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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朱颜未改

    岁月翩翩,光阴荏苒,不觉又是几年过去。

    棠邑就是四季分明,秋天过去,入冬没有多久,就感觉到了寒冷,天阴沉了一下午,到下班的时间竟然下起雪来了。像往常一样,曾俊到车间转了一圈,准备回去,这时,打来了电话,是王莉打来的。

    曾俊接起电话:“你好,有事吗?”王莉很干脆地说:“我很不好,肯定是有事,没事我是不会给你打电话的。”曾俊说道:“什么事,你说吧?”王莉说:“重要的事,电话里说不清,你,你到我家里来吧,这外面下雪了吧,过来吃饭。”

    曾俊发动车子,慢慢在街上走着,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大了起来,车窗外,白茫茫的雪花飘洒而下,仿佛一只无声的大手轻轻拂过这个城市,路边的树木很快被雪覆盖成了雪人,脆弱的枝丫托着雪花,摇摇欲坠。远方的高楼大厦也被暴风雪装点得更加朦胧,灯火闪烁间,城市忽然间变得格外安静了,只有雪花那轻柔的声音在沉寂中打破小城的祥和。几个行人,迎着寒风顶着雪花走着,路上的车辆缓缓而过,碾过刚刚落下的白雪。夜幕降临,行走在外面的人,都急切地走向灯火照耀的家,家里才有亲情才有温暖。

    曾俊把车停在小区外的停车场,步行走进小区,站在楼下,往上看看,楼上的人家都亮着灯,窗户前有人影晃动,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脸上感觉到凉丝丝的。

    曾俊乘电梯上去,要敲门时,手一碰,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人,看着曾俊:“还要请你是怎么的,进来啊。快换鞋,你在楼下看什么,鬼鬼祟祟的。”曾俊说道:“我等一下,就是给你个心理准备,让你酝酿一下见我的激动的心情,再说了,我怕在你这里碰到杨红民。”王莉过来拉着曾俊的大衣:“把大衣脱了吧,你别败我的兴,杨红民早就和沈萍萍复婚了,你在这里见不着他。”曾俊靠近餐桌:“我听说,杨红民吃了几次你做的饭,再回味回味沈萍萍做的饭,痛定思痛,一跺脚就走了。那次同学聚会时,他还赋诗一首:我本无心惹红尘,怎奈缘至乱心神,终日对卿空思念,却是有缘无份人。”曾俊正说着,忽然王莉拧住了曾俊的腰间:“我一直记着呢,就那次同学聚会,你们明着暗着挤兑我,你还撺掇杨红民追我,就是讽刺我。”曾俊拉着她的手:“你可真能记仇,不是吗,你就是和杨红民关系不一般,要不你怎么说杨红民是你的男朋友,你怎么不说附件厂的曾俊是你男朋友啊,是我配不上你,我是你的男朋友多丢你的人啊。”王莉扳着脸,忽又一笑:“你这是吃醋了吗,杨红民还拎着西瓜到我家里去了,你就是不去,你和他有什么可比的,你不费一点力气,在操场的看台上勒住我就亲,手一下就伸到了我裙子里。你就别给我酸了好不好,你别不识抬举,这两个菜我可是学了好长时间了,你就坐下凑合吃吧。杨红民可从来没到我家里来过,他也吃不上我做的饭。”曾俊说:“我是知道老王家女人的厨艺的,王梅嫁到老曾家后,苦练厨艺,终于有所成就,每到聚餐的时候都要来两个拿手菜,就你做的菜一看就比她差多了,比苏蓉芳差得更远。”王莉靠近曾俊坐下:“我就是不生气,你说我做饭不如苏蓉芳,还有其它什么地方不如她,你都说出来,我就想听听。”曾俊笑着:“说好的不生气,你千万忍住,那我就说了。我在附件厂的家,有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个菜园子,苏蓉芳种的茄子,是那种圆茄,又大又圆又饱满。你看,你这盘子里的肯定是长茄子,又细又长,是耷拉到地面的那种。我就奇怪了,都是茄子,怎么差别那么大,实在搞不明白。苏蓉芳蒸的馒头,又喧又大又白,你看你这馒头,扁扁哒哒还黢黑。”王莉说:“你这是说的什么啊,我让你说我和苏蓉芳的差别。”曾俊摇摇头:“还是五年制高中的智商啊,反应太慢了。你看这电视上的新闻联播,我看见你,就感觉全球局势动荡不安,下滑厉害,看见苏蓉芳,却觉得全球整体局势依然坚挺,悄然上扬。”王莉眨巴着眼睛,忽然捶着曾俊:“你,你嘴太损了吧,那你喜欢吃长茄子还是喜欢吃圆茄子?你喜欢吃哪种馒头?”曾俊笑了:“我不忌口,赶上哪个就吃哪个。你绝对想不到,孙昌平竟然和我非常要好,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给你写情书,他说你有些部位长得像老娘们,真使我惊叹,你才多大年纪啊,就变形了。”王莉苦笑着:“继续说,还有差别呢,我就看你能把我作践成啥样。”曾俊继续说道:“你给我的那把壶,我早就跟你说过,那皮就是黄中透着白,苏蓉芳给我买的那把壶则是细瓷的,煞白煞白,白得透亮。”王莉笑着说:“那你到底喜欢哪一把壶啊?我看见你办公室里的那把壶了,你看让你都用成啥样了,抚摸得真滑溜。”曾俊说:“你看到了还问我,我在办公室天天用那把歪嘴壶,二十年了,能抚摸得不滑溜吗;回到家里自然用家用的那把壶,白得亮眼的那种。”王莉哼了一声:“变态,还有呢?”曾俊挠挠头:“我在家,苏蓉芳给我端上蜂蜜、白梨,让我享用,你这啥也没有啊。”王莉问道:“我要是知道,我也给你买,你这是什么喜好啊?你说明白点。”曾俊哀叹一声:“蜂蜜、白梨就是蜂腰梨臀的意思,你这啥也没有,就是你和她正好相反,这还不明白。”王莉咬着牙说:“你的口味还怪刁呢,你继续说。”曾俊躲闪着身子:“苏蓉芳和我说话软声细气、气若幽兰、口吐莲花、婉转如莺,你都是直来直去、恶语相向、粗言鄙语,还是始终保持着你在乡里做指环王的气场,你就不会对我甜言蜜语、温柔似水。”王莉嘿嘿冷笑着:“你再说,我咬死你,哪哪都是苏蓉芳的好,我就没一点好。你不是还说过,我是你的茉莉花,你最爱茉莉花带雨,菡萏并蒂开,哪哪都香,哪哪都好吗。你就是这山看着那山高,就是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朝秦暮楚。吃饭吧,吃完我跟你说正事。”曾俊一愣,还有正事,真不知道是什么,顺口答道:“你和我还有啥正事,我可不像你,我咋觉得我一直是一心一意、海枯石烂、忠贞不渝呢”。王莉笑着看着曾俊:“你都没去找我,你当天晚上就和苏蓉芳上床了,连着多少天就是个昏天地暗,你还忠贞不渝、海枯石烂呢,就是苏蓉芳耍的诡计,你还不是借坡下驴、顺水推舟、欲拒还迎。”曾俊说:“你结婚去了,我还不如法炮制,就和你众志成城、步调一致、齐头并进吧。”王莉笑着指着曾俊:“你看你个不要脸的样,把自己说的多高大,其实你早就是馋苏蓉芳了,苏蓉芳多对你的口味啊,苏蓉芳的那山就是高啊。”

    吃完饭,曾俊抽张纸,擦着嘴:“果然老口味,真难吃。”王莉收拾着桌子:“难吃你还吃,还吃得津津有味,说明老口味好吃。”

    收拾完了,王莉拉灭灯,房间顿时暗了下来,王莉拉着曾俊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王莉说道:“我看天气预报了,就知道要下大雪,多少年了,一到下大雨下大雪,我就想往河边的凉亭跑,唉,你也去河边,可你再也不去凉亭了,你站在廊桥上看着凉亭,你就是不过去。你知道,我看你站在那里,就是不到凉亭去,我是啥心情吗,我自己一个人在凉亭,见水不是水,见桥不是桥,见亭不是亭,我想见的只有一个你,我就想见你。”

    夜深了,小区被雪覆盖着,天空则墨黑如洗,雪花缓缓飘落,带着一丝丝凉意。路灯下,雪花一片片轻轻地落下,更显雪下得大了。远处高楼的窗户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里面又人影绰绰,昏黄的灯光使人想到里面的温暖。小区里的树木也被雪装点,树枝上挂着银白色的雪花。小区里,行人稀少,偶尔有两个匆匆赶路的人,穿着厚重的衣服,嘴里呼出白色的热气。雪地里,脚印被一点点地覆盖,消失不见。夜深人静,只有雪花在不停地飘落,带来着静谧与祥和。小区里的人们,在家里享受着暖气,有嬉闹声远远传来,也许会有人在窗户前望着雪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想着自己的心事吧。

    曾俊拥着她说:“说得好像你对我不是那么绝情似的,好像还很痴情。走吧,我就和你去凉亭相见,踏雪散步,让你鸳梦重温,有什么话你到凉亭给我说。”暗影里,王莉的眼睛闪着光:“寒灯纸上,梨花带雨,我等春雪又一年。我终于又等到了你,那穿衣服啊,快走。”

    很快,两个人裹严了衣服,走在马路上,仰天看去,只有飘飞的鹅毛大雪,路上很少有行人和车辆,路两旁的建筑都被大雪覆盖,昏黄的路灯光也被大雪紧缩成了一团。雪已经没过了脚面,风不大但很凛冽,雪花落在了两个人的头上脸上,呼吸着新鲜空气,都感觉到很兴奋。多么美好的夜,这被雪包裹的夜掩盖了一切,使人沉醉。

    王莉挽着曾俊,走在雪中,很是兴奋,她摘掉口罩,鼻尖冻得通红,侧脸看过去清俊美丽,如画中美人。曾俊给她收紧大衣,收收围巾,拉着她小跑起来。

    两个人来到廊桥上,一转身就抱在了一起,周围只是漫天的大雪。

    曾俊跑着下桥了,用手去接雪花,王莉也加快脚步,她要抓住曾俊,抓住那年轻时刻欢快欢乐的样子。

    曾俊又回身牵着王莉的手,两个人终于来到凉亭,凉亭的地面也满是雪花,王莉站在那里,看着曾俊头上身上的雪花,眼睛忽然噙满了泪水,一下扑在曾俊的怀里。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抱着,好像穿越到了许多年前,久久地亲吻着,在默默矗立的凉亭中,在凛冽的寒风中,在漫天的大雪中,成了一个从头到脚被雪包裹的雕塑。

    许久,曾俊看着王莉说:“一别经年,还是多年前的感觉,你这多情的湿漉漉的眼睛,你这端端正正的小鼻子,你这肉嘟嘟的嘴,亲起来还是那个老味,你装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就是惹我心乱。走吧,我送你回家,我也该回去了。你有什么正事给我说啊?”

    王莉抱着曾俊嘤咛一声:“我就先不给你说,你回去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王梅跟我说,前天苏蓉芳去新疆了,援疆一年,你回家一个人还不是冷冷清清的,嘻嘻。”

    曾俊一怔:“我家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快,有卧底啊。”

    王莉哼了一声:“苏蓉芳走的当天晚上,王梅就告诉我了,我好高兴,她援疆的一年时间里你要随叫随到,你就是我的。你度过蜜周,度过蜜月,这回你要度蜜年,嘻嘻。”

    曾俊说:“我这下岗工人可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温暖,我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啊。”

    王莉问道:“苏蓉芳为什么援疆啊,别人去援疆是有想法,苏蓉芳图什么啊?”

    曾俊一笑:“这就是境界啊,这就叫高度,苏蓉芳去援疆,啥也不图,就是无私奉献,不枉一辈子白衣天使救死扶伤。”

    王莉苦笑一声:“你们这两口子还真是,当时你出巨资建粮库说是为了棠邑人民,结果你也赚钱了,你们就是会标榜自己。”

    曾俊说:“你也说几条我看看,你也标榜自己一下。”

    王莉说:“我不说,我说了你也不相信,你就是只看我的阴暗面,就会说我的缺点,说我的不是。”

    王莉的脸贴在曾俊的脸上,曾俊捧着说道:“你说你满满的缺点和不是,当年我咋看上你了呢。谁说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我怎么看着这小脸除了眼角多了几个皱纹以外,怎么是朱颜未改,还和当年一样俊一样美,一样迷人,我咋沉陷其中不能自拔啊。走吧,太冷了,回家好好亲你去。”

    王莉挣扎着:“就不走,还没待够,你就在这里亲我。你知道吗,你虐了我无数遍,其实我心里从来都没恼过,我就让你虐,因为我爱你,因为你心里也是爱我的,你就是喜欢我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样。我这个样子也是只对你一个人的,你不虐我虐谁呀,我就喜欢你虐我。”

    曾俊亲了一口王莉,揽紧了她,王莉的眼睛亮晶晶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