“什么?你派珩儿去打仗了?他才多大啊,战场凶险你又不是不知,皇帝啊,你不能偏心,他打小便没了母亲,在这宫中孤苦,当年流落在那……” “历史陈年往事便不用再提了!” 皇上黑的脸一黑,打断了太后的话。 在这皇宫之中,萧珩的生母是禁忌,一个抛夫弃子与人私奔的女子,谁也不敢提,尤其当着皇上的面。 太后也一脸气恼,苍老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纪的小脾气。 “哀家不管,哀家就瞧着这孩子与珩儿最是相配!哀家就要他俩成亲!” 皇后的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憎恶,随即面上有些愧疚的柔声道:“是我这个做母后的疏忽了,一转眼珩儿也即将弱冠,是该寻一门好亲事了。” 她虽一万个瞧不上谢婉意的商女出身,却奈何是国师指定的凤命,那便必须让自己儿子娶了,怎么轮得到其他皇子,尤其是萧珩! “不行!不用寻了,哀家觉得这孩子就最为合适,渊儿是太子,京都贵女自然是随意挑着来,谢家姑娘就许配给珩儿吧。” 太后撅着嘴一副不容商量的架势。 全京都都知道谢婉意天生凤命,如今太后非要让她与萧珩成亲,这不是简简单单一场婚事,这涉及到夺嫡站队。 老太太是老糊涂了?还是她久居深宫真不知晓凤命一说。 谢婉意进宫前,便听闻太后如今年纪大了反而爱耍小孩子脾气,就连皇上也拿她这个老母亲一点办法都没有。 人生是个圆,人老了终也会像儿时一般任性。 皇上见太后这样,也知道只能哄着来,但君无戏言,哄她的话定然不能说出口。 他的目光看向谢婉意,神情有些疲惫。 “看来太后和皇后对你都甚是喜爱,赐婚的旨意这几日便会送到谢府,朕还有些折子要批,先走了。” 皇上说完扭头朝门外走去,萧渊对太后皇后一福身,也转身紧跟皇上而去。 “皇帝走了,哀家也乏了,都回吧。” 太后叹了口气,不悦的摇了摇头,身旁的嬷嬷已经走过来,将她扶着朝里屋走去。 “母后好生休息,妾身和带谢姑娘告退了。” 皇后毕恭毕敬说完,示意谢婉意同她走。 一出殿外,皇后便柔声道:“太后年纪大了,总犯糊涂,婉儿可别放心上。” 言外之意,太后的话不必当真。 “婉儿知道,婉儿自然不会多想。” 第43章 提那个女骗子作甚 谢婉意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后刚才所提之人可是晟王?” “是,渊儿的弟弟,也是可怜的。生母就不提了,总归是不在宫中了,从小在我宫中长大。如今去边疆战场上历练,封号也是去年立了些军功皇上为抚军心刚赐的,未行册封礼, 府邸也未分。” 意思是,只是一个没娘依仗,还不受爹宠爱的皇子,与她的太子儿子是比不得的。 皇后说完,见谢婉意似乎也没有太多兴趣,眸子一亮,有些俏皮的问道:“婉儿觉得太子如何?” 谢婉意回忆了一下,虽然相貌英俊但总透着些阴鹜之色,眸光浑不见底,与她心中之人自然也是比不得的。 “太子仪表堂堂,沉着稳重,天下大贤莫过如此!民女见了着实仰慕。” 皇后听了淡淡一笑,心知眼前之人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自家儿子是储君,又有一副好相貌,哪家姑娘见了不是脸红心跳,可刚才她没在谢婉意身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春心萌动,甚至连娇羞也不见得,她淡然自若得全然不像是第一次见到未婚夫君。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殿外,谢婉意恭送皇后坐上一辆大气华丽的轿子离开后,才跟着先前领他来的陈公公坐着来时的小轿出宫而去。 虽然这趟似乎是不欢而散,但并非因她而起,皇上也说过几日便会赐婚,她在不放在心上。 但皇上也没说到底是给她和萧渊赐婚,还是给她和萧珩。 西北军营地。 萧珩正将核对三年战事里所有的烈士名录,这些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如今不打仗了,能带回的尸骨要带回,尸骨也无法回去的表要做好灵牌,所有人都要与他一起回京接受百姓的夹道欢迎和高声欢呼。 陈石七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萧珩的神色。 嗯,很认真,心无旁骛。 这些日子萧珩一直都在忙碌,即将回京,军中大量收尾事务都要处理。 凉城那边的难民也需要妥善安置,之前谢婉意的黄芪生意挣的大笔银两,足够给那些凉城难民建房买地,重新生活,他回去前还要将这些事都办好,事多得很。 陈石七本还担心他会失魂落魄,毕竟真心喂了狗,亲眼目送狗男女弃他而逃,是谁都会难以接受。 但看萧珩似乎一切都没发生一般,他每天从早忙到晚,和将士和难民都有说有笑,吃的好,睡得香,陈石七感叹,本就该如此,是他老陈多虑了。 晟王果然还是豪杰,拿的起放的下。 “殿下!今日难民们已经抽签分到了田地!” 段金气喘吁吁的跑进帐中,随手拿起萧珩桌上的一碗茶水,咕咚几口下肚,抹抹嘴,没头没脑的开口说道: “没想到这凉城黄芪竟也能卖上这么高的价钱,足够安置那么多难民!我现在回忆起来,王姑娘好像早便料到羌族黄芪会颗粒无收一般,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能预知未来吗?” 任凭一旁的陈石七眉飞色舞的想要打断,段金丝毫没留意到。 陈石七只能一脸黑线,小心翼翼看向萧珩的脸色。 萧珩面上没有任何波澜,手中的笔却悬在了空中,半天没见落下。 陈石七眼睛皱成了一条线,没好气的冲段金说道: “还提那个女骗子作甚?她要能预知未来!会弃了即将凯旋而归的晟王跟那个小白脸跑了?我看她是又蠢又瞎!过几日我们也是要回京的,到时候定让她悔不当初。” 萧珩将笔放在笔架,抬头一脸严肃开口道:“回京后不许多口舌,更不得去谢府或是程府给我添麻烦!” 陈石七无奈的撇了撇嘴。 “知道了!恶人自有恶报!就算我不去找她麻烦!这负心女子也不会有好下场!哼!” 第44章 婚事重提 谢婉意正在去往秀安堂的路上。 莫名打了个喷嚏。 “小姐,这是谁想您了。” 成玉一脸嬉笑。 “想我?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咒骂我?” 谢婉意打趣儿的说完,已经尽到堂内 。 谢清苑坐在正中的软榻之上,秦氏和王芷柔坐在右边的交椅上,小侍女添了一副香茗,谢婉意上前做到了母亲身旁,四人围坐一堂。 “嫂子,你召集大家于此究竟所为何事?” 秦氏谄笑着问道。 此时, 王季川也从铺子里回来了,有些疑惑的看着屋里几人。 “父亲也来了,那女儿要说正事了。” 王芷柔端着青玉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不经意般看向谢婉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我听闻走失的这些日子,堂姐放弃了出嫁,选择留下来替我顶着,婉儿实在愧疚。程公子与堂姐本就情投意合,天生一对,不该被拆散。我想重启这门亲事,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婉意的话让王芷柔难以置信,她不是把那程元修爱的死去活来吗?怎么主动撮合自己和程元修了。 难道程元修她也忘了? 还是因为今日进宫见了太子,便移情别恋了? 也是,太子何其尊贵,程元修一个落魄户怎能比得上。 其实,王芷柔也不是心悦程元修,不过是见谢婉意喜欢,便想抢了过去罢了,如今谢婉意不要了给她,她便更不想要了。 “昨晚婉儿向我提议,我觉得甚好。芷柔和元修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的确不能错过了。” 谢清苑笑着说。 王芷柔心中并不中意这门亲事,面上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秦氏心里也有些不甘,自己女儿本都要嫁入东宫了。 王季川看出了母子俩的心事,开口说道:“前几日春闱放榜,我听说程公子拔得头筹,只等通过殿试,定能在朝中谋得一份好差事,程府虽近来落寞,却也是出过相国的大家族,芷柔能嫁进程府已是高攀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前世程元修春闱也榜上有名,但不是会元,后来分了个上林苑录事的九品官职。 如今他也是重生一世,考题都预知的,不考头名也说不过去。 秦氏听了,也有些心动,自己女儿嫁不了皇亲国戚,若能嫁个状元郎也是不错的。 王季川的话虽不中听,但是的确算高攀。 就老王家这小门户,放在老家,女儿怕也是只能嫁个街面上做生意的儿郎。 “那便全听兄长和嫂嫂的。” 秦氏温顺的答应下来。 “那我明日便去一趟程府,程老夫人通情达理应该也是会同意的。” 谢清苑没想太多,只觉得能成全一对相爱的人儿是好事。。 王芷柔却眉头一拧,淡淡看向了秦氏。 她母亲竟答应了! 在母亲看来她嫁给那程元修是高攀了? 凭什么呢? 那谢婉意与她都是父亲的女儿,只是从不同女子的肚中产出便注定是要判若天渊? 谢家母女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出生在一个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平步青云的家里便罢了,还总是对她们母女予以施舍,不断提醒着她们的卑微和凄惨。 谢婉意若是哭着喊着不让她与程元修成亲,她便可以欢欢喜喜的嫁了,但如今是谢婉意满脸的不屑将程元修推给她的,她不甘!想到程元修那副承欢献媚待她的卑微样子,她打心底的恶心。 第45章 修儿为何要娶她? 谢清苑去程府的时候,才得知程老夫人去云兴寺礼佛了,最近都不会回来。 接待她的是程元修的母亲郑氏。 郑氏出身于清流之家,虽无权势也不富裕,但却以自诩书香门第,向来清傲,既看不惯权贵,更瞧不来商人。 她本就不满意这桩婚事,程家再是落魄也轮不到要娶一个借着当赘婿的伯父寄住在谢府的女子,别说是王芷柔,就算是谢家千金谢婉意她也瞧不上,商家女。 若不是程家与谢家前一辈便定下的婚约,她绝不会让儿子娶这样的人。 好在,婚事竟然没办成,新娘子失踪了,郑氏打心底的开心。 如今谢清苑前来,她心中并不想与商人家聊天往来,但她掌着程府中馈,老夫人不在府中,她自然要表面客套的接待。 郑氏不想多言语,便约着弟媳闵氏一起去了会客厅。 听完谢清苑的话,郑氏表面的和善再也装不下去了。 “你说什么?那失踪的新娘子回来了?” 谢清苑不擅长撒谎,她躲开郑氏的目光,点了点头。 她不能说失踪的是谢婉意。 “当初是你们说新娘没了,让我们程府丢尽颜面,如今又说新娘回来了,又要我修儿娶了她,我修儿为何要娶个不清不白的女子。” 是啊,本就瞧不上门楣,现在还失踪了三个月,谁知道中间有什么事。 她儿子刚夺了春闱会元,前途无量,怎能娶这样的人。 谢清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一场会面不欢而散。 谢清苑走后,闵氏看着郑氏被气绿的脸色,心里不打一处来的舒畅,她也是商户女出身,一进门便受尽郑氏的白眼。 面上这个闵氏却一脸愁苦道:“也不知道他们谢家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总以为往日接济几个臭钱就想让我们唯命是从,元修将来参加了殿试,说亲的人能把咱们的府门踩破,我听说永安侯府家的嫡女刚开笈、陈大学士家三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还有许太傅的孙女儿......” 她说的这些都是京都有名有才的贵女,郑氏听了更觉得心里烦闷,便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别说了。” 她并不求儿子娶个勋贵之后,但也不能是谢家那个寄养女。 一想到自己那儿子还被王芷柔迷得七荤八素的就担心知道她回来了,会上赶子找她。 “修儿前几日说要出趟远门还没回来,此事一定要瞒着他。” 正说完,就有侍女急匆匆的跑进来。 “大夫人,少爷回府了。” 闵氏心中又是一喜,不知道他与谢夫人有没有撞见,这事程元修若是知道了,定会死缠烂打的也要娶了那王芷柔的。 “你那般慌张作甚?” “少,少爷受了些伤,奴婢 才这般着急。” “什么?修儿受伤了?快带我去看看。” 郑氏着急的赶了出去,闵氏也跟了去。 程元修的手和腿都有箭伤,郑氏要请大夫,程元修执意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想回房休息。 母子俩拉扯期间,闵氏只好奇,程元修有没有遇见谢夫人,紧忙找下人一问,失望而归,错过了,程元修还不知道他丢了的娘子回来了。 得让他知道此事。 不行,得让全京都知道,程府嫡长子失踪的新娘回来了。 她就想看那郑氏下不来台。 第46章 请帖不断 自打从宫里回来,赐婚的旨意始终也没下来,倒是收到了不少帖子。 京中稍有人脉的怕也是都听到了谢婉意已进宫面圣的消息。 听雨的、拾花的、抚的琴、赏画的,总之是宴会邀约不断。 那些从无往来的京都贵女们忽然都要抢着与她往来。 芙蓉阁内。 王芷柔看着递来的那些帖子。 “小姐当真都不去吗?” “本来也是不同圈子的人,怎聊的到一起。” 谢婉意坐在书案旁,翻着一本医书淡淡答道。 成玉拿着那沓帖子,坐在了她对面,低头翻了翻。 “怎么还有一封信?平信伯府蔡云歌。是云歌小姐。” 谢婉意眸子一亮:“云歌?快打开看看。” 成玉将帖子打开递给了谢婉意。 蔡云歌信中说明日长公主寿辰,婆母将带她去赴宴,问谢婉意是不是也要去,到时候姐妹可以聚一聚。 平信伯夫人要带云歌去赴宴?稀奇啊。 不嫌弃云歌商女出身、不怕人笑话伯府世子娶了位哑巴了? 谢婉意想起前日似是拒了平信伯府三姑娘朱书翠的的拜帖。 莫不是想利用云歌巴结她? 云歌成亲的时候谢婉意送了一套价值连城的桂圆大东珠,足以见得俩人的情意。 当年谢婉意从苏州的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时候便带着一个年纪相当的哑女,蔡慕清见了觉得这孩子可怜,便收养了下来取名蔡云歌,谢婉意与蔡云歌那是过命的交情。 后来平信伯府世子朱仁去锦绣阁的时候遇见了云歌,对她一见倾心,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这门亲事,蔡慕清本是坚决反对的,云歌心性善良,他担心嫁入伯府内院会被欺负,奈何犟不过云歌的坚持。 但这亲刚成了半年那朱仁便纳了一房妾室,如今的云歌得不到夫君的半点宠爱,还要铺贴着自己的嫁妆苦苦维持着整个伯府的开销。 想到这些,谢婉意便心中不忿。 “可是这里并没有长公主府的请帖。” 成玉有些疑惑的看向谢婉意。 长公主是真正的皇亲国戚,生日诞辰,宫里那些娘娘、皇子们都会到场,帖子自然不会随便派,没给她也正常。 此时,另一名丫鬟丁香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小姐,又接到了帖子。” 谢婉意接过一看,长公主府。 “明日便是诞辰,今日才送来帖子,这叫人何来时间准备礼物?” 成玉嘟着嘴有些为难的说道。 公主府的帖子一定早就安排妥当了的。今日才来贴,说明一开始她是不在宾客名单的,这帖子是临时派的。 不过这些谢婉意本也不在乎,她真是许久没见到云歌了。 至于送什么礼,谢婉意手托着腮想了想,然后对成玉道: “你把库房中那尊玉寿佛拿出来,明日带去长公主府。” 谢婉意说完,便想到库中的玉佛不止一两尊,她要送给长公主的那一尊,成玉不一定拿的对,于是起身说道。 “算了,我同你一起去拿。” “小姐这都信不过我,玉佛我还能拿错?” 谢婉意笑道:“毕竟是送给长公主的寿礼,代表的是整个谢府,我不能大意。” 第47章 太后反对 长公主府内宾客满堂。 主席之上,皇太后摸着长公主的手说道:“转眼你一人空守这府邸也有近二十年了,年年诞辰都说不喜铺张不设宴,要不是母后逼你,你这府中何曾这般热热闹闹过的。” 长公主一身素色的长衫,风韵犹存的脸上淡淡一笑,却透着幽幽苦涩。 余驸马战死后,她便常年吃斋念佛,少与人来往了。 没想到帖子发出后竟没有宾客缺席,长公主萧若许久没见过如此多人了,有眼熟的,但大多是生面孔,宾客名单都是府中管家拟好的,只是昨日母后看过后,又让人多送了一张帖子出去。 宾客们本觉得长公主难得举办宴会多少得来捧捧场,一来见到太后也到了,更觉得此行不虚。 长公主不善言辞,太后却亲善得很,与女宾们打成一片。 在宫中呆的太闷,难得出趟宫听听这些朝廷命妇和官员家眷讲讲家长里短,京都的奇闻趣事,太后前几日的烦闷一扫而尽,聊得正欢。 不知是哪位女客忽然问一句:“听闻前几日皇上召见了谢家姑娘,东宫喜事将近?” 只见太后和颜悦色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她阴沉的脸上露出不悦: “这门亲哀家可没答应。” 众人听完皆是一怵,无人再敢言语,原本热闹的会场,瞬间冷却下来。 太子要成亲了?谢家姑娘?哪个谢家? 长公主从不知道这些事,她没有兴趣,但见母后竟为此事生了气,一时也生了些困惑。 太后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破坏了宴会氛围,她看了一眼长公主柔声道:“若若,母后今日是来见你的,见到了便也舒坦了,那母后这便回宫去了。” 长公主看出来太后兴致早已不向之前一般,多留也无意义,点头说道:“女儿这就送母后。” 长公主派人去男宾区叫来长子韦景耀一起将太后送出府。 韦景耀一直在招呼男宾,并不知道女宾区发生了什么事,但宴席还未开,太后便提前离了场,他也知道不合常理。 他望着太后的安车远去,疑惑的看向母亲。 “母亲,外祖母是不高兴了?” “方才有人提起了太子的婚事,个中缘由我也不知,你去招呼宾客吧,你外祖母的性子来得快走的也快,不用放心上。” 太后一走,女眷们立刻三五成群的低声议论起来。 “我就说那谢家虽是富可敌国,毕竟也只是个商户,商家女怎能当太子妃?太后老人家当然不同意。” “不是说谢家女是天生凤命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准这所谓的天生凤命是人家花钱运作出来的名头,国师大人也是人,也有经不住诱惑的时候。” “听说这都过去七八日了,皇上的赐婚还没下来呢?” “皇上的孝顺是出了名的,太后反对,我看这事怕是悬了!” “商家女入皇室,本就不合理,远的不说,就是现在这宾客之中,有世家大族、朝廷重臣、高官尊爵哪家的姑娘家不比一个商家女强?” 第48章 赴宴 在场的都是名门望族,谁家没个年龄适当的女子? 太子若不娶谢家女了,她们每个人都似乎都有了些盼头,于是便说的更加起劲儿。 此时,一些溜须拍马的也都趁机出来了。 “要说才情,陈大学士家教养出来陈沫儿可是京都第一才女,要比相貌,谁能与许太傅家的孙女儿许茹婷媲美,再说修养,永安侯府的嫡长女林夕月那是在功勋世家熏醉出来的,总之啊,我瞧着都比那商家女强。” 被夸到的人家,谦虚的再回夸别人几句,虚伪的互捧也让刚才冷下来的气氛又热烈起来。 朱书翠在宾客中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到正在花园正中的朝中新贵陈大学士家的嫡女陈沫儿身上。 她脚步轻快的来到陈沫儿近前,先礼貌的朝一旁的陈夫人问好。 然后对陈沫儿说道:“沫儿姐姐,我也觉得她们说得极是。你的这般才情,才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陈沫儿本在低头捡着园子里的落花,闻声抬头,她对朱书翠那张圆润可爱的脸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秀丽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她对眼前这个落魄贵族的鄙夷。 “沫儿姐姐,听闻你下个月要在府中举办神仙墨宴?可否让翠儿去长长见识?” 哼,平信伯府家的人也想参加她的墨宴? 这伯府的名头说着好听,但爵位只承袭三代,到如今平信伯就是最后一代了。 享受了三代的纸醉金迷,府中后辈没有一个堪当大用的,也就现在还能在这里蹦跶,平信伯一死,那府中众人便是平民百姓一个,竟还总想着攀上她这个新贵之女的关系。 陈沫儿恬静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你瞧这鸢尾花远看开着正艳,走近一看才知它已是花期之末了,而它近旁的这株凤仙花便不同了,花期刚到,往后还有得绚烂的。明明种在一起,确是万不能一概而论的。” 说完,她一只手轻轻将朱书翠的手掌托住,另一只手将刚拾到的那还沾着些许泥土的鸢尾花瓣,放在朱书翠的手心,然后起身,挽着一旁的生母陈夫人款步走开了。 朱书翠手掌握拳,暗暗发力紧紧捏住那片花瓣,水灵的大眼睛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鹜。 她起身追上陈沫儿的身影,亲昵的挽起她的另一只手臂,嘴角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沫儿姐姐懂得真多,翠儿对花一窍不通,姐姐下次参加赏花宴定得叫上我!” “不过,翠儿觉得再美的花在姐姐面前都黯然失色。姐姐身上的气质,无论在哪里……” 平信伯府真是养出了一个难缠的蠢货,陈沫儿此时已是难掩眼中的鄙夷,一旁的陈夫人却觉得平信伯府的这小丫头挺有眼光,这种场合就是需要有人这般捧着,才能显示出自家姑娘的不凡。 谢婉意来的时候,众人开始本并未留意到。 长公主身旁的嬷嬷禀告,来人是太后加的,长公主这才想起来,加的那个宾客也姓谢。 只见此人是个年轻的姑娘,联想到之前宾客们所说的谢家姑娘。难道这位就是要和太子成亲的姑娘? 母后既将她加入宾客名单,怎还会反对她与太子的婚事? 其中定是有误会的。 朱书翠挽着陈沫儿,见了谢婉意进来,可爱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是婉儿姐姐!” 她声音又甜又亮,引得宾客们都朝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谢婉意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纱衣,她立在幕帘的八角亭正中,白皙的皮肤娇嫩如雪,精致立体的五官既娇媚动人又清纯无比,活脱脱像个画中仙人,衬得周围的人瞬间黯淡无光。 第49章 贺礼 谢婉意少在这种场合露面,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她,顿时便被这般倾城的容貌惊住。 谢婉意远远望去,看到朱书翠隔着青石小径正朝她喜笑颜开,那张精致的小圆脸上两个深深的小梨涡甚是可爱天真。 角落里一直默不出声蔡云歌此刻也是,随着朱书翠的目光看到了谢婉意,她眉头一皱,她不知道谢婉意和太子的婚事竟不顺利,现在那些长舌妇一番议论,全京都的人就算是知道了。 今日她不该来此的。 “那便是谢府千金?” “气的太后提前离席的?” “她怎么来了?” “真以为跻身皇室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也有人真心称赞:“没想到她竟长得这么好看。” “艳俗,与世家大族养出的真贵女不可比。” 陈夫人替自家女儿扶了扶发髻,嘴角不屈说道。 长公主确定了来人,缓步迎了上去。 “民女谢婉意祝长公主人寿年年、岁月长安!” “您是贵客,不用跟我这般客气。” “听闻长公主信佛,民女特意准备了一尊玉寿佛做寿礼。” 两个侍女将一尊高25厘米,宽15厘米的玉寿佛抬了上来。 那玉佛通体透亮,玉质细腻油润,一看材质便知价值不菲。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但也都暗暗嘲讽,果然是商家女,真是金淫浮华至极,拿不出什么风雅之物。 长公主为人高洁,送这等俗物只会巴结不成反倒遭到厌恶。 “啧啧,这礼物如她的出身和样貌一般俗不可耐。你说不是吗?翠儿姑娘。” 陈夫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本想让伯府的那傻丫头替她在众人面前寒酸谢婉意几句,可那一路聒噪口无遮拦的朱书翠此时却只是冲她咧嘴一笑,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路死皮赖脸黏着她们母女两走,说个没完,该说的时候又不说了,气得陈夫人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长公主见了那座价值连城的玉佛,一向亲善有礼的她竟一言不发。 看吧,长公主果然是不喜欢的。 平信伯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季氏,只是一个眼神,季氏便知晓婆母的意思,阿谀奉承,见风使舵这戏码她嫁进伯府这些年已练得炉火纯青,她和那哑巴弟媳可不同,她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向来受婆母喜欢。 长公主是皇上胞姐,太后的亲闺女,若能讨了她的关心,别说给自己夫君安排个朝中职务这种小事,就是延长爵位也不是不可能。 季氏接收到了婆母的信号,立刻从人群里走出来,看着那座玉佛开口道! “谢家不愧是大殷第一皇商,出手真是阔绰,这么大一块和田玉定是价值不菲的,但是若仔细看来,这玉佛的神态却显得不够庄重,定是雕刻的匠人功力不够,徐进、刘畅这些大师用一块普通碎石也能雕刻成精美的艺术品,看着这样一块好玉却雕刻成这般,真是心痛。谢姑娘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谢婉意听得出她话里有话,但此刻她只想笑,笑那季氏的愚蠢。 她不想与季氏这人一般见识,并没有做理会。 见谢婉意不接话,平信伯夫人也开口了。 “长公主是何许人也,哪里会缺这些名贵的玉石摆件,长公主常年吃斋礼佛,修的是佛心,大家都知道谢姑娘有钱,你送的这玉佛浮夸得很,却是没见着诚意的。” 谢婉意昨日刚收到请帖,礼物当然来不及精心准备,但要说没有诚意,虚有其表她是不认的。 刚想开口反驳。 却被一旁一直没有发言的长公主抢了先:“我府中确实不缺玉佛。” 众人一听,长公主生气了?这是要与惹得太后不喜的谢家女撕破脸皮? 大家都睁大眼睛,津津有味的准备看戏。 却听长公主继续说道:“但却都与谢姑娘送的这一尊不可相提并论,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谢姑娘有心了!” 长公主的声音有些沙哑,众人望去发现她已经红了眼圈。 大家正疑惑呢,却见人群里走出身穿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的姑娘,她走到玉佛面前。 “这玉佛!出自我父亲之手。” 说话的是长公主的长女万宁郡主,她泪眼婆娑轻轻抚摸着那尊玉佛:“一般的玉佛千人一面,都是程式化的刀法雕法,唯有我父亲会将佛像雕刻成活人写生一般。” 众人一听,这才想起来十八年前战死在南蜀地的韦驸马确实是个玉雕爱好者,眼前这玉佛真是驸马的杰作? “在沫儿看来,这尊玉佛无论从开脸、雕工、造型、刀法都是一流的,佛面形态生动精巧既耐看又有味道,可爱浑厚,充分体现了人物立体圆雕雕塑艺术所追求的东西的在内。” 陈沫儿立刻对玉佛一番称道。 众人也跟着附和着,这佛像雕刻的如何如何精妙。 只有季氏想起先前自己评价玉佛的雕工不精,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 世人皆知,长公主对驸马情比金坚,驸马死后这些年一直没有改嫁,这下好了,没讨好也就罢了,竟还得罪了长公主。 平信伯夫人也暗骂谢婉意,被季氏那般奚落竟也不还嘴解释,害得她也掺和进来说了几句。 好在长公主也是个大度的,她似乎并未生气。 只是命人将玉寿佛好生收好,便招呼谢婉意落座。 陈夫人见长公主心情大好,便挽着着陈沫儿朝迎了上去。 “瞧见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们这礼可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长公主我们也为您准备了贺礼。” 陈夫人谦虚的话语也挡不住脸上的信心满满,她对身后的侍女吩咐道:“快将石木染的那幅新作呈上来,” 为了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见石木染这三个字,她故意抬高了嗓门。 果然,本都四散而开的宾客听了到了石木染的名号,又围了过来。 “想来大家也都知道,丹青阁已经半年没上石木染的作品了,我这幅作品也是得来不易,希望长公主喜欢。” 陈夫人早便打听到,长公主挚爱石木染的丹青,听到石木染的名字她的眸光果然一亮,这个神秘的画坛新秀,她甚是仰慕,也曾派人去丹青阁抢到过一幅真迹,现在还挂在书房之中,真是越看越喜欢。 可近来,石木染一直没出新作,弄得曾经的画作也越发珍贵起来,想再求得一幅真是太难了。 “陈夫人有心了。既然是新作,想来大家也都没见过,快来打开让我们一同欣赏。” 长公主她淡淡的语气中明显透着些期待。 陈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得意,她下颌微扬,吩咐下手将画卷打开。 这是一幅夏蝉图,微观的角度,画风确实是石木染惯有的清奇,蝉,石木染曾经也画过。 众人看了皆是感叹,这画作实在是好,石木染的画作果真每次都不会令人失望。 第50章 赝品 成玉一见,顿时火冒三丈,这些人先是讥讽她家小姐送的礼物,现在还敢伪造她家小姐的画作。她可顾不得那么多,脱口说道: “这是赝品!石木染近来并没有作画!”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目光这才从那画卷上挪开。 “你什么身份?说得好像认识石木染似的!赝品?一个丫鬟懂什么?别说是你,就是你家小姐怕也是没这个鉴赏能力吧?竟敢说陈大学士的夫人送的画是赝品!” 说这话的是平信伯府的大夫人季氏,不知何时她已站到了陈夫人身后,这一趟已经得罪了长公主,倒不如巴结陈夫人,内阁大学士品阶虽不高,确是皇帝眼前的红人。 “你们狗眼瞧人低!可我纵是身份低贱也不会拿赝品送人当礼物。” 成玉小脸通红,她也不认识眼前这些人,但她觉得无论是谁也不能贬低自家小姐。 “啪!” 季氏几步上前,狠狠打了成玉一耳光。 “哪里来的野丫头。还有没有规矩了!” 陈夫人也气得牙痒痒,一个商女家的丫鬟真是胆大包天,伯府这个季氏倒是替她解了气。 谢婉意本是不想惹事的。 没想到一来便好似被针对了,见到成玉半边红肿的脸颊,她柔和的目光中迸发出凶光。 “啪!” 她伸手一个耳光重重落在了季氏脸上。 季氏也算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她认识人,她与云歌是妯娌,平日里云歌没少受她欺负。 季氏似是没反应过来,一双凤眼震惊的看向谢婉意。 宾客们也都一怔,刚才季氏揶揄她送的礼她默不吭声的,看着性子柔柔弱弱,这会儿怎么就突然暴走了?季氏好歹是伯府大夫人,只是打了她的丫鬟一耳光,便被她狠狠还了回去。 果然是个粗野不堪的商家女,毫无世家大族贵女的风范,这样的女子若是嫁给太子还了得? 陈沫儿眸光一亮,满心期待的看着这场好戏。 “你?你竟敢打我!” “我打你又如何?” 谢婉意眼神幽幽,语气阴沉。 “你!你难不成真以为就你这等货色能嫁进东宫去?我告诉你!太后反对这门亲事,我看你这大梦怕是该醒了!” “这与我的亲事何干?我打你,是想提醒你!平信伯这些年吃的聚神丸是我珍草堂独家秘制的!聚神丸有多昂贵我想你也知晓,就你们伯府那点俸禄是否供得起这份开销?若不是我看在云歌的面子半卖半送,你以为你如今还能站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打我的丫鬟?” 季氏左脸已经红肿,皮下也出现分散的小红点,这一巴掌力道极大,她感觉火辣辣的生疼。 她捂着脸听完谢婉意的话,她气愤的脸上,厉色立马散了一大半,平信伯今年六十了,身体患病,吃什么药也不见好,就靠着珍草堂的聚神丸续命呢,可以说,聚神丸续的不仅是平信伯的命,也是续着这伯府上下最后的一丝荣威。 平信伯若是死了,朝廷便会收回爵位,到时候全家的日子就是从天上落到地上。这是伯府众人处处巴结结交权贵的原因,趁着还带着伯府的光环。 她要真断了给平信伯的聚神丸,平信伯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站在季氏身旁的平信伯夫人脸色铁青,她心知肚明谢婉意这话分明是威胁! 季氏捂着脸回头看向平信伯夫人求助,却见平信伯夫人微微垂下眼去,故意撇开了她的目光。 季氏只能委屈的捂着脸,暗暗咬着牙。 “今日是长公主寿宴,我不与你这种人一般见识!” 她悻悻退到了平信伯夫人身后。 “现在知道不跟我一般见识了?既然知道是长公主寿宴,为何先出手打人?” “谢姑娘也莫生气,此事起因也是您的这位丫鬟诽我赠给长公主的丹青是赝品在先。” 陈夫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却冰冷。 谢婉意锐利的目光从季氏脸上平移到陈夫人脸上。 “诽?” 第51章 找人鉴定 谢婉意缓步走到那幅展开的丹青跟前。 嘴角发出一声嗤笑。 众目睽睽之下,她竟一手将那画撕成了两半。 一些喜欢丹青的宾客不禁发出惊呼,惋惜不已。 众人对谢婉意的举动震惊至极,她怎么敢撕了石木染的画,她怎么敢毁了长公主的礼。 果真是粗俗不堪的商女! “你!你知道石木染吗?他可是时下京都最负盛名的画家!你竟敢撕了他的画作!你以为有钱了不起吗?那可是石先生的画,那是你这种人花多少钱都是买不来雅致!你!简直是罪大恶极!” 陈夫人已经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她一番责怪,那样子全然没有先前的宗妇风度。 其他的宾客们也都看不下去了,都对谢婉意刚才的行为议论纷纷。 “我就说商户人家能养出什么贵女来?真是个活脱脱的泼妇!” “她能知道什么石木染,又见过几幅画,骄纵惯了还不知自己惹了大祸!” 谢婉意不顾众人的目光,淡淡走到长公主面前,恭敬开口道: “民女之所以撕毁这位夫人送的画,是不想长公主被蒙骗,我家丫鬟没说错,那的确是一幅赝品。” “赝品?谢姑娘说话得有凭证。这幅画是一位尊贵之人赠予我父亲的,绝不可能为假!” 陈沫儿面色淡定,语气却铿锵有力,说得十分笃定。 季氏捂着脸,站在人群中小声尖酸道:“陈姑娘是京都第一才女,父亲又是博学多识的陈大学士,怎会不分丹青真假,我看就是有些人怕陈夫人的贺礼,抢了她的风头!” 谢婉意本不认识陈沫儿,听了季氏的话才了解一二。 “凭证?陈姑娘是想让我证明我没做过此画?” 谢婉意淡淡望着陈沫儿,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们不是听不懂,只是不敢相信那话表面的意思,总觉得是自己的理解出了偏差。 “长公主殿下,可有笔墨纸砚?” 长公主眸中微微闪着光,立刻吩咐身后的侍女去取谢姑娘所需之物。 陈沫儿全然没把谢婉意的话放心上,只当她是口不择言的胡话,她将被撕毁的画捡起来,递到长公主手中。 说道:“长公主殿下,谢姑娘没有凭证却一口咬定这是赝品,沫儿觉得可以将画送到男宾区去,林太傅、翰林院编修郑大人、国画师夫兰先生这几位都是京中德高望重的大儒,他们的画也是有说服力的。” 长公主幽幽地看向那幅画,虽心中早有判断,却见这陈沫儿纠缠不休,只好轻轻叹了口气,吩咐下人道。 “就按陈姑娘说的,将画拿到男宾去吧。” 陈沫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继续说道:“若鉴定为真,那谢姑娘今日不仅是撕毁了我母亲精心为您准备的寿礼,更是糟蹋了一副石木染宝贵的丹青,还破坏了长公主的寿宴,沫儿以为此事就算不惊动京兆府也该小以惩戒,不然这往后什么人都敢……” 陈沫儿喋喋不休个没完,却听到身后宾客们发出阵阵惊叹,她回头,见到宾客们都围在谢婉意身边,八角亭中的石桌上铺着宣纸,谢婉意拿着画笔垂头正在画些什么。 她心中嗤笑,那泼妇也会握笔?莫不是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之举,当众写认错书?哼,她能识得几个字? 我倒要看看。 陈沫儿快步朝石桌走去。 第52章 她便是石木染 只见一幅夏日山居图赫然纸上。 墨笔画长松高岭,墨色浓重。用笔苍逸,山石作披麻带解索皴,是其本色。长松苍郁,笔法繁复湿润,山间林木分别远近大小,或精勾或漫点,墨色清润,整个画面阴阳向背,层次分明。 画风于苍浑中见秀雅,于繁复中显灵秀。 围观宾客皆是感慨,皴笔线条短而细,乱而密,似句似点,以线立骨,力求清中见浑,浑中求清,不是天才画师石木染还有谁能画出? 长公主看着谢婉意,嘴角淡淡一笑,谢家,她想起来了,清苑真是生了一个奇女子! 陈沫儿看到那画,惊得合不上嘴,怎么会?怎会和石木染的画如此像? 难道, 难道,她擅长模仿石木染? 再多,她也不敢想了。 朱书翠嘴角一笑,她松开挽着陈沫儿的手,几步凑到谢婉意身前,满眼的崇拜:“婉儿姐姐,原来你就是石木染!” 此话一出,众人简直惊掉下巴,这画的水准他们虽看在眼里,但始终是不敢面对这个现实的。 可是她说的没错啊,眼前这个一直被小瞧商女就是石木染! 她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了。 陈沫儿更是如雷击一般怔在原地。 “怎么会?石木染竟是个女子?还是个粗鄙的商女?” 她嘴里默默念着,始终不敢置信。 此时,送画去男宾区的侍女已经回来。 “回禀长公主,刚刚林太傅、翰林院编修郑大人、国画师夫兰先生都看过了,确实如谢姑娘所说,此画并非石木染真迹。” 陈家母女听完直接瘫坐在地上。 陈沫儿脸颊染红,感觉千万蚂蚁在脸上爬,这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还不如一个商女的丫鬟,连一幅丹青也辨不出真假,她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啊。 “不可能!不可能!太子殿下怎会送一幅假画给父亲?!绝不可能!” 陈沫儿面色惨白嘴里不停念叨着。 众人一听,这赝品竟是太子殿下送给陈大学士的! 陈大学士是朝中新贵,太子殿下竟私下送他字画! 皇上最讨厌的便是争权夺势、结党营私。 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定得发难太子了。 众人接头接耳之际,谢婉意也已收笔,她抬头看向站在石桌旁的长公主,毕恭毕敬道: “刚刚那幅虽是赝品,我也不该撕毁,那便用这幅当面所做的真迹当做赔偿。夏日山居图,画的正是长公主的心境,虽身居于闹市,仍能保持一颗宁静悠远,华滋朴茂的本心,民女今日得见深有触动!” 看着崇拜许久的画师在眼前完成的这幅画作并赠与自己,长公主难掩内心的激动道:“一向喜欢您的丹青,今日得一见倍感荣幸,这幅墨宝我必将精心收藏。” “承蒙长公主喜爱。我是石木染一事我本无意让人知晓,可陈姑娘今日非让我拿出凭证,我别无他法,既已至此,已违背我化名作画的初心。今日人多,我也正式宣布世间再无石木染,往后可别再上当受骗买到了赝品,更别拿赝品送人闹出笑话来。” 谢婉意今日是来见云歌的,却闹了这么大一出戏,顿时便觉得心累无比,她的目光四下搜寻,终于看到了云歌站在人群后排。 谢婉意的眼眶有些红,她看到云歌便觉得心痛,云歌虽说不出话来,眼神里已盛满欢喜。 “既贺礼已送到,我便不再打扰了。” 谢婉意礼貌的向长公主告退。 谁闹了这样一场不愉快,也是不愿再久留的,长公主没有强留,却与郡主亲自送她出府,给予了贵宾的待遇。 谢婉意回头瞟了云歌一眼,默默走了。 她今日打了季氏的脸,也得罪了平信伯夫人,定是不能在这里与云歌再有交集,她不想给云歌平添麻烦。 第53章 流言 谢清苑自打那日从程府回来,便一直忧心忡忡,她并没向任何人说郑氏的激烈反对。 此事是她欠考虑了,她没想会如此复杂。 重提和程府的亲事,就必然会让众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王芷柔身上,王芷柔会为自己女儿莫名背上失踪三个月不清不白的骂名,哪怕最后程元修愿意娶,程老夫人也同意了,也会让王芷柔和程府都陷入舆论漩涡,京都的吐沫星子能压死人。 谢清苑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及时止损,这门亲事不再议了。 可心里始终觉得对王芷柔甚是亏欠,拆了一对有情人不说,还平白毁了她的声誉。 她想了几日,终是有了个法子。 那便是给王芷柔换一个名字和新的身份,对外就说她是谢清苑养在庄子上的养女,如蔡慕清和蔡云歌一般,刚从庄子上接回来。 这样一来,以谢府的人脉和财力,王芷柔也能再一门不错的婚事。 就是此事最后也需要与夫君王季川,还有秦氏母女商量,若是他们都同意,那就立刻着手办。 一切都盘算好了,正要召集大家一起来商议,秦氏却带着王芷柔提前来找她了。 原来近些日子,京都都传遍了,大婚当日失踪的谢府堂小姐王芷柔回来了,谢府正与程府正在重新商定婚期。 失踪三个月的女子程府竟也会要? 是啊,姑娘家的名誉最重要。 那姑娘不会是与情郎私奔,而今反悔了? 不过,听说程府落魄,这些年都是靠谢家接济的,怕是也不好拒绝。 那王姑娘失踪这些日子到底在哪儿,遭遇了什么事儿? 坊间议论不断,猜测不断,甚至给王芷柔编出了好几个失踪经历来了。 其实,近些日子京中讨论最多的是谢婉意,她在长公主府的事情已经被传成了一桩奇闻! 谢府千金与太子殿下的婚事太后反对。 太子私下结交陈大学士,并送了一幅石木染的假画。 陈大学士的夫人又把假画转手送给了长公主做贺礼,谁知席上竟有石木染本尊。 谢府千金竟是大名鼎鼎的丹青圣手石木染。 陈沫儿逼得石木染退出画坛了,真是可惜。 …… 总之这个故事,无论是在朝廷命妇圈、京都贵女圈、诗画文墨圈、市井小民圈都是被津津乐道。 在说书先生的添油加醋下,越发传奇精彩。 相较而言,王芷柔和程元修要重商婚事的事本该是无人关心的。 程府的二夫人闵氏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花了区区几两银子收买了几个多嘴的婆子,竟然也掀起小风浪,真是不可思议,倒像是还有人在暗处为她投了大手笔推波助澜似的。 秀安堂里。 秦氏边抹眼泪边哭诉:“如今这事是闹得沸沸扬扬,我家芷柔一个未出闺阁的姑娘,被那些个脏嘴说得……” 王芷柔哭的没有秦氏汹涌,看着却更楚楚可怜,她替母亲摸了摸眼泪,只听秦氏继续道:“我这为娘的真是没法听,这亲若是成了,我家姑娘是个被婆家欺辱的,这亲若是没成,芷柔这辈子怕是也嫁不出去了!芷柔的命可真苦,从小便没了父亲,如今还要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不过,我想啊,结了还是比没结好的,若是程府真不要芷柔了,她没脸活下去,我这做母亲的也不愿活,娘俩就一起死了去!呜呜呜……” 谢清苑听了也难受,她觉得王芷柔是为了谢家才落得如此下场,她如今的这些都是替自己女儿受的。 但事实却是,老管家蒋云对府苑看管极其森严,往日里一只鸟也别想飞进来,王芷柔也想不通一个经商之家就算有万贯家产也不必如此谨慎。 那谢婉意又从不参加京都贵女们的聚会,极少出门,王芷柔根本找不到任何时机对她下手。 只有大婚之日,府中忙碌,宾客复杂,才有机可逞。 若是得手,她便假以谢家大局为重放弃成亲为谢婉意顶着。 若是失手,她便认命嫁进程府去也不算亏。 她得手了,本以为可以以谢婉意的名字迎接她蜕变的人生,却不料谢婉意竟回来了。 在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回来了。 当时新娘丢了弄得沸沸扬扬,现在新娘又回来了,还要重启婚事,闹得更是沸沸扬扬? 这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屎盆子最后扣在自己头上,自作自受。 第54章 找婉儿 谢清苑去程府的行程低调,谢府不会传,程府更加不愿意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此事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难以收场。 本以为不与程府重新结亲,便不会有人关注此事,就当王芷柔人间蒸发了,再给她默默换个身份即可。 现在这样一闹,她之前想的法子实施起来怕也是很难不引人怀疑,有心去探究定是藏不住的。 谢清苑正不知如何开口,却听于嬷嬷来报。 “夫人,程府大公子来了,可他没有拜帖,我便让他先在府外候着。” “快带他来见我!元修不是没有礼数的人,他定是听了传闻一时心急。” “是。” 谢清苑眼中闪现一丝欣慰,她看着秦氏母女说道:“元修这孩子对芷柔一片痴心,这些日子也一直瞒着他说芷柔失踪了,现在定是听说芷柔回来了,着急来见芷柔的。不管外人怎么说,元修这孩子对芷柔定是放不下的。” “若是真要结亲,现在与他见面于理不合。” 王芷柔柔声开口道。 她已经够烦了,想到程元修一见她就两眼发光死皮赖脸跟着她的样子,便更觉得烦扰,她不想见他。 谢清苑点点头,觉得王芷柔说得在理。 “那你们先去内室,一会他来了,你们也好听听他怎么说。” 内外室只隔了屏风,谢清苑是想让秦氏母女听听程元修对芷柔的关心关爱,叫她们别凡事想得太悲观。 秦氏母女也同意了,便去了内室。 程元修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脸如桃杏,姿态闲雅,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只是腿脚有点一瘸一拐的。 “元修拜见伯母。” “元修不必多礼。” 谢清苑刚想让侍女引他落座,却见程元修已急不可耐的开口道: “元修听到近日京中的传闻,这便立刻赶过来了。” 谢清苑低眸瞟了一眼,内室的屏风,嘴角淡淡一笑,程元修很着急很担忧,他一进门她便瞧出来了,他心里一定是有王芷柔的。 “元修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那,对于传闻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信。” 谢清苑心中欣慰,刚想告诉他不信就对了,却听程元修继续开口道: “她不能封笔,石木染岂能说不画了就不画。” 谢清苑正诧异,程元修却满眼诚恳继续说道:“伯母,你能否我让见婉儿一面,很多事我想当面问她。” 婉儿?他要见婉儿? 以往不是最怕见婉儿的,如今怎么主动求见了? 谢清苑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说不出话的。 屏风后的王芷柔同样震惊。 谢清苑看着程元修的眼睛求证般的问道:“你说你想见谁?婉儿?” “是,元修此行便是为婉儿而来,我听闻了长公主寿宴的事,实在担心这才不顾礼数直接上门来。婉儿可在府中?伯母能否让我去见她?” 程元修眼神迫切,谢清苑只觉得头脑发昏,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尽力平复好心态,缓缓开口问道: “婉儿的事情先放一边,你近来可听到关于芷柔的传闻?” 第55章 心有所属 程元修表情淡然回答道:“听说了。” 谢清苑更是惊讶了,自己的事情都被传的沸沸扬扬了,他竟还有心思来关心别人的事情。 “那这门亲事你怎么看?” “此事我母亲说已经拒绝了,重新结亲是谣传。” 屏风后的秦氏母女一听更是心凉了一大半,原来程府拒绝了。 谢清苑有些着急的继续问道: “不关你母亲,也不关流言,伯母问的是你自己怎么看,你是否有心娶芷柔?” 程元修目光坚定,认真的答道: “我先前对王姑娘有些误会才会产生本就不该有的情愫,如今元修已认清本心,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程元修的新娘,都绝对不是王芷柔。” 此时,谢清苑还没做出反应,王芷柔已经按耐不住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 “你说什么?” 程元修见到她的那一瞬,目光立刻冷冽起来。 王芷柔泪眼汪汪望着程元修,她的声音娇柔:“元修,你不要听信那些谣言,我心中唯你一人,是绝不会做出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情的,我清清白白。” 程元修冷冷说道:“我不想娶你,与谣言无关,你的清白无需同我讲,我本也不在意。” “我不信,我一片真心待你,你怎能如此对我始乱终弃?” 王芷柔实在想不通,一条她脚边的狗怎么突然不认她了,她顾不得谢清苑在场,直接上前抓住程元修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 “程某已心有所属,王姑娘还请自重。” 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 “母亲!” 一道清亮悦耳的女声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谢婉意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那若如雪的肌肤透亮,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如仙女下凡一般。 她身后的成玉和丁香提着大大小小的锦盒,应是刚从街里买了东西回府。 程元修看向她的一瞬,眸光一亮,王芷柔看在眼里,气的牙痒痒,哪怕是一条狗也不能让给谢婉意。 谢婉意看到屋里众人,似是有一些意外,不过很快她便笑盈盈的走上前来。 “婶娘、堂姐也在?”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程元修身上,她满眼茫然,礼貌地问道:“这位公子是?” 在场众人被这话问的瞠目结舌,这不是她以前死皮赖脸追着要嫁的程元修吗? 谢清苑还没反应过来,程元修皱着眉,神情恍惚:“你不认识我?” 谢婉意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眼睛,懵懂的摇了摇头。 谢清苑赶紧对程元修说道: “婉儿最来磕伤了头,很多人事都不记得了。” 受伤了?程元修看着谢婉意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眼中是掩不住的质疑。 接着,谢清苑又对谢婉意说:“婉儿,这是程府的大公子。” 谢婉意一听脸上立刻漾起明媚的笑:“你便是我堂姐的未婚夫,真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程元修面色一沉,冷冷说道:我不会与她成亲,无论前世今生,我的夫人始终只有一人。 众人皆不知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谢婉意眉头微微一皱,胸口莫名泛起一阵恶心。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满脸的笑意。 好似没听见一般与他擦肩而过,来到谢清苑身边。 “今日真是太巧了,大家都在。” 她示意成玉和丁香将那些大小锦盒放在大理石六方桌上。 天真俏皮地说道:“婉儿知道堂姐即将出嫁,便去锦绣阁买了些首饰送给堂姐做礼物,堂姐你看,这里有金丝香木嵌蝉玉珠 ,宝蓝点翠珠钗、碧玉滕花玉佩.... ” 第56章 于她而言已无价值 “真是名贵,只是姐姐怕是配不上。” 出嫁?自己如今声名尽毁,连程元修都不愿意娶了!她竟还拿这些首饰来看笑话! 王芷柔打断谢婉意的话,抹着眼泪,转身朝门外走。 走时也不忘可怜巴巴的看程元修一眼,可他竟两眼直直看着谢婉意,全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秦氏剜了程元修一眼,匆匆追了上去。 谢婉意满脸迷茫,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 谢清苑咬咬下唇对谢婉意说道:“你劝劝元修,母亲去看看你堂姐。” 刚才那母子俩便要寻死觅活的,现在程元修来了,火上浇了一把油,谢清苑实在放心不下。 屋内只剩下程元修、谢婉意和她的两个丫鬟。 程元修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为何将我扔在客栈不辞而别!” 谢婉意还没做反应,身后的半玉和丁香本在整理那些锦盒,此话一出,吓得锦盒散落得一地,赶紧蹲下来低头收拾。 谢婉意轻瞄了一眼满地的凌乱,清澈的眸子满是诧异望向程元修:“你我今日才初次见面,程公子请注意各自的身份,慎言。” “初次见面?”程元修眼中充满了探究,他掀起袖筒,露出手腕的箭伤,然后又指了指自己一瘸一拐的腿问道:那我这些伤何来? “程公子莫不是也伤了脑子,尽说些婉儿听不懂的话。” 谢婉意回头看到成玉和丁香已将锦盒整理好,便朝她俩说道:“走吧,我们回芙蓉阁。” 见谢婉意正朝外走,程元修心急追了上前。 “你不认也罢,我今日来是想问你长公主寿宴的事!太后为何对你不满?你当真不再画了?她们....” 程元修说到这,顿了顿,眼神飘忽地加快语速说道:她们可有刁难你? 谢婉意一直保持笑意的眸子,此时也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她抬头看向程元修,缓慢又有力地问道:“与你程公子何干?” 程元修一时也被问住了,确实,她如今是准太子妃,还是新晋京都第一才女,她的事情与他何干? 就算与他有关,长公主寿宴他连赴宴的资格都没有,他又能为她做什么? 想到这儿,他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忽然就明白了。 于她而言,他已经毫无价值,当初救他出军营或许只是怕他在萧珩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然也不会半路便抛下他自己走了。 他眉心蹙了蹙,双目微沉问道:“所以我和王芷柔的婚事也是你一手撮合的?我奔你而去,你却明知我最厌恶她还故意将她推向我!” 谢婉意还没开口,身后的成玉已经沉不住气,满脸不忿的说: “程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家小姐当初一心奔你而去的时候,你是如何厌烦和逃避的!如今见我家小姐与太子殿下好事将近,你却又来招惹!我家小姐已说不认得你了,请你与你心心念的王姑娘紧紧锁死,别再这般骚扰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天生凤命,一般人惹不起!” 谢婉意看着成玉气呼呼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她自己都无所谓,反而把成玉气坏了。 她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对程元修道:“成玉失礼了,婉儿替她给程公子赔礼。程公子学识渊博定是不会计较的。那我们这便走了,程公子也请回吧。” 程元修被小丫鬟一顿骂完,半天缓不过神来,愣在原地呆呆看着谢婉意远去的身影。 那个身影明明曾经每日都在他的左右,如今却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无能为力。 第57章 太子认错 “皇上,外面下起雨了,太子殿下还在外边呢。” 福安一边替皇上添上油灯,边轻声问道。 皇上看着手里的折子,头也没抬,淡淡说道:“跪几日了?” “从长公主寿宴到今日已有四天了。” “愿意跪着便跪着吧。” “是!” 服侍多年,福安哪能猜不出皇上的心思。 他默默退出御书房外。 今夜的雨下来急也大,太子跪在雨里,全身红罗常服已经湿透。 一见到福安出来,萧渊立刻急切的问道:“福公公,父皇还不想见我吗?” 福安立身在长廊底下说到:“太子殿下,皇上的话福安早便带到了,殿下没有犯错。” 萧渊摇了摇头,也不知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神情悔恨不已:“若没犯错父皇怎不想见儿臣?” “皇上不是不想见太子殿下,而是不能见太子殿下。” “真的吗?父皇没有因为我私下送陈大学士字画而生气?” 福安听罢,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皇上怎会不生气,长公主寿宴上的事,他当晚便听说了。 本以为太子只是能力欠缺了些,本质是醇厚老实的,没想到竟在私底下搞这些拉拢人心的把戏。 陈大学士是朝中重臣,目前没人能顶替,若皇上因此治罪太子岂不会生了君臣嫌隙。 长春宫里。 皇后卸下妆饰,换上了一身寝衣,她立在殿门口,看着越下越大的这场暴雨,眉头紧锁。 身旁的徐嬷嬷说道:“雨这么大,太子殿下还跪着呢!” “下雨好,淋雨生了病,弹劾他的折子自然就少了,此事也就过去了。若不下这场雨还不知得跪多久呢。” 心疼归心疼,皇上既不见他,便是没想要治罪,即便知道如此,她的心情也糟透了。 巴结拉拢陈大学士是她的主意,如今她只是恨。 她恨陈大学士竟能生出如此蠢笨的女儿。 她恨谢婉意一个商女竟是个什么丹青圣手。 她恨一向不喜铺张的长公主今年起什么幺蛾子,非要办这么场寿宴。 她恨此事偏偏生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萧珩刚夺回了失地,并与西凉签歇战协议,立下如此军功即将凯旋回京的时刻,她的儿子却在朝中结党营私,触怒了龙颜。 当年皇上因为淑贵妃与人“私奔”悲痛万分,她为了彰显自己的气度,她将流落民间的萧珩找了回来养在自己膝下,皇上果然对她青眼有加,并封她为后。 本以为一个失去母家势力的皇子除了给她做做仁善的面子,是毫无威胁的,却不想他竟处处压自己儿子一头。 她无奈只能将萧珩支派到西凉战场上去,刀枪不长眼,细皮嫩肉的小皇子指不定哪天就如他的外祖和舅舅们一般以身殉国了,可三年过去,他不仅没死,还屡获战功。 西凉边境纷争近10年,无数边疆大将都做不到的事情,竟被一个不及弱冠的萧珩三年就做到了,眼看着他就要拿些那些失地和熄战协议班师回朝了,皇后真是后悔当时没有直接将他一起杀了。 她温婉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狠厉之色:“萧珩何时回京?” “三日前便已启程了,不过大部队行军缓慢,此刻刚过平城,后日能到江州地界。” 徐嬷嬷答道。 “江州?江州不是闹疫病吗?” 皇后眸子一亮。 “江州的疫病前些日子已经控制住了。” “总有疏忽大意的。疫病而亡之人尸体就地焚烧,到时候死无对证,究竟怎么死的还不是活人说的算。” 皇后嘴角狡黠一笑。 “江州太守季正岩想调回京都,本宫这便给他个机会。” 她走到书案前,拿出纸笔,当下便写了一封信,递到于嬷嬷手中。 “你现在就去趟相国府,让父亲立刻派人,务必在后天前赶到江州,将信交给季正岩。” “是。” 第58章 谢家别院 “嗯~~啊~~” 夜色正浓,檀香山脚下的谢府别院里,一片漆黑,女人的呻吟声嘤嘤不断的从房中传出来,打破了山里寂静之夜。 千工拔步床上,秦氏陶醉的脸上渗出几颗香汗。 “川哥~你还是如年轻时一般强壮如虎~啊~每日对着谢府那个病秧子,真是苦了你了~嗯嗯~” 谢婉意全身僵硬,立在窗棱之外,黑暗中,她一双冰凉的眸子死死盯着房内两个不停晃动的身影。 闷热的夏风吹来,她倒觉得浑身冷得不住打着冷战。 秦氏每月初一十五说是替体弱的母亲去香山寺拜佛求平安,会在寺庙里住上两日。 而珍草堂也是每月初一十五盘点,父亲以账务繁忙为由,经常通宵在铺子里。 虽已做好十足的思想准备才来的,但真正站在这间房外看到这一幕,谢婉意还是气得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半老的徐娘最是有几分韵味,看着坐在自己身上卖力的女子,王季川满脸享受却并未搭理她的话。 秦氏继续娇声说道: “我们何时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嗯~那个病秧子怎么还不死?只要她死了,谢梦书那傻子难成气候~要不是那蒋云看得紧,我早就助她们谢家人早日到阴曹地府相聚了~” “你不要急,此时不必脏我们自己的手。谢府这些年一直藏着的那个秘密,已有眉目!等我拿到铁证,谢清苑、谢梦书、蒋云那些人,一个也活不了!你且耐心等着看....快快~~” 谢婉意眸子幽深,她缓缓转身朝别院外走去。 屋顶上,小五嘴里含着一根狗尾巴草正看着星星,低头见谢婉意往外走,立刻吐出狗尾巴草,起身几个跳跃消失在屋顶。 谢婉意走到别院门口的时候,小五已经站在夜色中等待。 谢婉意淡淡瞟了他一眼开口道:走吧。 她回府那日,蒋云便给她配了十个会武功的护卫,她觉得十个太多,便选了五个顺眼的,按年纪大小取了个名字。 小五虽年纪最小,却有一身了得的轻功,当个暗卫,来无影去无踪。 跟踪自然也是好手一个,今日便是小五带她来的。 马车停在山下,现在要和小五走路下山。小五静不住,在山里飞来飞去,谢婉意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人独自走在漆黑的山路上,但她知道小五随时都在,小五不服管教,但却很有契约精神,他的卖身契还在谢婉意手里呢,他走不远。 山路刚走了一半,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雨天路滑,谢婉意也心不在焉,刚走了十几米,便脚下一滑,正要摔个狗吃屎之时,有一会没见着的小五忽然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了她,他还有些稚气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又慢又笨!” 随后二话不说,扛起谢婉意,纵身起跳,谢婉意吓得心都快跳出来,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轻飘飘的包袱,被小五背着,轻盈的在树与树之间飞跃。 不过,这样真是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她便被小五放在了山下的马车旁。 “小姐!今日到底要去别院取什么,非得瞒着夫人这么晚出来。” 成玉看到谢婉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第59章 小五追踪 谢婉意钻进马车里,换上了成玉准备的好的衣裳。 眸光沉沉对成玉说:“成玉,今日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成玉连连点头:“成玉知道。” 她虽然不知道别院发生的事情,却知道小姐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家小姐是她见过的最聪慧的人。 小五没有上马车,谢婉意一回头他已消失在雨夜里。 “小五怎么能扛着您淋雨下山呢!他如此无礼,嘴还臭,小姐为何带他。” “看人不能看表面。” 谢婉意淡淡说道,脑海里却又回忆起别院看到那污秽不堪的一幕,心里翻江倒海。 母亲真是识人不清。 刚才王季川提到了谢府的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 母亲为何从未向自己提起。 难道,那件事是真的? 谢婉意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不,她绝不信。 一定是王季川的构陷! 此事,她也会自己查的清清楚楚。 马车经过相国府,谢婉意听到马蹄踏过积水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在深夜的街道格外刺耳。 谢婉意掀起马车上的帘幕,一个女子披着黑色斗篷骑着马朝相国府侧门而去,虽隔着一些距离,那眉目却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疑虑,就见到那人脚上那双只有宫女才会穿的蒲履,心中便立刻确定了答案。 那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位嬷嬷,只是,这么晚了,她去相国府做什么?何事不能等到明日呢? “小五!” 谢婉意只是唤了一声,声音并不大,小五便突然从马车外探进来一张不耐烦的脸。 吓得成玉身体一颤,往后缩了缩,心里暗骂真是个神出鬼没的。 “你去跟着那骑马的女子,看她去相国府是要做什么的?” 小五嘟了嘟嘴,嗖的一下又没了踪影。 “他是野猴子吗?小姐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吗?哪有下人对主子这个态度的!” 谢婉意心里本来烦闷,却被成玉这话逗笑了:“噗~确实像个野猴子。” 回到谢府的时候,已是三更天,谢婉意打着哈欠,刚走进芙蓉阁。 便见小二、小三和小四已经等在院中。 “你们?怎么还没睡?” 小四打了哈欠说道:“习武之人睡不踏实,听到有动静便起来了。” 她是五个护卫中唯一的女子,也是武艺最高强的,更是唯一一个谢婉意没有卖身契的,因为她来谢府当侍卫,全是自愿,图的便是那高昂的佣金。她年纪与谢婉意差不多,长相英气十足,一身江湖气息,性子也十分豪爽,就是,视财如命。 “今晚可算是加班?” 小四一脸期待的看着谢婉意。 成玉立刻回应道:“我们谢府是有钱,可也不傻,小姐没叫你们起来你们自己醒了与我们何干!” “哎呀,我就问问嘛,万一呢……哎……” 小四叹了口气,转身失落的朝自己房中走去。 小二、小三端正地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谢婉意轻声道:“你们也去休息吧。” “是。” 小二、小三毕恭毕敬答完,才转身朝各自房中走去。 谢婉意的目光却落在其中一人的 脚上,他一身衣袍干净整洁,唯独鞋子上有些水渍还粘着些许泥土。 谢婉意缓步走向那人 刚才站的位置,慢慢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一片小小的披针形的檀香叶片,幽深的眸子中闪现一抹微妙的神色。 就在此时。 小五嗖的一下从屋顶上落下来。 成玉再次被吓得一跳,若不是夜深人静,她真忍不住尖叫出声来。 小五吐出嘴里的一根野草,汇报道: “那府中有高手,我进去会被发现。只敢在府外转了转。那女的很快就出来了,没几分钟从后门出来一人一马,出城去了。” 小五说完,谢婉意眉心蹙了蹙:“这么晚了,何事要如此着急?小五可知那人去了什么方向?” “西北方。” 西北。 谢婉意眸子陡然一亮。 “小五还能追上那人吗?” 小五不悦道: “那人都出城半个时辰了!” 谢婉意面露难色,故作思考道: “看来小五还是年纪小了些,此事要找小三儿了,我记得他也曾说过擅长追踪的。” 话音未落,小五立刻豪气状云道: “谁说年纪大就厉害,我轻功甩他几条街呢!我们青.....” 话到嘴边,小五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停了下来,他继续道: “总之,那人就是出城一个时辰,我也能追上!” 谢婉意心中暗笑,小样儿,还拿捏不住你了。 “那好,你先等等。” 她来到书案前,写了两个字,然后让成玉照着抄写。 成玉不识字,但见样学样,也算是写了出来。 “小姐,我这写的行吗?” “嗯……挺像字的……不过没关系,能看懂就行。” 小五在一旁噗嗤一笑,成玉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婉意将纸条叠好递给小五,然后附耳交代道: “你跟着那人看他去了何地,然后找到……” 小五听完,点点头,转身从窗外跃出后便消失在夜色里。 “小姐,你看他!有门不走,非走窗!” 成玉嘟着嘴告状。 第60章 宴请 萧珩的西北军抵达江州正是晌午时分。 江州城门大开,太守季正岩亲自出城迎接,尽管是烈日当头,江州城内万人空巷,百姓们夹道欢迎这支为大殷抛头颅洒热血的凯旋之师。 宴席设在郡府内。 席上好酒好菜,将士们举杯畅饮,甚是欢悦。 季正岩还热情的将萧珩和几位官阶较高的将领请到了他的官邸,盛情款待。 乐师、歌姬、舞姬轮番演绎,官邸内歌舞升平,一派热闹! 将士们久驻边疆,枯燥乏味,今日难得各个把酒言欢、好一个沉醉。 唯独萧珩端坐在酒桌上,神色默然。 酒肉可吃,美女能看,可就是瞧不出有多大的兴趣,久不散场甚至有些许的厌烦。 季正岩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他表面陪着笑,心里却叫苦连连。 皇后娘娘可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他还偏偏拒绝不了。 若是非要谋害皇子才能调回京都,他宁愿一直在这江州。 但若是不谋害皇子便会得罪皇后和她背后的马家,他便只能谋害皇子了。 世人皆知晟王骁勇善战、武力超群,身边还有一帮勇将围绕,硬碰硬的刺杀肯定是行不通的。 于是,他便想用酒肉美女先麻痹心智,待其放松警惕后趁其不备,可看晟王这副样子似乎也很难成功。 但来了都来,还是试一试吧。 季正岩一个眼神,那些妖艳舞姬纷纷来到在座的将士身侧,有的坐在大腿上,有的搂着脖子,搔首弄姿,意乱迷情。 萧珩的左右也围上了两个舞姬,她们的抹胸拉的极低,只要稍稍一动便会春光乍泄,丰满的身材让人血脉喷张。 只是,舞姬那藕节般纤细的手臂刚要勾上萧珩的肩,却见那深褐色的眸子里迸发出可怖的厉色。 “滚~” 他的声音极低,却也极具震慑力,毕竟是军人,就这一个字便吓得那歌姬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萧珩的神色已是忍无可忍,他双手狠狠拍在面前的酒桌之上,瞬间,整块的花梨木裂成两半,满桌菜肴酒杯,呯哩哐啷震落一地。 热闹的府邸一下安静下来,将士们这才如梦初醒,各个端正坐姿、严肃的看向萧珩。 “我军将士打了胜仗,地方郡府宴请款待,我本无意扫兴!但季太守可知我麾下的这支军队之所以能啃下大殷十几年未平定的西凉边疆之争的硬骨头,靠的是严明的军纪!” 萧珩说完,起身厉声道:“酒喝够了,饭吃饱了,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行军!” 众将士们望风而靡,立刻立正站起来,跟着萧珩朝门外走去。 季正岩眯着那三角眼赔笑着跟上前来。 “晟王莫怒,此事是微臣思虑不周,一心想着犒劳英雄,却不想坏了军纪。微臣定会自省。” 萧珩阴沉的眸子望向那张阿谀奉承的嘴脸:“江州刚闹过疫病,城中百姓的生活都还未恢复如初,本王看你这郡府倒是另一番盛世繁华!” 他一字一句,句句铿锵,季正岩被萧珩狠厉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脸上的假笑也凝住了。 只能待在原地,看着萧珩大步流星的甩袖而去。 云屏之后,一身淡蓝色百花裙的女子,微微探出头,看向门口那个修长的背影,微微一笑,脸颊泛起一抹绯红。 第61章 倒戈 “晟王若真死在江州,就算说是疫病,父亲作为一州之长就不怕担责任吗?毕竟是皇子。” 季明珠一身淡蓝色百花裙,一边给季正岩斟茶,一边开口说道。 季正岩刚从席上散下来,心中烦闷,大口喝了一口茶,不悦地道: “你懂什么?他外祖父冠军侯早就死了!他生母淑贵妃又人私通跑了!连带着他也不受皇上待见。虽是皇子,一没背后势力,二没皇上撑腰,不然那么多皇子在宫里养尊处优的,为何就他去打仗?皇后娘娘什么人?她父亲是权势滔天的马相国,儿子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上,孰轻孰重我还分不清了吗?” “可是晟王收复失地,平定西凉,刚立了军功,此次回京必然会被皇上重用,而且我昨日收到姐姐的来信,提到了京中近来的奇闻。” 季明珠放下陶瓷茶壶,轻轻在六角方桌边坐下,看着季正岩说到: “太子殿下私下结交新贵,拉拢人脉,皇上正因此事生气呢!” 季正岩耷拉下来的三角眼,露出斟酌之色。 季明珠继续说道:“父亲刚刚见了晟王,谋害一事可有十足把握?” 季正岩叹了口气,的确毫无胜算,无论是相貌还是作风,晟王并非凡人,皇后的密信昨晚刚收到,也来不及做过多的准备,所以正发愁呢。 季明珠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杀不了,不如倒戈晟王?” “晟王如今对我如此厌烦,话都不愿同我讲,如何能取得信任?” 季明珠明眸亮说道:“女儿可以替父亲分忧。” 季正岩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 “你?你不会看上晟王了吧?” “难道不行吗?我若能当晟王妃,父亲还需处处求人调回京都吗?晟王府可不像姐姐嫁的那个落魄的平信伯府,她自身都难保,怎能给父亲的前程铺路,而我要嫁的晟王可是势头正旺,将来黄袍加身也不是不可能。” 季正岩油腻的肥脸上,狡黠一笑。 自己的这个女儿可是才貌双全的江州第一美女,萧珩不喜欢那些莺莺燕燕的伶人,不一定对她也无动于衷,若真能将女儿嫁给晟王,自然是好的。 但他想到皇后,又有些犹豫。 “父亲可是担心皇后娘娘那边不好交差?” 季明珠看出了父亲的心思,她莞尔一笑说道:“昨晚送信之人连夜赶路,现在还在别院休息呢.....” 季明珠明眸的眸子里露出一丝阴鹜:“晟王杀不了,一个送信的到了江州底盘,还摆不定吗?途中意外,信未送到。” 季正岩会心一笑,果然是他最得意的女儿。 不过多时。 萧珩从士兵们的住所出来,正穿过一座连接前后院的花园去到自己的住所。 他远远便看一个蓝裙女子爬在一棵李子树上似是在够那满树的红色李子。 萧珩眉头微微一皱,加快脚步,想要当做没见,赶紧穿过去 。 纵是再快也必须经过那棵树下。 只听头上一声娇柔的叫声。 “啊~~” 萧珩抬头看到蓝衣女子已脱手从树上落下来,直接砸向自己。 第62章 英雄救美 萧珩赶紧一个跨步向前躲去。 同时,一只结实的大手一把抓住空中女子的衣领,让她在空中停了下来,不至于摔在地上。 那女子被拎着后脖子,提在空中,看着有些滑稽。 陈石七将手中的女子拎到自己眼前,黝黑的脸上那双严肃锐利地眼睛仔细打量着手中的女子。 季明珠本来就觉得脖子被拎得生疼,猛然看到这样一张严肃可怕的脸,吓得再次尖叫。 “啊!” 这一声相较于前一声就明显真实多了。 “你什么人?在树上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陈石七声音粗犷,神态凶狠。 “小姐你怎么来这儿了!我们小姐是姜太守的嫡女!江州第一美女!你快将她放下来!” 一个身穿枣红色衣裙的小丫鬟从长廊里跑了出来,生硬的说着提前订好的台词。 “姜太守的女儿?”陈石七又将她拎到眼前看了看,说道:“长得不太像。” “要说是江都第一美女,嗯......”陈石七咂咂嘴,摇头道:江州,还是太小了。” 陈石七可是见过美女的,眼前手中抓的这个,尽管画着精致的妆容,依旧不可与之相提并论。 季明珠秀眉皱起,心中一阵气恼。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还不够美吗? 哪儿来的粗大三粗的糙汉,明明自己看准时间是要落在萧珩身上的,竟被他从空中截了下来! 萧珩低沉声音响起,只见他眸光淡淡,对陈石七说了句:“走吧,老陈。” 便转身朝厢房走去。 陈石七一松手,姜明珠从半空落了下来,虽是不高也吓了一跳。 陈石七拍了拍手,大步跟上萧珩的步子。 “要真是个长得好看的,你刚是不是就接了?” 陈石七打趣儿道。 晟王刚立军功,这一路,每到一城都有不少官家小姐投怀送抱,套路百千万,这等把戏,他们早已坦然处之,看破不说破。 “不是让给你了吗?英雄救美。” “可她不仅不感激,心里指不定骂我坏她好事呢。” 陈石七好似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萧珩: “对了,段金那小子呢?” “我安排他去办点事。” 陈石七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俩人又闲聊了一会,便到了萧珩住所。 看着天色暗下来,陈石七没多逗留,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 季明珠来的时候,萧珩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兵书,他抬头望去,季明珠换了一身鹅黄色纱裙,她手里提着一筐红艳的李子,只身一人,并未带丫鬟。 萧珩正想问罪段金怎么随便放人进来,却想到段金出去办事了。 萧珩轻轻叹了口气,他最烦应付这种事,话说过了伤人,不说透伤己。 女人比敌人还令他头疼。 “晟王殿下,刚刚明珠在园中遇险,多谢殿下的人出手相救,这是我刚才采的蜜糖李,是我们江州特产,明珠特意送来给殿下尝尝。” 季明珠说着,已经将小竹篮放在了萧珩面前的书案上。 她站的离他很近,鹅黄的裙摆微微已经碰到了他的大腿,一双美目直勾勾望着端坐在眼前的萧珩,暖黄的烛光映衬下,他的立挺的五官俊逸无比。 第63章 深夜送怀 萧珩倒是完全没有察觉,季明珠故意让裙摆蹭着他,只是觉得这女子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气,熏得头疼,他心中隐忍,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明珠说道: “救你那人住西厢房,你去拿给他吧。他爱吃。” “那位将士那边我已经让丫鬟去送了。” 季明珠说完,萧珩就想开口送客。 结果,季明珠抢着说道: “殿下马上要回京都了,明珠的姐姐嫁去了京都的平信伯府,昨日还给我来信提到了不少近来京都城内的奇闻轶事。有长公主寿宴、程府和谢家堂小姐重商婚事。” 季明珠仔细观察着萧珩的表情,他始终淡定自若,唯独听到程府和谢家堂小姐重商婚事之时,眸光一闪。 他对此事感兴趣? 季明珠停了下来,只见萧珩眼神开始有些飘忽,手上也不自觉连着翻了好几页书卷。她确定,他感兴趣。 于是,季明珠继续说道: “程府的新娘大婚当日没了踪影,如今过了三个月竟然又回来了,而且还想重新嫁给程公子,京中关于那王姑娘的传闻不断,有说是被土匪抓去当了压寨夫人,又有说跟情郎私奔又遭抛弃的,还有说是被人掳走卖进花楼为妓的,虽不知真假,但失踪这么久,清白还在不在没人能保证,女子的名节最是宝贵。所以这门婚事程府自然没答应,听说程公子还当众声明绝不会娶王姑娘,叫大家不要再谣传。如今闹得这般难堪,那王姑娘定是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听说每日以泪洗面,好似还寻了几次短见呢。女子就是可怜的。” 季明珠说完,见萧珩始终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卷,眉头紧皱,眼神晦涩不明,像一汪深潭。 却并没有回应,一时她也不知再找什么话题。 于是,又自来熟地将头凑上前去:“殿下在看什么?” 她伸头去看向萧珩手中的兵书,其实只是想离他更近一些。 她的发丝蹭到了萧珩的脸上,痒痒的。 忍无可忍! 萧珩站起身,脸上已经不再掩藏心里的厌烦:“夜深了,季姑娘请回吧!” 季明珠听出那冰冷至极的语气,心中反而涌上一股劲儿。 她还真就不信搞不定这个男人了! 她玉手扶额,娇艳的小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痛苦。 “近来天气炎热,明珠莫不是……中暑了?” 她娇弱的说完,踉跄几步便要朝萧珩扑过来,萧珩不耐烦地深吸了口气,一个灵巧的侧身闪开。 季明珠知道自己再扑便会重重倒在地上,于是顺势扑到了身侧的书案上。 她双手撑起身体,有些恍惚的站直了身子,含情脉脉的望着萧珩,竟缓缓褪去自己身上鹅黄色的轻纱外罩。 她纤细的手指扇着脸颊,娇嗔道:“嗯,太热了……殿下可知有什么解暑的法子?” 萧珩这会本就心烦意乱,此时已是烦躁到极点,他眸子一沉,一把扼住了季明珠的下颌,他结实的手臂青筋凸起,语气狠厉道: “本王且看你是朝廷官员家眷,留你三分薄面!你若继续恬不知耻就莫怪本王酒后失手了!活人才会热,尸体都是冰凉的!本王不擅长解暑,但把活的变成死的的法子倒是不少!季姑娘可还想一试?” 第64章 发现密信 季明珠的下颌被掐的生疼,她从未感受到如此恐惧,萧珩的眸子里充满杀意,他不是在吓唬自己,没想到这张精致的俊脸发起怒来竟比白天的那个黑脸大汉更加恐怖! 此时,屋外传一阵嘈杂。 段金和陈石七带着几个士兵,押着季太守大步走进到屋内。 父女见面,一个被扼着下颌,一个被五花大绑,四目相对,绝望幽怨。 陈石七一见衣冠不整的季明珠,怒目圆瞪走上前来:“就你也想玩色诱这一套?是不是你父亲派你来谋害晟王性命?” 萧珩一松手,季明珠立刻瘫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殿下!这个季正岩果然有问题!卑职一路尾随,发现他除了这座郡府内的官邸外,还有一处私家别院,装修奢华至极,以太守的俸禄要住那套房子不知道要贪墨多少百姓的钱粮!” “哎呀!你快跟殿下说重点!” 陈石七气得根本耐不住性子,贪污什么的日后细查,段金这次可是逮到了天大的阴谋,他刚才在外面便已经听说。 “听我慢慢说,卑职发现季正岩去别院是去杀人的,带上来!” 段金一声招呼,门外又抬进一具尸体。 段金伸手拿了一颗桌上的李子,一口咬下去,边嚼边说:“卑职顿感此事蹊跷,于是将那别院查了遍,发现了这个!” 萧珩打开信件,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心中一寒,皇后曾亲自教他读书写字,信中的一笔一画写出的那些冰冷绝情的文字竟是如此讽刺。 段金吃完手里的李子,对屋内其他士兵说道:“行了!你们出去吧!今日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务必给我把嘴管严实了!” 士兵们退去后,屋里只剩下萧珩、段金、陈石七和季正岩父女五人。 段金黑亮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犹豫说道:“殿下,季正岩已经招了,写信之人是,是.....皇后娘娘。” 见萧珩似是并不惊讶,段金这才放心的一脸愤恨大骂:“她可是你的母后,虽不是亲生,毕竟一手带大,怎么如此狠毒。” 世人皆说大殷皇后仁慈贤德,竟能做出设计谋害皇子之事,段金实在难以置信。 “季正岩把这封信放在一个匣子里,这里面还有不少信件和凭证,卑职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请殿下定夺。” 段金说完,将一个黑色檀木匣子放在萧珩面前的书案上。 萧珩目光沉沉看向季正岩,他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晟王殿下明鉴,卑职虽接到皇后娘娘的密信,却未有过谋害殿下的心!你看地上这个死人,是皇后的信使,我将他杀害,就是为了制造信使意外而亡,我并未收到密信的假象。晟王是皇子,又是英雄,我身为朝廷命官怎会杀害忠良!” 萧珩嘴角冷冷一笑,眸子紧紧盯着季正岩道:“身为朝廷命官,你不应该第一时间将收到的密信呈交给皇上?” 季正岩耷拉下来的三角眼里挤出几滴眼泪。 第65章 精灵报恩 “晟王所言极是,但皇后身份尊贵,背后还有马相国的势力,我只是一个小小地方太守,实在是蜉蝣撼大树。这匣子里面全是这些年我与马家的信件和凭证,有贪污的、受贿的……殿下看看这些,够不够留我一命?” 季正岩说完,季明珠从地上爬起来,神情甚是吃惊和失望,她哭着朝季正岩说道: “父亲!你竟如此糊涂!你枉我对您如此敬重!” “你可别在这给我装了!夜深人静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到男子居所到底是何意?” 陈石七问道。 “送李子,江州蜜糖李最是清凉解暑,我想送给晟王品尝。” 季明珠急切的辩解道。 “李子?你送来的?” 段金看着自己刚吐出的李核,脸色一白: “呸呸呸!是不是下毒了?” 段金立刻将手指伸进嗓子眼儿里,想要催吐。 “李子无辜,人不无辜,无非是杀不了,便想投靠。” 萧珩淡淡说道,他伸手打开木匣,简单翻看了一番。 “这些还不足以扳倒马相。” 他冷目微抬,看向季正岩: “但能暂且保你一命。你且记住,你的命在本王手中。” 他手指轻轻敲了敲黑色木匣。 然后转脸对段金道: “把尸体还给季太守,随季太守自己处置。然后送季太守回府休息!” 段金一脸不解:“就这么放了?” 说完,他便后悔了,殿下如此决断定是有他的道理。 他不再追问,给季正岩松了绑,便带着季正岩父女出去了。 陈石七问道:“殿下不想打草惊蛇?” 萧珩低声道:“还需等一个时机。” 说完,他深邃的眸子望向陈石七: “江州城外送信那蒙面人可有追到?” 陈石七眉头一皱,为难道: “那人像个野猴子似的,我派出的好几个人骑马都没追上,无功而返了。” 说完,他又神情懊恼道:“还是小瞧那人了,早知道我便自己去了。” “你?” 送信之人虽身形不健壮,却灵巧无比,一看便知是个轻功高手。 陈石七那大身板子抡大刀砍人行,轻功可真是一言难尽,哪里可能追得上。 萧珩不愿打击他,便没再说下去。 他打开那人送来的那张皱皱巴巴纸条。 纸上只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小心。 陈石七把头凑过来,歪着头皱起眉,他每看一次都质疑一次: “这是人写的字吗?” “会不会,是什么动物成了精来给咱们报恩了?字写得像狗扒的似的,送信的也像个猴子,看着怪不靠谱的,今早上我真以为是一帮小破孩搞的恶作剧呢,没想到竟是真的!” “现在想想,那送信之人竟能悄无声息的从五万大军眼皮子底下,突然窜到主帅面前,问他小心啥,他也不说话,还白了我一眼,转眼功夫,跳树上就没了。猴子精,定是猴子精来报恩!” “殿下可曾救过猴子?” 陈石七自己念念叨叨。 烛火下,萧珩英俊的脸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涌出复杂的神色。 到底是什么人在给他通风报信? 那人能知晓皇后的密谋,定身在京都。 可他离京多年,没有党羽势力,也未经营人脉,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暗中帮他。 难道真是精灵? 萧珩的目光定格在纸条上那两个字上。 确实不像人写的。 可,他曾救过猴子吗? 第66章 长公主登门 皇城之内,一身夜行衣的男子恭敬的站在书房内。 “谢府之内并未有异常!不过卑职却意外发现另一件事,但卑职没有十足把握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黑衣人上前几步,低声汇报一番。 皇上的脸色越听难看起来,最后他一言不发,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问道: “那季正岩把信使杀了?” “尸体伪装成被乱石击中扔在了途中。如今晟王也已顺利离开江州,应是没有按照指示下手。” “算他还有点脑子!” 黑衣人走后,福安默默端上一碗菊花莲子羹。 今夜,皇上怕是难眠了,安插在谢府的眼线竟然发现了皇后与相国里应外合企图谋害他的皇子。 皇上看了那碗羹,摆了摆手,疲惫不堪的说道: “朕实在想不通,她是如何下得去手的?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母后母后的唤了她十年,她怎会是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福安最懂主子的心,低声道:“锦超不也说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况且现在晟王也相安无事,皇上不必为此苦扰。” 皇上深吸了口气,闭目仰坐在龙椅之上思虑很久才开口说道: “听锦超所言,谢府那位姑娘真是聪慧无比的,再看我那个偷摸给大臣送字画,还送了副赝品的儿子,哎……或许这婚真不该赐给太子。” 福安拿着蒲扇上前扇了扇风,不敢再多言语。 这哪是在说婚啊。 芙蓉阁内。 小五回府后睡了整整两天,才来打着哈欠来到谢婉意的书案前说道: “字条我送到了。还有,那晚我出城追踪之时,也被别人跟了,告诉你一声。” “你是说有人追踪你?” 谢婉意眸光一凝。 “嗯,不过到了江州,我便将他甩掉了。他没看到我给那个什么王送字条。” 谢婉意微微舒了一口气,眸光却没有丝毫放松。 “小姐,长公主来了。” 此时,成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谢婉意一惊。 “长公主的拜帖我不是让你婉拒了吗?” 如今,谢婉意是京中红人,她在长公主寿宴上的所作所为成了各大茶肆酒馆绕不开的热门话题,在说书先生的添油加醋下,她更是成了一个传奇般的女子形象。 每日府中的拜帖不断,甚至还有石木染的画迷在谢府门前蹲守。但她拒绝了所有拜帖,也不出门见任何人。 此时谢婉意看了一眼小五,他便立刻心领神会地消失在窗前。 “可长公主给我的拜帖我接了。” 这是谢清苑的声音,母亲怎么也来了? 谢婉意正外走去,门已被人从外向内推开。 长公主和谢清苑挽着手,朝屋内走来。 谢婉意一时有些懵,母亲何时与长公主如此亲密无间? “母亲?长公主?你们?” “我与你母亲可是手帕交。” 长公主素雅的脸上微微一笑。 “只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封闭内心,不与外界接触,便淡了往来。那日在府中看到你,也想起了许多过去的美好回忆。” 那日在公主府上,谢婉意并未见过长公主如此真挚的笑。 而她母亲近来也因为王芷柔和程家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今日竟也眼笑眉舒。 谢婉意嫣然含笑道: “今日天气如此明媚,两位少女难得重逢,不如我们一起去花园烹茶赏花。” 被她这样俏皮一番,长公主和谢清苑都忍不住捂嘴一笑。 谢府的莲心亭里,上好的花坞茶飘出清香,夏风吹动淡蓝色的纱幔,把亭中女子们的欢笑声一起吹了出来。 凉亭建在一片荷塘之上,时值夏季,碧绿的荷叶如相连的玉翡翠,托着娇艳欲滴的粉色荷花,香莲碧水动风凉,坐在亭中十里荷塘的盛景尽收眼底。 “谢府竟还有这一处世外桃源。” 长公主看着眼前无边的荷塘惊叹。 谢清苑看着亭外的荷塘说道: “婉儿爱吃莲藕,她外祖父最是娇惯,便种了这十里荷塘,夏季赏花,秋季吃藕。也算是她外祖父给她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吧。” 谢婉意从母亲眼中看到了不明的深意,似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她没抓住。 她随着母亲的视线望去,远远看到蒋伯站在岸边,与她的视线相对之后,他默默转身拖着那条伤腿,一瘸一拐的走了。 记忆里,蒋伯似乎经常出现在荷塘边。 长公主与谢清苑十多年未见,聊了许多儿时趣事,谢婉意始终只是在一旁笑着倾听,鲜少插嘴。 “时间过得真快啊,如今我的婉儿都要嫁人了。” 谢清苑轻轻摇头感慨。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凝了一瞬,眼中浮现一丝愧意,她附耳对谢清苑说道: “皇上是一国之君,万事求万全,疑性自然重一些,你不要多心。” 谢婉意余光淡淡瞟过去,手却伸到桌上,拿了一块荷花酥,放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品尝起来,好似无心,那些话却全听了进去。 只见谢清苑淡淡一笑说道: “哪里的话,婉儿能嫁进皇室,那是皇上对谢家的恩泽。” “你这样想我便放心了。那赐婚的旨意可有下来?” “没有。” 长公主眸子一亮,笑着打趣道: “莫不是皇兄真犟不过母后,要将婉儿改嫁给晟王?” “晟王?” 谢清苑的眸子也是一亮。 “冠军侯的外孙?” 长公主笑着说: “对,这赐婚旨意久久未下来,莫不是在等晟王?晟王刚立下不世军功,我听闻明日便要回京了。” 谢婉意手中的白玉茶盏落在地上,摔出一声脆响。 第67章 班师回朝 今日是萧珩带着大部队返京的日子。 谢府莲心亭。 谢婉意独自坐在石凳上看着荷叶上晶莹的露珠发着呆。 今日街里是热闹非凡,府中却是难得清净,成玉和丁香都跟着下人们一起去看热闹了。 眼下,京都城沉浸在一片欢呼声。 道路两旁挤满了百姓,他们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将士们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脸上洋溢着自豪。 他们走过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百姓们的欢呼和掌声,这是对他们凯旋而归的最高赞誉。 孩子们跟在队伍后面笑着跳着,老人们也颤抖着手抹着眼泪。 少女们各个眼中充满了崇拜望着这些国家英雄,尤其是骑马在前的晟王萧珩,实在是耀眼夺目。 军队浩浩荡荡很快便抵达宫门口。 一 个身穿紫色宫服的传令太监跑进了大殿禀报: “启禀皇上,晟王已班师回朝,现在殿外等候。” 太监得令,提高嗓门叫到“宣.” 萧珩身穿红色官服,大步走向殿中央。 众官员见了他皆是眼前一亮,纷纷盘算着自己族中可有适婚少女,若是能嫁给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立功亲王真是光耀门楣。 皇上今日十分高兴,他看着眼前这个已是三年未见的儿子,出征之时他还是个一脸稚气的少年,今日凯旋而归早已成长为成熟稳重的大将。 只是,长得是越发像他的母亲了…… 皇上眸光微闪,随后立刻恢复了笑颜: 好啊!恭喜晟王得胜归来,这些年辛苦你了!” “儿臣不辛苦,身为大殷皇子理应紧守国门!” 众臣皆是赞扬,唯有太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显得格格不入。 皇上余光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感叹:难成大器。 庆功宴设在了德阳楼,皇上亲临现场,慰问立功将士们,好不隆重。 宴会刚结束,萧珩便被太后请去了慈宁宫。 “皇祖母!” 萧珩见到太后,不禁红了眼眶,他双膝跪下,行了大礼。 “珩儿,快来!” 太后早已老泪纵横,她坐在罗汉床上,招手叫萧珩上前来。 她摸着萧珩肩膀,心疼地问道:“我的珩儿在战场可曾受过伤?哀家看你是黑了,定是风吹日晒的缘故。真是苦了你了!” “儿臣不苦,让皇祖母忧心了。” 萧珩明亮的眸子满是笑意。 太后抹了抹控制不住的泪水,顿了顿,继续说道: “好啊,回来了就好!祖母日日盼着,总算盼到我的宝贝孙儿回来了!三年不见珩儿都长成大人了,祖母啊,给你挑了个王妃,不仅人长得漂亮,听说还画得一手好画……” 太后未说完,萧珩便无奈一笑,打断了她的话。 “皇祖母,儿臣还不想成亲,如今西凉虽暂时平定,南蜀却时来进犯,儿臣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披挂上阵,战场残酷,九死一生,您说的这位姑娘如此好,跟我岂不是苦了她!” 太后一听连连摆手:“还去打仗?不准不准!哀家绝不允许!” 说完,她顿了顿,缓缓说道:“要打也要先成了亲再去!祖母老了,有人思着,念着你,有牵有挂,总好过独自一人。” “你的王府还未收拾齐整,今日你就寝在慈宁宫吧。也好陪陪祖母。” 第68章 太后召见 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谢婉意便已经在扇着小药炉子,给母亲熬着起床后要喝的汤药,成玉自然是陪着小家,叽叽喳喳的小嘴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小姐,真没想到晟王竟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自打昨日成玉从街里回来便三句话离不开晟王,听得谢婉意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无奈似的笑笑没有说话。 “小姐!你是没看到,那晟王殿下真是生得太好看了,我就没见过那般俊朗的男子,而且还是英姿飒爽的大英雄,如今已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如此想来,太子殿下是他兄长,应是不会差的。嘻嘻......” 成玉满脸幸福的笑了笑,接着又仰脸,一副好奇的样子说道: “听说晟王还未婚配,不知谁家姑娘能如此幸运,嫁给那样一个男子。” 此时,丁香小跑着过来。 “小姐,宫中来人了,正在外亭等您呢。” 谢婉意满脸疑惑。 “宫里?” 这么早宫里来人是为何事? 她赶紧随着丁香来到前厅。 一位老嬷嬷领着两个小太监向她一福身。 谢婉意立刻认出那是太后宫里的人。 “太后召谢姑娘进宫品茶。” 谢婉意隐隐觉得不合常理,但眼下也只能跟着那嬷嬷出了府进宫而去。 廊亭之后,王芷柔两眼恶狠狠的望着谢婉意的背影。 这几日,她们两人都是京中津津乐道的话题,但她是出尽风头的传奇女子,而自己却是名声扫地的肮脏弃妇。 如今自己每日躲在府中以泪洗面,她却能风风光光进宫陪太后喝茶! “我要找他帮我除掉这个贱人。” 王芷柔紧紧咬着牙关,低声说道。 “这次她一回府,蒋云就给她安排了一堆会武功的护着,况且她现在是京中焦点,可不轻举妄动,你父亲让我们耐心等待即可!” 秦氏在她身后走出来,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还要等多久?他让我们等的够久了!从福州到京都,我们日日都在等,如今娘亲的头发都等白了,女儿也要嫁人了,还是如地洞里的老鼠一般,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你看她!很快要嫁给太子!而我,连程元修都不肯要了!” “长公主寿宴的事情你不是听说了,太后反对她和太子的婚事!没准此次进宫便是给她点颜色,叫她知难而退的!至于你的事,那病秧子昨日来找我商议过了。” 秦氏嘴角狡黠一笑,见王芷柔期待的望向自己才继续说道: “她想让你假死一回,然后换个名字摇身一变成她谢清苑放庄子上的寄养女,再重新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王芷柔眼睛一亮:“那病秧子真这么说?” 她的脸上立刻扬起难以抑制欣喜: “那我以后就是谢家养女?姓谢?岂不是和蔡云歌一般,她是个哑巴都能嫁进伯府,那我.....” 王芷柔没再说下去,她觉得自己未来应是不可估量的,便不随便定论了。 王芷柔的脸上一扫前几日的郁郁不乐,一下子来了精神! 秦氏本是愉快的,此时却隐隐有些不畅,她就那么想要姓谢?那么想做那个病秧子的女儿?哪怕只是个养女。 第69章 重逢 这回进宫与上次不同,太后身边嬷嬷让她带上了成玉,小丫头高兴坏了,第一次进宫她左顾右盼。 刚来到慈宁宫。 便听见里面的太监细声细语道: 太后今日想多睡儿,叫皇后娘娘不必请安了。 皇后朝里面张望了几眼,张开嘴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传来。 她一回头,看到嬷嬷领着谢婉意过来了,瞳孔猛地一缩,不过瞬间,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微笑道: “谢姑娘?” “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斜瞟了一眼谢婉意身旁的老嬷嬷,顿时明白了,她忍着怒气,宛然一笑: “不必多礼,快进去吧。” “是。” 皇后坐上轿子,面上的笑容立刻消散,她紧缩眉头,冷冷说道:“摆驾养心殿!” “小姐,刚才那就是皇后娘娘?她真的好美好温柔,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母仪天下。” 成玉激动的抓着谢婉意的胳膊,小声说着。 谢婉意并没应她,此刻她只感觉阵阵不安。 走过穿堂,不知不觉便来到一处园子里。 “谢姑娘可在这花园里走走,太后一会便到。” 老嬷嬷说完,便带着身后两个宫女一起离开了。 “小姐!这里可真漂亮!” 见没了外人,成玉立刻发出感慨。 谢婉意抬眼四下,这是一处僻静幽深的花园。 她和成玉漫步于绿荫花径之间,只听得泉水潺潺流淌,蝴蝶在奇花异草间翩翩起舞 ,远处的假山奇石罗列,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如仙境般令人心情舒畅。 她情不自禁往前走着,穿过那座假山,眼前竟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手握一柄长剑,正背对着她们练剑。 夏风拂过的刹那,他衣袂翩跹,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 谢婉意瞳孔微缩,立刻停下脚步。 “小姐?你怎么了?” 成玉察觉出了自家小姐的异样。 远处那男子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来,谢婉意的心跳越发急促,她的眸光中出现了鲜有的慌张。 一时无措,谢婉意只能快速转身,快步朝来时的路走。 “小姐,你要去哪儿啊?” “小姐,等等我。” 成玉不知状况,只能加快脚步追上去。 可男人低声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慢着!” 这声音自带威严,俩人自觉地便停下脚步,成玉回头看去,两眼立刻放出光芒:“晟王!?” 成玉的脸上先是惊讶,然后是激动: “小姐你快看!那就是晟王殿下!” 萧珩看着不远处那个背影,深棕色的眸子倏地亮了起来。 养心殿内,皇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皇上刚起床,皇后便支走了伺候的宫女,亲自上前为皇上更衣。 她脸上含着笑,好似无心地说道:“臣妾刚给母后请安,皇上猜猜遇见谁了?” 皇上睡眼惺忪的敷衍道:“谁啊。” “谢姑娘!母后今日召了谢姑娘入宫。” “嗯。” 皇上好似还没睡醒,淡淡嗯了一声。 第70章 有些相似 皇后见了,接着说道:“昨夜珩儿是宿在慈宁宫的。今日,谢姑娘又被叫去了慈宁宫。” 她抬眸观了观皇上的表情,却见他还是一副淡定的神情,只是打了哈欠说道: “嗯。” 皇后心里一急,声音也听着有些尖锐起来。 “皇上,谢姑娘是渊儿未过门的太子妃,与其他皇子在宫中相见怕是不妥吧?” 皇上一双睡眼此时忽然清明,他目光沉沉看着皇后: “朕何时说过谢姑娘只能嫁给太子了?” 皇后腿一软,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皇上这是彻底放弃渊儿了? 不,渊儿是他最宠爱的儿子,皇上定是说的气话。 她满脸堆笑又凑了上前,整了整皇上的衣领: “臣妾之前与皇上提过的,康宁那丫头与珩儿青梅竹马,现在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如成全了两个孩子。” 皇上一听,想起康宁郡主那张可怕的面容,见了便觉得恶心反胃,哪里配得上他一表人才的英雄儿子。 成全?怕只是成全了康宁而已。 他心里一阵恼怒,冷冷说道: “康宁?你的侄女儿?半月轩那位魔头?” 皇后心中一虚,脸色有些难堪,但依然坦然说道: “是,康宁那孩子是被我宠坏了,因为她从小便没了父亲,母亲也早亡,你知道臣妾心软,最是见不得孩子吃苦,便接进宫里就一直宠着爱着,如今又生了怪病,毁了容貌,这才让她性格有些刁蛮任性,但她本质不坏,又是忠良之后,他的父亲我的弟弟马程当年在南蜀战场上英勇.......” 又来了,总是无数次在他耳边提起她那个殉国的弟弟,她父亲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侄女可怜,出生便没有父亲,皇上早已烦扰不耐,便打断了她的话: “够了!她那是任性吗?若不是她有那么一位英烈父亲,朕能给她郡主的封号,能对她在半月轩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朕对她已是仁至义尽,但你若还想将朕的儿子也搭给她,朕告诉你,休想!” “朕去上朝了。” 皇后看着皇上的背影,眸子里好像燃着一团烈火。 慈宁宫内。 萧珩看着那个令人晃神的背影。 愣了好一会,才平定了情绪。 他定是疯了。 竟会看谁都像她。 萧珩看着主仆二人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成玉一脸花痴的看着萧珩答道: “回禀晟王殿下,我们小姐是京都谢府的嫡女,今日太后召我们小姐来品茶。” 谢府嫡女? 与她同父异母,的确有些相似。 他热烈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进京后,他也听说了这位谢姑娘在长公主寿宴上的事情,想到昨晚太后的话,他瞬间便明白了。 萧珩深深叹了口气,将长剑收起。 祖母总想着给他点鸳鸯谱,这宫里真是待不下去了。 他没再说话,转身冷淡地径直朝另一侧出口走去。 成玉目送着他的身影离开,一脸痴迷地轻声喃喃: “小姐……你快看一眼啊……” 谢婉意轻轻回头,小心翼翼朝那远处的修长背影望去,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苦笑。 第71章 半月轩的惨叫 半月轩的清晨,是在惨叫声中开始的。 只见一女子长发披散,一身白色寝衣,她的眼中充满痴醉,伸手摸向跪在面前的小宫女白皙细腻的皮肤。 小宫女被俩人紧紧架着,无法动弹,看着面前白衣女子满脸的赤红色鱼鳞癣,吓得瑟瑟发抖,嘴唇都发着颤。 披发女子见她害怕的样子便觉得更加有趣,她转头看向身边宫女端着的一盘各式各样的“刑具”,眸光发亮的挑选了一个带倒钩的长针。 她嘴角一笑,用长针扎进了正在哭喊的小宫女细嫩的皮肤里。 鲜血流了出来,披发女子并未停手,反而握着长针疯狂在宫女脸上来回捣,好好的一张脸随着一声声惨叫变得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皮了。 “哈哈哈哈哈~” 披发女子看着那张血淋淋的脸发出阵阵瘆人的狂笑。 忽然,她笑容急停,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晕倒的小宫女,瞬间觉得兴致全无了。 “把这个丑女扔出去。” 白衣女子赤脚踩着金砖,缓缓走到贵妃榻上,优雅一躺。 “将本郡主的升仙粉拿来。” 一脸红疹的宫女很快拿来一只翠绿葫芦瓶,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地双膝跪在贵妃榻边,将瓶口放白衣女子的鼻下。 康宁郡主闭目深吸,可怖的脸上立刻露出陶醉的神情,她又吸了好几口,才半眯着双眼说道: “再给我讲些近来那些有意思的事儿。” “是。” 满脸红疹的宫女并未站起来,而是将葫芦瓶收好,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头说道: “长公主寿宴上....” 刚开口便被康宁郡主打断。 “这事都听了好几遍了!换一个!” 可最近皇亲国戚家长里短的那些事,她也都说过了,她这位主子自从毁了容便再不出门,却还总想着关注外面的事情。 那宫女想了想,试探着说:“今年春闱会元程府公子三个月前大婚之日新娘失踪.....” 宫女说完,康宁郡主闭着眼睛,淡淡说道:“这事倒是头一回听,那失踪又回来的新娘是哪个府上的?” “京都皇商谢府家的堂小姐,姓王,叫王芷柔。” 康宁郡主的眼睛猛地睁开将小宫女吓了一跳。 因为激动,她满脸的鱼鳞瘢痕皱起可怕的褶子,她从榻上翻身坐起,一把拽起宫女的胳膊,用沙哑颤抖的声音问道: “你说那人叫什么?” 红疹宫女吓得紧张得有些磕巴:“王...王芷柔。” 康宁郡主两只眼睛瞪得大大,五官狰狞成一团,本就恐怖的面目显得越发可怕。 “你说那女子何时失踪又何时回京的?” “回郡主,三个月前失踪,半月前回京。” “期间去了何处?” “去向成谜,无人知晓,有说当了压寨夫人的,有说青楼为妓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所以程公子这才坚决不娶了。” 康宁郡主思索一会,突然站起来,在殿中来回踱步,嘴里自言自语,披散着一头黑发,看着神志不清。 “果然是她!” “那她为何回京?” “又为何非要嫁个穷考生?” 忽然,她眸子一亮! “她被弃了!” 萧珩只是一时被她的相貌迷了心魄!时间久了自然就厌了! 想到这儿,白衣女子一扫愁容,开始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她也有今日!” “哈哈哈哈.....” 她笑声大的都掩过了皇后娘娘驾到的通报声。 第72章 萧珩的女人是谁 皇后满脸嫌弃穿过残花败柳,毫无雅趣的庭院,宫女刚推开那常年禁闭的门窗,一股血腥味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儿扑鼻而来。 她皱了皱眉,心中的怒火越发肆虐。 本以为身边养着这个侄女,将来也能为她所用,可这侄女如今顶着一张恐怖的脸,闭门不出。 不仅忙帮不上,反而牵连了自己遭皇上厌弃。 “马芊芊!” 康宁郡主正忘我的狂笑,听到皇后怒吼立刻冷静下来,她满脸惊喜的望向门口。 “姑母!” 康宁郡主欣喜若狂的朝皇后奔去,看到她那张脸,皇后嫌弃的后退几步:“站住!” “姑母,你终于来看我了!” 马芊芊停下脚步,眼中充满感激,自从她从西凉战地回来,脸上被那贱人下毒生出了那些丑陋的紫红色鱼鳞藓,皇后见她便恶心,从不像以前那般时时将她带在身边了。 皇后手捂着鼻子,扫了一眼屋子,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地上还似乎有些血迹,她想找个不那么恶心的地方坐都没有,只好现在原地。 “你怎么还如此堕落!脸上的斑廯你去找神医了吗?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叫你勾引萧珩你勾引到了吗?如今,皇上都要给他和那天生凤命的谢家女赐婚了!” “姑母不是也不喜欢那个商家女吗?近来渊哥哥被冷落不也是因为那商家女在长公主寿宴上出风头,渊哥哥不必与她成亲岂不更好!我与渊哥哥同样青梅竹马,我可以嫁给!” “你住口!痴人做梦!看看你那张脸,夜里别吓着我儿!” 皇后白了她一眼:“人家不仅脸漂亮,还是凤命!你是什么?” ”我是忠烈之后,我爹在南…” “忠烈之后?哈哈哈,就你爹那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吗?他能英勇就义?你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个什么忠烈!” 皇后说着发现自己因为心中气恼竟不自觉地就骂起人来,忘了此行地目的,她叹了口,换了稍微平和的语气道: “罢了,本宫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本宫记得你从西凉军营回来曾说过,萧珩军中有个女子,那女子还怀了他的身孕,此事可是真的?” 当初康宁郡主回京之后,第一时间便找皇后告状,可皇后见到她那张可怕的脸,一刻都不想与她多待。 况且她说萧珩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可是男子都会有生理需求,边疆寂寞,玩几个女子不正常吗?皇后并没放心在上。 但是现在不同了,萧珩竟要抢了他儿子的太子妃,今天抢走的是个女人,明天谁知道又是什么呢? 谢家女是凤命,绝不能嫁给萧珩!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康宁郡主一听,眸光立刻亮了起来,她嘴角不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姑母,我刚听说了一个有趣的京中传闻.......” “你说什么?她便是萧珩的女人?” 皇后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随后,她便眉目舒展,欣喜的笑起来: “你刚说的那传闻我们再给它加把火,这次的男主角换成我们的盖世英雄晟王......无视军规、骄奢淫逸,那王姑娘都怀了身孕还是被高贵的皇子其始乱终弃......哈哈哈哈~” 第73章 萧珩到谢府 萧珩从宫中出来,在城里四处走了走,正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一抬头却发现已不知不觉走到了谢府门前。 那日在江州听季明珠说起那件京中传闻后,他的心里便时时隐隐作痛,她被程元修拒婚了? 没想到那程元修看着忠厚却是个如此薄情寡义的,她现在如何了? 每次胡思乱想,他便用练剑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现在如何与自己何干? 可刚才在宫中,只是见到了那样一个相似的身影,他竟一时冲动,想立刻追上去将那人揽进怀里,好在他克制住了。 萧珩看着眼前谢府的牌匾,一声叹息,他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 他坦然朝府门迈去。 “晟王?” 蒋云一听小厮的传报,脸色一惊,他思虑片刻,对小厮道: “你刚说他要找谁?” “王芷柔,王姑娘。” 蒋云的神色更加讶然,晟王刚从西凉回京,与王芷柔从未有交集,为何会突然到访求见? “晟王此刻在何处?” “小的领他在前厅等候了。” “好,晟王是贵客,你切莫怠慢了。我现在去禀报夫人。” 蒋云说完,拖着不太灵活的腿脚,加速朝秀安堂而去。 这时候,府内的丫鬟小厮们已是炸开了锅,前日刚见到那个威风凛凛的晟王如今就坐在他们府中,各个抢着趴门窗偷看。 王芷柔正在房中满心欢喜的打包行李,过几日,她便要去庄子上避避风头,回来的时候她便姓谢了。 菊心兴高采烈地冲进来,高兴地上气不接下气。 “小......小姐!晟王来我们府中了!” 王芷柔的神色并未有多大改变,只是整理着手中的素色百花裙思索着这样淡雅的颜色以后还能不能穿了,是不是显示不了她谢家养女的身份。 “我听说那晟王生的好看了,你也不用激动成这般,没见过世面。” 王芷柔心里盘算着,回来的时候也得把这几个丫鬟换了,一惊一乍莫要出去给她丢人。 “不是!小姐!晟王!晟王是来找您的!” 王芷柔猛地抬起头,眸色倏禁,满脸的惊讶:“找我?” “嗯嗯,菊心亲耳所闻,晟王想见你。” 王芷柔心中虽喜,却也十分困惑。 “那为何没来人请我去前厅见他?” “蒋管家去请示夫人了,许是晟王身份高贵,需夫人亲自接待,一会就来请您了。” 王芷柔觉得此言有理,但她实在想不通素未谋面的晟王为何要见他,心中既窃喜又忐忑。 等是等不住的,她要去前厅。 秀安堂内,谢清苑听了蒋云的话,脸色也是一惊:“晟王?” 蒋云眸色深沉的点点头。 谢清苑想了想,便立刻对蒋云道:“晟王不该到我们府上来。芷柔此刻也不宜见外人。你赶紧请他回吧。” “就说芷柔身子不适怕把什么病症过给王爷。” 蒋云听完点头:“是,我这就去。” 蒋云来到前厅的时候,晟王正站在厅门口望着他来的方向。 蒋云一见,眼神里掠过一丝亮光,他的伤腿因为激动,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萧珩一个飞身上前将他扶住,蒋云近距离看到那张脸,更是全身一怔,太像了,完全就是冠军侯年轻时的模子。 第74章 相约见面 蒋云愣了几秒,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恭敬地向晟王行礼。 “人老了,腿脚不利索,多谢晟王!” “我是谢府的管家,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王姑娘近来身体不适不便见晟王,您身份高贵,莫把病症过....” 蒋云话未说完,萧珩立刻问道: “她病了?严不严重?可有请大夫吗? 看到蒋云脸上写满的疑惑,萧珩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实属唐突,于是清咳一声,礼貌地说道: “今日叨扰了!” 躲在门外的王芷柔亲眼所见晟王眼里的担忧之色,他是在关心她?可是为何? 她虽想不通,但也觉得绝不能错过眼前这个刚立军功的皇子。 她恨那病秧子竟谎称她病了不让她见晟王!定是担心自己嫁给风头正盛晟王抢了谢婉意的风头! 王芷柔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捏出了汗,见到晟王要出来了,她带着菊心退到了侧廊,并低声对菊心吩咐道: “你快去追上晟王,告诉他是谢夫人不让我见,约他明日午时一刻在清水居吟鹿房相见!” 菊心点点头,回头朝前厅跑去。 蒋云腿脚不便,并未送晟王出府。 菊心见晟王一人正穿过花厅往外走,她赶紧追上前去,将她家小姐要传达的话快速说了一遍,然后扭头便跑开了。 萧珩先是愣了几秒,忽然就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了,她未病!而且要见他! 或许她当初离开军营,给他下毒是有苦衷的。 谢婉意陪太后喝了一顿颇为尴尬的茶,便与成玉回到府中。 一进府,便见到前厅围了一群人。 “她们在干嘛?” 成玉歪着好奇的小脑袋,小跑着就凑了上去。 谢婉意则是朝自己的芙蓉阁慢慢走去。 没过多久成玉便气喘吁吁追了上来: “小姐!小姐!晟!晟王刚才来我们府上了!” 谢婉意猛的停下脚步,怔在原地,大大的眼睛满是震惊。 “她们都在那儿上摸晟王坐的椅子,喝过的茶杯呢!” 成玉继续激动的说着。 谢婉意睫毛微颤,嘴唇似乎有些笨拙的问道:“他来府上做什么?” “来找王芷柔!” “见了?” “没见着!被夫人赶走了!” 谢婉意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忽快忽慢,她都那般对他了,他为何还会来找自己? 难道,是来寻仇的? 毕竟是高贵的皇子,竟被一个女子玩弄感情,久而久之心中自然愤恨加深。 谢婉意心想,看来当下得赶紧推进母亲为王芷柔做的规划了。 王芷柔的“死讯”不能在等了,要立刻传出去。 其实这也是她早便布下的局。 先让王芷柔名声扫地,连母亲的善良也在算计之内。 再制造王芷柔不堪受辱,自寻短见的假象,让王芷柔此人“死”在众人心中。 而且要闹到人尽皆知,保证能传到萧珩耳中。 日后与萧珩不得不见之时,她只管不承认便罢,反正失踪的是王芷柔,她谢婉意从未离过京都,长得相似而已。 至于像母亲所说的,让王芷柔去庄子先去避避风头,再回来当养女给她说一门好亲事,都是后话了。 庄子定然是偏僻的,会不会在途中便遭歹人掳走被卖去西凉为奴可就说不准了。 王芷柔给她设计的下半生,她要叫王芷柔自己去体验。 是的,她根本没有失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前世的。 第75章 流言四起 纵使再快,也赶不上流言蔓延的速度了。 皇后的大手笔果然奏效,流言一夜之间便在京都城内炸开了锅。 如今再也没人议论太子拉拢新贵、谢婉意是石木染这些过气话题了。 街头巷尾全在谈论。 程府那失踪的新娘原来是被人卖到西凉去了,得晟王所救,三个月都在西北军营之中,还怀了晟王的骨肉,如今又被晟王抛弃才回了京都,不料先前那程公子也不要她了…… 这完全在谢婉意的计划之外! 至于背后推手倒也不难推断。 只是她惊讶为何皇后的危机感会如此之重,哪怕亲眼看到太后召她入宫想撮合她和萧珩,那也只是有些糊涂了的老太后一厢情愿。 皇后不至于如此在意。 除非…… 皇上也有意愿将她许配给萧珩,而她是天生凤命,娶她的意义远不在此。 另一边的王芷柔听说了这个足以令人惊掉下巴的流言也是如遭雷击。 菊心满脸不忿的说道: “现在的说书先生可真能编故事!小姐每日在府中,怎会去到那西凉,还恰巧被晟王所救!而且,小姐明明清清白白的身子,竟被讹传怀了晟王的骨肉,真是离谱至极,竟也有人会信!” 西凉! 王芷柔心中忽然便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是谢婉意! 没有空穴来风,而且晟王昨日的登门拜访,已验证了流言的可信度! 至于谢婉意为何用自己的名字也不难猜测,众人皆知她是谢府千金,天生凤命,是要嫁去东宫的! 若是让人知道她流落入西凉人手中,不仅自己前途未卜,谢家也会受到牵连,所以她定是要隐瞒下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怪不得明明已经将她卖到西凉为奴,她却还能毫发未损的回来,原来是因为被晟王所救! 王芷柔着实震惊。 谢婉意竟还怀了晟王的孩子!!! 但传闻中所说,谢婉意被晟王抛弃。 她倒觉得真不一定。 那日晟王在府中从开始的期待忐忑到听说她生病后的担心焦虑,她全看进了眼里! 晟王心里有她。 她不是被弃的! 那她为何会昏迷在马上,被蔡慕清带回京都! 还失了记忆? 难不成是装的? 就为了阻止自己替她嫁进东宫? 但她身在边境军营,不可能知晓自己要顶替她身份要进宫面圣一事? 怎会会来的如此之巧? 王芷柔心中好似明白了很多,又好像依然一团乱麻,怎么也捋不顺。 她心一横,提上裙子便朝芙蓉阁而去。 她到芙蓉阁的时候,见成玉正在和谢婉意说着晟王和王芷柔的传闻。 “王芷柔一直在府中何时能去西凉怀晟王的孩子去!这也太离谱了!而且我见过晟王,他可不像始乱终弃之人,不知谁在造谣生事!真替晟王生气!” 成玉义愤填膺。 谢婉意却只是淡淡笑着看着手里的医书,似乎对此事并没有太大兴趣。 “小姐!怎么就我一个人说个不停!你不是也见过晟王了吗?你倒是说说啊,晟王像不像那样的人?” 躲在门外的王芷柔眸子一凝,她见过晟王了? 只见谢婉意放下手中的医书,睁着一双水灵的小鹿眼睛,仔细的思考了一番才开口道: “那日我并未见到晟王正脸,况且就算见了正脸,也未必就能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好做评判,但堂姐定是被冤枉了。哎……” 毫无破绽,全然就是一副旁观者的样子。 她是真失忆了? 第76章 她不想去庄子上了 “王姑娘站了半天怎么也不进去啊?” 小四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突然出现在王芷柔面前,吓得她后退几步,心中连骂小四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婆。 小四的声音自然也惹得屋里的谢婉意朝外望了过来。 “堂姐,可是心中郁闷要来找妹妹谈心?” 谢婉意放下医书,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王芷柔顺势几滴眼泪落了下来,挽着谢婉意的胳膊进屋坐了下来。 “姐姐别哭,你的事情母亲已在加紧筹备,今晚便先送你去庄子上住,之后的事你便不用再管了,等风头过了再接你回府,那时候你我便是同姓姐妹了!” 谢婉意暖心安慰着。 王芷柔却边哭边观察着谢婉意的表情说道: “姐姐近来对这些流言倒是麻木了,过来看你是想着,妹妹刚回府不到半个月,我便要去庄子上住了。一想到妹妹这三个月不知在哪里遭了什么罪,我这心里便更加难受。” 说完她抹了抹眼泪,抬眸继续问道:“妹妹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婉意懵懂的双眼无辜的摇了摇头,然后莞尔一笑: “就记着姐姐那日出嫁,我在房中贪睡,醒来便是在蔡府了,对我来说,时间好似没来过,姐姐问这是要做什么?” 不像装的,况且她若不是失忆,怎可能对自己如此和善,对父亲如此尊敬? “没什么,只是想到你即将出嫁,我却不能陪着,心里觉得难受。我现在就去找伯母,让她晚些送我去庄子,留言我不在意的,我要亲眼看着婉儿妹妹出嫁。” 王芷柔忽然便擦干了眼泪,起身告辞朝秀安堂而去。 谢婉意来不及追上去,只是看着她那匆匆的背影,漆黑的眸子泛起一层薄雾。 只有真正知晓她下落的人才会将她与传闻联系起来,王芷柔这般刺探便更加确信将她卖到西凉之人,就是王芷柔 “那日晟王上门找她之事她可知晓?” 谢婉意轻声问成玉。 “应是听说了吧,毕竟全府的人都知道。” 成玉说一半,忽然瞪圆了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不了的秘密:“对啊,晟王也曾找她!难道?传闻是真的?可她一直在府中啊.....我知道了!” 谢婉意抬眸望向成玉,见她一脸笃定的说道:“府中那个是她请的替身!而她自己跑去西凉去勾搭晟王了!” 小五被这结论惊得从屋顶上滚了下来,顺带还摔落了打碎了几片琉璃瓦。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脸佩服的看着成玉,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高!” 谢婉意舒了口气,可怜巴巴看了一眼成玉,摇了摇头。 “什么嘛!我推理的很有道理啊!那你们说,晟王为何会来府中找她?” 小四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饶有兴致的加入了讨论:“有没有一种可能,晟王要找的,其实不是她?” “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还能搞错?你说的不对,你把小二、小三也叫来!” “小二只听东家的,我叫不来,说起那,小三,好几天没见了。” 谢婉意拿了一顶帷帽戴在了头上,缓缓朝门口走去:“我叫小三去办事了。你们几个就别瞎猜别人的事了,陪我去莲心亭走走。” 第76章 她会寻死? “小姐,你不是一直期待去庄子上住,然后改头换面的回来吗?刚才怎么说不去了?” 菊心追着王芷柔的步伐,心里一阵迷惑。 王芷柔边走边交代道: “你替我去清水居见晟王,就说谢府因为流言禁了我的足不能赴约了,如今全京都都知道了你我之事,你若不能为我负责,我也无意活着了......” 菊心觉得这话听着奇怪,但她只负责传话,便点点头,朝府门走去。 而王芷柔则是径直去到了秀安堂,死活也要再等看着婉儿妹妹出嫁了才愿意去庄子上,谢清苑虽诧异,但这既然是王芷柔自己的选择便也答应了,总不能逼她。 清水居。 “你说她要寻死?” 菊心一字一句传达了王芷柔的话,却对上了晟王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目光。 她虽娇小体弱,但内心却比任何人都强大。 菊心吓得只敢怯怯的点点头。 萧珩见她那般也不再为难她,便让她回去了。 但心中疑惑却并未散尽。 “段金。” 萧珩叫了一声,段金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你去暗中查一下谢府。” “查王姑娘?” 段金噘着嘴,挑眉问道。 萧珩摇摇头,缓缓道: “那日我去谢府发现里面管理如军营一般森严,家丁各个都是练家子,尤其那个管家,虽身体残疾却有着军人般锐利的目光,我总觉得此事有异。” “那王姑娘呢?京中流言如此肆虐,王爷不怕真如那丫鬟所说的您不为她负责,她便活不下去了?” 段金试探的目光看着萧珩,只见对方眉头微皱。 “为她负责?本王还没让她为我负责呢!始乱终弃之人不是她?本王且没寻死觅活,她凭什么活不下去!让那程元修为她负责去!” 萧珩说完,喝了一口桌上的金桔茶,又苦又酸! 段金心中喘了口大气,还好自己主子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遭遇了姑娘那般背叛了,如果只是叫人传了几句话,堂堂亲王就立刻屁颠屁颠的将脸贴上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是。属下这就去查。” 段金的声音轻快,兴高采烈的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谢婉意坐在莲心亭望着那片荷塘沉默不语。 “小姐近来怎么喜欢来这儿了?” 成玉便为桌上的琉璃盏里添上清凉的果茶,边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 “这藕过个把月便成熟了,每年八月十五蒋伯都会带人挖莲藕清淤。这般美景啊也就还能看这么会儿了。” 谢婉意眸光一闪,记忆中的确如此,蒋伯每年都会亲自上阵。 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小姐,小一回来了。” 成玉指着男子叫道。 小一几步上前,单膝跪地,毕恭毕敬。 “跟我不必多礼,起来吧。” “小老爷现在在清栏街的赌坊,这些日子只在书院呆了两日。” 谢婉意的表情瞬间黑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恨。 她戴上桌上的帽帷,立刻起身。 “走!去清栏街!” 第77章 抓赌鬼 赌坊里一股男人们的汗臭味,乌烟瘴气,嘈杂的很,谢婉意带着成玉一起进来,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人影。 只见一个赌桌边,少年一身冰蓝的丝绸,青丝绣着华丽的纹饰,如此艳丽的贵公子,此刻却挽着袖子,一只手撑在赌桌之上,举止粗俗不堪,面红耳赤大喊着:“小小小!” 庄家歪着嘴有些轻蔑的说道:你银子都输光了,可还有赌注? 那贵公子一听,顿时有些气恼,他伸手去摸腰间那块玉佩,却想起也早已输了出去,确是身无旁物了,看着众人投来的蔑视,他不服输的解开衣衫。 “本公子身上的是锦绣阁里最名贵的料子,怎么着也值个十几两银子吧!” 庄家每日阅人无数,那衣服十几两可买不着,随即喜笑颜开道:“公子请下注!” 贵公子将衣衫放在赌桌上,身上只着一件白色单衣,拍着桌子继续叫嚷道:“小小小!” 庄家狡黠一笑,随即打开骰盅,众人皆呼:“大!” 年轻男子一看,顿时失意的张大嘴,捶胸顿足,一副悔恨不甘。 谢婉意远远望去,顿时怒火中烧,她径直朝那男子走去,一把便揪住了那人的耳朵,直接拉着往外走。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疼的嗷嗷乱叫着,脚步也不自已的跟着谢婉意的手劲儿往外走去。 待看清那人的脸,成玉惊讶不已,心道:“二爷?他不是在麓山书院念书吗?” 谢婉意拉着他的耳朵,直接将他拖进马车之内。 “你谁啊!竟敢对本小爷如此粗野无礼!” 谢梦书捂着又红又肿的耳朵,不悦的大叫,他疼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你输的衣衫都没了,还知道粗野无礼?” 只见谢婉意摘下帽帷,露出那张冷峻的脸,他似是不相信的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定睛一看。 “谢婉意!” 竟是他那失踪三月有余的——亲侄女儿,谢梦书眸光一亮,本就盈满眼眶的眼泪竟不自觉流了出来。 他每日混迹赌坊,双耳不闻窗外事,姐姐的家书没看,京中传闻也没听,所以此刻他格外惊喜。 “啊~” 他鼻子一酸失声痛哭起来。 鬼哭狼嚎,引得过往行人都皱眉朝马车望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关了一只野猪。 谢婉意皱眉:“你哭什么?就这么想我?” “你放屁!啊....我哭...我哭是我疼的!我耳朵都快被揪掉了!我哭....我哭的是我刚过两天的好日子又要没了....我是你舅舅,你却每日打我骂我,我想你个屁!” 谢梦书比谢婉意小几个月,但却差着辈分,谢婉意该叫他一声舅舅,但她从未叫过,还从小欺负着长大。 谢婉意伸手一把揪住谢梦书嘟起的嘴: 你嘴巴这么臭,哪里像个读过书的!母亲将你送到麓山书院念书,你却逃课到这种下九流之地,自甘堕落!我们谢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儿! “呜呜呜.....” 谢梦书嘴巴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但他觉得一点也不疼,听着这熟悉的打骂声,他反而心里莫名高兴,都忘了今日差点把裤衩都给输没了。 第78章 受家法 谢府内。 谢梦书的哭喊声让寂静的府院一下热闹起来,谢家上下除了不在府中的王季川,全都闻声而来。 只见祠堂之内,谢婉意拿着一根木棒,指着跪在地上的谢梦书。 看这架势,家丁下人们围在不远处,无一敢上前。 “梦书?” 谢清苑在于妈妈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书院今日休假?” 见到谢清苑,谢梦书如遇救兵,他瞟了一眼谢婉意,趁其不备,连滚带爬地扑到谢清苑脚边。 “姐!姐救我!谢婉意要打断我的腿!” 亏他刚才还因为她回来了而高兴,现在被她按在祠堂,棍棒交加,此人真是一如以往的讨厌。 谢清苑抬眸看疑惑地望向谢婉意。 “母亲,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去学堂念书,竟混迹在赌坊,你瞧他连一身衣服都给输没了!要再不管教,将来就得丢尽谢家的脸面了!” 此时,秦氏和王芷柔也赶了过来,一见地上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谢梦书,俩人眼底浮过一丝厌恶,脸上却是心疼怜惜的上前,将谢梦书扶了起来。 “秦妈妈!” 外祖父母去世的时候,梦书不到6岁,母亲身体不好,又带着同样年幼的谢婉意。 秦氏便自荐带着梦书,可以说谢梦书如今的这副模样,全是秦氏精心教养出来,他跟秦氏很亲,叫他秦妈妈。 谢婉意剜了谢梦书一眼,对母亲道: 母亲,谢家家训,不开赌场,不涉赌博,谢梦书如今这般必须家法处置! “梦书还是个孩子,教育教育就行了,可罚不得!” 秦氏抱着谢梦书眼泪都快心疼得流出来。 谢清苑脸色凝重,她知道自己的弟弟身无所长、也不好学、奢靡浪费一身毛病,但念在他打小便没了父母,对他总是多一分怜惜的,竟没想到他如今还染上了赌博的毛病,自己还是娇惯坏了他。 “说你是孩子,你也是束发之年!十赌九骗,久赌必输的道理还不懂吗?往日小错小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谢清苑是真的生气了,气的她头发昏,她厉声道: “责打你二十竹棍!再跪三日祠堂,在谢家祖先面前,好好反省!” 谢梦书甚少见到谢清苑如此严厉,也知道这次是真错了,低头不敢再多言。 谢婉意上前挽住母亲的手臂,对管家蒋云道: “蒋伯万不能给他放水。。” 谢婉意心知蒋云为人,自然是不会袒护的,他在一旁也气得两眼冒火。 谢婉意扶着气的头发昏的母亲回到秀安阁。 “母亲,梦书不是读书的料,书院女儿认为不必再去了。” 母亲一听,皱眉道:“本想着去书院能好好管束他的,没想到会这样,让他在府中也是惹是生非不学好的。我这个弟弟我该如何是好?” “留在府中自然不行,不学无术还没人管教,但我知道有个地方,送他去不仅能学本领,还有人治他。” 谢清苑停下揉着太阳穴的手,好奇的问:“哪里?” “锦绣阁!让他拜蔡叔叔为师。不仅能学到经商之道,还能管住他的性子。” 谢清苑想到蔡慕清的为人,瞬间有点心疼自己那个弟弟了,不过,若是蔡慕清愿意收这个徒弟,或许确实比上书院混日子强。 “母亲放心,蔡叔叔那边我会联系,一定让他收了这个劣徒。” 谢婉意淡淡一笑,母亲的神情这才放心了许多。 “那便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第79章 虎符的下落 谢婉意刚要离开,却被谢清苑叫住。 “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了,你陪母亲聊聊吧。” 谢婉意点点头,挨着谢清苑坐在了软榻上。 “外头的传闻你可听到了?” 母亲脸色疲倦,神情忧思。 “晟王与芷柔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有这种谣言?哎。” “即是谣言,母亲便不用放在心上。过些日子自然就平静了。” 面对谢婉意的安慰,谢清苑还是愁眉不展,只是摇摇头: “那日晟王还亲自上门求见芷柔,这事我也觉得蹊跷,为何偏偏是晟王,我们谢府绝不能与他有任何牵扯,如今我这心是一刻也放不下来了。” 谢婉意眸中掩不住困惑问道:“为何不能与晟王有牵扯?” 谢清苑看看门口,随后示意身后的嬷嬷出去将门关上,并屏退了所有下人,这才开口道: “自打那日长公主说,皇上或许是要给你和晟王赐婚之后,我便再也无法安睡了,加上近来这些事情,母亲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让你知道。” 谢婉意眸光闪亮,望着母亲。 “木木,相信天生凤命的说法吗?” 谢婉意自然是不信的,因为前世她不仅没坐上后位,还被赐毒酒而亡,哪里有天生的凤命。 但此刻,她只是目光炯炯听着母亲说: “先帝最信任的俩人,一个是你外祖父,另一个便是冠军侯林博,当年他们三人出生入死,一起平定南蜀,冠军侯上场杀敌,我们谢家倾尽财力。” “众人皆知,先帝过世后,冠军侯战死南蜀之役,先帝交给他的那枚虎符却一直下落不明,这是当今皇上一块心病。” 谢婉意目光一亮,原来如此,她的天生凤命,只是因为皇上对谢家的不信任。 “皇上担心虎符在外祖父手中?” 谢清苑忧虑的点点头,接着说道: “木木可以与任何一位皇子成婚,但唯独不能是晟王。” “因为晟王不仅是皇子,还是冠军侯的孙子。母亲担心这是皇上的刺探,看谢家是否暗中参与朝堂派系纷争。” 谢婉意目光深沉,淡淡说完,谢清苑点了点头: “可为何我们明明从来不与晟王往来,偏偏晟王亲自上门来了,还与我们府上的姑娘闹出传闻,母亲实在担忧此事有阴谋,有人故意想让皇上生疑,这对晟王、对谢家都十分不利。” “母亲,那冠军侯失落的那枚虎符如今在何处?” 谢婉意话音未落,就听谢清苑立刻答道: “谢家只是商户,哪里知道那虎符的下落?” 母亲不会撒谎,谢婉意看着母亲飘忽的眼神,心中一沉,心中已经明了。 她知道,母亲不告诉她真相,也是为了保护她。 前世王季川拿着铁证向皇上检举谢家,谢家上下百口被处谋逆之罪,若不是那枚“虎符”还有什么能推翻谢家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本本分分,为国出资出力的功劳呢? “木木,母亲觉得那虎符都失踪近二十年了,或许再也不会重见天日了。当今朝中马相国一家独大,母亲希望你能与太子顺利成亲,这样晟王才能安全,有时候相形渐远,也是一种守护,谢家绝不能与晟王有任何瓜葛。” 谢婉意乖巧的点点头,表情却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80章 金缕衣 谢婉意回到芙蓉阁之时,小三已毕恭毕敬的候在门口。 谢婉意走近之时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一般人是嗅不出来的,她毫不经意的望了他一说道:“进屋来说。” “金缕衣是一家花楼,这几日调查下来,发现唯一与其他花楼不同的是它里面除了花娘,还会为特殊人群提供娈童服务。” 谢婉意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娈童?” 小三也有些难以启齿,蹩脚的解释道:“就是,就是妓男。” 谢婉意脸色微怔,语气却极为平淡:“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还有,楼内还会向一部分高端的顾客出售一种名为升仙粉的神药,听说吸食便可将人带入一个没有痛苦和烦恼的极乐世界。” 谢婉意目光一凝,古医书上有记载,能麻痹人的神志,让人醉生梦死的药粉,极易导致上瘾,长此以往,百害而无一益。 那根本不是神药,只是毒品而已。 没想到一座花楼竟还私售毒品。 不过,此事似乎也轮不到她去管了,她看了看眼前的小三,心知他已回皇宫复过命了。 便假装好奇道:“原本只是听人说起那金缕衣有趣,想叫你去打探打探,没想到还有让人快乐的神药,那金缕衣的楼主你可知是谁?” “楼主为人神秘,我查了几日也没有头绪。” “辛苦了,回去吧。” 小三刚往外走,就听门口吵吵嚷嚷的。 小四抓着一个干瘦男子扔了进来:“此人一直偷偷摸摸的在府外转悠,正好被我瞧见的,定不是好人,就抓了进来!这算不算我工作积极主动,有额外的银子给吗?” 小三看了看被抓的那人,慢慢地走了出去。 “放开我!我是来讨债的!这年头欠钱的还这般猖獗了吗?” 谢婉意看了看地上已被绑起来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灰色布衣,去掉那一脸的赌徒气质,五官还算端正。 “谢府欠你的钱?” 谢婉意注视着男子的眼睛,淡淡开口。 那男子看到谢婉意,先是愣了一下,天下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接着又恢复了之前的一脸痞气: “对!谢梦书!是你们谢府的人吧!他那日在赌坊借了我100两银子,至今也找不到人!” “小四快将人松绑。” 谢婉意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男子,100两?此人全身上下行当加加起来也就值二两银子。 她微笑着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广!你去清栏街打听打听去,谁不认识我,谢梦书欠我钱一事他们也知道,我没必要扒瞎。” “张公子,误会了,我自然是相信公子所言。只是一百两银子我一时也没有这么多,能不能给一点时间。” “要多久?” 张广一听有戏,眼中冒出亮光,期待贪婪的问道。 谢婉意淡淡一笑说道: “下个月初一,公子请子时到檀香山谢府别院来取银子。” 张广猥琐的目光扫了一遍谢婉意全身,玩味一笑:“是你来送银子?” 谢婉意挑眉说道:公子来了便知。 第81章 苟合 珍草堂内,谢婉意早早便送来了百合莲子羹。 回来后的日子,她每日午睡醒后,都会到铺子里给父亲送一些糖水点心,反倒是王芷柔近来总是闹情绪不愿主动来找王季川。 王季川心里想着,虽是姓谢,也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或许曾经是自己太过偏执了。 “父亲近来劳苦,今夜还要熬夜清点盘账,女儿陪你一起吧,两个人也会快一些,女儿正好也能跟着父亲学一些东西。” 谢婉意将白玉碗盏递到王季川手中,王季川不假思索的便应了下来。 “婉儿有这份心,父亲实在感动。” 说完,王季川才想起,今日是初一,秦氏应该已在别院候着他了。 不过无妨,他时常将她一个人撂着,半老徐娘了,纵是还有几分风韵,也不足让他日日挂念的,有兴致才去一趟稳稳她的情绪罢了。 谢婉意低眸一笑,坐在了王季川身旁的交椅上,父子俩难得的亲近独处。 王季川没想到他与谢婉意也有如此温馨的时刻。 谢婉意没想到她与王季川也有这般讽刺的瞬间。 不过想到,今夜的谢家别院,她便笑得越发的乖顺了。 夜半时分,秦氏见久等不到王季川,心中失落烦闷。 王季川竟然又放她鸽子。 秦氏吹灭了灯,便要睡去。 可夏日燥热,她听着窗外的蝉鸣越发觉得寂寞难耐,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仍未入梦,其实她期待今夜都半个月了,为了情趣,她泡了药浴,还用了一颗收紧丸,可现在竟然独守空房。 想到这儿,秦氏决定自己安慰自己,一来助兴二来助眠。 她解开自己身上轻纱衣衫,将手伸了进去。 张广过来之时,只听得满院的蝉鸣隐隐混杂着女人的呻吟,他眸子一亮,寻着声音便来到了寝室。 夜色之中,一个女人的身影在床上微微起伏,那销魂的声音更是勾的张广欲罢不能,他悄悄靠近,然后爬到了床上。 背后一把搂住了女人,开始疯狂的抚摸亲吻。 秦氏心中一惊,低声呢喃道: “今日怎么这么晚?” 张广已经欲火中烧,来不及搭话,只管办事。 黑夜之中,秦氏觉得今日的王季川与往日大不相同,他主动、积极得像换了个人,瞬间便令她沉沦其中吗,神志恍惚。 虽然光线昏暗,俩人互相都看不清样子,但到了后面,秦氏也察觉出男人根本不是王季川。 声音不同,身形也不相同。 但她从未有过如此快意的体验,情到浓时,她不想在意男人究竟是谁,只想跟着他一直遨游在云端。 酣畅淋漓之后,俩人便都累得倒下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秦氏先醒来。 她看着身边的男子着实一惊,但她的目光又从男子的脸扫到他赤裸的胸膛,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此人年轻、健壮,办事主动,好过那王季川百倍。 秦氏想起昨夜的愉悦,瞬间又觉得心中作痒。 于是,趁着张广睡着,她又扑了上去,拿出了伺候王季川那套本事。 张广春梦中醒来,看到秦氏,意外昨夜自己睡得怎是个比自己还年长的女子,但此刻,那女子正..... 他倒突然觉得姐姐也不错..... 况且,这女人住在谢家别院,身材和容貌保养的都不错,定是个富婆! 第82章 偷画 小一回来给谢婉意汇报的时候已是初五中午,她刚午睡醒来。 “后来那张广跟秦氏说自己的是山里的樵夫,母亲患了重病需要医治,他只能没日没夜的进山讨生活,昨夜迷了路才不慎闯入别院,没想到便遇见了她,令他一见倾心。两人在那别院日夜私混到今日,张广临走时,秦氏还给他拿了三十两银子叫他去给母亲治病,两人约定每月初一到初五,十五到二十五,只要别院没亮灯笼,张广便都能进来与她私会。” 呵,她还真没看错那张广,骗财骗色的好手。 谢婉意伸了个懒腰,懒懒道: “送一百二十两银子去张广家中,就说那二十两是那日失约的赔偿,以后互不相欠,不用再来谢府讨债了。” “是” 小一接过成玉递过来的银子,转身出了门。 “小姐,那张广就是个无赖,你给了他钱他便会一直找你要的!况且他说二爷欠他银子,连个借据都没有,你干嘛真给他!不怕被他缠上?” 成玉刚才站在一旁,听着小一的汇报,脸上一会羞得红红的,一会又气得黑黑的,现在正一脸的不满看着谢婉意。 谢婉意懒懒舀了一羹桌上的碎冰果子酪,含在嘴里,整个人都凉爽了不少。 “如今他要缠也不会缠我们了。” 成玉一听,也是,那地痞流氓可是傍上秦氏了。 一想到秦氏平日里那般规矩本分地样子,结合小一所说,成玉便觉得打心底恶心,女子竟能饥渴到如此程度! 晟王班师回朝之后,才正式分了府邸,眼下王府装修工作还没完全收工,萧珩却不想住在宫中,便就住了进来。 段金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就见院子里躺着两个被揭了面的黑衣西凉人,萧珩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帮我收拾一下,我府中还未请人。” 段金看了看那两具尸体,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走进房中: “天天这么多西凉刺客找你寻仇,你这府中连个护卫都没有,何不先住到宫里去。” 萧珩也一身夜行衣还未脱下,似乎刚外出归来。 他坐在书案前正看着一幅大漠孤烟的丹青画作,对段金的话毫无理睬。 段金好奇。 “王爷何时也喜欢丹青了?” 段金走近,一看那落款便不禁念了出来:“石木染?” 他再看看那画,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这景致怎会如此眼熟呢。 “王爷,这画哪儿来的?” “偷得。” 萧珩看着画,不假思索道。 “偷!?” 段金简直难以置信,他看了看萧珩一身行头,不就是一幅画吗?堂堂亲王何必去偷? “石木染的画如今可是珍稀地很,有藏品的人京都城内都屈指可数,王爷您这是上谁家偷得啊?” 萧珩刚回京便传出个始乱终弃薄情郎的名声,段金实在担心他又偷了哪位大人物的画,弄得将来难以立足。 萧珩看着画,心不在焉的答道。 “程府。” 好在萧珩的回答让段金紧张得心稍作放松,但也仅仅是稍作。 如今的程元修参加完殿试,以新科状元的身份正式入职翰林院编撰,官虽不大,但混在皇上左右,要是在皇上面前参王爷几句也是挺糟心的,况且如今内阁正在青黄不接阶段,新科状元早晚是要跻身权贵的,最好也别得罪。 第83章 芙蓉阁难进 “王爷只偷了画?没,没干其他吧?” 段金实在担心自家主子去打了新科状元。 “父皇叫我查春闱作弊案,我去程府只是例行公事。” “程元修舞弊了?” 段金一脸震惊。 “没有。” 萧珩摇摇头,程元修并没在贿赂考官的名录之中,但纵是买题之人也没考得他那般完美。 今年考题本就冷僻刁钻,皇上有些诧异大殷竟还有如此奇才,便让萧珩去查一查,看是不是名录有缺漏,程元修的这个状元到底有没有水分。 萧珩查了,确实没有舞弊之据,但却在书房看到了程元修珍藏着的画,眼下一惊,进京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石木染。 “谢府可是藏有有什么秘密?” 萧珩看着画,淡淡问道。 段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目光书案上的画中挪开,说道: “王爷说的没错,若是一般人想进谢府简直难如登天。尤其那跛脚的管家极为敏锐,害我蹲了好几日才寻到了时机进去,不过谢府府苑虽大,人口却极为简单,各院落都没什么,唯有芙蓉阁实在没探进去,那里面至少俩人在我功夫之上,还有个小子每晚不睡床,就住房顶上,属下尽力了。” 说着这儿,段金声音不自觉小了下来,心里开始发虚,那晚他好不容易躲过睡屋顶的那小子,没想到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红衣女子将她在房顶抓获。 那女子讹了他20两银子才不做声张,想起这事他便觉得耻辱。 “芙蓉阁?” 萧珩挑眉抬脸看向段金,目光探究。 段金避开萧珩的视线,低头道: “属下查到里面住的是谢府千金。” 萧珩眸光深沉,低头看向那幅丹青图上的落款,喃喃道:谢府千金?这位石木染? “是,许是因为天生凤命比较娇贵,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特不特别,我今晚自己一探便知。” 段金有些一愣,王爷怎么忽然对谢府千金如此上心了,既然要夜访谢府,不是应该问自己王姑娘住在哪个院落吗? 不过他立刻想到芙蓉阁里那个武功超群的女子得意贪婪的嘴脸,心中一闷,有些担忧的说道:“王爷,小心。” 萧珩转脸望过来,就见段金满脸苦涩,好似快哭出来似的冲他继续说道: “芙蓉阁的屋顶......老热闹了。” 眼下三伏已过,但仍旧酷热难耐。 芙蓉阁内。 谢婉意坐在玫瑰椅上,看着那斗壁镂空的冰槛中不断化出的清水发着呆,这些日子她总是在发呆,有些事情她总是拿不定主意。 荣娘给萧珩的那枚虎符缺的那半边君符应就在谢府之中,为何外祖父当年没把虎符交回朝廷她自然也能猜到,冠军侯一生骁勇没败在敌人的刀下,却死在了朝中奸臣的手里,外祖父对朝廷失望,对皇上失信。 如今母亲说虎符永远不会再见天日,这是外祖父当年私藏虎符的初心吗? 母亲或许不知道,如今那虎符得缺的另一半也在自己手中,她本想着万不得已交出虎符换谢家平安,却不想谢家遇难正是因为这枚虎符,现在那虎符就是烫手的山芋。 一边是萧珩的天下,一边是谢府的安宁。 此时,小五从窗户跳了进来,几步上前,将脸凑到清凉的冰槛前,随意说道: “前夜屋顶之人去了晟王府。” 谢婉意眸光微闪,似是意料之中,又似乎有些惊讶。 第84章 赐婚 “晟王府!?” 小四的脑袋突然从窗口伸了进来,一脸的惊奇。 只见她飞身一跃进来,懊恼不堪:“皇亲国戚啊,我竞才要了二十两银子!亏了亏了!” 小五将手指伸进冰鉴的镂空之中,摸了摸那冰凉的冰块,心不在焉的说道: “我在晟王府外还见到了竹蓝阁的那个丫鬟,叫……” 他似乎是想不起来了,成玉搭茬道:“菊心?王芷柔的丫鬟!” 小五一听,连连点头:“好像是,她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朝里面看,不过王府还没聘下人呢,也没人出来搭理她。” 谢婉意眉头紧锁,王芷柔想勾搭上萧珩,她本来不想管,可现在她知道了皇上的疑心,王芷柔这样会害惨谢府也会连累萧珩。 “小姐!圣旨到了!” 丁香忽然从门外兴冲冲跑了进来! “小姐快去前厅!宫里的公公来传旨了!定是赐婚到了!” 谢婉意一怔,怎么会如此突然。 她赶到前厅,看到母亲,父亲,谢梦书和秦氏母女都在。 “皇命受天,胄后而存。 晟王萧珩,行孝有嘉,文武并重。谢府堂小姐王芷柔,少而婉顺,秀外慧中。 今帝赐恩,令成眷属,王芷柔为晟王府侧妃。七月二十八,晟王府开府吉日喜结良辰,双喜临门……” 公公的话未说完,现场众人皆是愣在原地,半晌,王芷柔第一个谢恩。 赐婚是下来了,可不是谢婉意的。 而且赐婚对象是晟王,谢婉意和谢清苑都一时难以接受,皇上这是唱的哪出戏? 宫人走后,竹蓝阁内一片欢跃。 秦氏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别提多开心。 “晟王好啊,晟王刚立了军功,你虽是侧妃,但却是王府的第一个女主人,将来讨了晟王欢心被扶正也不无可能!” 王芷柔心想,上午刚让菊心给晟王送信,让晟王求皇上赐婚,下午这圣旨便到了,晟王真是个听话的。 虽然婚后他立刻便会发现自己并非心中之人,但看着倒是好糊弄的,王芷柔相信朝夕相伴,自己定能拿住男人的心。 “菊心,今日你送信有功,赏你五两银子!” 王芷柔的话却让菊心有些心虚,自己站在晟王府门前看了半天也没有人进出,王府还在修缮,她觉得晟王定然不会住在府中。 但王芷柔叫她送信,她也没办法,便只能将信从府门底部的缝隙中塞了进去,至于晟王有没有看到她便也管不了了,回府就说信已送到晟王府了。 菊心也很意外,晟王能看了信,还照做了。 一时间,晟王用军功求娶王芷柔,获得皇上赐婚的消息就让京都城炸开了锅! 堂堂王爷竟要娶一个商户家中寄养的堂小姐实在令人津津乐道,之前始乱终弃的传闻忽然转了风向,晟王真男人,不仅骁勇善战还重情重义。 “那晟王也是!要娶竹蓝阁的那位,叫人趴我们芙蓉阁房顶上偷看个什么!” 小四坐在冰鉴前撅着嘴抱怨,她最是怕热,就谢婉意这儿有冰鉴,所以干脆整天赖在这儿,也不论加不加班了。 谢婉意苦涩一笑,看来晟王和王芷柔前世的姻缘今生也断不了。 她曾一直在他面前模仿王芷柔,如今他要娶真正的王芷柔了,自然是会爱上的。 况且王芷柔也没有负他,到头来他恨得人也只是自己而已。 正发着呆。 小丫鬟丁香进屋通报。 “小姐!平信伯府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三小姐等人到府上了,夫人正在花厅陪客呢!” “云歌也来了?” 谢婉意眸子一亮。 “快带我去看看。” 第85章 平信伯夫人拜访 花厅之内。 平信伯夫人今日穿着一身青衣,倒是朴素,脸色也不如从前那么红润,眼圈发黑,眼睛发肿,应是近来没休息好。 谢婉意进来的时候,平信伯夫人便立刻提起早已下耷的颧肌,迎了上来。 “谢姑娘,上次在长公主寿宴上,我那儿媳不懂事,她出身偏远江州,从小受的教养自然是不如京都的,还请您见谅。” 平信伯夫人说完,侧脸看了一下身旁的季氏,季氏眼圈红红似乎刚哭过,她顶着疲惫的倦容立刻上前低眉顺眼的给谢婉意道歉。 谢婉意本也不在意,她目光越过他们二人,看着正被伯府三姑娘朱书翠挽着的云歌。 “伯母叫芷柔过来是为何事?” 王芷柔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众人皆望过去。 就见王芷柔一改往日的素雅,今儿是一身金丝留仙裙,头上带着镂空飞凤金步摇,表情和语气透着以往从不会有的不耐烦。 她,飘了。 见她进门,平信伯夫人和季氏立刻便迎上去,双膝跪下。 “晟王侧妃,您可总算来了!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王芷柔似乎也有些受宠若惊,她何时有过这等待遇,一般的客人她往日见都没资格见,如今平信伯夫人就跪在自己脚边,伯府虽是落魄,那也是有真爵位在身的。 “这是怎么了?” 王芷柔端了端语气,并没叫她们起来。 季氏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便哭了出来: 我夫君十年寒窗苦读,势要考取功名,可如今好不容易中了榜眼,却被卷入春闱舞弊案,若真把罪名坐实了,夫君不仅功名没了,还得受牢狱之灾,将来也再无出头日了,此案由晟王主理,您是晟王侧妃,晟王为您军功都不要了,您一定能帮我们的! 原来如此,王芷柔心中更加得意,这还没进门呢,便就有人来巴结讨好了。 平信伯夫人也低声道:“王侧妃,若能助我们度过次难关,平信伯府将来定倾力支持晟王!” 谢清苑坐在主座上,眉头一拧,这平信伯夫人说话真没分寸,许是平信伯活不了多久了,伯府爵位被收回已成定局,所以口不遮拦,死马当活马医了。 “将来?你们平信伯府还有将来可言吗?” 王芷柔眼中掠过一丝鄙夷,接着淡淡一笑说道: “晟王办事都是秉公执法,若是贵府公子没有舞弊,绝不会被冤枉,晟王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她不想帮,她也帮不了。 别人以为晟王对他情根深种,她却知道自己只是个冒牌货,见不得光。 “伯夫人。你们先起来。坐下来我们慢慢说,心中有什么苦水也倒出来,很多事情怕都是咱们女人想多了瞎操心呢。” 谢清苑实在看不下去伯府夫人跪在谢府花厅了,于是叫身旁的嬷嬷将她们扶到座位上去。 谢婉意眸中有些不耐烦,伯府那些破事不愿意听,正不知如何单独带云歌带出去。 就见朱书翠对伯夫人道: “母亲,女儿想向婉儿姐姐讨教一些丹青上的问题,就不打扰你们大人谈事情了。” 平信伯夫人对自己这个女儿向来言听计从,此刻也点头说:“去吧。” “二嫂也一起吧!” 朱书翠挽着云歌,冲谢婉意俏皮一笑。 第86章 谢梦书被看上了 从花厅出来,谢婉意将云歌和朱书翠领到芙蓉阁。 朱书翠一进门便开始四处参观,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时不时的惊呼,没有一点贵女的矜持,倒像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单纯无害的乡下丫头。 谢婉意许久不见云歌,进了房门,便拉她在架子床上坐下。 问云歌最近过得好不好,云歌不会说话,用手语表达着很好。 “朱青烈可曾欺负你?” 云歌笑着摇摇头。 朱书翠却边看着书架上的书,便搭茬道:“我二哥如今被大嫂那位从江州来的妹妹缠着,哪里有空去欺负二嫂。” 季氏的妹妹!季明珠! 谢婉意心中一沉,前世那朱青烈便是为了季明珠,哄骗着已怀有身孕的云歌喝了堕胎药,最后以无所出为由将她休弃,云歌小产身子未愈,便被伯府扫地出门。 又得知养父蔡慕清为谢家收尸,锒铛入狱,一时气血双亏,没熬过几日便走了。 “每次给伯府送聚神丸的时候,我也托人你给带了补药,你可有服用?” 云歌点点头。 朱书翠明明站的很远,在那里摆弄窗台上的绣球花,却也能及时搭茬说: “吃是吃了些,但大部分还是被大嫂拿了去。” 谢婉意有些无语,那季氏真是什么便宜都占,避子的汤药也争着抢着喝,真是活该她结婚五年都无所出。 她立刻抓起云歌的手腕,探了探脉搏,好在没有怀孕。 谢婉意难得有机会与云歌独处,朱书翠却在房中走来走去,看似无意,实在有心在听着呢,正发愁不知怎么赶她出去。 “谢婉意!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院外忽然传来谢梦书的叫嚣声,他自从被谢婉意送去蔡慕清那里,便难得有机会出来,每次给他放个假,他便会来找谢婉意的麻烦,骂她给他找了个大魔头师傅,故意折磨他。 谢婉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屋中三人都不说话。 只听丁香对谢梦书说道:“二爷,小姐真不在,您请回吧。” 谢婉意不想与那蠢货浪费时间,躲躲便罢了。 “怎么每次都说不在!她有那么忙吗?我今儿一定亲自进去看看!” “二爷,你就别硬来了,里面还住了几位会功夫的,拿不准轻重别伤了您。” 谢梦书想到那个几个总在房檐上飞来飞去的人,心中发怵,声音自然也虚了下来: “下次来还不在,小爷我就得硬闯了。你告诉谢婉意,未出阁的女子没事别到处瞎跑,别到最后太子不要她了,辱了我们谢府名声。” 朱书翠趴在窗棱缝隙中,朝外观望,见到那一身锦衣绸缎的俊逸少年转身离去,才轻声说道:“他走了。” “见笑了,我这个舅舅年纪还小。” 谢婉意说道。 朱书翠大眼睛中却闪过一丝不明深意的笑: “婉儿姐姐和二嫂难得见面,翠儿不便打扰。翠儿见这府苑中各种奇花异都是我们伯府从没见过的珍稀品种,翠儿可以四处走走长长见识吗?” “好啊,我让成玉带你去参观。” 谢婉意求之不得。 她看着朱书翠肉嘟嘟的脸上两个可爱梨涡吗,心道: 这小丫头倒是务实的,以伯府如今这番田地攀附权贵无门,但要能嫁到谢府,那看似是下嫁,实则不仅有钱,还有个在宫里当娘娘的亲戚,不比攀个什么高门大户强多了。 但,她想搞定谢梦书? 呵,尽管放她去。 这个世界上,最难攻略的男人有两种。 一种是智者。 一种是傻子。 谢梦书便在这其中之一。 第87章 这便是婚姻? “云歌,朱青烈与那季明珠到底如何纠缠在一起了?” 见朱书翠出去后,谢婉意便也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问云歌。 云歌眸子中明明是无尽的哀伤,却强撑着微笑摇摇头,做手语道: “明珠人长得美,又是官家小姐,举止自然强过从小流浪市井的我,当年青烈不在意我的出身,也不在意我说不了话,义无反顾娶我入府已是恩赐,现在青烈若真喜欢上了季明珠,要纳她为妾,做妻子的我不会反对,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再常见不过了。” 谢婉意掩不住的震惊,那个带着她逃出贼窝的满脸要强的小姐姐曾一直是她心中的偶像,如今嫁了人怎么换了一副模样? 这是在婆家遭遇了什么? “云歌!你怎么能如此菲薄自己?你哪里配不上朱青烈了?若没有你的嫁妆他们那个伯府早就撑不下去了!到底是他恩赐于你,还是你恩赐于他?” 前世,云歌遭休弃一分嫁妆也没让带走,人走之后,嫁妆还养着他们伯府好些年呢,谢婉意话到嘴边没再说下去,她顿了顿继续道: “他与你成亲不到一年,便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怎对得起当初求娶你时的山盟海誓?而且,你以为季明珠会甘心为妾?” 云歌垂眸,其实她本想一辈子陪着父亲不嫁人,她从小流浪街头,后来与谢婉意逃出苏州后,养父蔡慕清也是散漫的性子,从不多加约束,性子也是自由自在惯了的,从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会困禁于深门大院之中,静心学着女工,看着女德,做一个举止得当的宗妇。 初见朱青烈是在锦绣阁铺子里,文信伯夫人领他来置办一套新衣,去京卫所报到。 云歌看着朱青烈那双放着光的眼睛痴愣愣看着她,只以为是个呆子。 后来那呆子便日日来铺子里找她,一会说袖口要改改,一会说脖子有些紧,久而久之便也对那呆子生了些情愫。 成亲头几个月还是甜蜜美满的,哪怕婆母刁钻,妯娌欺人,好在朱青烈待她是真好,她便愿意放下那颗向往自由的心,全心全意料理好这个家,学做一个贤妻良母。 但男人的心,当初得到的时候有多简单,失去的时候就有多容易,对于滥情之人,感情本就是贱物。 半年新鲜感一过,朱青烈便好像换了一个人,每日说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她只能每日反省,反省多了便也觉得自己处处不如别人,越发卑微起来。 谢婉意看着如今这个处处收敛、懦弱胆怯的云歌,苦口婆心道: “云歌,朱青烈并非良人!你若不开心,便与他和离!你不是困于内宅的女子,就算要困,也不该是平信伯府的内宅!朱青烈他不配!” 云歌震惊的看着谢婉意:“和离?” 她已与朱青烈拜堂成亲,即为人妻,怎能和离? 大殷法制女子可以和离,但真正和离的女子却是屈指可数,而休妻却常有。 云歌摇摇头,表示她不愿和离。 她还没对朱青烈死心。 谢婉意无奈,只能说: “那我拿些补药给你,你定要按时服用,若是不开心了便来找我,你来谢府找我,你婆母应不会阻拦的,再不行,你就说来找晟王侧妃,她定会答应。况且你去哪里本就不需要取得她同意,你是嫁进他家,又不去去坐牢的。知道吗?” 蔡云歌笑笑点头。 可谢婉意总觉得云歌如今的笑容已大不相同了。 那便是婚姻吗? 第88章 会武功多好 “别光说我的事,为何王芷柔都被赐了婚,你和太子的婚期还未定下来?” 云歌有些担忧的打着手语。 谢婉意摇摇头,俏皮说道:“正好,我见了你都不敢成亲了,我可不要变成一个瞻前顾后的小老太太!” 云歌无奈一笑,是啊,她何尝会喜欢如今的自己? 忽然从窗棂飞进一只蹴鞠,接着是小四伸出一脸闯祸的脑袋,目送这那只蹴鞠朝她家东家的脸砸去。 完了完了,这一脚是她踢得,用了十分的力道,她的那棵摇钱树东家弱不禁风,挨这么一下,定是活不了了! 哪怕,勉强活下来,她这护卫的工作也黄了,别人没将她伤着,反倒被护卫伤了,这她将来也没法在这圈子里混了。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小四绝望的刚想捂住眼。 余光却见架子床上那看似羸弱不堪的云歌,柔柔的眸子忽然迸发出锐气,她飞身跃起,将那蹴鞠从谢婉意睫毛前摘了下来。 云歌刚接到蹴鞠,脸便刷的红了,她立刻扔下蹴鞠,紧张的四下看看,还好跟着她的丫鬟也跟着朱书翠出去参观谢府了,眼下没有伯府的人。 窗外的小四眼睛一下就亮了! 她从窗户飞快跃了进来,一把握住云歌的手,翻来覆去仔细看看,竟然毫发未伤,接着感激涕零道:“女侠!多谢出手!” 云歌有些难为情的挣脱出手,慌忙手语道:“只是碰巧接住了,碰巧。” “东家,这位女侠说什么?” 小四向谢婉意求助。 正好对上谢婉意投来的白眼:“扣钱!” 小四觉得这目光倒是还好,就是说的那两个字实在可怕,立刻捡起蹴鞠,一溜烟跑了。 一出院子她就冲小五惊讶道:“你刚看到没?看到没?就刚才那个速度,一般人不可能接得住!就算接着了,就那个力道一般人定得废半条胳膊。她竟毫发未伤!” “看到了!比你厉害!” 小五站在一株绣球花旁嗤笑。 “照我还是差点,但比你厉害定是真的!” “你说谁呢!把蹴鞠拿来,我们再来,接着踢!” 院子里生机勃勃,几个护卫倒是挺惬意。 屋子里,却死气沉沉。 谢婉意皱眉看着云歌:“朱青烈不让还是你婆母不许?” 云歌直摇头:“他们都没有不让,是我觉得既然以商女的出身嫁进了伯府,定不能再每日舞刀弄枪的,免得越发唠人口舌,就恐父亲都要被那些恶毒的话重伤,才自己决定不练了。” 只是嫁了个人,连自己最喜欢的功夫都得藏着掖着,一切以夫家的标准约束自己,改变自己,难道自己本身的就那么糟糕吗? 可是会功夫是个多好的事儿啊,谢婉意做梦也希望有云歌那两下子,奈何实在天赋不足。 云歌生来便是习武的料,哪怕没有师傅教,也能带着谢婉意从苏州破庙的人贩子手里逃出来。 被蔡慕清收养后,蔡慕清知道她喜欢,便重金请了师傅教她武艺,蔡云歌简直就是武学奇才,任何招数一学就会,师傅一个个被超越,后来蔡慕清都不知去哪儿请能教她的师傅了。 “云歌,你去过边关吗?那里的夕阳又大又圆,你若见了定会喜欢上那里!在那里,将士们披挂上阵,鲜衣怒马,我若有你这般功夫一定也会加入他们,叫那些男子们知道,我们女子也能建功立业!” 在军营看到那些热血将士们,谢婉意便总是会想起云歌,记忆中的云歌就曾是那般壮志豪情的奇女子。 第89章 萧珩夜访 姐妹俩一聊便忘了时辰,一看窗外已是日暮黄昏。 云歌有些诧异为何平信伯夫人还没来人叫她回府,起身走出院外,发现成玉和她的丫鬟已经参观完宅子,正坐在回廊扇着风,也不见朱书翠。 那丫鬟见云歌出来了,便走过来说:“大夫人念夫人难得与谢姑娘见面,说日后谢姑娘入了宫就更难聚会,让夫人在谢府多住上几日。” 平信伯一家子竟然扔下云歌自己回家了! 那季氏说得好听,明明就是支开云歌,好给自己妹妹和那朱青烈制造机会! 云歌眸光沉沉,有些出神的立在原地愣住 谢婉意赶紧上去挽着她的胳膊:“太好啦!自从你嫁了人,我就再也没和你一同睡过啦!” 云歌这才灿烂一笑点了点头。 谢婉意看了一眼房顶,心道,这几日自己都宿在母亲那里,想来他要来也来过了,况且,如今王芷柔与他赐婚的旨意都已下达,应是不会再好奇谢府芙蓉阁内的小姐了。 便对云歌说:“我这芙蓉阁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那破伯府,你不想回咱们就不回!” “王爷就真不去宫里问问赐婚之事?” 段金看着正在换夜行衣的萧珩问道。 “即是赐婚,问有何用?” “不过如今,京中都说您是负责任、重情义的模范郎君,这或许就是皇上的意愿。” “君心难测,但这一定是马氏的意愿,她不就是怕我抢了他儿子的天之凤女才闹这一出。如今她便安心了。” 段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此时萧珩已经穿戴妥当,系上了面罩。 “王爷您还要去?” “我定要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将这京都搅得风起云涌。” 萧珩说完便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他已经夜访了几回了,既没遇到段金所谓的高手,也没见着芙蓉阁中住的那位千金小姐。 但今日好似有些不同。 房顶上有个轻功绝佳的,下面还有几个功夫不错的。 阁中燃着暖光的灯,萧珩嘴角一扬,这回可算没跑空。 他找准时机,躲过了所有护卫,跳到房顶西侧一处死角,轻轻挪动一片琉璃瓦,朝房中望去。 他深褐色的眸子先是一怔,而后闪出复杂的微光。 房中,两个女孩已换上的寝衣,正正准备上床休息。 云歌见下人们都已出去,便摸摸谢婉意的头,心切地手语道: “自从王芷柔大婚失踪后,我便再没见过你,信也不回,拜帖也拒了,那时我便开始担心,直到你刚才说起边关的美景,我的心便更忐忑不安,你何时去过边关?莫不是失踪的根本不是王芷柔,而是你?是不是又像小时候她叫人贩子将你拐走一样?这次她竟恶毒到将你卖去西凉!” 谢婉意知道瞒不过云歌,虽然是她自愿上钩的,但确实是王芷柔的计划,她不知怎么跟云歌解释重生一事,只能点点头,然后淡淡一笑,轻松道: “王芷柔纵是雇人掳走我两次,我不都是毫发未损的回来了吗!” 屋顶之上,萧珩的目光幽深的如同一口无底的深井。 原来当年那个身姿敏健的小哑巴也和她一起逃回了京都。 第90章 萧珩求见 谢婉意和蔡云歌夜里聊到很晚才睡去,本想睡个懒觉,却不想大清早谢府便沸腾起来。 “小姐小姐!晟……晟王……又登门了!” 成玉激动又焦急的声音将花梨木镶玉石栏杆罗汉床上的两位姑娘唤醒。 谢婉意听见晟王二字,先是一惊,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转念一想,他上次登门没见到王芷柔,这次定也是来找她的,谢婉意不愿意凑这热闹,便又瘫回滑丝薄被之中,轻声道: “晟王来找他的王侧妃,你一惊一乍倒是搅了我们的清梦……” 成玉喘着粗气跑到到床边,应是一路来的很着急,她红扑扑的脸颊还渗着细汗,正紧张兮兮的说道: “小姐!晟王!晟王殿下这次要见的人是你!” 什么! 萧珩登门求见自己!? 谢婉意瞬间清醒,小鹿般灵动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小姐快起来,俾子这就给您梳妆!” 谢婉意有些失神的被成玉拉着从床上起来,任凭她给自己换了身衣裳,几个丫鬟一齐上手,匆匆梳妆打扮。 谢婉意实在想不通,明明在太后宫中他们就已经见过,他听了自己的名号看也没多看一下转身便走了,后来为何还派人来打探她,如今竟然还亲自上门来见她。 不行!她绝不能见他! 想到这儿,谢婉意突然握住成玉正给她上胭脂的手腕,说道: “成玉,你快去前厅,就说我身子不适见不了客!” 成玉眉头微蹙,为难道: “蒋伯已经同他这般讲过了。可……可晟王说,贵府所有姑娘都身子不适见不得客,莫不是有什么疫病蔓延,要不要本王替你们上报给广惠司来瞧瞧?” “晟王这般说的?” 谢婉意有些吃惊,怎么不像是萧珩会说的话。 成玉点点头,接着说: “晟王身边跟了两个带刀的侍卫,其中一个凶神恶煞的黑脸侍卫还说今日他们是来查案的,小姐就算是病得起不来床,也必须要见到人,否则谢家便是妨碍公务。” 查案? 谢婉意心道,他在查的无非就是春闱舞弊案,自己与此事有何关系? 待丫鬟们梳好妆,成玉将谢婉意扶着朝门外走去。 云歌也已经穿戴整齐,也跟着走了过去。 成玉拉着谢婉意,有些担忧道: “小姐,我瞧着晟王今日似乎来势汹汹,您待会定得小心。” 谢婉意脑子里乱糟糟的,每走一步脚下就像被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曾想过很多次与萧珩再见的情景,但没想竟是在这般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被拉了过去。 竹蓝阁里,王芷柔自然也已经听说晟王到府一事。 她惊得立刻起身:“不行,绝不能让他俩见面!” 她急匆匆便要往芙蓉阁去,转念又一想,忽然就停下步子,原地大笑起来。 如今赐婚的圣旨都到了,就算他们俩见了面又能如何? 她终究是要嫁入晟王府的! 王芷柔笑完,便迈着闲适的步子回到竹蓝阁中。 “菊心,替我梳妆。” 她淡然说道:“我也要去前厅看看热闹。” “是。” 第91章 你叫什么? 谢婉意来到厅堂,就见落地花罩之下,萧珩修长的身姿立在方桌旁正背对着她。 陈石七和段金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正目瞪口呆望着她来的方向。 一个小厮见她,如遇救星般迎了上来。 “小姐,您总算来了。蒋总管去秀安堂请夫人了。” 小厮眼神怯怯瞟了一眼屋内三个来势汹汹的男子,又担忧地看向谢婉意。 “晟王他们已在堂中等候了!” 谢婉意微微颔首示意他将下人们都先屏退,然后便朝着堂中那个修长的背影而去。 事到如今,她已无退路,自己种下的因,终究是要自己去尝那果,无论是苦是甜。 那人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徐徐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那一刻,男人似乎并没有身边两个侍卫的那般诧异,他冷峻的眸光中,混杂着一层薄薄的悲凉。 云歌看到萧珩的一刹那,瞳孔微缩,怔在原地。 是他! 谢婉意无视众人复杂的目光,淡然自若地走到萧珩面前,轻轻仰头,眉眼中毫无波澜,脸上绽放出礼貌的微笑,一福身恭敬道: “民女谢婉意见过晟王殿下,不知贵客到访所为何事?” 其实,她的手指已在袖中紧紧地捏出了潮湿的冷汗,心里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眼前的萧珩琉璃般清澈的深褐色眸子里透着冷厉一光,丝丝缕缕尽是失望: “你说,你叫什么?” 谢婉意避过他如寒冰般冷冽的视线,低头轻声道:“谢婉意。” 萧珩垂眸压低声音道: “我见你三次,你告诉我三个名字。” 转而,他又轻笑一声,抬眸之时,嘴角扬起一抹轻蔑之色问道: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三次? 谢婉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立刻恢复了淡定自若,开口道:“民女今日初见殿下,不懂殿下何出此言,许是有什么误会。” 陈石七和段金一听,简直目瞪口呆,她!竟是天生凤命的谢府千金!她是要嫁给太子的人,当初为何隐瞒身份,楚楚可怜的赖着晟王? 虽不知原因,但此女果真没一句真话,险恶至极,竟耍的他们晟王团团转,其行可诛! 今日是段金说晟王自打昨夜从谢府回去便有些不对劲,今日竟然又要二度登门谢府,他担心有事发生,便将陈石七叫来,非粘着晟王一起跟过来的。 如今看到这一幕,性子火爆的陈石七已经忍耐到极限,他本就一直后悔那日没在晟王来之前将那背信弃义的恶毒女子一箭射死,现在倒好,那女子竟连姓名都是假的,欺骗玩弄晟王的满腔真诚,实在欺人太甚。 他几步冲到谢婉意面前,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第一次见我们晟王!今儿我可管不了什么凤不凤命的!你这女骗子,实在欺人太甚!” 说罢,他伸出胳膊便想拎起谢婉意的衣领,叫她仔细看看是不是真是初见。 可手刚要碰到她,却被旁边一个看着弱不禁风,还盘着一头妇人发髻的年轻姑娘,一手钳住手腕。 陈石七转头,正对上云歌那双柔和中藏着锐气的眸子。 第92章 打起来了 他手中力道加重,势要强行挣脱云歌的手,却依然纹丝不动,陈石七有些纳闷地又瞟了云歌一眼,他今儿还真不信了,眼前这个宗妇打扮的弱女子还能顶住他使尽全力。 陈石七一咬牙,全力一博,手臂竟仍然停在空中,毫无挣脱之力,他这才换了眼神,重新打量了云歌一番。 她神情自若,似乎还并未使出全力,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般常人不及的内力? 若非是天赋,女子不可能通过勤加苦练达到如此程度。 陈石七正纳闷到底是谁家的妇人,竟是这般奇才,若是男子他定要穷追不舍地让他投军自己麾下。 “你走开,我老陈今儿就找你身后这女骗子算算账!我们殿下纵是三番五次救一条狗,那狗也知道摇摇尾巴!当初是谁落在西凉……” “你住口!” 陈石七的话没说完,便被谢婉意厉声打断。 她蹙眉,眸光瞥向门外窸窸窣窣那些看热闹的下人们,其中有王芷柔的丫鬟菊心、还有她的侍卫小三。 晟王二度登门,此事,皇上自会知晓,那么当下,只能这么办了,她心一横,便对陈石七怒斥道: “这位壮士,请谨言慎行。晟王大驾光临,我们谢府诚心款待,你们说要查案,我谢府也全力配合!但你却一口一个女骗子,诋毁中伤于我,实在是无理!大殷讲法制,没有人能仗着自己皇子亲王的身份,凌驾于众生,我谢府虽只是商户,却也讲规矩和礼数!来人!送客!” 谢婉意一声令下,门外的男丁们便立刻冲了进来,将萧珩三人团团围住。 段金活动活动筋骨说道:“今儿这是落贼窝了!” 陈石七气得二话不说便和那些家丁扭打在一起,云歌和成玉见场面混乱,立刻把谢婉意扶到角落的花几旁。 谢婉意朝萧珩望去,他是晟王,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场,一般人自然是不敢近身的。 于是,混乱之中,就只见萧珩孜身一人一动不动望着不远处的谢婉意,深褐色的眸子里除了满满寒意,似是还带着一丝探究。 他今日前来,只是光明正大的想寻一句解释,他实在想不通,谢婉意为何要如此骗他。 他并非死缠烂打之人,但她却连姓名都不屑告知于他,生怕与他有任何瓜葛。 陈石七和段金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一眨眼功夫,那几个家丁便都倒地。 就在陈石七得意的看向谢婉意,准备朝她而去之时,云歌凌波微步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陈石七眸子一亮,太好了,他刚见了这位夫人的内力,正想试试她的身手,立刻便打了起来。 此时,小四也从窗台翻身跃进来,跳到段金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啊,二十两!” 段金回头见了她,顿时神气全无,如见瘟神。 小四朝谢婉意飞眼说道:“抵我昨日砸你头扣的钱!” 然后就与段金打开了。 高手过招,场面那叫一个失控。 竹丝镶珊瑚太师椅、红木玳瑁八仙桌、红木嵌玉石花鸟屏风、鎏金缠枝纹天球瓶不管多么价值连城的物件,统统打砸的乱七八糟,碎屑香灰满天飞。 第93章 皇上召见 不知是谁一脚踢飞了长桌那只白玉三足熏炉,成玉眼看着那香炉就朝自己小姐飞来,吓得直跺脚。 谢婉意意识到危险之时已经来不及躲闪,为何最近总有无妄之灾,定是平时作恶太多。 她微微低头蹙眉准备迎接那香炉的重击。 忽然眼前一黑,一阵清新的松木香味吸入鼻腔,谢婉意只觉得周遭的视线变暗,定睛一看,是男人宽大的胸膛挡在了她面前,她缓缓抬头,就见萧珩左手托着那只熏炉,正低头看着自己。 待四目相对一刻,男人眼底的关切一闪而逝,立刻翻涌出极寒之色。 谢婉意心如擂鼓,她愣在原地,还未来得及调整那不自然的表情,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尖细的男声音响起。 “哟,这是怎么了?” 厅堂众人朝门外望去,就见几个绛紫色宫袍的太监面色惊恐的站在不远处,领头的正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福安公公。 喧闹的谢府清晨总算在福安的到来之后平静下来。 此时,谢清苑与蒋云也匆匆赶了过来,就见厅堂之中一片狼藉,神色凝重。 “民女谢婉意见过福公公。” 谢婉意后退了几步,与萧珩拉开了些距离,然后跨过地上打乱一地的家具杂物,走到福安面前福身问好。 福安皱着眉,嘴角的惊恐还未全全消散,他朝厅堂轻瞄了一眼。 伴君之人,自是聪明机敏,好奇心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福安只求完成自己的使命,其他的不想管也管不了。 他将目光从厅中收回,转眼就一改先前的失色,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喜色,他看了看谢婉意,亲切的说道:“皇上宣谢姑娘进宫。” 若是平日,谢婉意是不爱进宫的,但此刻,她觉得福安公公真是她的救星。 她立刻谢恩。 正想跟着福安公公往外走去,却见福安又朝中厅里面望了一眼。 面上挤出些惊讶地说道:“晟王殿下也在呢。” 福安立刻笑脸朝厅中走去,他小心跨过杂物,走到萧珩面前,福身行礼:“奴才参见晟王。” “无需多礼。” 萧珩冷淡的说了一句,便从福安身旁擦肩而过。 径直走到谢婉意面前,冷冷开口道: “即是初见,那定是本王认错了,今日砸坏的东西请贵府到时候列个单子本王照价赔偿。” 说完,他将手中的熏炉放在谢婉意掌心,再也没再多看她一眼,回头冲陈石七和段金道:“回府。” “晟王殿下请留步。” 福安小碎步子追上晟王面前。 萧珩有些诧异的打量着福安。 福安一笑:“既然殿下也在,奴才便也不必多跑一趟晟王府了,皇上也宣了晟王殿下,请殿下随我等一起入宫。” 谢婉意一怔,皇上也宣了萧珩? 此时的萧珩也是满脸困惑望向福安。 福安却不急不忙的走到谢清苑面前微微福身,开口道:“夫人,老奴眼拙,不知府上哪位是王芷柔姑娘?” 秦氏挤在人群里,眸子一亮。 “这呢,这呢。” 秦氏立刻拉着王芷柔散开的人堆里走了出来。 萧珩并未看她,而是朝谢婉意冷冷一笑。 他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一般。 谢婉意自是当做没有看见,放空眼神看着院子的一对花间嬉戏的蝴蝶。 第94章 凉亭宴席 福安还是面带笑意看了看王芷柔道:“皇上也宣王姑娘一并入宫。” 心中却道:太后有意,皇上也在犹豫,若是萧珩有心,明明是能求娶天生凤命的谢家千金的,可这晟王却丝毫不上心,原来是心中有人了,这王姑娘瞧着也不比谢姑娘娇美,出身也不好,罢了,人各有所爱吧。 几人随着福安来到府门口,只见面前宫里安排那辆马车,福安看着身后的俩人,表情有些为难。 晟王身份高贵,自然是要上车的,王姑娘与晟王已被赐婚,过不了几日便是晟王侧妃,同乘一辆马车也无可厚非。 可那谢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三人同处一室难免有些尴尬。 谢婉意自然看出了福安的顾虑,于是对晟王道:“王爷和堂姐请上马车,民女可乘自家马车随后前往。” 王芷柔眉梢露出喜色,正合她意,能与晟王独处一室,她求之不得。 萧珩的目光转向谢婉意,投来冰冷淡漠的神色:“不必了,本王皮糙肉厚,坐不惯马车。” 说完,他翻身骑上了车队前的一匹黑马,冲福安道:“福公公,本王先进宫去了。” 他一挥马鞭,马儿便朝皇宫方向奔腾而去。 福安看了一眼晟王的背影,转头冲谢婉意尴尬一笑:“王爷让两位姑娘坐车,这是体恤姑娘呢。” 谢婉意点头嗯了一声,目光却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迟迟不愿收回。 “婉儿!” 谢清苑站在府门口,目光有些焦虑,她不知为何这段时间的事儿这般多,且令她摸不着头脑。 谢婉意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母亲,淡然一笑说道:“母亲放心,婉儿定谨记母亲教诲,母亲且回屋歇着吧,婉儿同堂姐去去便回。” 谢清苑抿抿嘴,点点头。 这一次,福安将谢婉意和王芷柔领到了御花园的凉亭之中。 远远望去,凉亭周遭围了一圈宫女太监,待她们走近,发现亭中设了宴。 长桌之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果盘和精致的糕点。 皇上与太后坐在上位,太子萧渊与萧珩同坐在右侧,左边坐着皇后和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 谢婉意领着王芷柔上前一一请了安。 轮到戴面纱的那女子之时,谢婉意微微抬头看着那双震惊的眼睛,嘴角含笑,淡淡道:“民女谢婉意参见康宁郡主。” 康宁郡主的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此时正猩红无比瞪着眼前的谢婉意,她只觉得全身的血脉都在升腾,脸上的那些鱼鳞藓发出阵阵刺痛。 那个毁她容貌的女子,竟是天生凤命的谢府千金。 她听完王芷柔的请安,朝她发出一声嗤笑,原来是用了府中寄养亲戚的名字,不就是担心自己流落西凉,传回京都会毁了自己的清誉。 明明是被西凉男人玷污过的女子,却还能得到萧珩的宠幸,康宁郡主目光锐利地看向谢婉意的小腹,如此平坦,应是堕了胎的,如此烂货竟也能嫁给渊哥哥,还能摇身一变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而自己,却因为丑陋的相貌连个晟王妃都做不成。 康宁紧咬着下牙槽,心中的恨意越发强烈。 第95章 我选太子 太后一见谢婉意便打心底的高兴,她笑的满脸慈爱。 “婉儿啊,岭南上贡的荔枝昨夜刚送到宫里来,哀家便想着让这些孩子们都来尝尝这口鲜,快,都坐下来。” 太后转脸看向王芷柔,面上有些困惑:“这位王姑娘是?” 皇后立刻笑着回道:“这是珩儿未过门的侧妃,是谢府的堂小姐,臣妾想着再过两日都是一家人了,便跟皇上提了提,也就一起请过来了。” 太后眉头一皱说道:“珩儿要成亲了?此事哀家怎会不知?” 皇上招手示意两个姑娘别站着都先落座,然后握着太后的手哄道:“此事,说来话长,儿臣日后在同母后细讲,咱们先吃荔枝宴。” 皇上话音刚落,青绿色宫装的宫女们,便托着黄釉龙纹高足盘,将一盘盘精美的荔枝菜肴端了上桌。 冰镇荔枝爽、流心妃子笑、荔枝树虾球、荔枝桂花糕...... 太后本还有些生气,但见了这么多她爱吃的荔枝,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便收起黑脸,立刻吃了一口,皇上夹过来的荔枝虾球。 吃完后连连点头道:“哀家每年就盼着吃上一口鲜甜,你们快尝尝。” 见大家也缓缓拿起筷子,太后又浅笑着对谢婉意说道: “即是侧妃也无妨,你们本就是姐妹,一起长大互相也熟悉,日后婉儿嫁入王府做主母,身边也有个熟人也能有个照应。” 此话一出,王芷柔瞬间觉得嘴里的荔枝都不甜了,竟要给谢婉意做小?她已在谢婉意面前低三下四了这么多年,如今嫁到王府上去,竟还要每日给她晨昏定省。 皇后神色微凝,却笑着冲太后说道:“谢姑娘与珩儿方才第一次见面,母后这么说,姑娘家得害羞了。” 太后似是这才意识到,便点头大笑着说:“瞧哀家这记性。珩儿,这便是我前头跟你提到的,哀家给你挑的王妃,哀家看了,你开府那日便是吉日,不如就把这亲结了,早点给哀家生个大胖小子抱抱。你意下如何?” 桌上众人神色各异,却都统一向萧珩投去目光。 就见他,抿了一口桌上的冰镇荔枝茶,冲太后乖顺一笑,说道:“孙儿的婚事全凭父皇和皇祖母安排。” 皇后牙关紧咬,维持着端庄的笑意瞟了萧渊一眼,却见他正拨着一颗荔枝好似没有看见一般。 一直未说话的皇上看向谢婉意说道:“既然谢姑娘也在,那便也问问谢姑娘的意见。” 他虽笑得亲切,眸光中却充满试探之意:“朕这两个最优秀的皇子就坐在姑娘面前,任你挑选。” 谢婉意抬头淡淡一笑说道:“皇上抬爱,太子殿下高才卓识,晟王殿下骁勇善战,婉儿见了只是自惭形秽,不敢高攀。” 她顿了顿,脸颊浮现一抹绯红,又继续道:“但婉儿不敢隐瞒,自打前些日子进宫见过太子殿下后,婉儿便心动神驰,朝思暮念,晟王虽好,但婉儿已心属…太子殿下。” 皇上看着眼前娇羞无害的少女,眸光越发清明,他高声一笑,朗声道:“好,朕喜欢谢姑娘的直爽,那朕便成全了这桩美事!” 皇后心中暗喜,倒是个聪明的。 康宁郡主和王芷柔则是偷偷瞥向对面坐着的萧珩。 第97章 威胁康宁 萧珩端坐在长桌前,眸光微暗,眼底染上一抹自嘲。 她曾告诉她自己心悦于程元修,后来说满心满眼只有阿珩,如今又当着自己的面说对自己的兄长心动神驰,朝思暮念....... 好一个滥情的女子。 太后此时已是毫无心情,她皱着眉,摇了摇头道:“今年的荔枝似是不似往年新鲜了,哀家回宫了。” 老嬷嬷扶着太后上了亭外的小轿便走了。 皇上自然也随后便离了席。 “渊儿,你去送谢姑娘回府。” 皇后吩咐萧渊,萧渊面无表情地应下来。 “珩儿,你的侧妃你也好生护好了。” 皇后挑眉看了萧珩和王芷柔一眼。 萧珩没有理会,冷脸径直迈步先行离去。 皇后凝眸,面色难堪,心道:不知为何,这萧珩自打从西凉回来,待本宫再不似从前恭敬了! 转而,她又对对王芷柔微微一笑:“珩儿这是害羞了,你们既已相识,也不必避讳我们这些长辈,去追吧。” 王芷柔一愣,她看了看萧珩的背影,朝皇后福身一笑,便上前追了上去。 谢婉意没看萧渊,倒是将目光放在了一直盯着她的康宁郡主身上,开口对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协理朝政,莫要为了婉儿误了公务了,倒是这位康宁郡主看似与我年龄相仿,不如让她送送我。” 皇后还未说话,萧渊便开口道:“那便甚好。” 然后也冷脸离去了。 剩下凉亭中的三个女人。 康宁目光狠厉,却始终没有朝谢婉意靠近,而是站在皇后身后。 谢婉意莞尔一笑:“这里是皇宫,康宁郡主自是比婉儿熟悉。” 皇后自是知道康宁不愿意,她本就性子冷傲,但不知为何,皇后还隐隐感觉出了康宁的一丝怯意,康宁怎么怕一个娇滴滴的谢家千金,定是自己多虑了,皇后可不管她愿不愿意,谢婉意既提了,萧渊又走了,康宁不送还让自己送不成了? “康宁打小在宫里长大,自然是熟悉的,你去送婉儿出宫吧。不日婉儿便是你的嫂子,熟悉一下也好。去吧。” 康宁双唇微启,到嘴边的话被皇后一个冷厉的眼神顶了回去,只能咬着下嘴唇,走到谢婉意身边。 俩人一起走出凉亭,谢婉意瞟了一眼身后的皇后,转眼间,脸上的笑意已散尽,只剩下骇人的冷峻。 “郡主以为带上面纱,便能遮住你的丑陋?” 康宁侧脸看向她,狠狠道:“你这贱人,我定会向姑母和渊哥哥揭穿你!” “那你方才在席上为何不说?” 谢婉意冷冷一笑。 “郡主容貌已毁,若还毁了名声,尤其还是与一个未淹干净的太监,此生怕是只能孤独终老了吧。” 康宁紧紧握着拳,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想吸升仙粉了! 谢婉意却继续不疾不徐道:“郡主造谣生事的手段,婉儿也是擅长的,另外,郡主脸上的那些鱼鳞藓可有寻名医医治?婉儿看着似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怖,若是日后成了一家人,婉儿兴许会因为每日见得碍眼,送你一瓶解药,也不是不一定。” 康宁眸子瞬间一亮,散发出病态的期待:“解药?” 她双手捂着脸,颤颤问道:“你说我脸上的这些有药能治?” 谢婉意嘴角狡黠一笑:“当然有,若就不用药,那藓可是还会继续蔓延到全身去的。” “你威胁我?” 康宁虽惊喜自己的脸还有的治,却也满心不甘。 谢婉意淡淡一笑:“你亦可选择玉石俱焚试试。” 康宁看着谢婉意人畜无害的脸上透着骇人的阴冷,又如此自信满满,在凉城被她推入水下时的惊恐感瞬间袭来,顿时又恍然醒悟。 她终于知道眼前这女子为何知道她被太监毁了清白之事了。 因为她就是谢婉意,是当事人,当年康宁想用药酒毁了谢婉意清白,阻止萧渊娶她,但最后被毁的却是自己,此事竟也是谢婉意所为! 她忽然脊背发凉,打心底的发怵,是的,面对眼前的女子,她怕了!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制! 谢婉意看出了康宁眼神中的怯懦,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谢郡主百忙之中送婉儿出宫。” 第98章 本王嫌脏 王芷柔好不容易才追上萧珩的步子。 “晟王殿下!” 萧珩斜瞥了她一眼,想起那日在芙蓉阁见了云歌说,谢婉意被卖人贩子和西凉人手中,都是被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温婉的女子所为,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戾气。 他停下来,英气上扬的剑眉下,是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此时正微眯着朝她投来冷冽的目光:“王姑娘为何总想着顶替她人,人不尊己,则危辱及之矣。本王的王府风水不好,你若嫁进来,怕是会薄命。” 王芷柔从那张俊逸的脸上看出了杀意,顿时心中的期待一扫而尽,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说不出来。 只能目送萧珩的身影走远,才敢迈着发颤的腿跟着领路的太监走出宫去。 待谢婉意走出宫外,王芷柔已乘马车回府了,小太监刚要去为她叫来备好的马车接她,就见萧珩从宫门一侧走出来,他冲那太监轻轻抬手,他们便识趣的退去。 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来,谢婉意立在城门的阴凉之下,看着不远处的萧珩站在骄阳之下,整个人熠熠生辉,圣洁无比。 两人对视片刻,谢婉意就见萧珩朝她走来,从阳光之下走到她所在的阴影之中,明暗光线交错的那一瞬,谢婉意看到萧珩寒潭般的眸子深沉无比,目光闪动间,流露出难掩的绵绵情意,她忽然心中一痛,她刚当着他的面亦如此说了,他为何还会朝她走来。 “我探到谢府之中有父皇的人。” 萧珩走到她近前,声音压得很低。 见谢婉意似是没有惊讶,他垂眸看着她,顿了顿,用低沉微哑的声音缓缓道:“你可有难言之隐?” 谢婉意抬脸看向萧珩,嘴角露出轻佻一笑:“难言之隐?晟王殿下何出此言?太子殿下是储君,而我天生凤命,本就是天生一对,而你,只是一个没有母后照拂,又不受宠的皇子,任谁来选都会选身份尊贵的太子,何来隐言?” 萧珩清澈的眸子暗下来,眉头微皱,就见谢婉意挑眉继续道:“莫不是殿下始终放不下你我之间的那一段露水情缘?” 谢婉意看着萧珩眉宇间凝聚着苍白沉郁之色,目光空洞冰凉,立在原地,似是全身镀了一层凄凉感。 她压着心底的柔软,发出一声嗤笑,冷言道:“看来还真是,可这该如何是好,婉儿向来只是视殿下为工具和跳板而已,殿下既给不了婉儿的皇后之位,那婉儿也不给不了承诺给殿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婉意突然轻笑一声,换了个娇媚的神色,看向萧珩:“不过,殿下曾在西凉救婉儿于危难,如今又替婉儿隐瞒此事,婉儿自知理亏,殿下若是觉得那一晚不够还,婉儿也可背着太子殿下继续伺候着殿下。” 直到看到萧珩星辰般炫目的眸子中闪烁出怒意的火光,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一般,谢婉意才停了下来,这般侮辱,他便会真真切切的放下自己了吧。 果然,萧珩将脸凑上来,沙哑的音色传进耳朵里:“不必了,本王嫌脏!”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再未回头。 谢婉意看着艳阳下远去的修长身影,心道:阿珩,我只愿你余生皆在阳光下。 第99章 打消疑虑 锦超站在御书房内,将早上谢府的一场闹剧汇报给皇上。 “打成一团?” 皇上饶有兴致看着锦超,他摩挲着手里的折子,想起方才谢婉意直言要嫁给太子的样子,嘴角一松,开口道:“谢府本分经商,晟王专心查案,看来各中是有些误会了。” “福安,送王姑娘出宫时可有叫那副将辨认?” 皇上又扭头对福安道。 福安上前两步,低声答:“看了,小桌子领王姑娘到宫门口,那副将就站在城门之上,他看清人,坚定地告诉奴才,王姑娘并非军中那女子。” 皇上脸上更得神色更加松弛,他点点头。 福安抬头看了一眼,笑着继续道: “小桌子还说,那王姑娘追上晟王,晟王可没给好脸色,说她顶替她人该薄命什么的。那传闻确实是谣言,晟王藏在军中的女子并非谢府的王姑娘,谢姑娘似是也与晟王水火不容,看来皇上不必忧心了。” 皇上心满意足点点头:“造谣生事之人也已查明了,就是半月轩那位朕亲自封的郡主,想来是嫁不了晟王,便心生妒忌,看来也得给她寻门亲事了。” 皇上看了一眼桌上,前几日乌兹国使者送来的和亲国书,心中暗做打算,他实在不愿在留她在宫中胡作非为了。 福安低着头,却已明了于心。 谢府之内,陈石七和段金见晟王走了,自然也不会再留。 陈石七走到元歌面前,行了个拱手礼:“夫人好身手,今日老陈并非冲你,但与你打一场,难得将筋骨都活动开了,甚是开心。” 元歌回了个拱手礼,没有说话,刚要转身离开。 陈石七却一把拉住元歌的手臂:“等等,夫人可是谢府上的,可告知老陈姓名?这么好的功夫可有想过为国出征、上阵杀敌,在大漠边关,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陈石七也知道初次见面这么样说来有些唐突,但不打不相识,他实在惜才,忍不住要试试。 元歌一脸震惊看着眼前的黑脸男子,本想骂他无理,却见他急切又诚恳地神情,她心中也微微一震,一个女子也能上阵杀敌?一个成过亲的妇人还能为国出征? 边关,又是何等的风景,她从未见过的。 此时,伯府的丫鬟刚打着哈欠走到前厅,就见着一个男子与自家夫人搭讪,立刻凑上前去,一把将元歌拉到自己身后,不满地冲陈石七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夫人是平信伯府的二夫人,岂能容你这粗鄙之人放肆。” 元歌拉了拉那丫鬟,对她手语道:“罢了,我们回府。” 那丫鬟一听元歌要回府,眼睛骨碌一转,有些为难,大夫人交代她,多在谢府住几日的,这才住了一宿而已。 元歌看出丫鬟的心思,径直转身走向谢清苑手语道:“伯母,婉儿既入宫去了,云歌也不再在府上打扰了,这便回府去了。” 谢清苑点头,摸了摸云歌的头:“没想到云歌嫁了人也是个顾家乖顺的。” 元歌礼貌告辞后,便自顾自朝府外走去。 那丫鬟没办法只能满脸不悦的跟了上去。 陈石七在旁边看着,心道,原来她不会说话。那丫鬟似是都不将她放在眼中。 平信伯府,一个臭名昭着的落魄贵族,竟还有位如此深藏不露的二夫人。 “等等!” 陈石七上前追去,对元歌背影说道:“我叫陈石七,夫人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到京卫所来找我!” 元歌足下没有停留,头也没回的走了。 倒是那丫鬟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