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邑老街》 第一章 押解回乡 早晨起来,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曾俊就感到异常烦躁,就感到要有什么事要发生,但绝没想到事情来得那么快,自己在下午将会以杀人疑凶的身份被押解回乡。 虽然已经是九月,但依然骄阳似火,山北工学院的操场上,新生军训正在紧张进行。曾俊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蓝色运动衫也已湿透贴着脊背,汗水似乎流到了眼里,曾俊猛地摇摇头,想要甩落眼前的汗水。曾俊的左边,是同学杨川永,他脸上的汗水更多,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抬头目视前方,随着教官的口令,正步前行。杨川永的眼角扫一眼曾俊,今天我就和你摽上了,我不信你还能比我强,我可是以体育生的身份特招进来的。 太阳明晃晃地炙烤着大地,已近中午,太阳正毒,有几列队伍已经解散,躲在阴凉处,三三两两地歇息着、凉快着,有同学飞快地去买冷饮。 那边,曾俊看见,王虹、闵海霞过来了,手里拿着冷饮,阳光下,王虹的脸白亮亮的,看向曾俊的眼睛也是亮闪闪地躲闪着。 终于,立正、稍息、立正后解散了,曾俊双手抹把脸,热汗飞溅。 杨川永和郎卫军走了过来,一丝暗笑浮现在杨川永的嘴角:“曾俊,怎么样,身板还可以啊?”曾俊没有说话,自顾自往前走。曾俊就是不明白,这才认识几天,杨川永为什么老是针对自己。李锐和曾俊肩并肩走着,李锐看一眼杨川永,说道:“在这操场上,还是你杨川永强啊,怎么说你也是运动健将。”杨川永一笑:“怎么,服气了?我就怕嘴上服气,心里不服气啊。”曾俊听说,杨川永不只是以体育特长身份特招进来,而且有一个高官父亲,家在省城,家境优渥,刚进校就和班主任攀上了,对于棠邑县城来的曾俊等人,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曾俊看他的样子,不自然就躲着走。 曾俊擦着汗,顺着操场边,走到了单杠、双杠场地。阴凉处都是歇息的同学,曾俊只好靠在单杠的支架上休息,等着集体解散后去吃饭,好在头顶也有斑驳的法桐树叶,比刚才的暴晒好了许多。 杨川永跟过来,到底是体育生的底子,正步操练了一上午也不觉得累,他看看疲惫的曾俊,喊道:“怎么了,累成这样了,撑不住了,不管是长跑还是短跑,腿上的功夫你肯定不如我,就是不知道你的臂力如何?”说着,杨川永看看单杠。 郎卫军一副巴结的样:“腿上的功夫他肯定不如你,不知道这杠上的功夫他怎么样,肯定也比你差远了,你轻而易举地就能拉六十个引体向上。” 曾俊看着两人,心中也是一笑,正是争强好胜的年龄,不就是上午操练的时候教练把我列为标兵了吗,这杨川永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杨川永看曾俊不说话,声音更大了:“来啊,比一比,看这杠上的功夫你比我强不,就来几个引体向上,你要是输了,什么都不用做,我要是输了,我围着操场爬一圈,怎么样?” 看着这边的动静,有同学围了上来,有人喊着:“曾俊,比就比呗,反正你又不输什么。” 王虹、闵海霞和几个女同学过来了,杨川永更是洋洋得意。 李锐拉着曾俊:“走,咱到水池边洗洗去,快吃饭了。” 郎卫军的声音更大了:“这就认怂了,太菜了吧,又不让你输什么,知道你就输不起,怎么连点男人的勇气都没有。” 李锐涨红了脸,拉着曾俊走,曾俊站在那里,看着杨川永说:“好吧,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引体向上,但既然是你发起的,你就先来,算是你承让。” 杨川永本来就想着曾俊会落荒而逃,没想到曾俊又转回身来,可不是正中下怀:“好,那我就先来,先来后来都一样。”说着,杨川永脱掉运动衫,抖抖双臂,浑身的腱子肉遒劲有力,郎卫军自然又叫起好来。 王虹抢步过来,递给曾俊一只冷饮,曾俊的脸微微一红,想甩手挡开,但被王虹按在了手里。立时,周围的口哨、喊叫声响成一片。 杨川永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恼,我本来就是看着,刚刚认识没几天,这家伙就和王虹、闵海霞关系明显不一般,这还当众秀恩爱了,就是故意找茬啊, 杨川永大声哼了一声,迎着阳光,看看杠子,跃跃欲试。 曾俊拉住杨川永,靠近他低声说道:“我和你素无过节,更没有利害冲突,如果我赢了,希望你能收手,互不打扰,我们毕竟要在一个班待上四年。” 杨川永一愣,紧接着哈哈笑起来:“没问题,我答应你,就是好像你输定了,你一点机会都没有啊,哈哈哈。还素无过节,王虹给你冷饮,向你抛媚眼,可是没给我啊。” 曾俊一愣,笑着夸张地舔了一口冷饮,伸手做一个请的动作,就躲向一边,哼,如果真如郎卫军说的杨川永能拉六十个,鹿死谁手就好说了,杨川永你就死定了。 杨川永上杠了,果然是运动健将,炽热的阳光下,只见他轻松翻飞着,还不时含笑俯视着围上来的人。大家都在等着集体解散后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围上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杨川永看一眼王虹、闵海霞,更带劲了,动作也极尽潇洒飘逸,郎卫军领着一圈的人,不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五十,六十,七十,七十七,终于,杨川永从杠上滑下,掉落在地上,郎卫军急忙去扶他。杨川永挣扎着站起来,右手的大拇指向曾俊伸着,摆向单杠,脸上则是一脸的鄙视。 七十七个,曾俊的心里微微一笑,活动着双脚、双手、脖子,故意说道:“杨川永,你果然是运动健将,我认输了。” 郎卫军不认了,松开杨川永叫道:“呵,还没见过你这样耍赖的,你耍人的吧,你一开始干什么了,不行,你必须上杠。”旁边也有人跟着吆喝起来。曾俊扫一眼周围的人,人群中竟然和王虹的眼光碰到了一起,王虹的眼睛里满是炽热和期待。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曾俊抖抖肩膀,站在杠下。李锐过来拉着曾俊:“散了吧,和他比这个有什么意思,他是体育特长生。” 郎卫军身边的几个人哄笑起来。 王虹也过来了:“曾俊,你上杠拉两个就行,拉两个就下来。” 周围的叫喊声更大了,有人叫喊着:“大家来看啊,有人心疼曾俊了。” 曾俊把正吃着的冷饮递给王虹,淡淡一笑说:“谢谢你的冷饮,不用担心,好像他输定了。冷饮你先给我拿着,等我下杠了,我再吃,你这冷饮什么味的啊,真好吃。” 同学们又哄笑起来,王虹的脸红红的,接过冷饮。 曾俊说完,一个健步,轻松上杠,李锐闪身躲在一边,只有紧张地低声数着。 太阳还是那样炽热,但也就是高了几十厘米,杠上的曾俊就感到有微风吹来。李锐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曾俊的引体向上已经超过了六十个,郎卫军指着曾俊,结巴起来:“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曾俊的眼光扫向一边,王虹白亮亮的脸庞满是激动和兴奋,她双手攥拳抖动着,喊着加油,给曾俊鼓着劲,闵海霞挽着她,也大叫着。 七十个了,杨川永瞪大了眼睛,看着曾俊,这,这是怎么回事,看曾俊的身架,一副文弱的样子,怎么这么猛,难道今天我要折在这里了吗,大意失荆州啊,这家伙真能装,还真不能小看他。 七十七个了,周围是雷鸣般的掌声,曾俊听到,王虹的叫声尖细响亮。 曾俊的眼睛看向远方,看向操场一侧的路上,那边,正走来几个人,咦,怎么有人那么熟悉,好像是棠邑人。曾俊再次伸头,仔细看看,那熟悉的人就是棠邑县鱼亭镇老街片区的民警老唐,他到这里干什么啊。 没有必要让杨川永太难看,自己的水平是过百的,已经九十八个了,曾俊下杠,轻松落地,李锐大声喊叫着抱住了曾俊。 曾俊看向杨川永,杨川永的脸涨得通红,郎卫军的脸则苍白一片,两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曾俊。 有人在喊着:“快呀,杨川永,绕操场爬一圈啊,哈哈哈。” 王虹过来,把手中的冷饮递给曾俊,手也就是那么一抖,已经化了的冷饮就啪嗒掉在了地上,王虹的手里只剩下了一个竹棒。王虹的脸更红了,身边是同学们的尖叫声。 果然是老唐,老唐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曾俊,你好。” 曾俊看着老唐喊着:“唐叔,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曾俊在家时并没有和老唐打过交道,只是认识而已,但在外地,也算是遇到老乡,就有了一点亲切感。 老唐打着招呼:“我到省城办点事,到你们学校来了,你先去吃饭吧。” 曾俊说着:“你来省城,唐叔,我请你到学生食堂吃饭吧。” 老唐转身走了:“不了,你去吃饭吧。” 在老家,老唐只是个片警,曾俊是学生,两人也根本没有打过交道,曾俊也就不再勉强。 又有人哄闹着杨川永,曾俊摇摇头,拉着李锐就走,李锐叫着:“你就让他围着操场爬呀,看他还嚣张不。” 学生餐厅,曾俊和李锐在一起吃饭,闵海霞拉着王虹也坐到了一起,闵海霞叫着:“曾俊,从你入学第一天,我就看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果然深藏不露、出手不凡。我是加入了南花话剧社,你跟着我来演话剧吧,要不你就加入王虹的雪泉文学社,多愁善感,才人佳子的。”闵海霞说着,拉一把王虹,王虹雪白的脸又红了,更显清纯可爱。 曾俊一笑:“我这小地方来的,我可上不了大台面,我演不了戏,好,我就跟着王虹混了,我也加入雪泉文学社。我们就是机械专业,偶尔搞点文学,也算是日星交替、阴阳调和、修身养性了。” 李锐忍不住靠了一声:“那我也跟着你,我也加入文学社,我也去阴阳调和、修身养性一下。” 闵海霞笑起来,王虹的脸上满是羞涩和兴奋,看向曾俊的眼光热辣辣的:“那我就给你报名了,你可不许耍赖。” 曾俊远远看见,老唐和三个人也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还好像不时向这边望着。 吃过饭,回到寝室,曾俊正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辅导员葛文君老师进来了:“曾俊,你来一下。” 辅导员怎么这个时间点找我,正是大家休息的时候,找我有什么事啊,曾俊满腹疑惑,跟着葛文君走出来,来到宿舍楼下。 宿舍楼下,站着老唐,还有三人,曾俊也是一愣。见曾俊过来,有两个人很自然地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曾俊的身体两侧。 老唐不再是刚刚见面时微笑的样子了,他一脸严肃:“曾俊,我是棠邑县鱼亭镇的民警,因有案件,需要向你询问,请你跟我们来一下。” 有案件问我,曾俊的心中微微一震。 透过宿舍楼上的一扇窗户,杨川永正看向这里,毕竟杨川永见多识广,刚一见到老唐几个人,杨川永就感觉到这几个人的威严感,这几个人绝不是学校里的人,那又是哪里来的呢?怎么三个人把曾俊围上了呢,曾俊怎么跟着他们走了。杨川永再仔细看时,心中一凛,怎么有两个人的腰里还带着家伙,一看就是,看来曾俊要出大事了。 曾俊跟着老唐走着,最前面领路的肯定是工学院的人,不多时,几个人来到学校保卫处,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几个人坐下,工学院的老师出去,关上了门。 老唐正正身子,对曾俊说:“曾俊,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这两位是我的同事,棠邑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冯队长和李警官,现在正式开始,我问你答,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不能有任何隐瞒。” 曾俊一笑:“放心吧,唐叔,我一定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曾俊喊他唐叔,其实他也就是三十多岁,只是看起来面相老成了些。 老唐问道:“你高中同班同学史瑞明,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曾俊随口答道:“他是我的同班同学,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里,你知道的,我家在老街的东边,他家在老街的西边,我和他的关系就是同班同学关系。” 老唐接着问道:“你想想,你们有没有特殊的关系,有没有什么过节或矛盾?” 曾俊想了想说:“我和他从来没有什么过节,也没有过什么冲突,临毕业的时候,卜国勤同学拉着我,说要和我、史瑞明结拜,我说,我们是亲同学,这关系比仁兄弟还亲,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不用磕头结拜,关系也非常好。” 老唐说:“据我们所知,你和他的关系并不是这样,你们肯定有过节,你再想想。” 曾俊斩钉截铁道:“我就是把他当做同学,我从来没有和他有过纠纷、矛盾、过节,你们可以问问我的高中同学,我待他怎么样。” 老唐说:“我怎么听说,他对你有恨意或者是敌视。” 曾俊一笑:“我没有听说,我也没感觉到。”曾俊说完,竟然心中轰地一动,是的,同学郭东风曾经说过,史瑞明曾经有一段时间很烦曾俊,恨不能把曾俊的眼珠子挖掉,当时曾俊一笑置之,还说他无端挑事。而且,曾俊也确实感到过史瑞明对自己的冷漠。 老唐看一眼冯队长说:“你们不是邀约一起来省城报到吗,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曾俊说:“我们一起到学校拿到的录取通知书,他考上了山北财经学院,那天我们几个同学在一起,我和山北医学院的同学苏蓉芳商量着一起来省城报到,史瑞明也说要和我们一起来,其实他开学要比我和苏蓉芳晚两天。那天,就是九月二号早晨,我和苏蓉芳来到汽车站,准备坐直达省城泉南的长途汽车,我和苏蓉芳等了很久,快要发车时,我还下车看看,也没有见到史瑞明来,还以为他没有来乘车,他还是晚两天再来。星期天,苏蓉芳到学校来找我,我们两个还说,下周到财经学院去找史瑞明玩。” 老唐问道:“你和苏蓉芳的关系怎么样?” 曾俊说:“苏蓉芳家住老街的中间靠西位置,她和我同届不同班,我和她就是同学关系,因为顺路,上学来回在一起的机会多些,关系显得就好一些。这条街上,今年我们四个毕业的,我和苏蓉芳、史瑞明都考到了省城。” 老唐说:“今年老街有四位高中毕业的学生,考上了三位大学生,老街很轰动,那一位没考上的同学,你和她的关系怎么样,之间有没有特殊关系?” 曾俊想了想说:“那一位同学,你也知道的,就是供销社家属院的王莉,她落榜了,听同学说她又去补习去了。我们四个之间,没有特殊的关系,就是一般同学关系,没有那种特殊的男女关系。” 其他两个人沉默不语,李警官做着记录,只有老唐提问着:“没有特殊关系吗?那怎么听说苏蓉芳是看你报考了工学院,她就要报考医学院,她说要和你在一个城市上学,她的成绩本来可以报考更好的学校。” 曾俊一笑:“我们是先填志愿,再参加高考,我只是按照我自己平常成绩填报学校,我第一志愿填的是上海交通大学,但成绩不好,随机就录取在了工学院,大家都是这样,碰巧苏蓉芳考到了医学院吧,我和她是天天走读,天天来回上学放学,她一个女孩子家,晚上回家的时候,大多是我们四个能结伴就结伴,但我们就是同学关系,从来不会逾越,绝没有逾越之事。” 老唐沉默了一下:“你和王莉同学的关系怎么样?” 曾俊坐直了身子:“唐叔,你在这街上许多年了,你是知道我家和王莉家的关系的,整个老街的人都知道,两家几十年的疙瘩了,谁都解不开,我和王莉一个班,但我几乎没和她说过话,我要是和她说话,我娘还不打死我。” 老唐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你娘从来就没有打过你们子妹几个,你说话不要夸张。” 曾俊好像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唐继续问道:“据你们同学说,史瑞明和王莉的关系曾经比较好些,为什么他俩关系有了变化呢,是什么原因啊?” 曾俊的心中一愣,但自己也就是道听途说了一些闲言碎语,于是说道:“这个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俩到底关系怎样,关系有什么变化,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觉得还是一般的同学关系吧。” 老唐和冯队长、李警官对视一眼,坐在三人中间的冯队长声音低沉,但清晰地说道:“曾俊,就在你从棠邑来省城的头天晚上,即九月一日晚上,史瑞明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有人举报,他在失踪的当天晚上和你见过面,你要如实回答,你是否见过他,你何时见过他,你见过他后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晴天霹雳在曾俊的眼前炸响,怎么回事,怎么史瑞明失踪了,就在开学的前天晚上,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过了好一会,曾俊才有了点知觉:“我,我在那天晚上,在那一整天都没见过他,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他,他怎么就不见了呢?他会不会自己一个人来学校了?” 冯队长冷冷说道:“鉴于案情需要,你就和我们回趟棠邑吧,案情需要进一步调查,希望你能配合。” 曾俊下意识中跟着三人,上了带着警车标识的吉普车,脑子里一直昏昏沉沉,史瑞明的音容笑貌时不时浮现在眼前,但有一点是清醒的,史瑞明这都失踪十天了,这很可能不在人世了,在十八岁的年纪,就要上大学的高光时刻,竟然不见了,这肯定是发生了不测。而我竟然被列为了怀疑对象,被追问那天晚上的情形,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又该怎么说呢?棠邑县公安局刑警队冯队长、李警官和老唐三个人来到学校找我,看来不是简单询问而已,我有可能被列为了疑犯,就是这样的。 我这刚上大学才几天,竟然被押回家,而九月一日晚上那诡异、惊悚的一幕,又怎么解释,怎么说啊,曾俊的心中感到无比的郁闷和沉重。 一路上,曾俊都在想着,无论如何,我不是案犯,不是杀人犯,史瑞明的失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章 暴雨之夜 傍晚,曾俊和老唐一行抵达了棠邑老街,老唐叮嘱曾俊,可以先回家,这几天不要外出,随时等待传唤。 家的大门是虚掩的,曾俊吱呀一声推开门,屋内,正是一家人吃晚饭的时间,开着电视机,没有听到有人进院子。 曾俊站在门外,隔着纱窗,屋内,老爹老娘、弟弟妹妹都正在吃饭。 才离家十天的时间,在学校没有感觉到什么,在这样的傍晚,站在门外,屋内温暖的灯光隔着纱窗映照在门外,曾俊站在灯影里,竟然有点激动,真想马上打开纱窗门,坐在那里,偎着父母、弟弟妹妹吃饭。 曾俊停下脚步,看着屋内,一下想起了十天前离开家的情景。 九月一日晚上,天阴沉沉的,但曾俊的家里却是喜气洋洋,非常热闹。一个多月前,曾俊接到了山北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隔了一天,妹妹曾雪也接到了招工的通知书,这是双喜临门,全家沉浸在喜悦里。明天曾俊就要去上学了,曾雪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羊肉、买了排骨,父亲早早煮上羊肉,炖上排骨,满屋满院子飘着肉香。 那天晚上,老爹坐在他一贯坐着的座位上,还是那副强调:“我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满足啊,今年你们子妹两个都有着落了,一个考上大学,一个招工了,我高兴,我和我那几个老弟兄比,我不比他们差,我知足。” 老娘还是一贯地打岔:“吃过苦遭过罪的人,最知道满足。孩子争气,年头也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二弟曾峰插嘴:“就是我不行,我学习不如我哥,不如老三,我让老爹老娘费心了。” 老娘顺着说道:“你也不笨,就是不好好学,就是贪玩,再过几年,连个媳妇都娶不上,看你怎么办。” 曾峰急忙转移话题:“娘来,你那天做的啥梦来,你再给我们说说呗,我可愿意听了。” 老娘放下筷子,说道:“你哥高考完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匹大白马从咱家院子里腾空而起,腾云驾雾往西北方向去了,我想了好几天,没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哥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才恍然大悟,省城不是在我们棠邑的西北方向吗,敢情是你哥哥腾云驾雾去了省城。” 曾雪也喜不溜地问道:“你不是说,还有一匹红马,跟在那匹白马的身边,一起飞到天上,飞往省城吗?小红马还灰灰叫着大白马。” 老娘说:“就是的,当时我也想着,那匹小红马是咋回事啊,又隔了两天,苏蓉芳到咱家来找你哥,苏蓉芳说她考上了山北医学院,要和你哥一起去省城读书,我忽然就明白了,那匹小红马就是苏蓉芳,是她和你哥哥一起去省城。” 小弟曾杰接了过来:“我不信,红马就红马呗,你怎么知道是个小母马”,说着自己笑起来。 老娘嗨了一声:“那一看就是个小母马,那肚皮下面有咪咪头耷拉着,那和儿马是不一样的。” 曾峰、曾杰、曾雪轰然笑起来,曾俊只能苦笑,而老爹则侧着身子:“这不是胡诌八扯吗,人家大闺女家家的,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老娘白了一眼老爹:“哼,这我还看不出来,苏蓉芳对咱家曾俊多好啊,虽然来家里的次数不多,但一看就能看出来,苏蓉芳喜欢咱家曾俊啊,这还能有假,现在两个人去省城上大学,这更是巧了,早晚两个人走到一起,这不是,明天两个人就结伴去省城上学呢,我紧赶慢赶地为他俩收拾点东西,穷家富路。” 曾俊急了:“你这是哪是哪啊,我们碰巧了都考上了省城的学校,碰巧明天一起去上学,你就别给我拾掇吃的了,三四个小时就到省城了。” 曾雪拉一把曾俊:“哥,你要是和苏蓉芳谈恋爱,我举双手赞成,苏蓉芳要是成了我嫂子,也不枉咱老娘逢年过节地烧香。我看肯定行,这几年,我哥和苏蓉芳都是结伴上学,来回都在一起,苏蓉芳看着你的眼光就是不一样。” 曾峰抢着说:“那你要这样说的话,路北的王莉也天天和咱哥来回上学,难道王莉也对咱哥有意思?” 曾峰话刚说完,老娘的筷子头就点到了曾峰的脑袋上:“就你这孩子口无遮拦,你这是什么嘴,你哥怎么能和路北的扯上,说话也不知道把门。” 曾峰急忙捂住嘴,看看老娘,看看曾俊,停了一会,又说道:“我,我听说,王莉复读去了,那个王忠上了一个什么技校,也是这几天去上学。” 老娘挥挥手:“管人家干什么,不要理那家的闲事,那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这你哥考上大学,你姐姐上班挣工资了,你娘算是扬眉吐气了。老二,你给我努努力,你也给我争口气,下面就看你的了。” 曾峰扁扁嘴:“给我哥送行,怎么扯我身上来了?” 老爹插过来说道:“吃饭,快吃饭,看看行李,看看还缺什么东西不,别丢三落四。” 曾雪说道:“你还不知道我哥,办事滴水不漏,他办事啥时候让你不放心过。” 曾俊说:“我,我想把爹娘都带着,把你们都带着,可惜带不走。” 曾俊说完,屋内顿时没有人说话了,老娘撩起衣襟蘸着眼睛:“你要是在外面混好了,我和你爹去找你。” 曾雪放下筷子:“你看你,吃着饭呢,你大儿国庆节放假就回来了,也就是一个月,再说了,到省城也就是坐车几个小时,你想他了就去省城看看,可以吧。” 曾俊站起来,揽了老娘一把,转身出去,走进配房,那里是曾俊和二弟曾峰的房间。 上学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拾掇好几遍了,不用再收拾,曾俊躺在床上,不知道干什么好。 堂屋内,肯定是妹妹在收拾碗筷,三弟在打扫卫生,二弟打开电视机,老爹抓着他永远喝不完的茶杯,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干。 屋外,是沉闷的雷声,伴随着一道道闪电,从西北方向传来。 曾俊躺在那里,雷声竟然使他那么烦躁,他不时翻着身子,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曾俊站起来,倚着门框,看看黑暗的天空,黑云压城,除了堂屋昏黄的灯光,黑暗似乎掩盖了一切。 不知道怎么回事,曾俊的心里烦躁不堪,就进堂屋去看电视。家里的黑白电视是今年刚刚买的,曾杰不时需要出来拧拧天线杆子,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电视屏幕上的雪花更明显了。 曾俊看了没有多长时间,就走出来,站在院内的枣树旁,打量着院内的一切。 有雨点落下,雨点很少,但很大。曾俊进屋,但还是在房间内待不住,就抓了一把雨伞,走出院子。 曾俊顺着大街走着,这是曾俊生长的街道,每一户人家,每一个店面,每一个拐角,曾俊都很熟悉。往常的这个时间,作为商业老街,才算是刚刚入夜,街上还有不少的人,还有店面闪着昏黄的灯光,还有老朱家的电视机放在店面门口吸引着人,还有两个地方是下棋、打牌的好去处。今晚,风太大了,几家店面早早打烊,只是从临街的窗户往外闪着暗淡的灯光。 曾俊顺着大街走着,这就是着名的湖西老街、棠邑老街,蜿蜒的街道连绵三四里路,石头铺就的路面坑坑洼洼,在闪电下发着冷冷的光,一闪就消失了。 西北风推着曾俊,曾俊抬头看,自己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莫名其妙。曾俊再次抬头,这一家路北的店面,也已经关门,只有一家店面隔着木门的缝隙向外闪着微微的光。 曾俊看着,唉,在这条街道上,几乎每一家曾俊都熟悉,但就是这个院内的那一家,曾俊从来没有进去过。 曾俊站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忽然,院内有吱呀的一声,似乎是谁家的门开了,先出来的还是紧挨院门的那家的大黄狗,有人紧跟着出来,似乎是看向曾俊的方向,不待黄狗吼叫,主人就轻声叱喊着把黄狗往家里撵。也许,那人看见了暗影里的曾俊,关门站在了那里。雷声轰响,一道闪电凌空炸响,一闪间,曾俊看见了那人煞白的脸庞,肯定,那人也看见了曾俊。 曾俊稍停,转回身去,向西走去,走了有三百多米,向右拐进一个小胡同。曾俊感觉,那人也跟了过来。 小胡同不过百米,胡同的尽头豁然开朗,横跨在胡同尽头的就是东西走向的西越河。西越河在棠邑县城北穿城而过,而老街就是依河而建,依偎在河的南岸。老街的两侧全是老屋老墙老的店面,许多年来都是通过西越河,再转到阳南湖里的京杭大运河,维持着生计生意,虽然现在陆运发达,但西越河的南岸还是原来码头的样子,沿西越河南岸就是沿河的一条不宽不窄的石板路。 曾俊顺着石板路向西走,雨点忽然就大了,曾俊撑起雨伞。鲁西南的早秋季节,大雨来得还是很快,曾俊紧走几步,来到一个八角凉亭。曾俊听着身后,身后的那人也跑着来了,气喘吁吁地过来,撑下雨伞,跺跺脚,理了理头发。 也就是在那人进到凉亭的同时,天空就似翻江倒海般肆虐起来,低沉厚重的天幕猛然被撕开了,大雨倾盆而下。雨大,风也更大了,凉亭的一侧也被大雨裹挟,那人惊叫一声,向曾俊的方向靠了靠。 曾俊看着四周的大雨,那人也一样,也似乎是在看着大雨,没有说话,都在沉默着。 连着两个炸雷轰响,那人又向曾俊靠了靠,脸上沾满了雨水,脸色苍白,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 曾俊瞄一眼那人,问道:“今晚怎么没有去上灯课?”那人压低着声音喊着:“你说啥,我听不清,哦,今天天气预报大暴雨,走读生就不要去学校了。” 其实,这个时间点差不多就是灯课放学的时候。曾俊想起来,高中三年,几乎都是曾俊、苏蓉芳、史瑞明和她结伴而来,现在,曾俊、苏蓉芳、史瑞明都考上了学,这条街上就剩她自己了,想必晚自习回来也很孤寂、冷清。 曾俊问道:“你,你晚自习回来,看着都是你爸爸接你。”曾俊看到,那人的眼白冷冰冰地:“要你管,你操不着的心。” 曾俊低头,任凭一侧的雨水打着裤脚。 那人在雷声风声雨声的空隙里,说道:“你是不是很开心,你家里的人是不是很开心,晚饭时间从你家门口过,你家里很热闹。” 曾俊说:“没有什么特别吧,就和平常差不多。” 那人说:“装什么装,你考上了山北工学院,雪妮子上班了,而我家里,我落榜了,只有大弟弟上了技校。你看你家老娘,天天倚着门框,见人就打着招呼,可是得意了,这一次我家没赢过你家,她老人家能不高兴?” 曾俊说:“你怎么和你老妈一样,我家老娘高兴是因为我家的事,和你家有什么关系,真是什么都遗传。” 那人哼了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看你的张狂样,是不是你明天和苏蓉芳一起走,真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郎情妾意,你看你的样子,你这真是称心如意了,金榜题名、怀抱佳人,双喜临门啊。” 曾俊冷冷一笑:“关你什么事,我和谁好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才瞎操心。你和谁好,我管过你吗?” 那人更生气了:“我操你什么心,我只是提醒你,那个你心心念念的闫美丽,你怎么办,你不能脚踩两只船吧。其实,你早就明白,你觉得自己配不上闫美丽,你就和人家疏远了,你最多是暗恋人家。” 曾俊一口气提到胸口,愤然道:“我这算啥,我和某些人比差远了。不是有一个女生,看上了史瑞明,经常纠缠着史瑞明给她讲题,本来史瑞明对她有意思,可后来史瑞明觉得她学习成绩太差,她考不上学,就把她晾一边了,就不再理她了。” 那人抬起头,雷电的映照下,脸上竟然亮闪闪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你,你说的这人是谁?” 曾俊瞪着那人:“那人也真是的,学习太差了,怎么努力也不会考上学,幸亏史瑞明及时止损,不理她了,听说那人还哭哭啼啼地,还叫的什么屈,那又有什么用,史瑞明说得很明白,那人怎么也考不上学。” 那人的声音打颤,充满了愤怒:“你,你就是胡说八道。” 曾俊淡淡地说道:“我怎么胡说八道了,班里的同学都知道,那人还不是又去补习去了。” 闪电下,那人的脸庞几乎变形:“你,你,你就是故意气我,你出去雷就把你劈了。”那人说着,手抓向曾俊,曾俊下意识伸起胳膊挡着那人。那人扔掉手中的雨伞,嘴里喊着:“我恨你,我恨你。”说着,那人双手抱住了曾俊的右胳膊,张口就咬了下去。 一瞬间,曾俊愣在那里,这几乎就像一年前的那次一样,还是那条胳膊,还是那个地方,被那人狠狠地撕咬着。一道闪电划过,那人的脸色凄厉苍白,不大不小的嘴狠狠地咬着曾俊,愤恨的眼光像刀子一样剜向曾俊。曾俊没有挣扎,咬着牙,任凭那人咬着。那人紧紧咬着曾俊胳膊上的厚皮,曾俊觉得那人尖利的牙齿肯定贯穿了皮肉,曾俊痛彻心扉,浑身发抖。 那人松开曾俊,张开了嘴,恨恨地看着曾俊,眼中似有泪水闪动。 曾俊捂住胳膊,曾俊感觉到鲜血流出来了,黏糊糊地渗满了指间。曾俊看一眼手臂,恨恨地喊道:“我和闫美丽啥也没有,只有你这样黑腹的人才胡说,你和史瑞明的事大家都知道,是史瑞明甩了你,史瑞明天天给你讲题你都考不上,你再补习,你也考不上,你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那人几乎疯了一样扑向曾俊:“我恨你,我恨你,你就是胡说八道。” 凉亭外,大雨倾盆如注,天空几乎像倒灌一样。西越河内,几乎是瞬间就积满了雨水,河水咆哮着向东流去。 曾俊一手捂着胳膊,咬伤的胳膊试图举起雨伞,但霎间雨伞就被狂风吹翻,曾俊只有冒雨沿着河岸向西跑去,那里有临街医务室。曾俊被咬成这样,必须要包扎。 曾俊在大雨中奔跑着,又放慢了脚步,身后的那人也跑着跟来了,曾俊大步跑去。 曾俊跑着,头顶,一声炸雷响过,一道闪电划过,前面,似有人影一闪,好像背影还很熟悉。曾俊继续跑着,忽然,河边隐约有尖利的女人的喊声,但在狂风暴雨中一闪就听不到了。 曾俊回身,看一眼身后,那人也没有打伞,跟着急急地跑着。 曾俊跑到老街医务室,敲开医务室的门,段大夫拉着曾俊坐在板凳上。 曾俊松开左手,段大夫看着伤口问道:“这是狗咬伤的,这皮肉都贯通了,这一口咬得够狠的,谁家的狗咬的?” 曾俊说:“还不是东头那家的大黄狗,这下大雨也不拴着,我从那里过,上来就是一口。” 段大夫说:“我印象中,你去年也被那条大黄狗咬过,那条黄狗怎么就咬你啊。” 曾俊说:“段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和那家几十年的恩怨了,那家的母夜叉专门训她家的黄狗,专咬我家的人,哪天,我非给他砸死不可。” 段大夫说:“这狗也通人性,他家和你家几十年不和,他家的狗也单咬你家的人,这恩恩怨怨何时了啊。我先给你消毒、包扎,明天你可一定要到县医院去打狂犬疫苗。” 曾俊包扎好,打了一针破伤风,记上账,哪天让老爹来结账就行。 外面,大雨还在下着,胳膊还是很痛,曾俊顺着老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跑,身后的不远处,那人还在跟着,肯定也是全身湿透。 曾俊到家了,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人向东跑去,一直到那人进院,曾俊才进了自家的院子。 曾俊轻手轻脚进屋,收拾一番,躺在床上,胳膊还是很痛,很久才睡着。 第三章 迷雾重重 曾俊不再犹豫,推门进屋,一家人看见曾俊惊呆了。 曾峰跳了起来:“哥,你怎么回来了?”老娘也问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曾俊淡然一笑:“那个我同学史瑞明,公安的人说他失踪了,这不是觉得我和他同班同学,公安的叫我回来,问问情况。” 老娘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曾俊:“这走了十天,怎么晒黑了,吃饭了吗,还没吃饭吧?” 曾峰拉一把凳子:“哥,你坐这里吃饭。” 曾俊故作轻松地说:“开学就是军训,天天在大操场上晒,哪能不晒黑。” 老爹也从餐桌上起身,端着碗坐到沙发上:“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就老史家的二儿子,怎么就失踪了呢?一家人都发疯了似的,到处找,就是找不到,这孩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曾雪说:“我在单位,听他们议论,那天不是下着暴雨吗,他是不是滑到西越河里面冲走了?” 曾峰说:“明天就要上大学去了,下着暴雨,他到西越河去干什么?他又会游泳,就是掉到河里也淹不死吧。” 老爹说:“史家二小子,从小就聪明得很,他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他家门市部里帮着忙嘛,当天下午我还看见他,我从他家门前过,他还喊着大叔,给我让烟,实在是想不明白呀,这史家二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啊,到底去了哪里?” 曾俊说:“派出所的老唐跟我说,要调查和他关系好的人,调查所有那天和他接触过的人,尤其是那天晚上和他接触过的人。” 曾俊的心中,一直很纳闷,我那天、那天晚上都没有见到史瑞明,怎么会有人举报我见过史瑞明,举报的这个人是谁,如果知道这个人就好了,可以当面对质,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老娘说:“调查就调查呗,史家二小子肯定没事,这一条大街上就没有比他聪明的,嘴巴也甜,见面就大姨大姨地喊。你姥爷家和他们家还有老关系,这个他也知道。这一个假期,从高考完,就跟着他大哥倒腾麦麸子,他大哥还说呢,就这一段时间,就把他的学费赚够了。你说,他能干不,他可精明着呢。” 史瑞明家在这条街上一直经营着门市部,一直经营米面、杂粮,自他父亲起生意一直就不错。 曾俊说:“明天我去他家看看,唉,怎么能出这档子事,到底史瑞明怎么了。” 曾峰急忙说:“哥,你最好别去,我知道你的几个同学去他家了,史大爷史大娘看见你同学,搂着哭得可厉害了。你这上学去了,他却不见了,你就别去了,还不是刺激他们。” 曾俊扭身对曾峰说:“这条街上的事,怎么你都知道,你的心到底在哪里,不在学校吧,不在书本上吧。” 曾峰急忙抱着曾俊的胳膊:“哥,有你和曾杰给咱家光宗耀祖就行了,我负责承欢膝下,偎着咱老爹老娘过日子,那不是正好。” 老爹哼了一声,但看向曾峰的眼里却是喜欢的。 老娘说:“你快吃饭吧,都凉了吧,让你妹妹给你温温。” 曾俊坐下说道:“这天气,不要温,我也吃不下。曾峰,一会到那屋,我看看你这几天的学习咋样了。” 曾峰说:“你就别问我的学习了,你看看老三的作业就行了。哥,大学生活好不好?你给讲讲呗。”’ 曾俊坐下吃饭,心里平静了些,还好,老爹老娘没有过多询问,他们肯定觉得史家老二的失踪和自己家扯不上,他们相信自己的家人。 吃过饭,聊了一会,曾俊就出去,躺在西厢房自己的床上,心里不自觉地又想起来,到底是谁举报自己和史瑞明见过面,其实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啊,关键是那天晚上自己确实是在河边,自己是和那人见面的,而这又不能说,这真是令人急躁、烦闷。 根据约定的时间,曾俊来到棠邑县公安局,去找老唐。棠邑县公安局离家也不远,顺着老街走到尽头,左转一个小院就是。 曾俊进去,老唐正站在楼前和人聊着天,见曾俊过来,招呼着曾俊来到一个房间,很快,李警官也过来了,今天是老唐、李警官和曾俊谈话。 老唐给曾俊倒了杯水:“曾俊,咱还是随便聊聊,既然有人举报你那天和史瑞明见过面,你就是我们重点调查对象,你也不要介意,有什么说什么,老话怎么说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过了一晚上了,你说吧,你那天何时和史瑞明见过面,晚上九点以后你见过他吗?” 曾俊平淡地说:“我九月一号那天,一天都没有见过他,因为他忙着照顾家里的生意,我和他说好了,我们九月二号早晨六点到汽车站,赶最早的汽车去省城,一直到开车我都没有见到他,我只有和苏蓉芳一起走了,到省城也没有见他。九月一号晚上,直到我回家睡觉,我都没有见过他。” 老唐弹了一下烟灰:“那天晚上,下着暴雨,你怎么出去了?” 曾俊答道:“大约十点,临睡了,我又看了一遍上学带的东西,我老娘给我带了一个茶杯,陶瓷的,那是家里最好的茶杯,是我老舅从东北带来的,我可不舍得自己用,我就想着出去到朱大爷家里买个不锈钢的茶杯。你知道的,朱大爷家卖的日用杂品,他家的东西在这条街上又好又便宜,他家夜里十二点之前不关门的,我反正睡不着,太兴奋了,就出门到朱大爷家去买茶杯。” 老唐急问道:“你买了吗,朱大爷见你了吗?” 曾俊摇摇头:“我去朱大爷家,不是从老王家门口过吗,我刚一到老王家大院门口,他家的大黄狗就窜出来了,挡在我前面,我一转身,它就扑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一抬胳膊,那条疯狗上来就是一口,就咬在我这里。”曾俊指着自己的胳膊,因为贯通伤,换了两次药,还在包扎着。 老唐走过来:“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曾俊伸开右手臂:“没问题,还没有完全好,这些天在学校军训,流汗太多了,我就还是包扎着。” 曾俊揭开一侧的医用胶布,老唐过来仔细地看看:“是的,这是咬伤,明显有牙印。” 曾俊盖上胶布:“你去问问医务室的段叔,他给我包扎的。也是凑巧,去年就是这条大黄狗,也是咬过我一次,我们曾家和王家的仇太深了,连狗也看人咬。” 老唐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人看见狗咬你吗?就咬了这一处地方?” 曾俊说:“当时正下着雨,街上没有人,那条狗也是连一声叫唤都没有,上来就咬,我左手拿着雨伞就去打它,右脚紧跟着就是一脚,那狗连声叫都没有,夹着尾巴回家了。要说狗通人性,那狗怎么和王家的人一样,见我们老曾家的人就咬。” 老唐吐了一个烟圈:“我们接到的举报信,说是那天晚上你见到了史瑞明,你没有见他?” 曾俊昂一下头:“我再重复一遍,我没有见他,史瑞明是我同学,一条街上从小玩到大,我没看见就是没看见,我见到他又怎么样呢?他的失踪,这过了十天了,你们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老唐和李警官对视一眼:“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们再找你。” 曾俊还是坐在那里:“你们不是接到举报信了吗,那就让那人出来和我对质,这不就明情了。再说,你们仅仅是怀疑,我配合你们调查,但我不能在这里只是配合你们,我们学校军训马上要结束了,我要赶回去上课。” 李警官急道:“配合警方的调查是公民的义务,我们也不是随便叫你的。” 曾俊说:“你们调查我,不是在学校问过我了吗,我不可能在家里一直陪着,再说,这只是失踪,一点线索没有,时间根本不好把握啊。只要是这事再牵扯到我,我还是随时配合。” 老唐说:“曾俊,你不要急,你先出去,你在院里等等我。” 曾俊站起来,走了出去。 房间里,老唐和李警官面面相觑,还是老唐先说话:“你是学心理学的,这还用我说吗,这一点破绽没有,就这才十八岁的孩子,没有离开过老街,断不会有谋杀的罪名吧。” 李警官点点头:“是啊,还不至于谋杀,过失也谈不上,就这么大的孩子,要是发生了这事,在学校里我们问他的时候不就摊在那里了。” 老唐想了想说:“曾俊和史瑞明是这条街上这一波里最聪明的孩子,要是他俩联手和你我玩,还别说,我俩还不一定玩过他们,你看看刚才,曾俊坐在那里一点都不打怵,你再问得急了,他也会急,他就是回学校了,我们也没有办法,疑罪从无,何况连怀疑都谈不上,最重要的是这个史瑞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才能定性啊。” 李警官说:“这不是,老史家的人天天过来问,咱们也没办法,不是也着急吗。” 老唐叹了口气:“我再和曾俊聊聊。” 老唐来到外面的柳树下,自己点了根烟,对曾俊说:“你不要着急,耽误不了你上课,也就是这两天。” 曾俊说:“我比你们还着急,我和他从小玩到大,我们是发小,是同学。唐叔,你们这样问我,看起来是怀疑到我头上了,你们可真行啊,我们家的人你还不了解吗。” 老唐说:“这些我还能不了解,你先回去吧,你想想,有想法的话,明天上午八点半来找我。” 曾俊转身:“唐叔,你放心吧,我要是发现了啥,我会给你说的。我希望你不要把举报我的事说出去,我怕我爹娘担心。不管有没有想法,明天八点半我还过来,我也希望你们的工作能有进展。” 老唐推着曾俊:“这孩子,这我还能不明白,我们不会跟无关的人说。” 下午两点,曾俊刚刚午睡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曾俊出来,看见门外站着郝大元、刘家宏、许春丽、陈小丽,四个人都是高中同班同学。郝大元是山北省财政学校,陈小丽是山北高等医学专科学校,刘家宏和许春丽是阜宁地区师专,都是今年考上的。 曾俊打着招呼:“你们怎么来了,还没有开学?”郝大元说:“就你和苏蓉芳走得早,我们就这两天也要开学了。这要走了,我们到史瑞明家去了一趟,在老街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你怎么回来了?” 曾俊急忙说:“军训完了,还有点时间,回家来带点东西。” 刘家宏说:“你肯定也知道了,史瑞明失踪了,今天十一天了吧,一点消息没有。” 曾俊说:“本来说好九月二号我们一起走的,但在车站没等到他,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失踪了,这太意外了,想不到啊。” 老娘出来了,招呼着几个人进屋,刘家宏说着:“大姨,你别忙活了,我们一会就走。” 郝大元对曾俊说:“你这回来了,不要去史瑞明家了,他妈妈看见我们几个又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你要是过去,她老人家还要哭。” 几个人沉默着,说起开学的事,已经开学走了几个同学,又有谁去补习了,只有陈小丽一直沉默着,呆呆地坐在一边不说话。 刘家宏、陈小丽、许春丽走了,郝大元送走三人,又和曾俊回到房间。 郝大元喝口水,看看曾俊说:“你注意到陈小丽了吗,她一直没有说一句话?”曾俊说:“我看着她怎么大变样了,又黑又瘦,六神无主的样子,坐在那里不说话,她平常可是叽叽喳喳,没别人说话的份。” 郝大元看一眼曾俊说:“刘家宏去找我,拉着我就去史瑞明家了,第二天又约了几个同学去他家,陈小丽说有事,就没有去,今天也不愿意去。”曾俊说道:“怕是伤心过度吧,我怎么听说她和史瑞明还好过。”郝大元哼了一声:“岂止是好过,是好得过头了,你还记得史瑞明和王莉拉扯不清的时候吧,但很快史瑞明就和陈小丽好了,陈小丽多会来事啊,小脸天天笑盈盈的,嘴多甜啊,学习成绩又好,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就把史瑞明勾住了,我就看见他俩在广场的大杨树下亲过嘴。”曾俊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郝大元说:“就是过年前后,史瑞明要不是有这事耽误了一下,他报考西安交大就差了几分,他的学习成绩多好啊。”曾俊沉默片刻:“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和王莉疏远了。”郝大元说:“史瑞明和陈小丽早就什么事都做了。就在高考完的当天晚上,我和郭东风很兴奋,我们两人捣了几把台球,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转到了我们班的教室后,我们两个刚刚凑在墙根要抽烟,郭东风一把拉住我,把我的头按了下去,指指教室内,我和他慢慢抬起头,向里面看去,这一看不打紧,把我给惊住了,教室里面,四张课桌并排放着,一个女的躺在课桌上,她的身上正有一个人。我趴在墙根听了听,又探头看看,我看清了,这里面两个在一起的是史瑞明、陈小丽。我和郭东风就在外面看着、听着,史瑞明叫着什么结束了,我俩就急忙跑到一边的暗处。过了一会,史瑞明和陈小丽从窗户里跳了出来。郭东风跟我说,他偷听过他哥哥、嫂子的房,他说,史瑞明和陈小丽肯定不是第一次,他俩操作娴熟,肯定是惯犯。” 曾俊靠了一声:“你这说得真刺激,我说刚才看见陈小丽,她没有一点精神头。”曾俊深吸了一口气:“这事应该知道的人很少很少,陈小丽不说,没有谁会问她,这十天里陈小丽可是瘦多了,悲悲戚戚地又不能和人诉说,你说心里是啥滋味。看起来陈小丽是真爱史瑞明,但史瑞明对陈小丽,我就不清楚了。”曾俊白郝大元一眼:“你不是说都是惯犯了吗,肯定也错不了。”郝大元一笑:“你还不了解史瑞明,他的心里还有其他人。”曾俊听罢,呆呆地没有说话。 此时,所有的人没想到的是,曾俊和史瑞明的高中班主任陈伟军老师正受着煎熬。史瑞明是他最得意的学生,高考成绩最好,就在去学校的前夜却失踪了,警方也曾来询问过他,但他什么也没说。 陈伟军再次想起那个晚上发生的事。那天晚上,已经近十点钟,看天气马上要下大雨,陈伟军骑自行车从外面回学校,来到教学楼下,习惯性地放下自行车往高三四班的教室走去,想去看看门窗有没有关严,走近教室,怎么听到了动静,是一对男女,陈伟军急忙屏住呼吸,跑到一侧往教室看去,教室的地上,正有一对男女光着身子搂抱着,这也太不像话了,这必须要制止要教育。待到陈伟军要推门时,定睛再看看,那个男的不是史瑞明吗,他的身体下面隐隐约约的是谁还看不清。史瑞明今年刚刚考上大学,这可是自己的亲学生,再说了这都要开学走了,年轻人谈恋爱也正常吧,他已经毕业了,已经和自己无关了,就是这样自己也管不着了吧。陈伟军没有再看,悄无声息地走到暗处。一会,怎么听闻里面有吵闹声,很快,史瑞明翻窗跳出去,紧跟着跳出去的,陈伟军看清楚了,也是自己的学生陈小丽。 十天来,陈伟军都在和自己做着激烈的斗争,这样的事情怎么跟人说,怎么跟警方说,罢罢罢,天知地知我知的事,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对史瑞明、对陈小丽、对自己都不好,我何必多此一举,我为什么要说呢。 第四章 月明星稀 一大早,曾雪就去老街西头老表家的羊肉店割了一大块羊肉,中午是羊肉水饺,晚上是羊肉汤。老娘嚷嚷着,你这才挣了一个月的工资,给你哥买这买那,走之前大吃大喝,这又割了这么大块羊肉,两天也吃不完。曾雪回着:“给你亲儿子吃,你就别叨叨了。”老娘还是念叨着:“说着说着,马上就到八月十五了,肯定赶不上在家过节了,过两天还不是又走,那就提前过十五。”曾俊说:“在家提前过八月十五也好,国庆节也放不了两天假,我肯定不回来,就等到过年再回来了。”老娘拾掇着针线活:“你们子妹几个还没有一个人在外边过节呢,也没有人离开家时间长过,这到过年还有四个月呢。”曾雪接道:“这才是个头,你的三个儿子,一个个都得离开家。”老娘叹了口气:“我可给你们先说下,你们最好都在我身边成家立业,我可不让你们像你三舅一样跑到了东北,在几千里外安家,多少年也回不来一次家,把你姥姥想得不知道掉了多少次泪。”曾俊说:“你看吧,只要扯起来这事,就没完没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老娘叹了口气:“你姥娘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就是说说。 老爹看着曾俊说:“你上午去公安局跟人家都说好了吧,你啥时候返校,家里也没事。”曾俊说:“有啥说啥,那有什么说不好的,我停停就走,回去这两天还是军训,军训两周呢。”老爹哼了一声,自己看起了电视。 曾俊回到自己房间,拿起一本《收获》月刊翻了几页,慢慢就昏昏欲睡。 曾俊忽然醒来,看看手表,十点一刻了,一骨碌爬起来,看看旁边的曾峰,他已经睡熟。曾俊披上衣裳,悄悄起来,走出房间。 曾俊轻轻打开大门,倚着门框,看着门前蜿蜒的石头路。这是棠邑县最有名的商业街,街道的两侧全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店面,粮油食品、土产杂品、电器电料、日用百货,批发零售,在这里一应俱全。 十点多钟,沿街的店面都关门了,只有三两家的窗户里传出微弱的昏黄的灯光,西边,隔着几家,田老三家的门口还挑着一盏不大不小的灯泡,灯光下差不多还是那几个人在那里打扑克牌,只要不是下雨下雪,田老三家门口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两口子都是人缘极好的人。 十点二十五分,就是这个时间,有两辆自行车沿街从西面骑过来,不紧不慢,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从门前骑了过去,跟在后面骑着自行车的是王莉,这肯定是她爸爸王广福去学校接她,再也不是曾经的日子,曾俊、史瑞明、王莉、苏蓉芳四人结伴而回。王莉低着头骑着自行车,月光照在她是身上,她的脸煞白,来到曾俊家的门前了,她似乎是扭了一下头,她似乎看见了曾俊,她的身子怔了怔,但没有停留,继续骑着车子。曾俊没有看她,自顾自向西走去。 田老三家门口的人散去了,街上顿时安静了许多,曾俊顺着老街,不紧不慢地走着,还是向右转,再向西走,还是来到那个凉亭,坐在围着的一圈围椅上。 棠邑是个小城,人们习惯了日落而息,此刻,西越河两岸已经没有一个人影。十一天前的夜晚,这里是狂风暴雨,而今夜,西越河早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河水咕叽咕叽地拍打着向东流去,流向京杭大运河,流向阳南湖。 听警方的意思,有可能史瑞明就是在那天晚上,在这河边发生了不测,其实这就是推断,这只是推断之一。但即使是这样,曾俊也没有感到害怕,自己从小在这条街长大,在西越河水里泡大,这河岸边的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拐角都非常熟悉,非常亲切,虽然离家出去了才十天,但这种感觉更强了。 天上,正是月明星稀,银色的月亮挂在天上,沿着河岸最多的还是柳树,正被月色浸染着,随着微风飘荡。河边有秋虫鸣叫,河水宽阔处的芦苇丛中有水鸟偶尔的叫声。沿岸的几处昏黄的灯火,在黑暗的河水中洒下几处波光。再向西望去,河上横跨的就是棠邑县最有名的越河廊桥,廊桥北面是孝贤塔,黑乎乎地矗立在那里。 有人从东边走过来了,不用仔细看,看身影,曾俊就知道那人是谁,曾俊看看手表,十点三刻。 曾俊坐在凉亭南边,月光笼罩着他,他冷冷地抬头看着天上。 那人来到凉亭,静静地坐在凉亭北侧,坐在暗影里。 停了一会,那人问道:“怎么回来了,不是刚走吗?”曾俊答道:“派出所老唐找我,问我史瑞明的事。”那人又问道:“还能到省城找你?”曾俊平静地说:“有人举报,说那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那人急促起来:“那,那你怎么说的?”曾俊说:“我能怎么说,我就实事求是呗。”那人更急了:“你,你实事求是,你说和我在一起了?”曾俊看一眼那人说:“我不是那样实事求是说的,你叫王莉,你是老王家的人,我可高攀不起,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污人清白。”王莉看一眼曾俊:“你家的人就会说风凉话、蹊跷话,谁高攀不起谁了。老唐也问我了,我给他说了,那天晚上我去上灯课,在路上碰到过史瑞明,他挎着他的那个绿书包,但我看见他,打个照面我就急着去学校了,我都是那个点去学校,你知道的,那个时间大约七点。听说,大约八点,还有人在街上看见过他。”曾俊继续说道:“听老唐的语气,八点之后,就没有人看到他了,你之后还有人看到他。老唐问我,说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正下着暴雨,我干什么去了。”王莉说:“你就不能干脆点,直接说,啰里啰嗦的。”曾俊说:“我给他说,十点多,我去你家东面的老朱家买茶缸,路过你家门口,被你家的大黄狗咬伤了,我就去老段的医务室包扎。”王莉问道:“你怎么被,被我家的狗咬伤了,要是我家的狗咬伤你,你家能算完?”曾俊没有看她,扬扬手:“这不是,这里不是你家的黄狗咬伤的吗?”王莉借着月光看着,曾俊的胳膊上棉纱还没有拆,忽然明白了:“你,你说谁是狗?你才是狗。”曾俊说:“那个时间我只和段医生打了照面,他给我包扎的,他可以给我作证。”王莉叹了口气:“那,那个苑姨没追问你是谁,是谁家的狗咬伤的?”曾俊说:“她老人家问我,那还不好说,反正包扎好了,她也看不到。第二天早晨,我一大早就走了,段大夫还让我打狂犬疫苗呢,我也没打。”王莉说:“那,那天,咬的厉害吗,我看流了不少血。”曾俊说:“和去年那次被咬差不多吧。”似乎间,王莉的嘴角有了点笑意:“你就是活该,我还不解气呢。”曾俊说:“我想见见你,和你说一声,我是和警方怎么说的,你别说漏喽。”王莉沉默着不说话,但眼光流转,月光下闪着光,肯定在想着什么。 曾俊说:“我实在想不明白,老唐说,有人举报我,说我当晚和史瑞明见过面,我确实没有和史瑞明见面,谁会举报我,我没有得罪过谁啊,我想了两天都想不明白。”王莉沉思片刻:“谁会举报你,你得罪过谁?你,你,你不会怀疑我家的人吧,你不会怀疑我吧?”曾俊一笑:“你家和我家,这几十年的仇了,但我想你不会举报我吧,那不把你的清誉给毁了。”王莉松了口气:“你,你明白就好。”曾俊说:“举报我的,这就是污蔑,肯定是我的仇人,我得罪的人,我想不通啊。”王莉说:“那有可能是史瑞明家的亲人、近人。”曾俊说:“要是他家的亲人,那还不直接实名举报,早冲到我家去了,肯定是这个人的身份不好暴露,才想到了这个办法。”王莉说:“那这段时间谁和史瑞明走得近,谁和他好?从你这里,从他那边都想想。”曾俊站在月光下,微风吹来,感觉到一丝凉意:“今晚的夜色真好,怎么有了月上柳梢头的感觉。”王莉迟疑了片刻,低头道:“你胡扯啥,你快去泉南和苏蓉芳月上柳梢头吧,她都盼了几年了。” 曾俊沉浸在思索中,好像想到了什么,踱到王莉的面前,低头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有没有看到什么,就在你和我冲出凉亭,就在去卫生室的路上。”王莉好像努力在想着:“不是风就是雨,我看见你流了不少血,我也害怕了,我就跟着你,全身都湿透了,天太黑,风雨声太大,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曾俊接道:“你死命地咬我,看见流血了,害怕了,跟着我跑,你的眼里只有我了。”王莉嗤了一声:“还你的眼里只有闫美丽呢,你就别做那个梦了,我敢断言,你要不了多长时间,你就会和苏蓉芳搞到一起。”曾俊看着王莉,月光下的王莉眼睛亮晶晶的,脸庞雪白,不大不小的鼻子下,肉乎乎的嘴唇含着一丝戏谑的笑容。一闪间,曾俊竟然看呆了,见惯了王莉冷冰冰的样子,没想到月光下的暗影中,她是那么美。王莉看向曾俊,忽然感觉到了两人的失态,立马扭转身子:“我该回家了。一个闫美丽,一个苏蓉芳,看你怎么撕扯清。” 曾俊转过身子,看向西面:“走,你跟着我向西走”,说着,就向西走去,王莉只好跟着他。 就是这个路,就是这里,那天晚上就在这个大石头旁,我怎么好像看见了一道人影,那是谁,曾俊不由打个寒噤,那天晚上的黑影怎么那么像史瑞明。曾俊停下脚步,王莉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曾俊。 曾俊走回去,再次走一遍,是的,就是在这个地方,一道身影闪过,就像史瑞明的身影,那个时间就是大概接近十一点。 曾俊没有停留,继续小跑着,跑到一个岔路口,是在这里吗,是的,就是在这里好像有一个女生尖利地喊了一声。曾俊停在那里,看看四周,那声音好像就在前面的河边。 曾俊不敢再想下去,曾俊快步跑起来,一直跑到了横跨西越河的越河廊桥,棠邑人最爱去的地方。 拱状的廊桥横跨河水,历经几百年的风霜,如今仍然是棠邑人集聚的好地方,白天这里从来就是人来人往,桥两边的连椅上坐着许多人,聊天的、打牌的、下棋的、看风景的,男女老少都有。 曾俊站在桥的最中间,看向刚才跑过的地方,就在那里有一道身影,又跑了一小段,好像有凄厉的女人喊着。如果那身影是史瑞明,那女的是谁呢?史瑞明的家里没有年轻的女人,史瑞明熟悉的女人还都是同学,和史瑞明来往最多的还有谁,不是王莉叫的,王莉就在我身后,今天郝大元说过,陈小丽和史瑞明好上了,那个声音是陈小丽吗?陈小丽号称班级的百灵鸟,嗓子很好,那个声音是她的吗,看她今天的样子怎么那么委顿、悲戚。陈小丽的声音,那天晚上女人凄厉的叫声,怎么那么相似,假如是陈小丽的话,她为什么会举报我,我看见了那道身影,难道那道身影也看见了我,陈小丽也看见了我,史瑞明就和陈小丽在一起,陈小丽叫起来,难道是史瑞明真的遇到了不测? 曾俊站在那里,身子不由抖动起来,他不敢想下去了。 王莉看着曾俊,曾俊咬着牙,忍不住发抖着,月光下脸色黑青。 停了一会,待曾俊平复了情绪,王莉问道:“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发现什么了?”曾俊转身看看王莉:“走吧,时间不早了,我那天晚上好像是幻觉吧。” 曾俊没有告诉王莉,连自己都感到害怕了,要是那样分析还不把王莉吓坏。 王莉看着背对着月光的曾俊说:“你怎么疑神疑鬼、神情恍惚,要不要清醒清醒?”曾俊叹了口气:“我怎么不清醒了?”不待曾俊说完,王莉抓住了曾俊的右胳膊,曾俊下意识一惊,待要挣脱,没想到王莉的手更快,一把就扯下了曾俊胳膊上的纱布。曾俊感觉胳膊一痛,跳了开去,急忙看看胳膊,还好,已经十天了,还曾经揭开让老唐看过,没有被这一下揭破皮肉,但饶是如此,曾俊也出了一身汗:“你是狗啊,又来咬一口。”王莉冷笑着:“你就别装着了,早就好了吧,过来我看看。”曾俊瞪了她一眼快步走了。 曾俊在前面走着,王莉在后面跟着,两个人没有顺着河边走,直接走向大道。曾俊左手捂着右胳膊,一边走一边说:“记着我说的话,我那天晚上就是那样的,那样跟老唐说的。” 街道两旁的店铺没有一丝灯光,只是静静地矗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石头砌成的街道上,一片片白亮亮的,顺着街道快步走着两个人,月亮把两个人的人影拉得很长,一直到了王莉的家里,见王莉进家,曾俊才转身,回到自己家。 曾俊没有进屋,坐在院内的大枣树下,还是忍不住想着,那天晚上我就是幻觉,不然的话王莉也可能看到史瑞明,也可能听到河边的喊声。 曾俊又想了很久,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好闷闷地去睡觉。 隔了一天,曾俊再次去公安局,见到老唐就说:“唐叔,你看我也不能在这里等着吧,下周要开课了,我要赶回泉南,你们有事再找我吧。” 老唐看一眼李警官:“那,那你就先回学校吧,有事就尽快和我们联系。” 曾俊没有迟疑:“李警官,是你们把我从泉南拉来的,我也积极配合你们了,我这耽误两天不说,你们是从学校保卫处叫我来的,你们要和我们学校保卫处说一下,必须说清楚我回来的事,别到了学校再有什么以讹传讹。”李警官立马说道:“我这就和你们保卫处打电话,你就是协助我们调查。” 曾俊继续说道:“我同学史瑞明现在只能定性为失踪,这不能定性为案情吧?我来的时候你们说是案情需要,这点我是有异议的,定为案情,性质就不一样了。我巴望着史瑞明说不定哪一刻就出现在老街,出现在大家眼前呢。”李警官答道:“是的,就是失踪,不谈案情。” 曾俊长出了口气,又看向老唐:“唐叔,李警官,我来的时候,是你们把我接来的,我也配合你们了,明天我回校,那我返校的车票你们必须给我报销吧,我不能自费协助你们。”老唐笑了:“这,这,好吧,你下次回来把车票给我,我给你报销,棠邑老街上的人都是生意精。”曾俊说一声谢谢,走了。 老唐看着曾俊走远了,对李警官说:“你看这小伙,正气感十足、正能量十足,来到公安局一点都不打怵,还张口就敢给要车票钱,这哪里会是有不良前科的样。”李警官说:“我是研究心理学的,就这小伙,他说的话不能说是百分百全是真的吧,但要和什么案情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是胡扯了,这没有任何犯罪动机啊,情杀、仇杀、经济纠纷都不沾边啊,我这就和工学院保卫处打电话。”老唐说:“你快点打电话,咱俩还要去史瑞明家,去见他的家人,这只能按照失踪人员处理,没法立案,没法传讯,怀疑就是怀疑,没有证据就是零。” 第二天早晨,曾俊和郝大元一起乘车去往省城,郝大元也要开学了。车上,郝大元对曾俊说,陈小丽昨天走了,家人陪着她去学校报到。曾俊随着车晃荡着,对郝大元说:“你和陈小丽平常关系不错,要是她真和史瑞明有那种关系的话,那可够她受的,你去山北医学高等专科学校找她,好好宽慰宽慰她。”郝大元趔着身子:“她这没过门没公开,就成寡妇了,我可不沾这晦气。”曾俊叹口气说:“如果加上史瑞明的话,我们班到省城上学的就六人了,史无前例。刚刚开学,国庆节大家差不多都不会回棠邑,那就大家聚聚吧,我和苏蓉芳先到的省城,就我俩做东吧,你到时候一定叫着陈小丽。”郝大元说:“你看,史瑞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就怕大家心情不好,见了面也乐不起来,还是不聚会了吧。”曾俊嗯了一声:“对,你说得对,那就不聚会了,谁想见谁,那就单独见面吧。我给苏蓉芳说一声,让她去看看陈小丽。” 第五章 越河桥头 下午,刚刚月考完毕,总算松了口气,王莉交了卷子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准备回家吃过饭再回学校上晚自习,反正学校离家也不算远,骑自行车也就是有十几分钟。 王莉骑着自行车,没有回家,不自觉地就来到了越河头,锁上自行车,顺着廊桥的台阶就往上走,一直来到廊桥的最高处最中间,二十天前的那个晚上,就在这里和曾俊站了好长时间。 今天就是国庆节,河两岸、桥上、桥西北方向的孝贤广场,到处是人,大多是学生、孩子。看来,曾俊国庆节放假没有回来,这两天从他家门口过都没看见他,没有一点动静,他上次来,从他家门口过,不是排骨香就是羊肉的味,这两天门口没有肉味,看来他没有回来。王莉的手忍不住伸向挎着的书包,忍不住抓住了什么。 西边天上,太阳还很高,明晃晃地照着,河水汩汩流淌,蜿蜒向东,在十八间屋的尽头拐了个弯,又向北流去,在北面和京杭大运河汇合,再一起汇入阳南湖。西越河的南岸,参差错落着许多院落、仓库、户家、围墙,再南边就是沿街的商铺,而最高的就是远处的那十八间屋了。在西越河边,在老街,在十八间屋的周围,和史瑞明、曾俊、苏蓉芳,从小一起长大,不觉间两个去了省城,一个不见踪影,而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在这里苦读,尽管自己非常努力,但这次的考试成绩还是感到不理想。王莉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三人学习就那么轻松,为什么他们学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他们一次高考就成功了呢。史瑞明是最聪明的,吹拉弹唱样样在行,经常坐在河边拉着那把黑了巴几的二胡,居然拉得有模有样。更不要说那个曾俊了,学习也不用功,就是一个文艺青年的范,写得一手好文章不说,还时时耍酷,冷冷的样子,惹得班级里几个女同学为他神魂颠倒。那个苏蓉芳,就是跟在曾俊的后面,虽则一副憨憨的样子,但明显看出来就是对曾俊有好感,在一起上了三年学还不算完,发着狠要和曾俊考上同一个城市,竟然还让她美梦成真。王莉感觉到了沮丧,感觉到现实的残酷。 王莉看着河岸南沿,想起那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曾俊和自己说的话,最后来到这里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好像很害怕,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呢? 王莉的手从书包里拿出来,低头看看,手里拿着一块医用棉纱,棉纱的上面还沾着两块胶布,已经软哒哒的,棉纱也已经很久了,一面有淡淡的药水的黄色,还好像有汗渍。是的,这就是那天晚上王莉从曾俊的胳膊上撕下来的,被王莉扯下来后放在裤兜里,一直放在自己的书包里,没人的时候不时拿出来看看。 王莉忽然想起曾俊那戏谑的月上柳梢头的话,心头恼怒,去你的鬼吧,你还不是在省城和苏蓉芳月上柳梢头。王莉想着,忽然扬起手,要把棉纱扔到河水里,但就在要松手的那一刻,又紧紧地抓住,急急地放回到书包里,心里还忍不住默念:真恶心,这上面有药水,有那人的汗味,污了吧几的,都看了许多次了,还不舍得扔掉。 夕阳西下,把西越河水染得金碧辉煌,有微风吹起,河水又像一副巨大的彩练抖动着飘向远方。 王莉想着,九月一号晚上十点多,曾俊到自己家门口,那是和自己告别吗,自己又不会给他们三人送别。自己和曾俊、苏蓉芳、史瑞明,都是一年在这条老街上出生,四个人同时上的老街小学、鱼亭镇中学,又在同一年考上了棠邑县一中,只是自己的成绩一直都比他们三人成绩差。因为两个家庭的原因,自小就和曾俊不说话不来往,经常被父母灌输两家的恩怨。即使在一个班学习,即使每天来回上学放学,但和曾俊从来没有人前说过话,那天晚上应该是第一次说话。为什么他会站在我家门口,为什么我会出来,为什么我会跟着他来到河边?实在是匪夷所思。 王莉想起高中这三年,四个人结伴,但大多是曾俊和苏蓉芳有说有笑,而史瑞明大多跟着自己,和自己说说话。高二时,学习紧张起来,史瑞明坐在自己身后,自己就经常回过身向他请教,他也总是不厌其烦,到了高三,不知道怎么回事,某一天上课时,竟然发现史瑞明换了座位,还竟然对自己冷淡起来,没有过多久就能看出,他对身边的陈小丽热乎起来,班级里还有了对自己不好的传闻。 高三这一年,是自己最苦的一年,虽然四个人还是免不了来回一起上学,但明显地自己孤单了许多,苏蓉芳看向自己的眼光明显有洋洋得意的感觉。自己只有努力苦学,但该来的还是来了,自己还是高考落榜了,自己的智力不比苏蓉芳差,自己学习也努力,但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呢。王莉的内心充满了挫折感。 王莉的手伸进书包,摩挲着那块棉纱,不知不觉间又想到了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两年会经常想起他,虽然天天在班上见面,几乎天天一起在路上来回,晚上独处时还是经常想起他。他和史瑞明就是这条老街上最靓的少年,从小就是,老街的老人都说他俩长大了肯定都会有出息。尤其是那个他,到了高中以后慢慢变冷,慢慢变酷,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微闭着,眉头时不时紧锁着,像是思索着什么,带点深沉,还带点骄傲,直引得班里好几个姑娘神魂颠倒,下了课没少嘀嘀咕咕说他,还有暗送秋波的,更不要说苏蓉芳那样直接的了。那次下灯课正好下雨,苏蓉芳拿着一把雨伞,直接塞给他,苏蓉芳自己抱着头冒雨跑了,他愣都没打追上去,揽一把苏蓉芳的肩膀,竟然和苏蓉芳打着一把雨伞回去了,把站在走廊里等雨停的同学们都惊呆了,真是气死人。其实,自己也知道,恐怕班里没几个人知道吧,虽然他隐藏得很深,他和闫美丽才是彼此相互有意的吧。每到课间休息,只要他站在一个地方,离他不远处就几乎会看见闫美丽,在那里搔首弄姿、嘻嘻哈哈。看起来闫美丽和她班里的同学嘻嘻哈哈、嘀嘀咕咕,但其实闫美丽的眼角时不时会扫向他,他也一样,明明是看向别处,眼睛的余光却离不开闫美丽。自从发现了他俩的这个秘密,自己感到莫名的刺激,也有莫名的伤感,其实,也就是这样,闫美丽在全年级六个班里的学习成绩数一数二,她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他们都是学习尖子,都有好的前程。再看看自己,看看去年的高考录取率,自己铁定是落榜,这种落差感没法弥补,自己也只能暗自艳羡,暗自神伤。 王莉想着,就在自己眼巴巴地看着他和闫美丽热切的关系时,忽然有一天竟然感觉到他和苏蓉芳的关系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他开始和苏蓉芳更显亲密起来,每次晚自习回去,两个人都是你等我、我等你的。这家伙是脚踩两条船吗,倏忽间,好像又看到了他的纠结。王莉想了很久,似乎忽然明白了,他退却了,他刻意和苏蓉芳亲密,他知道闫美丽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他知道闫美丽的家世,也许他觉得自己家境一般,配不上人家。一定是这样的,他一直是一个理性的人,他就是这样现实。就像史瑞明一样,不再热心给自己解题,不声不响地调了自己的座位,很快就和学习成绩好的陈小丽靠近了。 这才是十八岁的年纪,就背负起现实的沉重,小说、戏曲里的爱情故事呢,在现实面前怎么这样不堪一击。自己在旁边看着,竟然有了心酸,真为他感到难受,他要是和闫美丽好了,那该多好,自己就愿意他俩好。 谁能想到,史瑞明竟然失踪了,整个老街上的人都在叹息,自己都不愿意从史瑞明的家门口过,西半条街好像暗淡了许多。段医生说,这一个开学前的假期,史瑞明的二胡拉得长进了许多,不管白天多累,他没事就坐在西越河边拉二胡。史瑞明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白天帮着家里做着粮食生意,再累再脏,跳到西越河里洗一把澡,上来就精神抖擞了,就摇头晃脑地拉二胡,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自杀呢。 整个老街今年没有一个上高三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补习,明年就是自己一个人参加高考,一想起来就愁死了。那家伙还月上柳梢头呢,我和谁柳梢头,我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柳梢头,看样子他已经回学校了,他还不是乐颠颠地和苏蓉芳月上柳梢头,只是谁会写那样的一个举报信啊,明明那个时间里就是自己和他一直在一起,那天才不是什么月上柳梢头,那天雷电交加、暴雨如注,据说好几年没下过那么大的暴雨了,西越河水几乎瞬间就要漫过了堤岸,供销社的仓库里都灌满了水,老爸夜里就起来到仓库刮水去了。 西面天上,大半个太阳落下去了,只有一抹还红彤彤地挂在那里,西越河水被映照得金光灿灿,河岸的柳树也被霞光笼罩着,微风吹来,似有万缕金条舞蹈。 王莉骑上自行车回家了,刚刚进到供销社的家属院,下来自行车,就看到门口张望的她的妈妈冯翠华。冯翠华见到王莉就叫起来:“不是考试吗,早该考完了吧,怎么才回来?”王莉插上自行车:“这回来也不晚啊。”冯翠华拍打着手里的一个簸箕:“你看看几点了,早就该回来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疯了,还不赶紧回来,吃过饭早点去学校。”王莉的爸爸王广福招呼着:“快点吃饭吧,汤正好喝。”冯翠华放下手中的簸箕说:“一点也不知道抓紧,就是天天慢慢悠悠,就你这个状态,明年能考上?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就是铁随老王家的人。”王广福忍不住说:“你就别唠叨了,你让孩子吃饭不行吗?”冯翠华说:“你们姓王的都是一个德行,都是不紧不慢的性子,就这还能考上学,这都丢了一年人了,明年不能再丢人。”王广福说:“考不上学的多了,给你丢啥人了,你小学都没毕业,你也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冯翠华说:“我不给她压力,我这里压力都受不了,你看看路南的那家,这一段时间,那苑莲英天天坐在大门口,见到人都和人打招呼,说不上三句话就是我家孩子考上大学了,怎么怎么样,你看看她那个张狂样,我是看不下去了。” 王莉急急地吃着饭,插话道:“看不下去就不要看,你看人家干什么,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冯翠华的嗓门大了:“我谁也不想看,王忠我就不说了,还有那个王诚,天天也是慢悠悠,明明拿着个书本,心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每次考试就是六七十分,我天天让你们能给气死,如果不是你们,我还看人家干什么?”王广福说:“你就消停地让孩子吃个饭不行吗?你要是想说,孩子走了,你去越河头对着河说去,你愿意说多长时间就说多长时间。”冯翠华拍了一把桌子:“我说孩子,你能不能不插嘴说话。”王莉推一把饭碗,站起来:“我走了,你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爸,你晚上不要去接我了,今后晚上我再晚来会。”王广福说:“那怎么行,我还是去接你,史家二小子失踪一个月了,还不知道咋样呢,你一定等着我去接你。” 在冯翠华摔摔打打的声音中,王莉快速走出家门,骑上自行车走了。走了没有多远,路南的路边大门口,曾俊的妈妈苑莲英正端着一个大瓢,不知道在拣着什么,王莉还是和往常一样低头而过。 苑莲英看着走远的王莉的背影,暗自想着,这妮子也不错,长得真俊,看她小脸涌红似白的,一双眼睛也给会说话一样,比她妈妈年轻的时候还俊,但就是看着不如芳芳顺眼,我家大儿子娶媳妇那还是要娶芳芳,看芳芳那腚盘子,那肯定生儿子啊,看芳芳那对奶子圆鼓鼓的,这才十八岁,那有了孩子还能缺奶水,芳芳见了还大姨大姨地叫得可热乎了,就是感到亲。 王莉骑着自行车,不用回头,她就知道背后有眼光看着自己,她的手不由地伸向了书包里,摩挲着那块棉纱。 第六章 老街恩怨 王广福站起来,走出门去,从后门去往西越河边遛弯,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冯翠华收拾好碗筷,也是百无聊赖,就走出门,向着家属院的大门走去。 冯翠华走出大门,不由自主地向西面看去,路南的那家门口,影影绰绰地还有人坐在那里,和过路的人说着闲话。这一段时间,苑莲英可是得意了,不只是闺女上班了,她家大儿子也考上大学,虽然自己家的大儿子也去读了技校,但自己家的闺女还是落榜了,又补习去了,这次和曾家的这轮比赛可不是一比二输掉了,想起来都让人气愤。尤其是那个苑莲英,天天坐在大门口,和人拉不上三句,就是我家大儿子考上大学了,省城的大学。你自己嘚瑟也就算了,偏偏还那么大声音,偏偏看着这边,偏偏老王家的人经过她家时更是眉色飞舞的样子。唉,这两家也是斗了几十年了,这一轮算是曾家胜出吧。不过,也不要让他们太得意,早晚我家要翻盘一把。 供销社家属院就在十八间屋的西边紧紧靠着,冯翠华顺着老街向东走,这边是她的地盘,是她引以为傲的地方。 冯翠华站在十八间屋的东头,看着灯火笼罩的老街,不由得思绪回到了许多年前。她也是听家里的老人讲,几十年前,老街也就几百米的长短,散落着二三十家门面,都是借着西越河直通京杭大运河,京杭大运河再给带来南来北往的生意。那时,十八间屋的老地方位置最好,生意做的差不多最大的,就是曾来禄的爷爷曾好金,还有老朱家。从那时起,王广福的爷爷就在曾家经常打短工。 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经过东面不远的武儿庄战斗,没有多长时间,日本鬼子攻陷了阜宁州后,棠邑县城也来了小鬼子。就是那一年,冯翠华出生,曾俊的父亲曾来禄也出生。 王广福的家在西越河北约三里地,靠近阳南湖的村庄,王广福的父亲那时候也就二十岁,经常到老街打短工,少不了地要到曾家帮工。 西越河码头,背靠丰武曹成丘金等粮棉、物阜丰盛之地,顺京杭大运河直通南北,连接津浦、陇海交通要道,再有老街上一帮善于生意买卖、物资集散之人,越发显得其战略地位重要,一时间就成为了湖西南地区重要的贸易枢纽。 日本鬼打进棠邑县城时,人数最多时也就十几个日本鬼子、几十个伪军,还大多龟缩在炮楼里,不敢出来。于是,湖西南的大片区域成了抗日根据地、抗日游击区。 那是最为动荡的十年,经常有人马从棠邑县城穿过。王广福的父亲王传吉就跟着打鬼子,跟着筹粮筹款,转运物资、人员。 那时,曾家是曾来禄的父亲曾登高掌家,别的认不清,大道理绝对是认得清的,日本鬼子侵略中国,要我们做亡国奴,那还了得,于是,曾家的钱粮、物资不断捐献给湖西南的抗日队伍,时间一长,日本鬼子的封锁越来越紧,曾家的捐献也越多,家里也就越来越空了。待到抗战结束,再到后来,曾家也就只剩下了十八间屋老地盘上的几间老门面房,也做不了啥大生意了。 后来解放了,王传吉跟着工作队评定居民家庭成分,根据条件,曾家竟然被评得不错。王传吉见过曾家的辉煌,见过曾家房后的十几匹骡马,大片大片的土地,这样的家庭绝对不能评成这样的。为此,作为工作队副队长的王传吉和工作队队长发生了争执,王传吉坚决要改评曾家。工作队队长据理力争,说是人家在抗战期间把家财都给了抗日队伍,现在就是够这个条件。两个人官司打到棠邑县县长那里,县长说他就接受过曾家的粮食、物资,曾家的评定不能改。于是,曾家虽然没有改评,但曾家和王家之间的裂痕就大了。 一九五二年,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建设临湖老区,临湖地委决定在西越河码头南建立公办商业联合社,地址就选在棠邑老街路北,准备在那里建起一溜联排商铺。最初选定的地方是在十八间屋的西面,因为十八间屋的原址上几家店面已经初具规模,包括曾家的六大间沿街瓦房。此时,王传吉转任老街区管区主任,成为棠邑老街的最高领导,王传吉向上面跑了无数次,坚决要求就建在老街的东北方向,就是曾家的店铺上,他说,在那里才能生意旺盛,那是生意宝地。曾家和其他几家商户去找县委领导、地委领导,最后还是定在了曾家老铺的地盘上。经过多次协商后,这几家门面不是向西挪走,就是又在路南重新选定了地址,领导也答应在新址按原面积复建。每每说起来,曾家这次和另外几家搬家,大家都把这个过节记在了王传吉身上,说他以前在这几家都打过工,他这就是故意的。 又是几年过去,十八间屋转给了棠邑县供销社,而王传吉则借助自己的身份,把王广福安排进了供销社,在十八间屋的其中一间卖土产杂品。 老曾家搬到路南,看着二百多米外的老宅原址,看着路北供销社红火的生意,想起评成分、搬迁的纠葛,免不了地愤恨,但时间一长,也就那样了。 冯翠华的娘家在运东村,离老街也就是约三里路,十七八岁的冯翠华成了前后村最漂亮的姑娘,几个村的小伙子争着找媒人去冯家提亲,冯家的房前屋后也经常有小伙子来闲逛,只为来一瞧姑娘的芳容。眼看年纪到了,冯翠华也不含糊,直接给媒人说,她要嫁就嫁到老街去,那里赶集方便。冯翠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某一天她去老街时,偶然间看见了在自家门口的曾来禄,曾来禄当时也是十八岁的小伙子,长得英俊大方、一表人才,冯翠华一见之下就记在了心里。但这事又不能明说,明说的话就太丢人了。冯翠华不明说,媒婆也就不知道,那就看看老街上有谁家小伙子该找媳妇了,就找了两家,冯翠华当然都不满意,终于,找到了老曾家,这老曾家的那孩子不就是和冯翠华般配吗,媒婆到冯翠华家一提,冯翠华立刻欢天喜地起来。媒婆大喜过望,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小妮子的心思在这呢。 冯翠华和曾来禄经媒婆介绍后,两个人都是满心欢喜,冯翠华到老街赶集,免不了地两人在一起说说话,关系也是越来越密切。起初,曾来禄的老娘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理由是冯翠华太俊,怕的是招蜂惹蝶,再加其争强好胜,脸上也有莫名的戾气,就怕的是今后儿子降服不了媳妇,但无奈的是儿子欢喜,也就没有办法了。 冯翠华来老街的次数勤了,免不了的到供销社门市部买东西,王广福第一次见到冯翠华就惊为天人,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了,多次见面后就神魂颠倒、神志不清了,待到他要找媒婆介绍时,才知道路南的曾来禄已经捷足先登,说不定和美人已经到了哪一步。平常蔫巴性格的王广福彻底被打倒了,恍恍惚惚、病病殃殃,茶饭不思,待老母亲问时才吞吞吐吐露了真情。 明明曾来禄和冯翠华已经经人介绍,老街上许多人都知道,凭着自己家在这条街上的地位,儿子还不是随便挑对象,谁能想到儿子偏偏看中了冯翠华,也难怪,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何况我家儿子。王广福的母亲急得团团转,无奈之下只能告诉当家的,王传吉当时没有说话。 这一年,又到每年一次的招人时,老街管区有两个名额,曾来禄去报名,那时,这是一般人家唯一的出路,曾来禄竟然就被领人的一眼就相中了。在曾来禄体检后,做着美梦时,有人通知他,体检是没有问题,但是他不符合条件,不只是当初误划了家庭,他自己还有不当言论。这不是莫须有吗,这就是污蔑,但很快就知道了,这是王传吉在中间作梗,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这条街上的最高领导。老曾家再次被黑。 很快,有媒婆跑到冯翠华家,先是和她父母翻来覆去地说了许多遍,你看,这曾来禄年纪不大,有人反映他有不当言论,下一次就要收拾他,只要上面给指标,就直接送他去学习班,他永远也翻不了身。翠花喜欢曾来禄又有什么呢,管区主任王传吉家的小子在供销社可是吃皇粮的,小伙子一点不比曾来禄差,也是一表人才,如果翠花答应王传吉,那就立马安排翠花去供销社上班,立马就挣公家钱了,那可不就是一步登天了。 冯翠华的家人既被曾来禄即将到来的遭遇吓坏,又被冯翠华吃公家饭的美梦诱惑。冯翠华到家,家里人劝她时,她一开始还很坚决,她就要嫁曾来禄,她还真对曾来禄有了感情。 媒婆见机行事,急忙和王传吉又去商量,很快,媒婆又传话给冯翠华,你要是铁了心跟曾来禄,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把曾来禄抓走送去学习,就叫你活守寡,你要是和他散了,也不让他吃亏,马上去找领导,立马送他走,满足他的愿望。 要说是冯翠华也很聪明很活泛,她想了一个晚上,就答应了,她的小九九只有她自己明白,其实她想的是,她先答应下来,她不仅自己能上班,曾来禄还能有个好的前程,我答应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不去你家,不和你结婚,我就等着曾来禄几年后回来,那时我再和曾来禄结婚。 事情就这样急转直下,曾来禄走了,他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冯翠华的家里人模仿的冯翠华的口吻,和他散伙的消息,冯翠华马上要和王广福结婚了,冯翠华在供销社上班了。这都是王传吉安排的。 远在千里之外,曾来禄回不了家,也曾怀疑这是不是冯翠华的真实想法,而这边王家一点也不耽搁,马上就是定亲,就是一次次地送礼,王广福几乎天天去冯翠华家,不是割肉就是提着点心。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很快就招架不住,就有了随他去的想法。 两年后,曾来禄回家探亲,虽然冯翠华还一直赖着没有结婚,但整条老街上都知道冯翠华和王广福的关系了,就是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了。 无论曾来禄再痛苦再纠结,好像也改变不了现实,这时,就有人给他介绍了苑莲英。苑莲英虽然不如冯翠华漂亮,但却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姑娘,即便曾来禄和冯翠华有过交往,那又能怎样呢,她就是看上了这个人。本来曾来禄的母亲就嫌冯翠华太俊,怕给家里带来不太平,这下竟然被她言中,见了苑莲英后更被其脸盘所惊呆,这就是一副国泰民安的脸,这就是一副旺夫的样,那还不赶快的,那就赶快定亲。 冯翠华一直没有和王广福举行婚礼,就是抱着幻想,想着曾来禄回来后再想办法,她没有想到曾来禄也要定亲了,冯翠华一个人跑到西越河边哭了一晚上,想着跳河,又觉得自己会游泳,跳河也淹不死,还不是白白冻得栗栗凄凄。 自此,曾来禄和冯翠华再也没有说过话,曾来禄的心里肯定是觉得冯翠华背弃了自己,嫌贫爱富。而冯翠华觉得曾来禄经受不了考验,都和自己拉手了亲嘴了,却立马找了别人,移情别恋。自此,两个人都是躲着,即使远远看见,也立马扭头就走。 就这样,曾家和王家又一次结怨。 对于曾家来说,第一次是评成分的怨,第二次是拆迁的怒,第三次就是夺妻的恨,一次次和王家的结就越结越大。 一晃经年,那一年,这条街上,曾登高、王传吉先后去世,而曾俊、王莉也在同一年出生。 老一代的人去世,新一代的人纠葛又起。苑莲英每每看见冯翠华,就没有过好脸色,怕的是冯翠华再来勾引自家男人,而冯翠华也看不惯苑莲英,觉得就是他把曾来禄夺走了。两个女人虽然没有过直面的打骂,但指桑骂槐、隔空奚落是常有的,尤其是在这老街上的一帮女人堆里,两人各拉一伙,少不了的许多年明争暗斗。当然,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下面的孩子,他们也不断地被教育被洗脑。 第七章 苦上加苦 曾俊回校后,很快开课了,第一学期都是基础课,也不是很紧张。 一日,在学校的阶梯教室上完公共英语课后,曾俊和李锐跨上书包,就回到机械四班自己班的教室,随便找一个座位坐下。这时,杨川永、郎卫军跟过来,把书包放在挨着的课桌上。自从上次的操场较量后,曾俊就没有和杨川永正面说过话,尽管李锐还鼓动着曾俊,要杨川永到操场上去爬圈,但曾俊还是想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想小事化了。 曾俊打开课本,眯着眼看似温习着,杨川永凑了过来,好像鼓起了好大勇气:“曾俊,你那个,我,我不好意思了,我给你道歉。”曾俊不能装作看不见他了:“没什么,没什么好道歉的。”郎卫军要拉杨川永,但被杨川永挣开了:“兄弟眼拙,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你见谅,见谅。”曾俊的心里一阵疑惑,这家伙家里有钱有势,一向跋扈,一向霸道,眼睛朝天,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还是想着操场上的引体向上比赛吧,这都过去一周了。曾俊回到:“你言重了,一件小事,都过去了,今后大家还是相安无事的好,说井水不犯河水也行。”杨川永说着:“那是,那是,过去了。”曾俊坐好,又继续看自己的书。 杨川永又凑了凑:“我是说,我是说那个事,我怎么听说,你,你回老家是因为牵涉到了一件凶案,你回去被传讯去了。”曾俊心中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是的,喊我回去问问,是我高中的一位同学失踪了。”杨川永有点兴奋:“我还盼着那作案者是你呢,就那引体向上,你是深藏不露,引着我入瓮,你的实力和身手,兄弟是受教了,兄弟佩服。” 曾俊想,杨川永肯定是从学校保卫处打探到的消息:“引体向上是我的强项,合着你该撞上。我怎么能成作案者呢,那是我同学。”杨川永说:“就凭你这淡定的样,你就让我折服,今后在咱这班里,我就唯你马首是瞻,你是我服气的第一人。”曾俊说着:“言重,言重了。” 陆续,同学们来了,老师也进教室了,郎卫军压低着嗓子对杨川永说:“你看你的样,还不至于巴结他吧。”杨川永瞪一眼郎卫军:“你懂个屁,他要真是那个凶犯,你我还敢得罪他吗?不管是不是,都被叫局子里去了,你看他轻飘飘的样子,你看他那份淡定,一看就是你我惹不起的人,你什么眼神啊,这都看不出来。” 很快,国庆节到了,上周,曾俊就和苏蓉芳约好,两个人一起到大明湖玩。两个人都是乘公交车,先后到达大明湖公园门口,才九点多,公园门口、公园里的人就多起来了。 两个人顺着湖堤走着,也不花钱玩其它的项目,就是走走看看,走累了,就找了一处湖边的台阶坐下。 深秋的大明湖面平静如画,没有一丝波澜,远处有几个小船飘荡着,不时传来喊叫。 苏蓉芳看着曾俊,眼里闪着光:“你那边学习怎么样了,上周我们去参观学校的生理解剖室了,当天晚上我和寝室里两个女同学没吃饭,还有两个夜里做噩梦被惊醒,孙红梅摸了一下人体模特的一个零件,没想到,哐当一声那零件掉了下来,她急忙拣起来往上面按,但怎么也按不上去了,弄了个大红脸。”苏蓉芳说着,自己的脸也红了。 曾俊一笑:“孙红梅摸的什么零件啊,肯定是她没有见过的零件吧?” 苏蓉芳扭过脸去,脸红了:“你瞎想啥啊,女孩子谁见过那个啊。” 曾俊笑着:“今后你要是再上那样的课,你就离得远点,回来你找我,这不是有现成的人体模特吗,随便你研究哪个零件。” 苏蓉芳的脸更红了,捶着曾俊:“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啊,那你下个星期天跟着我去我们寝室,让我们寝室的姑娘们好好研究研究你。” 曾俊说:“那么多人我可受不了。我们这边都是基础课,都很简单,跟着上课就行了。” 苏蓉芳说:“上个星期天,我去医专找陈小丽,我说国庆节大家聚一聚,她给拒绝了,她原来可不是这样的,她又是唱又是跳、乐观开朗,怎么变了呢,对聚会这样的事她应该是很热心的。” 曾俊看着湖面,想了想说:“你想一想,是不是从史瑞明失踪后,陈小丽就不一样了,不只是比其他同学悲戚吧。”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我们来省城才知道史瑞明失踪了,陈小丽他们知道得早,就是上周我去找她,看见她还是悲悲戚戚的,和她说话,就是心神不定的样子。” 曾俊叹了口气:“我上次回家,郝大元跟我说,春节前后,史瑞明和陈小丽就好上了,我们高考完的当天晚上,他和郭东风看见史瑞明和陈小丽在我们四班的教室,两个人脱了衣服,做广播体操,而且郝大元说他俩不是第一次。” 苏蓉芳诧异道:“做广播体操还要脱衣服,再说了,两个人做广播体操干嘛?”曾俊捂着嘴笑了。 苏蓉芳的脸一下红了,扭着脸说:“这,这,不会吧,他们太胆大了吧?我不相信,你们四班怎么就出这样的花花事。” 曾俊憋着笑说:“他俩是在高三好上的,这个你不否认吧,大家都知道。” 苏蓉芳点点头:“这个大家都知道他俩好了,但不知道他俩好到那样了呀。”苏蓉芳看着湖水,忽然扭头看着曾俊,想说什么又摇摇头,看向了湖面。 曾俊站起来,来到湖边:“你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蓉芳绷着嘴,沉默着,好像又下了决心说:“我,我上次去医专,我看见陈小丽,她,她的脸色,她干呕了几次。你刚才那样说,我,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怀孕了。” 曾俊笑起来:“你这才上了几天课,专业课还没上呢,就装起来了。” 苏蓉芳说:“你还别说,我这不是想着今后往妇产科上面靠吗,我就一直留意这方面,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就找这方面的书看了,而女人怀孕这不是最最基本的吗。是的,陈小丽就是怀孕了,天啊,那肯定是史瑞明的,而史瑞明失踪了。” 曾俊被苏蓉芳的分析惊呆了,但还是平淡地说:“你可真能想,你这才几天的医学生,你都变成福尔摩斯了。” 苏蓉芳走到湖边,扬起手泼着水:“我太兴奋了,陈小丽居然怀孕了,这,这可怎么办?我也替她担心啊。” 曾俊没有回答她,看着湖面,远处正有一个快艇劈开平静的湖面飞驰而来,在阳光下高高溅起的水帘白亮亮的,上面有女孩子尖利的叫声传来。 似乎是一瞬间,曾俊的脑子里灵光一闪,高考完后的当天晚上,史瑞明和陈小丽在一起,那么,九月一号的晚上他俩是不是也在一起,是不是那天晚上陈小丽要为史瑞明送行,那天八点之后是不是他俩就在一起,热恋中的他俩在一起会干什么?是的,极有可能他俩那晚上就在一起,就在那段时间陈小丽怀了孕。 曾俊的心为之一振,但很快平复下来,自己不是警方,自己没法问陈小丽,就是警方问陈小丽,这都过去一个月了,陈小丽就是否认或一句话记不起来了,还不是轻描淡写就混过去了。 曾俊顺着思路想着,假如那天晚上史瑞明和陈小丽在一起,他俩会到西越河边吗,他俩到西越河干什么,那道身影如果是史瑞明的话,那个尖利的女生的叫声会不会是陈小丽,那么,史瑞明看见我和王莉了吗,陈小丽看见我和王莉了吗,王莉没有看见史瑞明,更没有看见陈小丽,她也没有听到河边女人的叫声。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我,我也想去划船。”曾俊转回身来,对她说:“咱去乘快艇吧。”苏蓉芳抬眼看着曾俊说:“不去乘快艇,太快了,我害怕。”曾俊低头看她,苏蓉芳的衣领敞开着,从上面看去,不只是白色一片,而且两大块凸起被明显撑起。曾俊的心头一荡,向后边走去:“那就快点,我们去划船,今天人多,肯定还要排队。” 两个人划船回来,坐在岸边,吃着带来的面包,苏蓉芳还是兴奋不已。 曾俊吃着面包说:“我还真怕被你言中,要是陈小丽怀孕那就麻烦了,你有空就去陈小丽那里看看,反正她的学校离你也不是很远。” 苏蓉芳更兴奋起来:“那,那陈小丽就是我从医以来诊断的第一人。这,这要是真的,也不能生下来啊,这可怎么办?” 曾俊喝口水说:“你下周过去再好好看看,一定要装作不知道,什么都不要说。” 一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曾俊去医学院找苏蓉芳,两个人来到大教室。即使是星期天,学生们不上课,也没有多少去处,大教室里还有不少学生,医学院的学生还是很用功的。 曾俊和苏蓉芳一起坐在那里,两个人从书包里掏出书,放在桌子上。 苏蓉芳看见曾俊看的书,惊异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书了,你不是爱看小说吗,还看起破案了?”曾俊说:“这也是小说啊。”曾俊看的小说是《尼罗河上的惨案》。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你还是想着史瑞明的失踪,你不会说是西越河上的惨案吧,你就算了吧,那不是有老唐他们吗?你想知道陈小丽的近况吗,我忍不住想和你说呢。” 苏蓉芳说,上次和曾俊见面后,苏蓉芳去医专见了陈小丽,和她在一起待了一天,苏蓉芳断言,陈小丽肯定怀孕了。 曾俊说:“如果这是九月一号之前,从接到录取通知书开始,这都两个多月了吧,那,那如果怀孕了,那该怎么办?” 苏蓉芳说:“那天,我一直在观察陈小丽,她的神情一直是愁闷不堪,顾左右而言它,看她的脸色、走路的姿势,那肯定是了。我上个星期天又去看她,我感到陈小丽脸色苍白、虚弱不堪的样子。就在前天,我和学姐,就是我们棠邑的老乡王菊碰见,王菊把我拉到一边,说陈小丽找了她,就是上个周四,她带着陈小丽,在实习的医院,王菊和她的同学给陈小丽做了手术。王菊还问我知道不,我当时就懵了。” 曾俊呆呆地坐在那里,很久才说话:“这,也许这样最好吧。王菊不是还是学生吗,她能做手术吗?”苏蓉芳说:“王菊五年级,要毕业了,这样的小手术还不是手到擒来。医学院的女孩子有不慎怀孕的,就是有这个方便。” 曾俊一笑:“是的,是挺方便。”苏蓉芳忽然脸红了,自己也是医学院的,这样说话太随便了吧。 苏蓉芳一把抓住曾俊的胳膊:“想起来真吓人,这史瑞明偏偏失踪了,她没有一个人能诉说,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那器械也是冰凉的啊,那情景真凄惨,你说她的心里多苦啊,苦上加苦啊。” 曾俊搂一把苏蓉芳的肩膀:“是够凄惨的。你去她学校看过她几次,她怎么没和你说?”苏蓉芳抬头看着曾俊:“我又不会给她做手术,再说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你说,自己的恋人失踪了,很有可能死了,这和恋人的孩子又没了,她当时是什么心情啊,要是我,那还不是死的心都有了。”曾俊松开手,双手拿着书:“你一向命好,你不会那样的,你体会不到那种心情。”苏蓉芳白一眼曾俊,笑笑。 元旦到了,郝大元、郭东风来找曾俊,学生时代就是好,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挥霍,有过剩的激情需要发泄,到各个学校找同学、找老乡是最自然的交际方式,不只是打发时间,还能吃吃喝喝、胡吹海拉。 三个人来到学生二餐厅,曾俊打了几份菜,郭东风从外面拎来了散啤酒,算是摆开了架势。 郝大元喝一口啤酒说:“我和陈小丽打招呼,她就是不来,这一学期都快过完了,我们五个还没能团圆一次。”曾俊说:“本来是我们六个,缺一个史瑞明,她心里的滋味你理解不了,她看见我们在一起嘻嘻哈哈、吃吃喝喝,你说她能不伤心。”郝大元说:“也是,这都四个月了,前两天,在家补习的张春玲给我写信,还说史瑞明一点消息没有呢,史瑞明八成是挂了。” 郭东风说:“你始终和张春玲保持着一周一封信,够热乎的,这马上春节放假回家了,你可注意点,别让张春玲也和陈小丽一样,再给你也怀上了。” 郝大元嘁了一声:“我从高二就和张春玲好了,那事早做了,只是咱技术高超,还能出了岔子。”郭东风说:“那是,你做的部位和人家不一样,你上次跟我吹牛,你说张春玲虽然有点噘嘴,嘴肉乎乎的,嘴上的功夫就是好。” 郝大元接道:“甭管是哪里,那你还不是干眼热,你去找邱丽丽啊。我就想着,春节回去还要不要去史瑞明家看看?”曾俊说:“最好还是不要结伴去,我和他家都在老街上,他家的什么情况都了解,回去一问就知道。” 郭东风说道:“也好。郝大元,我可警告你,你不要假期里去骚扰张春玲,你就让她再安安稳稳地学半年,她考上学再说。”郝大元咕咚喝了一口酒:“我才不像某同学那样,还没考上学就把女的甩了,我跟张春玲说了,她就是考不上学,我毕业回去就娶她,我家的三间大瓦房反正也盖起来了。”曾俊笑了:“你俩是真爱啊,你这三年的中专还不是一转眼就过,咱班里肯定是你和张春玲最早结婚。”郝大元捯了一口菜:“那肯定,我和张春玲毕业就结婚,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的孩子都打酱油了。”郭东风悠悠地说:“要说,咱四班的同学中,史瑞明和陈小丽流产的那个孩子应该算是第一个孩子吧。”郝大元叹了口气:“这史瑞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要找不到他,他就永远是咱四班同学心里的一道阴影。喝酒喝酒。” 曾俊喝了一口酒,想着刚才郝大元的话,某同学还没考上学就把女的甩了,这说的就是史瑞明和王莉,自己还真不知道史瑞明和王莉到底怎么样了,就那个王莉天天胆颤心缩,闷闷不乐的样子,还笨的要命,学习不好,干啥啥不行,和她谈个恋爱肯定会很无趣,还真和苏蓉芳没法比,苏蓉芳可是既开朗热情,嘴巴又甜,知冷知热会疼人。 第八章 踏雪有痕 放假了,曾俊拎着自己的包从汽车站往家里走,好在汽车站离老街也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家。 不知不觉间,曾俊来到史瑞明的家门口,大门口没有人,向里面看看,院子里也没有人,曾俊就不紧不慢地向自己家走去。 这个冬天,感觉特别冷,已经下了两次雪了,都下得很大,老街的路两旁,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的散落着雪堆,污浊不堪的样子,还有两个什么都不像的雪人。 这个冬天,曾家却感到特别温暖、热闹,刚刚过完腊八,家里就忙起来了,进入腊月十五,过年的气息就有了,曾来禄时不时往家买着东西,苑莲英则和闺女忙活起来。这几年,每年都是如此。 忙活一天了,终于要喘口气了,苑莲英刚刚坐在那里,要喝口水,曾俊一脚迈进家门。曾俊叫了一声:“娘,我回来了。”曾峰从里间屋窜了出来,一把接过曾俊的包:“哥,你可回来了,咱娘念叨好几天了,一天念叨好几遍。”苑莲英脸上笑着:“能不念叨,东边朱家的大小子人家早早就回来了,就你们学校也不知道咋回事,放假怎么那么晚啊。”系着围裙的曾雪从厨房过来了:“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就知道你这两天回来。”苑莲英则对曾雪嚷着:“你这都忙活一天了,剩下的那几条鱼就不要收拾了,先休息休息再说。你说,你爹那单位,分那么多鱼干什么,满满两大盆,你妹妹拾掇了整整一下午了,刮着鱼鳞喊着手疼。”曾俊忙说:“那你就先歇会,剩下的我拾掇。”曾雪转身回去:“你就别沾手了,剩下的几条大鱼,明天再说。你想吃什么,我去做。”曾俊忙跟着进了厨房:“不是有你刚刚宰杀好的鱼吗,那就吃鱼吧,我来炖。” 看见大儿子回来,苑莲英松了口气,终于回来了,家人团聚了,这孩子才走了四个月,就好像四年似的。 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坐着看着电视,桌子上就是桔子、花生、瓜子。屋内,是家的温暖,屋外又悄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不知不觉间,已经十点,曾峰上床开始睡觉。曾俊在灯下,看着一本书,看了没几分钟,放下书,灭灯,走了出来。 曾俊向东走去,雪下得更大了,如羽毛般轻柔地飘落在地上,整个街道和街道两边的房屋被雪覆盖,到处银装素裹,洁白无瑕。街道两旁,有两家还闪着昏黄的灯光,但也缩成了一团。 不觉间,怎么来到了十八间屋,前面就是供销社家属院,一扇破旧的大门从来没有关上过,就在那里歪歪斜斜地敞开着,门上挂着一片片白雪。 曾俊站在路边,身上很快落满了雪花。曾俊站了一会,那边门口似有人影闪动,如雪花一样悄无声息。 曾俊转回身,顺着街道走去。曾俊似乎感觉到,身后有轻盈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曾俊一直走到十字路口,老段的医务室还亮着灯,然后右转,走向西越河上的廊桥。 曾俊来到桥中间,站在那里。高处,凛冽的寒风裹着雪花,扑打在曾俊的头上、脸上、身上,但他感觉不到一丝寒冷。河道,早已经结冰,也被大雪所覆盖,只有影影绰绰的两点路灯照在桥上。 曾俊的身后果然有人,那人跟着上来了,她穿着一件长款的羽绒大衣,掀起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还戴着一个大大的口罩,只露着两只眼睛,看着曾俊。 两个人站了很久,终于那人说话了:“从你家门口过,听到你回来了。”曾俊看一眼她,说道:“下午回来的。”那人说:“你家这几天就忙活了,从门口看见曾雪、曾峰打扫卫生,刷桌子、椅子,天天门口喷香喷香的。”曾俊问道:“你就知道吃,就是个吃的心眼子,你这一学期,学习怎么样?”那人说:“还是那样吧。”曾俊瞪她一眼:“还是那样的话,你还是考不上学,怎么一点不长进。”那人轻跺了一下脚:“我就那样,就是那个成绩,我考上考不上,关你什么事。”曾俊说:“你就是沉不下去,就是浮在表面上。唉,想起来当年有史瑞明给你辅导,你的成绩都上不去,现在没人给你辅导了,想着你的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经意间,怎么把史瑞明说出来了,曾俊急忙闭上嘴。那人白了曾俊一眼:“史瑞明给我辅导,你是不是心里不是味?”曾俊的脸扭向一边:“我有什么不是味的,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耐心,你这样笨的学生我教不了。”那人哼了一声:“那你就闭嘴,你啥时候正眼看我了,我和苏蓉芳都知道,你的眼里只有闫美丽。” 就是这样的天气,桥上也有人走过,看身影是一对中年人,身上头上都是雪花,女人拉着男人的手,两个人笑着说着。 中年人走远了,被暗夜和大雪淹没,曾俊向那人靠了靠:“你还记得九月一号晚上吗,那个暴雨夜?”那人说:“我不记得了,怎么了,那天你和苏蓉芳约会了吗,暴雨都挡不住你俩约会?”曾俊继续说道:“我还是觉得太蹊跷,我推演了无数遍,你听听,是不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史瑞明也来到了河边,我看见的身影假如是他,他为什么跑呢,也许他是看见了我和你在一起,他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他就转身跑起来,结果,他跑到这个桥下路口的时候,暴雨如注,城区的雨水顺着马路猛冲下来,他在靠近河沿的地方被水冲了下去,而我听到的那个女生就是看见他被水冲进河里的人。”那人嗤了一声:“你就是个胆小鬼,和我在一起你吓得有幻觉了,你到底是真看见了,还是只是感觉?”曾俊继续说道:“刚刚入夜,八点钟时,有人看到史瑞明向南走去,那就是学校的方向,有可能在那里他和陈小丽见面了,他晚上就和陈小丽在一起,我听到的那个叫声就是陈小丽。”那人不自觉地靠向曾俊,一只手伸出来哆哆嗦嗦地拉住了曾俊。曾俊伸过手去,抓住了她的手:“不然,我为什么会被举报呢,那肯定是现场目击者举报的,再一个就是我的仇人,和我不睦的人,或者感觉是觉得我和史瑞明关系不好的人。”那人说道:”曾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就是聪明,你想得太多了吧。” 曾俊叹了口气:“郝大元曾经跟我说过,史瑞明曾经很烦我,视我为眼中钉。”那人说:“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没看出来。”曾俊说:“那时,你和史瑞明的关系正好着,他也许是觉得看我不顺眼吧。”那人哼了一声说:“史瑞明和我好,史瑞明看你不顺眼,这是两码事,你是你,我是我。”曾俊说:“爱情是排他的,史瑞明喜欢你,他当然看我不顺眼了。”那人一笑:“你,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哈哈,你不会觉得史瑞明吃你的醋吧?这太扯了吧,我和你什么都不是,他吃什么醋,你真是太自恋了,你有苏蓉芳,你心里也有别人,班里还有女孩子喜欢你,你还会在乎我,这就是胡扯啊。”曾俊说:“我只是猜测,这肯定是史瑞明误会了,你可以自己想想,毕竟你和他熟。假如那天晚上,他真看到你和我在凉亭,他真误会了,所以他扭身就跑。”那人看着曾俊,久久说不出话来。 曾俊说:“所以,我怀疑那天晚上史瑞明和陈小丽在一起,陈小丽也看见我了,她觉得史瑞明的跑和我有关,假如陈小丽觉得我和史瑞明确实有某种过节,史瑞明确实敌视过我,她会不会迁怒于我,史瑞明失踪了,她心怀恨意,她于是就举报了我。” 那人张口结舌道:“陈小丽怎么不举报我,我就在你后面,她看见我了吗?” 曾俊说:“那天,天太黑了,狂风暴雨交加,借着闪电才能看见人,我估计她没有看到你,但她也会想,我为什么去那里,我也差不多是和谁在一起。” 那人说:“她肯定会想,你就是个多情的种,你肯定是和谁约会呢,她首先想到的是你和苏蓉芳约会,你和苏蓉芳正打得火热,白天来回上学,晚上还要幽会,陈小丽和苏蓉芳关系不错,她举报苏蓉芳又有什么用呢。” 曾俊说:“假如史瑞明看见的是我和苏蓉芳,他不会跑,他为什么跑呢?再说了,第二天早晨我就和苏蓉芳、史瑞明一起坐车上学去了,没必要下着暴雨再约会吧,史瑞明看见的是你和我在一起,他才会跑。” 那人哼了一声:“他看见你和我更不会跑,我和你又没有啥关系。” 曾俊说:“你和我当然没关系,如果是在大街上、在学校里,他肯定会那样想,但在深夜、在河边、在凉亭,在下着暴雨,两个人在那里,他当然会多想。而且,我怀疑有可能他身后就跟着陈小丽,他怕你和我看见陈小丽。” 那人脸上挂着不屑:“你这全是胡扯。” 曾俊说:“史瑞明既不想让他和陈小丽的关系曝光,更不想让你看见,你毕竟是他的前任女友。” 那人张口就来:“你,我怎么是谁的前任了,你别胡说八道。那你那天晚上到我家门口干什么?”说完,那人自觉失言,人家去老朱家买东西从你家门口过,如果反问你跟到河边干什么,那不是很抓狂吗。 曾俊一笑,看一眼那人:“我们三个要开学了,就剩下你自己了,能想象到,你在家里会是什么样子,好歹在一起几年的同学,也算是碰巧告个别,怎么了。” 那人低声道:“你还怪好心来,用不着,你就是炫耀,就是看我的笑话。” 曾俊转向她,看着她说:“王莉,你好好说话行吗?史瑞明是我和你的同学,这都五个月了,肯定不是失踪,肯定发生了不测,极有可能就是在这里落水被卷走,如果是看见了你我,他才转身跑去,我这心里越想越承受不了。” 王莉沉默了一下:“举报的是你,是看见你了,你别扯我身上。史瑞明不可能从这里卷走,不可能,他肯定还活着。” 王莉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曾俊看见王莉抱紧了肩膀哆嗦着,愣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不觉间揽住了她:“别怕,别怕。”曾俊看着王莉,她露在羽绒服帽子外面的眼睛里明显有光在闪着。 停了一会,王莉向外趔了下身子,低声道:“你说,你是个什么人呀,你上次从学校回来就吓唬我,这次回来还是吓唬我。” 曾俊沉默了一下说:“我没吓唬你,大概两个月前陈小丽流产了,这一个学期她在省城都郁郁寡欢,不和我们几个见面,事情就是这样的。” 王莉啊地一声,捂住了嘴,曾俊只看见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曾俊拍一把肩膀上的雪花,问道:“张春玲学习成绩怎么样?她和你在一起吧?”王莉说:“她和我在一起,学习和我差不多。”曾俊说:“郝大元说,不管张春玲考上考不上,郝大元都会娶她,和她结婚。”王莉抬头看一眼曾俊:“他们还是真好上了。”曾俊说:“郝大元说,他和张春玲,史瑞明和陈小丽,都一样,都是什么事都办了。”王莉张口说道:“真恶心,就这样龌龊的事还说出来,你看你羡慕的样,你也有苏蓉芳啊,你和苏蓉芳不会也那样了吧。”曾俊说:“你扯我身上干什么,我都没说你,你当初不是也和史瑞明好过吗,他失踪了,你肯定也很伤心。陈小丽一个学期都郁郁寡欢,我这不是也来劝劝你吗,你是史瑞明的前任女友,我怕你伤心过度,别影响了学习。想起来就觉得凄惨,史瑞明这一走,撇下了两个女人。” 王莉抬起头来:“你,你胡说八道,我和他啥也没有,他就是痴心妄想,他想和我好。”曾俊一笑:“不要狡辩了,史瑞明就是和你散了,他又找的陈小丽,说白了,他就是觉得你考不上学,他把你扔了,同学们都知道,他这样的结局有点咎由自取。这样,你心里就好受一点了。”王莉转过身来:“你,你,你是个什么人啊,你来恶心我干什么,我,我......”说着,一把抓住曾俊的胳膊,曾俊下意识地要抽开,但一愣就放下了胳膊,穿着羽绒服,带着手套,王莉就是想咬也咬不着。 王莉抱着曾俊的胳膊,低下头去的一瞬间,愣在了那里,又放下胳膊,忍不住一拳一拳地捶着曾俊。 寒风裹挟着雪花,打在人的身上脸上,曾俊站着不动,任王莉捶着,很快,王莉就停下了,手扶着栏杆,和曾俊一起看着漆黑的河道。 一会,曾俊说:“学习也讲究个方法,别浮在表面,不过你也无所谓,考不上学也没事,家里给你办个招工也挺好的。” 王莉哼了一声:“你别阴阳怪气,我一定要考上学,气死你。你看你家里人的样子,就是看笑话,哼。” 曾俊转身往桥下走去:“走吧,回家吧,我有预感,你来年还考不上。” 曾俊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踢了自己几脚,好在都穿着棉衣,鞋上也全是雪花,也踢不疼。 两人下桥,顺着街向南走,又左转向东走去。 风没有小,雪似乎是更大了,身后,走过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大雪掩盖了一切,果真是大雪无痕。 今天立春,明天就是除夕,后天就是春节过年了,常言说,瑞雪兆丰年,这个冬天已经下了几场雪,前几天的雪更大,但冯翠华没有感觉到一丝喜悦。家里有王广福领着孩子忙活着,好在差不多了。冯翠华走出家门,来到街上,忍不住向西看了看,那家里这几天可真够忙活的,即使大冷的天,苑莲英也少不了的到门口转悠,和人打着招呼。 每家门口的雪都被清理了,都有窄窄的小路通到大街上,大街则被踩得凸凹不平、光溜溜的。 冯翠华小心翼翼地向东走着,不禁又想起了往事。那年,她和王广福结婚后,王传吉找关系,把她安排到了供销社上班,但一直是临时工,就在后面看仓库。虽然冯翠华不停地催,但在供销社冯翠华一直是临时工,每月工资也就是十几元,一直到王传吉去世也没给她办成转正。她和王广福四个孩子,日子也算紧紧巴巴地过着,但好在比曾家还好些,最起码自己不要下地干农活。 曾来禄从部队复员后,没有多久就到棠邑县粮食部门当临时工,干了没有两年转为正式工,但也是接连出生了四个孩子,日子也是很艰窘,苑莲英虽然跟着生产队干活领工分,但也干不了多少。 那几年,王家比曾家的日子明显好过。待到国家政策放开后,曾家靠着曾来禄在粮食部门的便利,在院墙南边靠一个大水坑的地方先是养起了猪,后来又养了兔子。当年婆婆没有看错苑莲英,果真是旺夫,曾家养了两只老母猪,每年几窝猪崽就挣钱了,又养了一二百只兔子,兔子下崽也很快,田老三说他的店里可没少收曾家的兔子。就凭养猪、养兔子,就苑莲英一个人,就在家里围着转,也不是很忙,天天看见苑莲英在大门口坐着,田老三说苑莲英一人就赶上两个上班的人挣的钱,但即使这样,别人要养殖也是妄想,因为曾来禄在粮食部门,他能搞到粮食,能搞到饲料。在大家都缺粮少油的时候,曾来禄就搞来糠油、碎米粒贴补家里,据说糠油就是大米里面的一薄层内皮,压榨了以后,变成的油。碎米粒是县粮油加工厂加工大米时,筛下来的碎米,被内部的人便宜买回家。这还不算完,哪个年节粮食部门都是分这分那,米面油、鸡鱼肉都不少分,就今年又多了一个雪妮子,分的东西更多了。这几年了,曾家都是很早忙年,据说煮的肉都盛满一个大水缸,都让苑莲英用盐腌起来,一直吃到割麦子。这苑莲英也是经常嘚瑟,经常端着碗在大门口吃饭,碗的上面经常盖几片肥肉,捯起来哆哆嗦嗦放到嘴里,满口流油的样子。这也没办法,人家就是有一张吃肉的嘴。东头的老朱家,就是一个碎嘴子,她也知道王家和曾家的关系,就没少在冯翠华面前说曾家的事,说今天上午曾家又煮了一大锅,不只是大块的肉,还有猪头、猪下水,雪妮子在家里忙年干得都腰酸腿疼。朱家的大闺女去曾家帮着忙年干了两天,临来人家给了一大块煮好的肉,给了一篮子蒸好的馒头,还有两条炸好的鱼。 冯翠华翻过来覆过去地想着,好在自己家三年前都农转非了,也是大大地喘口气,而且自己也转正了,日子明显好过了,但就是大闺女不省心,第一年高考就落榜,这四个孩子里没有一个学习好的,这方面明显不如曾家。 冯翠华来到老朱家门口,过年了,买东西的人明显多了。老街上,许多私人的店铺生意也慢慢好起来,这样到十八间屋里供销社买东西的人却明显就少了,这眼看着供销社的生意不如原来好,供销社职工也两年没涨工资了。想起当年路南的曾来禄,家里是真穷,不觉间人家的日子也好过起来,真是世事不由人啊。 曾家,吃过饭,曾雪和曾峰争论起来。这几年,也是国家改革开放,老街上陆续有人家开起门市,做起买卖,就因为这,曾雪和曾峰观点不一致,曾峰说民以食为天,就是以粮为纲,要开就开个粮油门市部,史家大哥就靠倒腾粮食、猪饲料发财了。曾雪则说,粮油的渠道还没完全放开,还是传承老爹的手艺,专卖土特日用杂品,东头老朱家就干得很好。曾杰则来插腔,你们就是小农经济,啥也干不好,我的志向是当兵当军官,高考上军校。 这个时候,曾来禄是最高兴的,他一贯地端着茶杯喝茶,茶杯里的茶垢很厚,自己不刷,也不让别人刷。 第九章 情书迷影 不觉间又到暑假,放暑假的第一天,曾俊就早早乘坐长途汽车赶往棠邑,赶到家里,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大学时代的寒暑假,没有作业,没有压力,基本上是悠闲自在的,经常就和同学串来串去,这里玩玩,那里转转。 曾俊听郝大元说,王莉、张春玲又落榜了,张春玲还是要补习,而王莉则准备去上技校。王莉家是非农业,这也是当年非农业户口的学生,比农业户口的学生多了一个选择,这是冯翠华最引以为傲的。 回家一个星期了,上午十点,郝大元来到曾俊家里,两个人聊了几句,郝大元示意曾俊从家里出来。 正是太阳热起来的时候,大街上明晃晃的石块闪着刺眼的光,天气闷热,没有几个逛街的人。 郝大元拉着曾俊向东走着,一边走一边说:“你没想到吧,我刚才是从公安局里出来后到你家去的,你猜什么事?”曾俊皱眉看一眼明亮亮的太阳:“我怎么知道什么事,从公安局,到那里还能有好事?”郝大元哀叹一声:“就是没有好事啊,走,咱两个顺着河边走,河边还凉快些。” 两个人拐向河边,顺着河堤向东走,曾俊问道:“你去公安局,你拉着我去干什么?”郝大元站住了说:“是老唐让我过来叫你的,一大早,咱班的岳成亮骑着自行车到我家去喊我,让我到公安局去,岳成亮给我说,史瑞明的事又有新发现了。我们刚放暑假那两天,棠邑不是又下了一场暴雨吗,下雨后过了两天,运北村的一个老头在越河头打鱼,渔网捞上来一个军用书包,书包里面还有东西,就起了好奇心,打开书包,发现里面竟然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几封信,每封信都被信封封着,还有一个红色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听到这里,曾俊的心不由得一紧:“大学录取通知书?”郝大元点点头说:“是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史瑞明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曾俊呆呆地看着河面:“果然,果然是去年的那个暴雨夜,史瑞明遭遇了不测。”郝大元说:“那老头和史家也认识,就把那个书包送到了史瑞明家,本来史家还抱着一线希望,但看见从水里捞起来的书包,就像天塌了一样,史瑞明的妈妈看见书包就晕倒了,史瑞明的哥哥打电话给老唐,老唐就到了他家里。老唐安排人员,在书包出现的水域打捞了两天,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就再从那书包里的信入手,挨个调查我们班在县城的、和史瑞明关系好的同学。” 曾俊忍不住问道:“书包里的信,写给谁的,是陈小丽吗?”郝大元叹了口气:“不是写给陈小丽的,十封信全是写给王莉的。”曾俊啊了一声:“那,那王莉呢,她去公安局了吗,怎么说的?”郝大元说:“据说,第一时间老唐就到了王莉家里,王莉就去了公安局,王莉说得也很干脆,这些信都是史瑞明写的,那又能怎么样呢,她从来没收到过史瑞明的信,她和史瑞明没有什么关系,去年的那个暴雨夜她也实在记不清了,她那时就在补习了,每天就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人家马上上大学的人和自己没有一点其它的关系。” 曾俊接着问道:“那个陈小丽,她当时就是和史瑞明是情侣关系,她有可能在那个夜里和史瑞明在一起,公安局问她了吗?”郝大元说:“还没有问到她,很快也会问她。本来我想着和公安局的人说史瑞明和陈小丽的关系,但既然史瑞明已经死了,再把陈小丽和他的关系曝光,我才不会干那样的事,那样不就置陈小丽于绝地了,再说,陈小丽肯定不会是凶手啥的,除非陈小丽自己跟公安局的人说。” 曾俊呆呆地看着河水:“去年,有人举报我,公安局的人还是应该顺着这条线找,找到举报的人。老唐现在找我,我还是去年的说法,我也说不出来啥。”郝大元说:“他们会顺着情书问你,史瑞明写给王莉的情书。”曾俊转身向东走去:“走吧,史瑞明和王莉的关系,大家都知道,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曾俊来到公安局,看见陈小丽刚刚从房间里出来,脸色苍白,泪眼汪汪,许春丽还一只手搀扶着她。 曾俊想过去打招呼,显然陈小丽也看见了曾俊,但也就是一愣,就转身走向一边,低着头不说话。许春丽和曾俊、郝大元打着招呼。 曾俊进到房间,坐在那里的还是老唐和李警官。老唐很直接,让曾俊再回忆去年九月一日前后围绕史瑞明发生的事,曾俊的回答还是和去年一样。 李警官看着曾俊问道:“在这老街上,去年就是你和史瑞明、王莉、苏蓉芳毕业,你们四个也是高中同学,在史瑞明和王莉之间,在你们四个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或者熟悉你们的人议论和认为过什么?” 曾俊想着,果然还是情书牵扯到的事情,于是就说道:“曾经,我们四个之间,史瑞明经常给王莉讲题,有同学说他俩关系好,但又传说是史瑞明觉得王莉肯定考不上学,就慢慢和王莉疏远了。我了解的就是这些,这也是从同学那里听说的,每天上学来回,我也没有发现什么,我没看见过男女同学之间关系异常,同学们还有传着我和苏蓉芳关系好呢,但都是传言。但传言和猜测都成不了证据,我也不敢乱说,我也知道的有限。” 老唐问道:“去年举报你的那个人,你认为最有可能是谁?” 曾俊说:“我也不敢贸然推测,我想来想去,还真猜不出来是谁,我从来没有得罪过谁啊。” 老唐问道:“你们四个不仅是同学,还从小就在老街长大,你们还一起上学来回,你有没有发现史瑞明和王莉的关系有过什么异常?”曾俊说:“我没发现过,我也是听同学说的,史瑞明在班上说过的什么,也是从同学那里听来的。” 老唐看一眼李警官说:“曾俊,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马上和我们联系。” 曾俊出来房间,陈小丽和许春丽还站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这时,苏蓉芳来了,看见曾俊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发现写给谁的信就问谁啊,这从河里捞上来的,肯定就是不测了。”苏蓉芳看向曾俊的眼睛里有了泪花。 曾俊靠近她说:“你哭什么啊,快进去吧,有什么说什么。” 苏蓉芳噘着嘴:“这么大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有举报你的,老唐是重点怀疑你了,我等会就和他好好说说,他别冤枉好人。” 曾俊说:“怀疑就是怀疑,你别管。” 等了没有多长时间,苏蓉芳就出来了,看见曾俊就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就史瑞明和王莉的事,我也是听说啊,天天上学来回,我什么也没有发现,我给老唐说,你啥也不知道,举报的就是诬陷。”曾俊说:“你能知道什么,你就是一心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 郝大元接道:“谁说苏蓉芳一心只是学习,我还发现苏蓉芳还一心对某一个人好呢,你别把苏蓉芳看着不谙世事,人家苏蓉芳一往情深,也是情有独钟。” 苏蓉芳的脸红了,作势要打郝大元:“你就胡说八道,我对谁一往情深了,我都不知道。你的那个一往情深的,大家可是都知道。” 这是在公安局,在问着案情的事,怎么绕到这个话题了,曾俊急忙说:“快别说别的了,还要感谢公安局的人,他们把同学们招来了,芳芳,你和我先回我家,大元,你在这里等着,有来的同学就邀到我家里去,别的不好说,管顿饭还是行的。我回家让我老娘擀面条去,这大热的天吃凉面条最好,我老娘做的面条浇头那可是一绝。” 郝大元急忙说:“你们先走,我在这里等着,千万别让家里麻烦。” 苏蓉芳一脸高兴的样子:“我袁姨知道我们去,肯定很高兴,我喊陈小丽、许春丽一起去。” 没几分钟,苏蓉芳说:“走,咱先走吧,她俩停会就去。” 曾俊和苏蓉芳到家,苏蓉芳看见苑莲英就喊着大姨,苑莲英拉着苏蓉芳就叫道:“小芳来,你可有日子没来了,大姨可想你了。来,快坐。雪妮子,你小芳姐姐来了,你快去割块肉去。” 哗啦一声门帘响,曾雪从内间屋出来:“芳芳姐,你咋越来越漂亮了,我可想你了,我这就去买肉,中午就在家吃。” 苏蓉芳的脸红了:“放假我就要过来看大姨呢,家里这几天净事。大姨、雪妹,你们别忙活。” 曾俊说:“我邀请了几个同学来呢,天太热,中午就吃凉面条吧。” 曾雪说:“我还是买羊肉吧,羊肉浇头,再买点熟食,你同学来,那要好好招待招待,再说了,还有我芳芳姐在这里呢,这可不能糊弄。” 陆续,郭东风、郝大元、刘家宏、许春丽、岳成亮来了。许春丽说,陈小丽说头疼,就回家了。曾俊的心里也是一沉,但很快也就释然,那个举报自己的有可能就是陈小丽,不知道陈小丽今天怎么跟老唐说的,有没有说自己去年的那个暴雨夜是她和史瑞明在一起。 难得聚会,几个人就打起牌来,苏蓉芳则钻进厨房和曾雪忙起来,苑莲英时不时跑到厨房指指点点,实际上她是去看苏蓉芳的,也是越看越欢喜。 吃过午饭,几个人跑到西越河边树荫下凉快,此时的西越河水,也许是经过前几天暴雨的缘故,河水污浊,泛着黄黄的颜色,急急地流淌着。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天空,灼烤着大地,灼烤着河水,偶尔河水还闪着亮光。 几个人坐在那里,书包的发现,几乎大家都认为,史瑞明就在河边发生了不测,忍不住心痛,忍不住地叹息。 正在那里聊着,有云彩飘来,起风了,不再那么灼热,几个人才散去,只剩下了曾俊、郝大元和苏蓉芳。 郝大元看着曾俊说:“我一直看着呢,陈小丽没有跟老唐说她和史瑞明的确切关系,她只是说和史瑞明好过,但没有说发生过什么,去年的事情也记不清了。” 曾俊点点头说:“果然是这样,她是不会那样说的。她就说,她不记得去年九月一号那天晚上的事了,就这一句就行了。和史瑞明好过又能怎样,她不会自爆在教室里和史瑞明的事吧,更不会跟警方说自己怀过孕。” 郝大元说:“她肯定不会说。这个书包只能起到推断史瑞明落水的可能性,史瑞明的哥哥和几个人打捞了几天,什么都没有捞出来。还有一点就是,那些情书是写给王莉的,这几天压力最大的就是王莉。” 苏蓉芳接道:“没有送出去的情书,只能说明史瑞明虽然和王莉断了,他和陈小丽好了,但他的心里还是有王莉,但也仅此而已。王莉一句话,他就是单相思,就能让警方闭口无言。” 曾俊说:“就这一个书包,警方也不能立案,只能推测,有可能史瑞明那天晚上确实遇到了不测,人已经不在人世。” 苏蓉芳拉一把曾俊:“咱走吧,自从史瑞明失踪,我走到这里就瘆得慌,就头皮发麻,都不敢往河里看。” 曾俊看看河岸、看看河水,这里是和史瑞明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往年的夏天常常结伴在这里洗澡,而现在史瑞明不见了。即使下大雨,凭史瑞明的水性,也不至于落水就会发生意外,可又有什么理由解释史瑞明的失踪呢,偏偏史瑞明的书包又被在河水里发现。 郝大元走了,曾俊和苏蓉芳一起去往曾俊的家中,两人进家,到曾俊的西配房,苑莲英听见,急忙端着切好的西瓜送过来,还喊着:“芳芳,晚上在这里吃了饭再走,雪妮子剁了羊肉馅,晚上吃水饺。” 苏蓉芳急忙站起来,接过西瓜:“大姨,你不用管我们,我说会话就走,我不在这里吃晚饭。” 苑莲英看着苏蓉芳,一脸欣喜:“早点吃饭,吃过饭你再走。” 曾俊和苏蓉芳吃着西瓜,苏蓉芳吃了几口就放下了:“我,我想跟老唐说清陈小丽和史瑞明的关系来,说陈小丽流过产,去年九月一日晚上他俩有可能就在一起,陈小丽有可能就是当事人,极有可能那天晚上八点以后,陈小丽见过史瑞明,那时他俩正是热恋的时候,史瑞明第二天就去省城,有可能陈小丽会送他。” 曾俊吃着西瓜说:“如果那天晚上真的陈小丽和史瑞明在一起,她为什么不说呢?史瑞明已经死了,再让陈小丽背负太多还有什么意义?” 苏蓉芳摇摇头:“这事只有陈小丽自己跟老唐说。你看看陈小丽,她背负的还真不少。” 曾俊低着头,看着坐在那里的苏蓉芳,竟然显得大腿圆润丰满,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急忙站起来:“走,到堂屋去帮忙包水饺。” 苏蓉芳也站起来,脸有点红:“我,我还是走吧,我不去包水饺了。我也包不好,怪难为情的。” 同学们都走了,在家里再跟着包水饺,在家里吃晚饭,确实让人难为情。曾俊说道:“那你就悄悄地走,不然我老娘又把你喊到屋里去。” 第十章 飞来蜚语 吃过晚饭,在家里待了一会,曾俊就从家里出来,顺着老街向东走,走到十八间屋停下脚步,前后看看,供销社家属院里没有一点动静,就又往东走去。 十八间屋还是那样高大,还是显得那样气派,在傍晚阳光的照耀下,房檐、屋顶伸展着,好像在张扬显示着它在这条街上的荣光,在这条街上的地位。屋面上的金字招牌闪闪发亮,墙上,曾经的标语也隐约显现。此时,这里还是棠邑县的商业中心,即使在傍晚还有络绎不绝来买东西的人。 曾俊在老朱家的杂货店前站了两分钟,顺着老朱家东面的胡同向河边走去。 曾俊站在河边,不觉间抬头望去,这里大概就是说的史瑞明的书包发现的地方。向西看去,河里金光闪闪,河水汩汩流淌而来。本来是东西走向,西越河就在这里转了一个急弯,又缓缓地向北流去,再向北不远就汇入京杭大运河。 河的两岸是遛弯的人、嬉笑的人、乘凉的人,没有人会想起去年那个暴雨夜这里发生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捞上来了史瑞明的书包,河两岸人家的日子还是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 曾俊看着河水想着,书包捞上来了,史瑞明会不会还在这片水下,为什么打捞了两天也没有捞上来什么?河水从西面而来,从这里转弯,会不会还要再向北的地方?警方应该也有专业的判断。 曾俊漫无目的向北走,茫然地看着河面,左转过桥,又从河的西岸走回来,此时的廊桥、孝贤广场满是乘凉的人,遛圈的人。 九点钟,曾俊回家看电视,看完新闻联播,又走了出来。 已是夜间十点半,不知不觉曾俊顺着老街向东走去,走到供销社家属院门口,向里面看去,里面的几户人家都是黑乎乎的,只有一家好像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忽然,大黄狗从院子里冲了出来,还是一声不叫。曾俊弯腰下去,做个扬手的动作,大黄狗转身就回去了。 曾俊笑笑,这真是狗仗人势,狗的主人不在,果然这狗就没了气势。 曾俊转回身,又往回走,走着走着就来到河边的凉亭。此刻,一轮弦月挂在天空,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热了一天的岸边好像凉快了许多,微风吹来,杨柳飘飘,河水呱唧呱唧流动。夏日河边的夜,有鱼儿跳跃,有青蛙的鸣叫,还有几点灯火映照在河水里荡漾,显得静谧而又有生机。 有人来了,悄无声息,静静地坐在凉亭的一边,扭头看向远处。她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连衣裙,脚下是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银色的月光照得她的脚丫白亮。 待了一会,她还是看着远方说:“这下,你家里的人得意了吧,那也不能那样张扬吧,你咋不买盘鞭炮放呢?” 曾俊看一眼她:“我家有什么得意的,我们又张扬什么了,你说的什么呀?” 她哼了一声说:“从你家门口过就闻到味了,自己家大吃大喝还不算完,还要请客,不是把同学都请到你家里去了吗?” 曾俊一笑:“几个同学被老唐叫去,老唐问完事,我就把几个同学叫到家,大家就是吃了顿饭,简简单单的凉面条,有什么张扬的。” 她接道:“还不张扬,你看你老妈,这两天看着我家这边,和人说话,那都是嗓门大得很,很高兴的样子。” 曾俊站起来:“王莉,你也不能那样看别人吧,你自己的事,和我家无关吧,这整条街上都议论纷纷,我们家里的人可没有一个搬弄是非的。你怎么和你妈一样,我家里有什么事好像都有针对性,你太敏感了吧。” 王莉不再说话,曾俊停了片刻问道:“老唐怎么问你的,你怎么说的?” 王莉答道:“我,我能怎么说,我就说史瑞明单相思,他就是一厢情愿,他写再多的情书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些情书我又没看到。” 曾俊看着她说:“你和史瑞明不是好过吗,他给你写的情书,没给过你,没向你表白过?那些情书你是真没看到还是假没看到,是不是你看到了又还回去了,写了那么多情书,你一封都没有看到,谁相信啊,嘁。” 王莉跺了一下脚:“我什么时候和史瑞明好过,你还是胡说八道,我从来没见过他写的什么情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诬我身上干什么,恶心。” 曾俊一笑:“他给你写情书怎么了,初三的时候班上不就有同学给你写过情书吗,大家都知道,你可是情场老手,给你写情书的不少吧。” 王莉气愤地指着曾俊说:“你,你再胡说八道,你就滚,我和你从初中到高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谁好过,那些人写个什么东西,我从来都不看,都是恶心人。” 曾俊说:“你不看是你不看的,你就是看了又能怎么样,你看了我也不知道啊,唉,据说史瑞明写的情书有十封,每一封情书都好几页,就他的文采、他的痴情,想必情书写得也是肝肠寸断、感天动地。” 王莉霍地站了起来:“你还嘴犟,你看你的嘴脸,你家里的人还不都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样。” 曾俊坐回去座位:“你管别人干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的事你自己清楚就行,你能和老唐说清楚就行。” 王莉也坐下:“我管不管有什么用,这一条街上,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给淹死,你看东头老朱的老婆和他闺女,给打了鸡血一样,这几天就是这一件事,谁去就和谁拉,说史瑞明没有追到我,殉情而死,我把史瑞明给害了。我妈都不去他家了,家里的人都不敢出门。” 曾俊一笑:“就史瑞明那性格,他绝对不会殉情而死,他还没有爱你到寻死觅活的地步,不然也不会把你扔掉,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但你确实在这条街上太惹眼,谁叫你长得这么俊来,初三就有追你的,我说的不错吧。也难怪,这也是遗传吧,据说当年的冯姨可是好几个村子的小伙子都为她神魂颠倒,她可是名副其实的村花,今天我也给你个封号,你就是棠邑老街的街花。” 曾俊没想到王莉竟然一笑:“我还没有听说过街花,有校花、村花,河边的那个工厂还有厂花,你还封个街花。哼,还说我妈是村花,那你老爹当年还不是辜负了我老妈,等不及地娶了苑姨,这事老街上的人都知道。我这街花又有啥用,你啥时候正眼看过我,你的眼里就只有闫美丽,还有个苏蓉芳当备胎,你对我就是讽刺打击、满口胡说。” 曾俊也笑了:“就知道你的压力很大,这条街上都传颂着你的故事,这是你的高光时刻啊,那,你家里冯姨怎么样了?” 王莉苦笑一声:“这几天了,家里还不是翻天了,天天对我吵吵,我啥也不能说,天天过得暗无天日,真想找个地方躲一躲,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有人从旁边走过,大概看到了凉亭的两人,紧走几步就走远了。 曾俊问道:“我寒假给你说了吧,你今年还考不上。我听同学说,你准备去上技校了,那先恭喜你,也是一条出路。我们这农业人口比不上你这非农业人口,冯姨这几年不是为这户口一直沾沾自喜吗,还真是的,读个技校也不错。” 王莉看着曾俊说:“你就别阴阳怪气了,这下你满意了吧,再好的技校还是工人身份,不是干部身份。” 曾俊说:“不然怎么说,高考是中国最公平公正的平台,你长个小俊脸又有什么用,你就考个三百分,就是过不了高考线,你还是上个技校,准备着回来进工厂抡大锤吧。” 王莉摸着自己的脸寻思着,我的脸俊吗,他说我的小俊脸,一听就不是好话:“我抡大锤怎么了,抡大锤的多了。这压力太大了,高考的压力,街上这流言蜚语的压力,受不了,先上个技校再说吧。” 曾俊问道:“准备上哪里的技校,技校学什么?怕的是冯姨不甘心吧。” 王莉答道:“外省的那几家技校,也有水平很高的,我准备着选择省内的吧,我还看了江苏的一个技校呢,也不错,其实技校学的东西都差不多,都是到车间干活,家里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曾俊说:“上技校也是个选择,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平常连个家务都不会做,笨手笨脚的,做啥都做不好,你到工厂干活也是个混子。” 王莉说:“我在你眼里啥也不是,哪里都不好。你和苏蓉芳那么好,苏蓉芳可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啥活都会干,绝对贤妻良母型。” 曾俊叹了口气:“可叹史瑞明英年早逝,史瑞明可是干啥啥行,不只是做饭,就是飞针走线也不在话下,一把二胡拉得也很好,他要是在的话,我倒是希望他和你能结成一对,这样也互补些。” 王莉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你家的人就是妖魔腔,史瑞明再好和我有啥关系,我也不为死者讳了,我本来就是和他啥也没有,偏偏他给别人说我考不上学了怎么办,你说气不气人,他也不是个好东西。我老妈还说过,街上的小孩就他不错呢,我看着他就是不好,啥人啊。” 曾俊沉思了片刻问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死无对证,反正史瑞明不在了,谁知道你和他那时是啥关系。你知道史瑞明和你散了多长时间,他和陈小丽好的吗,你记得时间吗?” 王莉张口就来:“我没和他好过,我散什么散,我也不知道他和陈小丽啥时候开始好的,我还不是听你说的吗?我天天在那里苦读,我哪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曾俊说道:“你就别装了,你还一心苦读?你就是坐在那里发呆,你根本就学不下去。那时,史瑞明甩了你,你不是委屈得哭了吗,同学们都知道。算了,我就是想知道史瑞明和陈小丽啥时候开始好的,差不多就是和你散了,接着就和陈小丽好了。” 王莉嗤一声道:“我问你,你啥时候开始和闫美丽好的,啥时候和闫美丽散的,你啥时候和苏蓉芳好上的,你说清楚。” 曾俊说:“还让我说清楚,我有啥说不清的,算了,还是先祝贺你,祝贺你金榜题名上技校吧,起码不用再苦读补习了。” 王莉说:“你们高考走了,不知道补习的苦,就张春玲,人都瘦了一大圈,这次和我的高考成绩差不多。还有那个和你关系不错的杨红民,今年也没考上,几天前来找我还是要去补习,个子不高,还黑瘦黑瘦的,他说一定要考上学,不然在村里连个媳妇都找不着,差不多就是一辈子光棍。他才奇葩呢,同学们说,他补习期间没洗过脸、没刷过牙,给个精神病一样。他从来没洗过澡,年前快放假的时候,他在学校大食堂有个老乡,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老乡在大食堂烧了一大锅热水,他老乡先在里面洗澡,老乡洗过后他跳到大锅里洗澡。也该着晦气,学校的体育老师包老师,你知道的,最爱管闲事的那个,他晚上不睡觉,溜达到大食堂去了,往里面一看,这还得了,大锅里有人洗澡,包老师冲进去,把杨红民拎了出来。这下,全校轰动了,一大帮学生跑到校长办公室闹事,学校里只好换了个新锅。虽然没有处分杨红民和他老乡,但杨红民被包老师揪出来,又冻又吓,大病一场,结果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这还不算,天天傻乎乎的,癔癔症症,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啥时候就傻笑。在学校的大锅洗澡,太恶心人了吧,从那我就不在学校吃饭了。” 曾俊撇撇嘴:“就这点苦都吃不下,你还能考上学,当然考不上。郝大元给我说,他听张春玲说的,补习班里风气真差,有些人补习两三年了,还没有紧迫感,有好几对谈恋爱,也真可以。张春玲说,杨红民就是为你癔症的,就是为你得了精神病,他爱你不得,所以走火入魔。” 王莉一笑:“你的个嘴就是胡乱编排,好事你怎么不往我身上扯,坏事都联想到我。” 曾俊说:“我怎么编排你了,不是你说的吗,杨红民在补习学校没见到你,又巴巴地到你家来找你,要结伴和你去补习,梁山伯和祝英台才三年同窗,你和杨红民已经四载同窗了,说不定要开始第五年了,好感动,你看,他和你的关系就是不一般。要我说,你还是补习去吧,你好歹今年比去年高考分还多二十分呢,按照一年多出来二十分的水平,你再补习三年不就能考上了吗。” 王莉忍不住又是一笑:“你才跟人家梁山伯与祝英台呢,我要是三年以后考上,你都大学毕业了,你可真歹毒,我那还不要上七年高中,那还不把人逼疯。这条街上,我们四个,你们三个学习成绩好,我这些年多压抑多难受,我都不敢抬头走路,我才不愿意再受那个罪呢。” 曾俊说:“补习两三年、三四年的有的是吧,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到学校好在还能拿起书本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苦心人天不负。” 王莉说:“你别一本正经地忽悠我了,你啥时候想过我好,你和你家里的人都一样。你家里的人别这段时间跟着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到处说我的事就行了。我这都不敢上街了,史瑞明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曾俊说:“三年高中,天天来回,天天在一个班里上课,你也不要辩白,你和史瑞明的关系我是清清楚楚,你就大大方方地在街上走,那又怎么了?” 王莉说:“你这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我可没有你的脸皮厚,你在街上都和苏蓉芳拉着手走了。” 曾俊站起来:“走吧,回家吧,看见你被街上的流言蜚语、被情书的事,弄成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你能去上技校,也是好事,再次祝贺你金榜题名、学业有成、前程似锦、大展宏图,你为王家长脸了。” 王莉站起来,一脚踢了过来:“你嘴里就不能吐一句好话,就不能吐出象牙来。” 曾俊躲闪开,不紧不慢地走了。 夜更深了,看天上,一轮弦月已经西斜,把皎洁的月光撒向大地,微风吹来,凉爽了许多。老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光光的石板在月下闪着光,王莉远远地跟在曾俊的身后向家走去,心中畅快了许多。曾俊到家了,站在门口的暗影里。王莉没有回身看,她想着,那暗影里的目光肯定会一直看着自己,肯定会把自己送到家。 王莉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的房间,摸一把自己的脸,天太热了吧,怎么自己的脸好烫。王莉拧亮台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怎么眼睛发亮,脸庞绯红。王莉捧着自己的脸看着,就那人,还说我的小俊脸,他真的说我俊吗?他也喜欢我吗?哼,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他就是好说反话,和我就没点正形。 王莉又拧灭了台灯,站在窗前,面色沉静,但眼中却掩藏着难以言说的忧愁。 窗外,弦月如钩,挂在静谧的夜空中,轻轻勾勒出一片宁静的庭院。院中,古树的枝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王莉的目光穿过院落,落在那轮孤高的弦月上,心中的思绪如月光下的流水,连绵不绝,她的目光看向西南方向,那边两三百米处的月光下,不知道他睡了没有,他就是和我逗笑,我要是上了技校,还不知道去哪里呢,还不知道将来会分配到哪里,说不定将来见一面都难了呢。 王莉轻轻叹息着,转身离开窗前,将那份对往昔的怀念和对未来的迷茫,深深埋藏在心底。窗外,弦月依旧,静静地照耀着这座孤独的院落,仿佛在守候着她的心事,直到天明。 第十一章 金榜题名 又是一年过去,暑假里,曾俊回家了,回到家里,家人商量的就是曾峰上学还是上班的事。 下午,雷阵雨过去,房间内还是热的,外面则凉快了许多,曾峰把饭桌搬到院子里的枣树下,摆好凳子,准备吃晚饭。 中午刚到家的时候,老娘就叨叨,粮食部门有照顾的名额,曾峰可以待业青年的名义招工,先去上班,等机会再转正,还有一个机会,就是市职工中专学校专为棠邑县开了两个班,也是有条件才能去上的,可以先去上职工中专,毕业后再按照归口去各系统。 老娘唠唠叨叨也讲不清,曾俊就等着家里人聚齐了,再听听。 一家六口人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曾俊一边舀着碗,一边问曾峰:“我听咱娘说了,你是愿意上学,还是去上班?”曾峰喝着汤碗说:“上学回来不是还要上班,我上那个职工中专干啥,我学习又不行,还要再去混四年。” 曾俊苦笑道:“你学习从来没用功过,没下过力气读书,怎么对学习那么反感?” 曾峰抬头看着曾俊:“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我不想学习,我也想像你一样学习,像你一样考上大学,可我一拿起书本就犯困,睁不开眼。” 曾雪叫道:“你困了不会头悬梁锥刺股啊,你天天和小斌遛河沿,找事惹事,你也不困了。” 曾俊皱一下眉头:“你要是招工,开始也是待业青年,每月的工资很少,还不知道何时转正,再说,那样就一辈子是工人身份了。” 曾峰头一摆:“工人身份怎么了,都是干活拿工资。” 老娘说话了:“咦,那可区别大了,你爹开始的时候是工人身份,全县粮食系统那年就转了两个干部,其中一个就是你爹,不说别的,我回娘家都感到脸上有光,干部身份,那就是不一样。” 曾来禄看一眼曾峰说:“看你也不是学习的料,愿意上班就上班吧,这也是我这一批干部里面一家可以照顾一个,也不是谁家都可以上班的。你这又读了一年初三,考个高中还是那点分数,就别在那里耗着了。” 曾峰笑眯眯地看着曾俊:“哥来,你说呢,我可是啥都听你的。” 曾俊一笑:“我让你好好学习,你学了吗,就是抱着武侠小说看,就和小斌瞎遛。就你这去上班,啥也不会,能干啥,上个班还是瞎混。要我说,你就去上职工中专,不是说专为棠邑县办了两个班吗,回来在棠邑县可以干部身份安置,就是回到粮食系统,也是干部。再说,你这年龄太小,上班就是混社会,我是想让你去读书,再上几年职工中专,肚里有点东西,看看外面的世界,长长见识,那是不一样的。上职工中专,毕业就二十岁了,那样上班才正好。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的年纪,别想着舒服,想着玩。” 曾峰急了:“哥,那我还不得要再熬四年,你熬四年是本科,我熬四年才是中专啊,太难熬了吧?” 曾俊说:“你不是刚刚听过,这一次,只有干部子女才可以上职工中专,工人身份家的孩子还不能上呢,这就是区别。” 曾雪抢白他道:“就是。咱哥大学四年呢,看着一点都不难熬,你看他现在多好,就你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将来能干啥,我是想让你去上学。” 老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道:“我听说市职工中专啥班都有,学校还不小,里面的女孩子很多,你要是到那里读几年书,再谈个对象啥的,那不是赚了。” 曾雪接道:“我听几个同事也说呢,职工中专里面有会计、统计、市场营销很多专业,这次是下面几个县联合起来在职工中专招生的,咱县里参加的有粮食系统、供销系统、商业系统、城建系统,就是为几个系统培养人,也是照顾几个系统的孩子就业,机会多好啊。” 曾杰插嘴道:“咱哥上高中,不只是考上大学,高中就和芳芳姐好上了。你也学学咱哥,我要是你就去上职工中专,不为别的,就为了划拉个女朋友也要去。你要是在家,你这初中毕业的街滑子找个媳妇都难。” 曾来禄说道:“明天我去粮储局找找分管局长,问问粮食系统上学的孩子多不。” 曾峰笑了:“你们这是都逼着我去上学,我只有这一条路吗?我怎么一听上学就头疼。” 曾雪道:“你头疼个啥,我打听了,市职工中专学习又不紧张,你只要不捣乱,按时交作业就行,考试都能及格,都能毕业,为了找个媳妇你也得去。” 曾峰看着老娘喊道:“娘来,看来我只有去职工中专了,我就一门心思为你找个儿媳妇带回来,我也要去。” 曾杰悠悠地说道:“你也不要太着急,你年满十八岁的时候再找也不迟。” 曾雪接道:“你可以先谈一个,先拉扯着,慢慢培养,别到毕业的时候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你再划拉就晚了。” 曾峰叹了口气:“我给人家谈啥拉啥,我肚子里面没墨水,我可不像咱哥似的有文采有口才,咱哥谈个恋爱还不是哄得人家五迷三道的。” 老娘看一眼曾俊说:“就你哥,你看芳芳对你哥多好,那可不是你哥哄的人家,你哥有魅力,自然人家姑娘就来了。” 曾峰叹口气:“我也想有魅力,可我连魅力是啥我都不知道。” 曾杰说:“那你就再去读几年书,读几年书你就知道啥叫魅力了。” 曾峰推下碗筷说:“我找杜斌去,我喊着他也去上职工中专,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遛河沿。杜斌上午还给我说,他爸爸揍了他一顿,逼着他去上职工中专,他跟我说,我去他就去。我说女孩子为啥都不理我,原来我没有魅力。” 曾雪笑道:“你和杜斌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我看杜斌就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是很明显啊,一看就是街滑子气,你要不去上学,你的街滑子气质很快就超过他了。” 曾峰笑了:“你越说我就越要赶快去找他,我怎么感觉,我的街滑子气已经超过他了。” 曾杰笑着说道:“咱哥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你是腹无诗书街滑气。” 曾来禄看着走出门的曾峰说:“他就不是那个读书的料。唉,当年我要是多读几年书,我比这要混得好。” 苑莲英接道:“你小的时候,你家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你也没好好读书,你就别说孩子了。” 曾来禄说:“我要是再读上几年书,那王传吉当年还不知道咋收拾咱家呢,那他压咱家更厉害,他就怕我弟兄俩再起来,就是这样,他还几次要把我送学习班里去呢。” 吃过晚饭,王莉的家里,一家人也聚在了一起。 王诚手里拿着是职工中专的一份招生简章正高兴地看着,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妈妈,你看看啊,我就上这个财会专业,这多好啊,毕业后我可以当会计,天天坐办公室,轻巧又干净,我不用像供销社里的人一样,天天站柜台了,又累又脏,和乡下来的人说不完的废话。” 王忠说:“唉,最起码你不是工人身份了,你是棠邑县承认的干部身份,比我好啊,我一辈子就是工人身份了,我上的这个技校,不是开车床就是开铣床,天天穿着工作服,天天一身油。” 王诚说:“你那个技校也不错,全国招生的,全国最好的技校,毕业来不了棠邑,要是能换的话我就和你换。” 冯翠华笑着说:“还是干部身份好,毕业后能当领导,棠邑县承认就行,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王忠抓过招生简章看着:“人家的职工中专都是两年,你这个怎么是四年呀,这时间太长了吧。” 王诚指点着招生简章说:“你看清楚好不好?招生的都是初中起点的毕业生,前两年学高中的课程,后两年学专业课,你没看清就不要乱说。” 王广福一直笑着:“好,好,不用参加高考了,毕业以后就是中专学历,干部身份,这样多好啊,只要棠邑县承认就行。” 王莉一直坐在旁边不说话。去年,本来有一个技校的招生机会,但总是不甘心,就最终没有去上,就咬咬牙补习了一年,结果还是没有过高考录取分数线。这真让曾俊说中了,真令人羞愤交加。 王诚看着王莉说:“姐,干脆你也和我一样,你也去读职工中专吧,也念财会专业,咱姐弟俩一起去。” 王莉一下红了脸,这我都读了五年高中了,比他们都大好几岁,这太丢人了吧,于是她急忙说:“我才不会读你说的财会专业呢。” 冯翠华抬眼看看王莉,叹了口气。 王莉没有再去补习,在家里也不知道怎么好了。曾经一起补习的杨红民、张春玲都过线了,自己还是没过线,去补习的话真难为情,去上技校的话还是不甘心。命运无常,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也曾经看见大门外闪过的那个身影,可自己又有什么脸面对人家呢。 王莉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那里昏昏欲睡,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被猛然惊醒,头脑又是昏昏沉沉。 两天以后,王莉在床上再次醒来,看看闹钟,已经夜间快十一点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轻手轻脚起来,掩上门顺着老街向西走去。 月色如银,照着光亮亮的街道,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骑得飞快,自行车清脆的铃声顺着街巷穿出去很远,王莉加快了脚步。 从医务室右转,来到廊桥下,再右转,那就是凉亭,微风吹来,不觉凉爽了许多,还是到那里清静清静吧。 王莉抬眼看去,凉亭里面还有一人,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用再多看,王莉就知道那人是谁,自小在这条街、在这河边长大,在一个班级里许多年,只一眼就知道是那人,那人就是曾俊。 王莉停顿了片刻,迈步跨上两阶台阶,坐在凉亭的连椅,看着河边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曾俊看着天上的月亮:“我这不是月上柳梢头吗?”王莉张口就说:“你约的人呢,这么晚了,苏蓉芳回家了吧?”曾俊说:“我约了谁还要请示你,我自己在这里看风景不行吗,这里又不是你家的。”王莉苦笑一声:“好雅兴好悠闲,你是看着风景在这里奚落人的吧,欣赏着月色笑话人的吧。” 曾俊看一眼王莉说:“今天下午听我弟弟说,他去教育局报名,通过了资格预审核,准备去读市职工中专,在那里他知道王诚也报名了。” 王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曾俊继续说:“就这个市职工中专,我看招生简章了,看着也不错,不行你就考虑考虑,总比上技校要好吧。” 王莉低声说:“人家招生的是初中起点的,我这比他们大好几岁,我成什么了?” 曾俊说:“那你怨谁,自己高考成绩差,自尊心还那么强,你说说,你干啥行,学习不行,家务活也不行,干啥都笨手笨脚的。就这一年,你的高考成绩才提高那么点分,你是干什么吃的。” 王莉低下头抽泣起来:“我在家里,父母唠叨我,你是个啥呀,你唠叨我干啥?我烦透了,我跳这河里算了。” 曾俊起身走过来,坐在王莉的身边,看着趴在那里抽泣的王莉,不知道说什么好,手伸出去,但又停留一下,又一下伸了出去,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王莉的身子似乎是哆嗦了一下,抽泣声更大了。曾俊看着抽泣的王莉,看着她月光下满是泪水的脸,好像感觉到心里一荡。曾俊低声说着:“就上那个职工中专去吧,四年制就四年制呗,说是市职工中专和科技大学合办的。” 王莉抽泣着说:“连个高考成绩都不要,你说这样的学怎么上,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我,我受不了,我……我恨你。”王莉说着,身子一闪,两手又抓住了曾俊的右手,这几乎是习惯性的动作,曾俊想抽手,但一闭眼,竟然没有动。王莉再一次咬住了曾俊的右手臂。 王莉咬住了曾俊的胳膊,就那个地方王莉两次咬破,曾俊做好了准备,你要咬就咬吧,你愿意发泄你就发泄吧,但这一次没有咬破,王莉在嘴唇贴上曾俊胳膊的瞬间,忽然停下了,张着嘴看着曾俊,眼睛里闪着泪光。王莉就那样抱着曾俊的胳膊,一动不动,白亮亮的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如静止了一般,眼睛痴痴地看着曾俊。 似乎是过了很久,曾俊抽回自己的胳膊,说道:“就知道像你家的大黄狗一样咬人,你恨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得罪你。” 王莉扭过头去,说道:“你就看不得我好,让我去上什么职工中专,我就恨你。” 曾俊一笑:“不然,还能有什么好办法,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史瑞明早早就看透了你,还是他有先见之明,他就想着你考不上学,你已经补习两年了吧,你要是实在不甘心,你就再补习一年,那就差不多了。” 王莉踢了曾俊一脚:“你快滚啊,你就是气我,我就是上职工中专,我也不补习了。” 曾俊跳下凉亭的台阶:“你上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再次祝贺你,祝贺你金榜题名,不负众望被职工中专录取,你可是高中同学里面唯一的一个上职工中专的。你这比人家大几岁,你和人家一个班级,同学们还以为你是老师呢,你也好意思去。”王莉叫了一声滚,就追打着曾俊。 曾俊不紧不慢地小步跑着,忽然又转回身来,靠近了王莉:“你这月上柳梢头,还哭的茉莉花带雨似的,你就好好哭吧,你就是个苦命的,你就是考不上大学,你就要去上职工中专了。” 王莉的脸感觉到了发烫,扬着手追着曾俊打他,空旷的街道上,月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王莉回到家里,房间被黑暗所笼罩。王莉觉得自己的脸发烫,不觉间手又伸进了书包,书包的一角放着那个两年前被自己从曾俊的胳膊上扯下来的棉纱,不知道被自己摩挲了多少次,今晚,自己竟然又抓住了他的胳膊,但没有咬,在嘴唇接触到的那一刹那,自己竟然没有去咬,这家伙还说什么月上柳梢头、茉莉花带雨呢,真羞涩真难为情,想起来这家伙也想让自己去读职工中专,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今天晚上,那么晚了,他坐在那里干什么,是和苏蓉芳约会过吗,但肯定不会是等我吧。 王莉拉开窗帘,窗外,月色皎洁,如水银泻地,洒在古老的院子里,石板路映出斑驳的光影,她站在窗前,凝望着这如画的夜景,心中涌动着满满的甜蜜。 院子中,一株桂花树随风轻轻摇曳,花香四溢,似乎也在分享她的喜悦。微风拂过,树影婆娑,伴随着远处时隐时现的虫鸣声,整个院子弥漫着恬静的气息。 王莉的目光穿过院墙,皎洁的月光似乎也为她开辟了一条通往西南方向的路,就在那不远处路南的院子里,他刚刚回家,他说着月上柳梢头的话,他就是夸我像茉莉花一样呢,茉莉花就是又白又香,不由间,王莉的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第十二章 谁是凶手 中午,曾俊正在家午睡,门忽然被撞开了,曾峰进来了:“哥,快起来,快到河北去,史瑞明被人从那里捞出来了。” 曾俊一骨碌从床上起来:“谁,史瑞明?在哪里,快,快走。” 曾峰在前面跑,曾俊在后面跟着,从廊桥过河,再向北走,往前看,河边站了很多人。 曾俊来到人前,有几个警察在面无表情地挥着手,拉起了警戒线拦着人,里面正有几个警察站在河边,地上用什么盖着什么东西。旁边,草地上坐着两个人,是史瑞明的父亲、哥哥,看来老父亲已经不支,趴在了那里。 曾俊感觉到一阵眩晕,脸色苍白,曾峰看看哥哥,扶着他。 警察把河边地上盖着的东西放进一个袋子里,抬上警车,拉走了。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郝大元、郭东风、张春玲来到曾俊的家里,曾俊见到张春玲说:“春玲,恭喜你啊,终于考上了。”张春玲笑盈盈地说:“恭喜啥,你们的高中三年,我的高中五年,不过,我这是山北大学的两年制大专班,和你一年毕业。”曾俊说:“你接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郝大元就来我家了,郝大元可是锣鼓喧天地奔走相告啊,拉着我又去了好几个同学家里,你家不是在许阁乡吗,郝大元狠狠心,在那里请我和郭东风吃了许阁筒子鸡,真好吃。”张春玲看一眼郝大元说:“开学前我邀请你们去我家,我家里也会自己做筒子鸡,我请你们吃,我家里还有西瓜园呢,让你们吃个够。”曾俊说:“我陪着郝大元去他老岳家,那我去,我巴不得。”张春玲的脸红了:“郝大元的老岳家在哪里啊,你们去的时候我也去,我也跟着去凑个热闹。”曾俊说:“那咱说好了,到时你一定要去。你不知道,郝大元跟我说,他的那位老相好,虽说是个噘噘嘴,嘴肉乎乎的,亲起嘴来可甜了,都是亲得他酥麻酥麻的。”张春玲的脸更红了:“你就胡乱编排吧,苏蓉芳的嘴也够丰满的,她哪里都丰满,够你受的。” 正在这时,门外有人说:“这是谁啊,怎么说起我了,说的我什么?”几个人抬头看时,正是苏蓉芳。 张春玲上前拉着苏蓉芳的胳膊说:“曾俊正说着你呢,说你可丰满了,亲起来可甜呢。” 苏蓉芳举拳就打张春玲:“我就听见是你说我的,他可没说我,你的嘴啥话都讲。” 郭东风接道:“张春玲的嘴都是郝大元调教的,能说会道会亲嘴。” 张春玲要去打郭东风,曾俊忙说:“别闹了,公安局怎么说的,大元,你不是一早就去公安局了吗?” 郝大元的脸一沉:“昨天晚上,公安局的法医就尸检了,那就是史瑞明,在水底沉了快两年了,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史瑞明,尸体表面看不出啥了,初步判断是溺亡。” 郭东风说:“去年那场暴雨,把他的书包冲出来了,这几天前的暴雨比去年的暴雨更急更大,我估计前年的暴雨把他卷到了水底,被泥土埋了,前几天的暴雨更大,河道里的水流速更强,把他从泥里又冲出来了,这才在下游发现的,离廊桥都有近三里地了。” 郝大元点点头说:“老唐他们也是这样判断的。史瑞明的哥哥昨天要公安局抓紧时间尽快破案。今天我们到公安局,快十点的时候,老唐给史哥说,死亡特征是溺亡。这样的话就没法列为刑事案件了。” 曾俊抬起头说:“怎么会是溺亡呢,史瑞明的水性我是知道的,他对西越河也熟悉,我们就是在这河水里泡大的,不可能是溺亡。我去找老唐说说。” 郝大元说:“老唐说,也有可能就是在入水的时候,意识模糊、无力反抗,或者是已经受伤昏迷,但尸检的结果确实是溺亡。这都过去两年了,还能整个飘上来,也是奇迹,早腐烂得不成样子了,还不就剩骨头了,还能尸检出来啥,我还估计是老唐故意那样说的,就不用列为刑事案件了。” 郭东风说:“这在水底下埋得深,要是早点漂上来,就有可能看到外伤,就能清楚查找死因了。” 苏蓉芳叹了口气说:“从一开始失踪就觉得是那天大雨的事,这拖了快两年了,你们不知道史大爷史大娘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天天以泪洗面,昨天史大娘又哭晕过去了。不过,这史瑞明总算是找到了,也总算是事情了结了。这两年了,我每次都不敢从他家门口过。” 曾俊说道:“不管怎样,咱四班的同学还是都告知一下吧。” 张春玲说:“刚才,许春丽和陈小丽在一起呢,在公安局门口站了一会,被杨红民拉走了,说是他们到陈老师家去。” 曾俊急忙问道:“陈小丽怎么样?” 郝大元答道:“没看出来什么,好像很平静。” 曾俊停了停说:“我下午去公安局找老唐,看他还有啥说法,晚上我去史瑞明家里去,看看大爷大娘。大家不要都去了,不然大爷大娘看见我们又难过,我回来再给大家说。” 几个人说着好,曾俊说道:“杨红民这是圆梦了,终于考上了。” 张春玲说:“他考上山北财经学院,扬眉吐气了。去年他的成绩就不错,就是那次在食堂大锅里洗澡,冻病了,大病一场,病好了再来上学,整个人傻掉了,天天傻乎乎的,可把陈老师吓坏了,他本来就小巴,这家伙又黑又瘦,背也驼了,整个一小老头,他还做了更奇葩的事呢。” 郭东风急急地接道:“我听说,你们补习班很花哨,谈恋爱的特别多,杨红民竟然给王莉写情书,王莉把杨红民写的情书交给陈老师了,你们可真行。” 曾俊笑了:“补习班花哨吗?起码人家张春玲是出淤泥而不染,人家就没在补习班谈恋爱。” 张春玲叫了起来:“你们别往我身上绕,就那个王莉,我正想说呢,气死我了,前天我听说,咱们县和隔壁的金县,与山北大学联合招生,为两个县招生五十人,说是为了发展乡镇经济。这下好了,中专线再降二十多分,就把王莉录取了,你说这公平吗?我是过的大专线,王莉是中专线以下二十多分录取,结果都是大专了。” 郝大元拉一下张春玲:“你这和他们还是不一样啊,他们是为县里的乡镇企业培养的,你可是统招的。” 张春玲说:“这是几个县里的领导往上跑的,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也算是为了发展地方经济吧,王莉他们这是什么命啊,蹭了个学上,命真好。” 郭东风笑了:“你的命也不差,我们村的顾春华就是这次和王莉一起录取的,本来已经在补习班上了一个多月的课,这下山北大学的大专班录取了,结果顾春华的老爹,昨天在村子里摆了宴席,说是顾春华考上了山北大学,那可是全国重点,看见我老爹还吹起来了,说是我考上了个什么水利专科,比他家儿子差太多了,其实他比中专线还差了十几分。” 张春玲说:“别说我这正牌的大专生了,就是山北大学的名声都让他们拉低了,我是羞与为伍。” 郭东风笑起来说:“还羞与为伍了,我看你的脸皮可没那么薄,咱们在一起上高三时,我就看见你和郝大元在操场上抱在一起了。” 张春玲一扬脸抱住了郝大元:“那怎么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大大方方地追求爱情不行吗,馋死你。” 下午,曾俊和郝大元去往公安局,没有见到老唐,但见到了李警官,李警官当然知道曾俊来的目的,曾俊跟着他进屋,他坐下就说道:“史瑞明这个事,法医已经鉴定,这就是一个溺水案,没有证据能按照刑事案立案。史瑞明的父亲一再要求立案,要我们彻查凶手,可我们立案也是有条件的,这没法立案,我们自然也不能投入人力调查案件,这没有一点线索,没有一点证据,我们相信的只能是法医,而且都在水底下近两年了,提供不了其它的证据。史瑞明的哥哥已经同意,很快将为史瑞明下葬。从前年开始,我和老唐就尽力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吃过晚饭,八点,曾俊去往史瑞明的家里,在他家里也没说什么,坐了一会就出来了。史瑞明的哥哥跟出大门,对曾俊说,史瑞明没有结婚,还算未成人,就不能按照老街上的殡葬习俗入土了,就简单点,火化后直接埋到老家的老林了。 曾俊顺着老街不紧不慢地走着,也是夜里,老街上的人明显稀少,田老三家门口照例还是有打牌的人,光着膀子大呼小叫,见曾俊过来,田老三打着招呼:“曾俊,来呀。”曾俊凑过去说:“三哥,我三嫂可是个好媳妇,家里的活、店里的活都是三嫂干,你就是打牌。”田老三一咧嘴:“还是我大兄弟会说话,你这话你三嫂爱听,你说我有个好媳妇,我也爱听。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西面史家去了?”曾俊点点头说:“我去看看大娘大爷,在他家待了一会。”田老三往一旁拉拉曾俊说:“谁也想不到史瑞明会这样,这才刚成年,刚刚考上大学,你说正是大好的年龄,谁家的父母能受得了。听说定案了?可不就是这,这在水底下快两年了,啥也看不出来啊。前年,老唐和我谈了三次,我这把着路边,离南北路也不远,出来进去、南来北往的人都知道,可这一天人来人往的太多了,我又不记事。我当时也是使劲地想,晚上八点的时候,史瑞明是从这里往南走的,我这里那天收摊早,一下雨就把人淋跑了。你说,我和史家老大关系多好啊,我们一起做生意,我也想弄清楚,我就使劲回想,好像是史瑞明往南走的时候,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人。” 曾俊一把拉住了田老三:“三哥,你好好想想,是男人是女人?” 田老三说:“好像是个女的,个子不高,我就迷迷糊糊记得这些。史瑞明身旁还有几个人,我是记不起来了,史瑞明远远地还喊了我一声三哥。”曾俊急忙说:“那你给老唐说了吗?”田老三说:“老唐让我回忆,我能不说吗,史瑞明旁边好几个人呢。” 曾俊停了停说:“三哥,我看你今年的生意比去年好啊,恭喜发财。” 田老三笑起来:“兄弟,和你我也不用吹,供销社也收猪皮、马皮、羊皮、兔子皮的,他们都让我挤得快过不下去了,我这里给卖家的价格高,你三嫂嘴多甜啊,我的买家和供销社的是一样的,你说说你来卖东西,我这私人的和他们公家的,你选择哪一家。” 曾俊也笑了:“三哥,那还要说吗,我老爹没事的时候可没少在你这里打牌、拉呱,你和三嫂端茶递烟的,我都知道。” 田老三说:“那是必须的,我大叔和我可没说的,我下面一个养殖户需要饲料,我没法了找到大叔,大叔费劲就给办成了,我可知道这事多难办。” 曾俊摆摆手:“还是你和三嫂经营有方,我看着你的经营品种多了,可够忙的。” 田老三说:“大兄弟,我不忙不行啊,你三嫂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我家和你家可不能比,你考上了大学,雪妹妹上班,就曾峰也要上学去了,我就只好和你三嫂一起加油干了。” 曾俊说:“三哥,我看你一天的流水,你和三嫂可不比上班差,也挣钱啊。” 田老三说:“我就这两年才好点,这街上的商户慢慢多了,可生意大多一般,咱还是不能和国营的比,你看供销社把着最好的门市,把着宽敞的仓库,把着码头,啥啥都比咱好,人家吃肉,咱能喝汤就不错了。” 曾俊笑笑:“三哥,你只要用心经营,你只要不怕出力,你肯定能挣到钱,你会富起来的,我那两个小侄子不愁养。” 田老三哈哈笑起来:“还是我大兄弟,大学生的眼界就是不一样,说话也不一样。” 曾俊转身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田老三似乎看见一个女的,个子不高,那肯定是年轻的女人,年老的女人和史瑞明也联系不上,这就是最后看到的史瑞明的样子,这个跟着的女人是凶手吗,或者她知道史瑞明那最后的时光,她是知情人吗? 史瑞明落水也不会溺亡,那么他就一定在落水之前已经遇害,或者是已经受伤,曾俊推断,史瑞明绝不会自然溺亡。 曾俊走到十八间屋的尽头,折回来,还是没有回家,又走了一个来回,右转来到凉亭,坐在那里,还在想着那个和史瑞明最后见面的人,那天,史瑞明的身后真的跟着一个女人吗,那女人是谁,跟着他干什么,他俩干了什么? 第十三章 比翼齐飞 曾俊走到十八间屋的尽头,折回来,还是没有回家,又走了一个来回,右转来到凉亭,坐在那里,还在想着那个和史瑞明最后见面的人,那天,史瑞明的身后真的跟着一个女人吗,那女人是谁,跟着他干什么,他俩干了什么? 夏日的夜,天是晴朗的,夜空高远,天空没有月亮,只有两颗星星在薄云里若隐若现。小城的夜就是这样,西越河边没有了人影,远处的孝贤塔静静地矗立在暗夜里,塔的一角闪着微弱的光。 曾俊看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没有了噪杂,没有了人影,似乎也凉快了很多。 有人走了过来,看身影曾俊就知道是王莉,王莉来到凉亭前,低声对曾俊说:“别在这里了,走吧”,说着扭身就走,曾俊只好在她的身后跟着她。 两个人顺着石头路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供销社家属院,王莉加快脚步,还向曾俊摆着手。 对老街,对老街两旁的店面、院子,曾俊都非常熟悉,但因为和王家的关系,曾俊很少来过这里,很少来到供销社家属院里边,王莉的家就在这座院子里。 沿街的十八间屋都是供销社的门面,十八间屋的后面,河岸的南沿则是供销社的仓库和家属院,家属院里也有十几户人家,都是住在青砖青瓦的平房里。 曾俊跟着王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一直来到大院深处,看起来这里像是仓库的一角。 王莉停下,又伸头往外看看,指着一个大缸说:“坐那里吧”,说着也靠近曾俊坐下。 暗夜里看不清王莉的脸,只听见她小声说:“你还自己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吓死我了,我都不敢去那里,不敢去河边了。” 曾俊压低着声音说:“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我巴不得史瑞明从水里爬出来和我说说话呢,我快两年没见他了。他要是从水里爬出来,跟我说前年九月一号晚上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落水的,那才好呢。” 王莉的声音很低,但却语气急促:“你什么人啊,你别吓我,我这两天都不敢走夜路。你来回在路上走什么,我看见你了,家里有说话的,我只好等人走了,都睡了,我才出去。” 曾俊说:“又不是你家的马路,我愿意走就走。” 王莉唉了一声:“我没得罪过你吧,能不能说话别带刺,我知道郝大元、张春玲几个人去你家了,你也去公安局了吧。” 曾俊欠了一下身子:“我听说了,听说你被山北大学录取了,恭喜你,那可是全国有名的重点大学,我等只能是高山仰止。” 王莉哼了一声:“你就是说话难听,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山北大学是全国重点大学怎么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上的是棠邑县的委培班,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曾俊说:“不管怎么说,你不用上职工中专,不用上技校了。” 王莉说:“全县二十多人,差不多是按照一个乡镇两人招录的,也不知道是哪位领导那么好心,我那个补习班就有七八人录取了。” 曾俊问道:“你录取的什么专业?” 王莉说:“都是为乡镇企业培养的,就是企业管理、财务管理,王诚学的财务,我就去报的企业管理专业。” 曾俊说道:“厉害啊,企业管理,那毕业就是厂长、总经理的,不过你就不好说了,你看看你自己,你会啥,啥也不会,你还学管理呢。” 王莉一笑:“我做最基础的管理工作行吗,这仓库也要有人管吧,我就毕业了管仓库,我在你眼里就是啥也不是。” 曾俊吭了一声:“你管仓库也管不好,笨手笨脚的,木木愣愣,还没有眼色,手无缚鸡之力。” 王莉往曾俊的跟前凑了凑,借着远处谁家屋里的灯火,曾俊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着光:“那你说,我还能干啥?别说的我啥也不是,别嘴那么损。” 曾俊看着天空说:“我不知道你能干啥,我没那闲心管你。这两天我看见冯姨了,那家伙的,站在大门口和人打着招呼,春风拂面,奔走相告,真高兴啊。” 王莉说:“就是说话连讽刺带打击的,她老人家看见王诚和我都有着落了,能不高兴,今天我们一家去我舅舅家了,下午我姨又来了。” 曾俊说:“史瑞明走了,他不能给你促膝话家常了,我来和你说说话,也算给你当面道贺。一家走了两个大学生,这是老街上多荣耀的事啊,可不要好好祝贺祝贺。” 王莉说:“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不用去读职工中专了,我也去泉南上学,两年就能毕业,两年后你毕业,我也毕业。” 曾俊说:“本来我还预计着,你如果不去读职工中专,你要再补习两年才能考上呢,等我毕业的时候,你就差不多考上了,没想到你捡大便宜了。” 王莉笑了:“你是巴不得我一直补习下去,谁知道我又赶上这个机会,让你失望了。失望的不只是你一个人,今年高考正常录取的高中中专,好几个同学也是叫苦不迭,我们是所有的正常高考录取完后,又另外补录的,这就是命。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张春玲肯定叫屈了吧,她先录取的大专班,她没有想到我们也去同样一个学校,同样的大专班,我们是棠邑委培的又怎么了,张春玲毕业还能留到省城?她毕业还不是一样要回到棠邑。” 曾俊说:“本来高考是最公正最公平的一个平台,结果有人把这个公平破坏了,真是可恶。比中专线还差着二十分的人,竟然上大专去了,这是对国家高考制度的践踏。” 王莉捂着嘴笑着,又抬头看着外面:“你真坏,你也心里不平衡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咸吃萝卜的,嘻嘻,就让你难受。” 曾俊说:“一会说上技校,一会说上职工中专,这结果上了山北大学,我就是觉得戏剧性太强了吧,你上什么学,和我当然没有关系。明天,你到河边给史瑞明唠叨几句,他当年欺量你考不上学,不能和你比翼齐飞,他就把你甩了,你现在考上了全国重点山北大学,这不是打了他的脸。” 王莉一下抓住了曾俊的胳膊:“你是个什么嘴啊,你别吓唬我,我害怕,我去河边说什么啊,我和他没有任何你想的那种关系。” 四周没有其它动静,两个人只听到了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曾俊唉了一声:“你家姐弟四个都上学,三个在外面上学的,家里也够难的。” 王莉沉默片刻说:“那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供销社的日子不如原来好过,工资没有原来高了,你是看见的,这街上慢慢的个体户多了,都和供销社争生意。好在王忠明年毕业,我也是两年,熬过这两年吧。你家还不是一样,也是三个上学的。” 曾俊点点头:“我这开学就是三年级了,开学回去专业课会很忙,我和几个同学说好了,有一个同学有点门路,准备回去接点活干,和专业有关的,也算勤工俭学。” 王莉看着曾俊说:“你们会干啥啊,不是回去到工厂出苦力吧,我是啥也干不来。” 曾俊说:“今天我从田老三门口过,和田老三聊了一会,田老三给我说,前年九月一号晚八点,他看见史瑞明往南走,身后隐约跟着一个女人,个子不高。因为前年田老三也是重点调查对象,许多事情他反复回忆,记得清楚。” 王莉往曾俊跟前凑了凑:“你还管这事干啥,有公安局的人在,你别给我说了,我害怕,我也在那天七点多的时候见过他。” 曾俊说:“你害怕啥,毕竟你俩那么熟,你们曾经好过。” 王莉低声喝道:“你又来了,你再这样说,你就快滚。” 曾俊停了下问:“你们几号开学,几号去学校报到?” 王莉说:“你问这干啥,我又不和你一起走,你还不是和苏蓉芳比翼齐飞,你和她一起走。我们开学的日期都还没定呢,我肯定是和张春玲一起走,同学二十几个呢,他们说包一辆车直接去学校。” 曾俊忽然笑了起来,王莉急忙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曾俊说:“我还能笑别人,我笑的是和我正说话的人,我听说,在补习班,杨红民给你写情书,你把情书居然交给陈老师了,你可真行,没想到你把初三的功课又复习了一遍。” 王莉用手捣了曾俊一下:“你听谁说的,杨红民癔癔症症的,晚上下了灯课跟着我,鬼鬼祟祟的,我能不害怕吗,他那个时候精神有问题了。” 曾俊一笑:“就知道说别人,你也不从自身找找原因,还是你惹杨红民了,还是你卖弄风情,当年还不是你老是让史瑞明给你讲题,我怀疑你是故意勾引史瑞明,史瑞明才那样的,在补习班你又勾引杨红民,这下杨红民也考上了财经学院,你俩可以比翼齐飞了,真让人羡慕啊。” 王莉狠狠地捶了曾俊一下:“你说清楚,史瑞明哪样了,我怎么惹杨红民了,气死我了,我咋勾引杨红民了, 我……” 曾俊躲闪着:“郝大元、郭东风和我约好了,明天去杨红民家里去玩,他家里养了许多鸭子、大鹅,我们去他家吃鹅蛋、鸭蛋,你去吗?我见到杨红民就问问他,他和你的关系到底咋样了,你到底是怎么勾引他的,你看你呆不拉几的样子,你还会勾引人?” 王莉气急了似的说道:“随便你怎么问他,我,我到了学校,我也正儿八经地谈个恋爱,既成事实,省得你们瞎胡说我。” 曾俊接道:“我现在才明白,你原来都没有正儿八经地谈,和史瑞明没有正儿八经地谈,和杨红民也没正儿八经地谈,你都是虚情假意地谈恋爱,那你不是玩弄人家的感情吗?” 王莉笑着哼了一声:“就是会接我的话茬,我在你的眼里没个好。” 曾俊说:“我的意思是,你要谈恋爱就真的正儿八经地好好谈,你看杨红民,他肯定被你伤害了,你平常也注意点,别再随意卖弄风情了。” 王莉平静地说:“就我这几年过的日子,还不是度日如年,我还卖弄风情呢,在你们面前我敢抬脸说话吗,我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我倒是不想自卑,我想仰起脸来大笑,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学习不好,成绩都是倒数。” 曾俊急忙说:“好好,算我冤枉你,你没有卖弄风情,你是自带风情,自带光环。郝大元说,别看王莉学习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人家王莉的俊脸,在全班的女生里面不是正数第二就是第一啊。你随冯姨,冯姨年轻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漂亮,你这是从娘胎里面带来的,是遗传,你是咱棠邑老街的新一代街花。” 王莉急忙问道:“那,那你是怎么看我的?”暗夜里,曾俊看不到王莉急切的眼神。 曾俊平静地说:“我看你有什么用,都同学许多年了,从初一到现在都八年了,也算很熟了吧,能相看两不厌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敬亭山,我看见你夹夹箍箍的样子就烦,地上又没有丢钱包的,你走路就不会往前看,你看着地下干什么,看着脚尖干什么?” 王莉说:“我就知道你不正眼看我,我在你的眼里啥也不是,就是相看两讨厌。” 曾俊站起身来:“再次祝贺你,不用补习了,不要去上四年的职工中专了,终于解放了,你看你的脸灰白灰白的,瘦了一溜,赶快吃点好吃的补补。” 王莉说:“我还要你操心,苏蓉芳的脸倒是红润润胖乎乎的,一到假期你家苑姨就喊着她去你家吃饭,鸡鸭鱼肉的,她比原来又丰满了,你们两个真是郎才女貌、比翼齐飞啊。” 曾俊往外走着,说道:“九月一号上午,我们几个同学说好了,在河北岸聚聚,也算是为史瑞明送别,又不能到他家里去,你愿意去你就去。” 王莉也站起来说道:“知道了。你别去公安局了,别纠结史瑞明的事了,你别夜里给我说这事,他这真死了,我害怕。” 曾俊站在外面:“你家的狗呢,怎么没听见叫唤?你出去牵着你的大黄狗啊。” 王莉笑了:“我把狗送到老家去了,我就烦狗叫唤,我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曾俊走在前面,王莉紧紧跟着。曾俊站在暗影里,看见王莉进屋,才转身回家。 王莉站在窗户后,看着曾俊的身影,说我和这个比翼齐飞,那个比翼齐飞的,我去泉南上学,你也去泉南上学,两年后你毕业我也毕业,我是不是也和你比翼齐飞了。能到泉南上学是我最高兴的事,因为那里有你。嘻嘻,还说我是棠邑老街的新一代街花呢,就是街花,就是茉莉花香。 第十四章 河边火光 九月一日上午,夏日的乌云如同厚重的帷幕般低垂,遮蔽了蔚蓝的天空。西越河面上,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激起一串串细碎的涟漪。河水在阴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喧嚣。 河边的老柳树随风轻摆,枝叶似乎在低语,它们的絮语被微风轻轻带走,飘散在空气中。柳树下,西越河岸蜿蜒而过,河岸上,几个孩童正在追逐嬉戏,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与乌云笼罩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河岸宽阔的地方,柳树下,几位老人坐在自带的马扎上,悠闲地聊着天,吹着河边的风,目光散漫,也许,在他们的这个年龄,似乎是没有了追忆或是期待,他们只是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安静。 突然,一阵风吹过,吹散了一些乌云,阳光从缝隙中透出,洒在河面上,霎时金光粼粼。然而,乌云并未完全散去,很快又遮蔽了阳光,河面上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曾俊和四班的二十多位同学聚集在西越河边,史瑞明打捞出来的地方,同学们一起默哀悼念。史瑞明火化后,被安葬在老家的老林里,据说是在阳南湖北面的北山上。 四班有五十位同学,到了二十多人,曾俊看看,没有看见陈小丽。 史瑞明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朝夕相处三年,同学情永难忘记,有两个女同学抹着眼泪。 同学们在河边待的时间很短,王莉和张春玲挽着手,始终在一起。 曾俊看见王莉看向自己的躲闪的眼光,曾俊向她只是淡淡点点头,王莉很快就和几个同学一起走了。 晚上,大概十点半,曾俊来到供销社家属院门口,王莉很快出来了,王莉扭着身子想要往里走,曾俊向她挥挥手,向西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夜色笼罩,乌云低沉,伸手不见五指,曾俊只听见身后王莉的脚步声。 两个人来到河边,王莉拉住了曾俊的衣裳:“你怎么又来这里了,我害怕,还是到院子里的仓库吧。” 曾俊压低声音说:“别说话,跟着我。白天顺着墙角走路,低眉顺眼的,你这夜里就不能大方点,跟着我你也畏畏缩缩的,你看你的样子。”王莉哼了一声:“我哪像你,走路都是看着天,不可一世的样子。” 曾俊和王莉来到河边,河边更显黑暗,只听到河水的汩汩流淌声。 夏夜,乌云密布,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着天空,只偶尔几颗星星在乌云的缝隙中闪烁,很快又被遮盖住。河面上,乌云的倒影摇曳,河水被风吹起了层层波纹,宛如老街上未干的石板路。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破碎了河面上那层幽静的暗影。 河边的老柳树,枝条随风轻扬,仿佛是舞者在黑幕前轻摆腰肢。柳叶间透出微弱的月光,像是点点星火,在夜色中摇曳生姿。草丛中传来阵阵虫鸣,它们似乎在诉说着夏天的秘密,而那些声音,又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交织在一起,显得特别的静谧。 横跨西越河的廊桥,古朴而沉静,仿佛是历史的守望者,默默见证着岁月的变迁。廊桥的东边,有一座凉亭,檐角飞翘,显得格外别致。亭内无人,斑驳的光影似乎在盼望着有人来到亭内。 河那边,古色古香的孝贤塔隐于夜色,只留下剪影和若隐若现的灯火,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沧桑,诉说着五里三贤、鞭打芦花的传说。 曾俊拉一把王莉,没有再往前走,站在了河岸边房子的屋檐下。 王莉问着曾俊:“来这里干什么,走吧,我害怕。” 曾俊感觉到王莉说话的声音在发抖,伸过手去抓住王莉的手,王莉似乎是想抽回来,但又和曾俊紧紧地拉在一起。王莉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发抖,手在发抖,忽然间又有点羞涩,有点甜蜜。 曾俊感觉到王莉的手抖动着,冰凉冰凉的,又软又滑,想抽回去,但又抓住了自己。曾俊压低嗓子说:“别怕,一会就回去。”说着,曾俊看看手表,手表的夜光指针指向十点三刻了。 曾俊轻松地说着话:“今天下午,我和郝大元、郭东风去杨红民家,张春玲也跟着去了,杨红民煮了一大锅鸭蛋、鹅蛋,我是真吃不下去,鹅蛋真难吃,噎得难受,太腥了,我就吃了一个鹅蛋、两个鸭蛋,就着开水吃的。” 王莉问道:“张春玲跟着郝大元去的,苏蓉芳怎么没跟着你去?人家都夫唱妇随了,你也不能只是自己快活吧,你肯定带着她了吧?” 曾俊忍不住手上用了点劲:“苏蓉芳是三班的好不,今天上午河边都没有三班的同学,为了吃个鹅蛋,她才不会去杨红民家去呢。” 王莉笑了笑:“我猜,你肯定去叫苏蓉芳一起去的,苏蓉芳没有去,你给苏蓉芳带鹅蛋回来了。咦,你身上挎着书包呢,这书包里装的是鹅蛋?” 曾俊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鹅蛋,递给王莉:“我带回来的鹅蛋,你吃一个,给你压压惊,别害怕。” 王莉推着说:“你还是留着给苏蓉芳吧,我不吃,这会我吃不下。” 曾俊说:“你看你的馋样子,口是心非,那这个鹅蛋,你就带回去吃。” 正说着,曾俊用力抖着王莉的手说:“别说话了,快看,西边河边。” 王莉抬头看向河边,不禁呆住了,双手抱住曾俊,身子贴在了曾俊的后背上。 廊桥的东侧,北向大街的尽头,西越河边,有人点起了打火机似的东西,火光一闪一闪的,那里,河边有一个人,终于点起了地上的东西,火光慢慢大起来了,映照着那人的脸。曾俊和王莉都看清了,那人就是陈小丽。 王莉一手捂住自己的嘴,还一手抱着曾俊,她的身子抖动地厉害。曾俊看一眼王莉,紧紧抱着王莉的腰。 那是陈小丽,陈小丽在那里烧纸,陈小丽坐在地下,陈小丽咿呀地哭了起来,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披头散发。一会,火光灭了,听不到陈小丽的哭泣声了,暗夜里也看不见陈小丽的踪影。 曾俊抱着一直发抖的王莉,踮着脚快步走了。两个人来到老街上,曾俊松开手,王莉还紧紧地拉着曾俊的衣服。 两个人来到曾俊家门口,曾俊拉着王莉进院,王莉拉扯着,但还是被曾俊拉了进去。曾俊拉着王莉来到西配房,曾俊知道曾峰说是去找小斌玩去,今晚不回来了。 王莉是第一次来到曾俊的家里,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你家里人都睡了吗?” 曾俊关上门,没有开灯,瞬间,房间里更暗了,王莉摸索着,抓住了曾俊的手。 王莉的声音发抖,问道:“你怎么知道陈小丽会到那里去?她是去烧纸吧?她的胆子太大了,吓死我了。” 曾俊揽一把王莉说:“别怕。我给你推断过,前年九月一日晚上十一点,我好像看见了史瑞明的身影,在那个地方我还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喊叫声。” 王莉低声说道:“你开开灯,我看着你,我害怕。” 曾俊松开王莉,拉开灯,王莉看着房间的一切,脸苍白苍白的。 曾俊说:“今天上午,我在河边没有看见陈小丽,陈小丽也当然不会去史瑞明的家里。她和史瑞明的关系在那里,而今天就是史瑞明的周年忌日,我猜测,陈小丽可能会在夜里十一点来到河边,祭奠史瑞明。就是今天上午,我们在河边时,陈小丽也有可能就在远处看着我们。” 王莉呀地叫了一声,靠近曾俊,曾俊很自然地又揽着她的腰。王莉抬眼看着曾俊:“她烧纸的地方就是史瑞明落水的地方,遇到不测的地方,是吗?” 曾俊说:“是的,我猜测就是那里。我就是不明白,史瑞明为什么落水,为什么就消失了呢?” 王莉问道:“你的意思是,有可能陈小丽是唯一的知情人,是吗?” 曾俊看着王莉亮晶晶的眼睛,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看着王莉的脸,灯光下的王莉竟是这样的明艳动人,原来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忍不住眼前迷乱,又不禁推了她一下:“是的,陈小丽就是知情人,但她没有跟老唐说,她说那天她没见到过史瑞明。” 王莉问道:“那会不会是陈小丽害的史瑞明?” 曾俊摇摇头:“陈小丽不会害史瑞明,她没理由害史瑞明,你看她刚才哭得多伤心。” 王莉说:“她的胆子太大了吧,竟然自己一个人到河边去烧纸。” 曾俊说:“就是前年的那个晚上的那个时间,就是那个暴雨夜,就是夜里十一点,我不是被狗咬了吗,我抱着胳膊去医务室,快来到拐弯的地方,那边发生了不测。如果不是十一点发生的话,陈小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河边。” 王莉忍不住抓住曾俊的胳膊:“你说谁是狗啊,你才是狗。太吓人了,我都不敢去河边了,不是那样的吧,刚才我们是幻觉吧?” 曾俊说:“你看陈小丽,陈小丽就没有害怕,这就是爱情,她是真的爱史瑞明。我们俩回家来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这黑天半夜的,一个女孩子。” 王莉抱住了曾俊:“你,你别说了,我害怕。我觉得你和闫美丽也能发生这样的爱情,你为闫美丽啥事都能做,闫美丽死了的话,你会给她烧纸不。” 曾俊拉灭了灯:“你这什么嘴啊,你咒闫美丽死啊。走吧,我送你回家。” 王莉迟疑着:“你,你这坏蛋,你拉着我去河边看什么,你就是故意吓我,你自己去看不就完了吗,反正你的胆子大。我回去睡不着,我害怕,再,再说会话。” 曾俊说:“我没别的意思,你看陈小丽是真爱史瑞明,她在深夜去河边给史瑞明烧纸,我喊着你,是想让你也过去,你和陈小丽一起烧纸,也算是你和史瑞明没有白好一场。” 王莉狠狠地掐着曾俊:“你再胡说,我就咬你,我什么时候和他好过。吓死我了,我怎么回去啊。” 曾俊拉着王莉靠在床沿:“你不要害怕,假如史瑞明在天有灵的话,刚才陈小丽给他烧纸,他肯定是跟着陈小丽走了,他又和陈小丽约会去了,不会跟着你来。这是我的床,你靠在这里,我在那边床上。” 王莉叫着:“你就知道吓唬我,你别说了。你别到那个床上去,太黑了,我害怕,你偎着我。” 曾俊靠过去,王莉的手摸过来拉着曾俊,两个人就那样牵着手都不说话,曾俊感觉到王莉的手温暖起来了。过了一会,曾俊说:“你,你躺下休息会。” 王莉急着说道:“我不在这里休息,我要回家,这是你的床吗?” 曾俊没有说话,把椅子拉拉,靠近床沿,坐在了椅子上。黑暗里,王莉感觉着曾俊,她不再害怕了,她的眼睛不知不觉迷迷糊糊起来,身子慢慢歪下,竟然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安稳。几年来,老是做考试的噩梦、高考的噩梦,经常在夜里被惊醒,而今夜却睡得那样甜蜜。她竟然还做了一个甜蜜的梦,她在老街上跑着,好像是曾俊在她后边追着她喊着她,街花,你慢点跑,你等等我。一会儿,曾俊追到她了,举着一把鲜花给她,拉着她的手,还揽着她的腰,一起向前跑去,前面就是阳光、草地、花园。 曾俊看着躺在那里的王莉,心里想着,王莉这几年也真的不容易,不只是升学的压力,还有史瑞明的死,街上的流言蜚语,也真够她受的。 透过窗户,看向天空,刚才还是乌云密布,现在,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房间内,在青砖铺着的地面上铺开,如同一层薄雾,静谧而神秘。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就是两张单人床,两把椅子,一张书桌,一个老式的立柜,在月光的映照下,每一件物品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静静地沐浴在这片光影之中。桌子上的瓷杯,透出淡淡的青色,映着月光,如水中的倒影,朦胧而飘渺。 床上,一个曼妙的身影蜷缩着,闭着眼,似乎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可以感受到她的心境随着月光的流淌而渐渐平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或许是来自窗外的夜来香,也许是躺在那里的人独有的气息吧。 一阵微风吹过,窗帘轻轻掀起,带来一丝凉意,房间内也更亮了,月亮照着王莉的脸,是那样的俊美、迷人,曾俊竟感觉到一阵慌乱,竟有了要去亲那张脸的感觉。 曾俊扭回头,还是拉着王莉的手,趴在床沿上,慢慢也睡着了。 第十五章 举报疑云 开学后的学习生活还是一如既往,不忙也不闲。又是星期天,早晨八点,曾俊吃过早饭,要赶往教室。同学们有睡懒觉的,有出去逛街的,有去见老乡的,也有和曾俊一样待在学校的,曾俊就想还是去教室,星期天去教室更显得清静,到那儿去看会小说,再温习一下上周的课程。 曾俊背起书包,要往外走,这时李锐进来了:“曾俊,快,有人找,大美女啊,在宿舍楼下面呢。” 这大清早的,哪里来的美女,本系的女生李锐都认识,不会是学校其它系的女生吧,找我有什么事? 曾俊不慌不忙往外走着,身后跟着李锐,李锐还向隔壁寝室的郎卫军招着手,两个人跟着曾俊,曾俊忍不住摇摇头:“你俩跟着我干什么,你们不是今天有足球比赛吗?”郎卫军接道:“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我们又没有跟着你。” 曾俊不再说话,迈步下楼,出来楼道,门前树荫下站着一人,没想到竟然是王莉。曾俊一愣,迎上前去:“你好,你怎么来了?” 王莉看看曾俊身后的李锐、郎卫军,低着头说道:“我来你们学校找老乡,她碰巧出去了,说是下午回来。” 寝室里还有好几个同学在睡懒觉,也不能到寝室去,曾俊对王莉说:“走吧,我带着你先逛逛我们的校园。” 夏日的晨光从东方逐渐升起,照亮了大学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微风拂过,树叶轻轻摇曳,仿佛在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和书本的气息,让人感到宁静而美好。 校园里的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花坛中各种花卉竞相开放,散发着迷人的芬芳。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穿梭在校园中,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希望。 远远看去,图书馆前的小广场上,已经有一些早起的学生在等待着开门。他们或站或坐,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书,他们的身影构成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曾俊领着王莉走到大操场,太阳已经升起来,照得操场到处明晃晃的,跑道上有几个挥汗如雨的同学,即使星期天也在坚持锻炼着,准备迎接国庆节期间的学校运动会。 曾俊领着王莉迈上台阶,坐在大操场的看台上,高高地俯视着操场。身后,是八层高的实验楼,实验楼正好挡着早晨升起的太阳光。 曾俊看着操场说:“是不是你们也军训了,看你晒得,黑不溜秋,脸又小了一圈。” 王莉摸一下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手臂:“我们又不是正儿八经的本科生,也拉着我们军训,天天累得要命。我,我再黑也比苏蓉芳白吧,你这星期天的没找苏蓉芳玩去。” 九月一号晚上,曾俊和王莉看见了河边烧纸的陈小丽,王莉因为害怕就在曾俊的家里待了几个小时,待到曾俊醒来时,王莉已经不见了,肯定是回家了。从那,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曾俊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两年了,几个高中同学串来串去的,泉南玩的地方都玩过了,我本来想着去教室温习。” 王莉说:“还是你们工学院啊,那么早就在图书馆门口等着开门,你这大清早的就去教室学习,我刚来就听他们说,工学院的学习风气可好呢。” 曾俊点点头:“一转眼我来到这里两年了,再一转眼还不是两年又要过去,大家都在努力学习。哎,曾峰、王诚也快开学了吧,他们两个竟然成了同学。” 王莉说:“他俩不在一个班,学的不是一个专业,你也安排安排曾峰,不要欺负王诚,他要是欺负王诚,我饶不了你。” 曾俊一笑:“曾峰要是欺负王诚的话,就还是你咬曾峰的哥哥呗。你除了会咬曾峰的哥哥,你还会啥?你再咬的话,就赖不上你家的大黄狗了,大黄狗被你送老家了。” 王莉看一眼曾俊的胳膊:“我就是狠狠地咬,反正已经咬过两次了,我就再咬你一次。” 曾俊叹口气:“你这次肯定不是来咬我的,你这一大早就来了,肯定有事,说吧,什么事?你要是星期天玩的话,肯定是去财经学院找杨红民,杨红民保证能伺候好你,看见你,他保证是个舔狗样。” 王莉哼了一声:“没事我绝对不会找你,看见你的冷脸我就烦,我欠你什么了,我怎么得罪你了?” 忽然,王莉又反应过来似的:“他舔的是你,你是狗。” 曾俊笑了:“王家和曾家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自从解放后,王家对曾家的打压还少吗?这个结是永远解不开了。你看见我就烦,我看见你的时候,啥时候高兴过。” 王莉提高了声音:“那是我爷爷那时候的事吧,我爷爷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和王家有那么大的仇?再说,这几年,曾家在这条街上也是混得好的吧,不说你家,你叔叔也当上电风扇厂的厂长了,你父亲老弟兄俩在这老街也算人物了吧。” 曾俊一笑:“我能忘记吗,要不是你爷爷的话,冯姨差点嫁给了我爹,那不是冯姨就成了我娘了,你和我的关系不就变了吗?” 王莉的眼睛亮了:“那样,我就成了雪妮子了,你也不会欺负我了。哎呦,你看那个雪妮子,走到哪里张口就是,我哥哥咋样咋样。” 曾俊说:“雪妮子在家里里外外一把手,啥活都会干,你在家会干啥,啥也不会干,雪妮子除了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哪一样都从街东头甩你到街西头。” 王莉说:“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我找你有事。” 曾俊白她一眼:“别吞吞吐吐,快点说啊,你找我还能有什么好事,这大清早的怎么就见到你了。” 王莉低下头,脸红了,阳光下,她的脸红艳艳的。王莉说:“这,这才开学两周,我们班里的同学、系里的同学,都在议论,传得乱七八糟,我委屈死了。” 曾俊扭头看着王莉,阳光从王莉的脸庞掠过,王莉的脸庞镶上了一层明亮的光圈,更显得不大不小的眼睛明亮,嘴唇红润。 曾俊心中一动,扭头看着操场:“”说重点,你平常学习就是这样,抓不住要点。” 王莉坐直了身子也看着操场:“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学校写的匿名信,说我水性杨花、作风败坏,高中的时候就和几个同学谈恋爱,一个同学因为我投水自尽了。” 曾俊扭头看着王莉:“匿名信,谁写的,从哪里发来的,写给谁了?” 王莉说:“我们班主任和我谈话,说是从棠邑县寄过来的匿名信,给学校保卫处、政教处、宣传部、办公室,系主任,十几封。我刚刚到学校,诬告我的信就寄过来了,棠邑的同学也有知道史瑞明给我写过情书的,他死的时候不是书包里装的情书吗。我刚来学校,学校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啊,这几天就我们系里、班级里传得乱七八糟。” 曾俊猛然站了起来,又坐下,看着王莉说:“果然是红颜祸水,你搅乱了四班还不算完,人刚到泉南就搅乱了山北大学,你可真行啊。” 王莉几乎要哭了:“你是个什么人啊,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你就不能给我分析分析,我搅乱谁了?” 曾俊说道:“我一直说你是猪脑子,你还不承认,那还用说吗,这写匿名信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谁,谁会恨你,谁看不得你好,谁希望你不好。” 王莉抬眼看着曾俊,眼里竟然有了点点泪光:“我妈一直说,曾家和我家的仇恨永远也化解不了,你们家的人一直恨我家,你们曾家的人不希望我好。” 曾俊又站了起来,看着远方:“我们曾家的人都是堂堂正正、正大光明,那样龌龊的事我们干不出来。你真是个猪脑子,正常考试,就是再补习两年,你也考不上学。那还用说吗,谁恨你,那个那天晚上河边烧纸的人才恨你。” 王莉抬眼怔怔地看着曾俊,好久才说道:“不会吧,她恨我干什么,她那么歹毒,我怎么得罪她了?” 曾俊说:“她是爱史瑞明的,她在史瑞明和你结束后,立马就和史瑞明好了,他俩在高考完的当天晚上在教室里脱了衣服干那事,被郝大元发现了,没有人知道在高考前他们是什么样的,她怀了史瑞明的孩子,找了医学院的老乡流产了。史瑞明的书包从河里捞上来,竟然里面不只是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他写给你的十封情书,这就说明,你是史瑞明的初恋,史瑞明就是和陈小丽那样了,史瑞明对你还念念不忘,那些情书和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样,在他心里都重要。史瑞明从河里捞出来埋了,你这欢天喜地上学了,陈小丽这两年都郁郁寡欢的样子,她看见你还不恨死了,她要是写匿名信的话,也算顺理成章。” 王莉喏喏道:“我,我没想到是她。” 曾俊大声喝道:“你今天找我就是兴师问罪的,你就是认定是我们曾家干的吧?你这是思维固化,思维定势,什么脑子啊。” 王莉急忙说:“要是按我妈的思路的话,肯定咬定你们曾家,我,我可没咬定,我可没说是你们曾家,是谁我也不知道。” 曾俊说:“四班还有你其他同学,张春玲也在山北大学,杨红民和你同窗五载,你们多亲密啊,你找他们啊,今后这样的事别找我。” 王莉说:“上周杨红民就去学校找我了,我看见他就烦,脸黑得像锅底,厚嘴唇耷拉着,说话唯唯诺诺,点头哈腰,一副娘娘腔,你说,我能和他有什么?我找他,他又能干什么?” 曾俊说:“你现在也是黑不溜秋,和杨红民一样黑,你去找他啊,让他给你们学校写上二十封匿名信,就说上次的匿名信就是他写的,就是他追你,你不理他,他就诬告你,往你身上泼脏水。” 王莉诧异道:“那不是越描越乱吗,杨红民上周给我说,他还猜是你写的匿名信呢,同学们也有不少知道咱两家关系不好的。” 曾俊对王莉说:“那你就赖定是我家干的吧,无所谓,反正你也没有真凭实据,你现在,那就啥也不要说,啥也不要干。前年我刚入学的时候,不是就有匿名信写给公安局吗,我还被老唐押解回棠邑了呢,我都没怀疑老曾家在老街上的死对头,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王莉说:“先是你,这又是我,写我的匿名信,看来她是盯上咱俩了,这还有完没完。” 曾俊说:“我和你不是一回事,我怎么能和你同流合污,我是濯清涟而不妖。陈小丽慢慢就好了,时间会医治她心灵的创伤。人家好歹对史瑞明是真爱,史瑞明不明不白地死了,能想象到她是什么心情,陈小丽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像某人无情无义。” 王莉咬咬牙说道:“你才无情无义呢,你和闫美丽散了,你又移情别恋,和苏蓉芳好了,闫美丽也会恨你,恨你背信弃义、无情无义。” 曾俊说:“现在你有时间了,你可以给闫美丽写封信,你问问她,是不是我和苏蓉芳好了,她怨恨我,她会不会说我无情无义。” 王莉睁大了眼睛:“你这个多情种,你不会还和闫美丽藕断丝连吧,你真的和闫美丽没有断,你是个什么人啊,你两头都欺骗啊。” 曾俊看着那几个跑步的人:“对于我,你还是不了解不知情,但对你,高中同学是都知道的,你和史瑞明不明不白,但据我所知你还对某人暗送秋波,今后,你就和杨红民一个人好吧,也专心点,杨红民还是不错的,毕竟你们有五年的感情基础。” 王莉伸手拧了曾俊一把:“你满嘴胡说,我对谁暗送秋波了,一个班里上了五年就是五年的感情基础啊,那你和好几个人感情基础都好着呢。” 曾俊说:“所以,毕竟我和你也在高中三年吧,三年中我和你就像素昧平生、萍水相逢、老死不相往来,迎头碰上也不说话,几个人一起来回也不说话,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写那诬告信干什么,能起到什么作用。至于陈小丽那里,一低头就过去了。” 王莉笑了:“你笑死个人了,认识二十年了,怎么变成素昧平生、萍水相逢了,你就是从来都装作不认识的老熟人。” 第十六章 一别两宽 操场的那头,远远地站着郎卫军、李锐、王虹、闵海霞,四个人呆呆地看着看台上的曾俊、王莉。王虹和闵海霞是郎卫军急急慌慌从女生宿舍喊来的。 郎卫军对王虹说道:“虹同学,你仔细看看他俩,这是啥关系啊,这大清早地就来找曾俊了。” 王虹看着看台上的两人,说:“你看他俩偏偏跑到高高的看台上去了,一看就不是谈恋爱,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的,没必要一上来就这样高调宣誓吧。” 闵海霞指着说:“你们看那女的,不是我们学校的啊,郎卫军你仔细看看,我们学校的美女你都认识啊。” 郎卫军说:“这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我怎么看着这位比我们系的系花都漂亮,曾俊不是经常和医学院的苏蓉芳见面吗,怎么换人了呢,看不清他俩的关系啊,你看他俩坐在那里,离得很远,一点不亲密,还好像吵起来了。” 李锐扁扁嘴:“这家伙,就是有女人缘,医学院有,我们班有,我们系也有,这又来一个女生,这也太漂亮了吧。” 闵海霞说:“你们看出来了吧,这女生看着曾俊低眉顺眼、委屈巴拉的样子,说话挺多的,看来他们认识很久了,不是刚入学的学妹啊。这女生眉目如画,瓜子脸白里透黑,鼻子直溜溜的,嘴唇肥嘟嘟红艳艳,一脸的青涩清纯,这不是新学期刚刚开学没多久吗,我猜,她不是我们学校的,是外校的来找曾俊,有可能是老乡。” 李锐恍然大悟:“这就热闹了,医学院的苏蓉芳,电气系的朱雨灵,我们班的我就不说了吧,这再来个美女加入战团,这曾俊也顾不过来啊,这家伙太不江湖了,你好歹也让出来个。” 郎卫军叹口气说:“这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老天爷不开眼啊。” 闵海霞捣了一下王虹,低声对她说:“不要担心, 要我看,曾俊和朱雨灵、苏蓉芳,包括这个美女,关系都是一样,你看他俩好像争执着什么,你还有机会。” 王虹打了闵海霞一拳:“你就是闲操心,昨天我又看见你书包里有小朋友玩的气球了,你小心我给你说出去。” 闵海霞笑了:“你倒是想去买气球,可你用不着啊,这都两年了,你和曾俊一点进展都没有,你白长两个好奶了。” 王虹的脸红了:“就你这狗屁高参,啥忙也帮不了,你就是羡慕我的这一对。” 王莉看着远处曾俊的同学,两个男生是和曾俊一个宿舍楼的,怎么又来了两位女生,肯定都是曾俊的同学,这上了两年大学,看穿衣打扮就不一样,气质杠杠的,也不知道这两位女生和曾俊是什么关系。 曾俊也看见了李锐四人,站起来说道:“走吧,跟我到图书馆去,到那里去看书,总不能让你现在走吧,好在你也是棠邑老乡。人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这大清早的就给我带来晦气。” 王莉嘟噜着:“这还不是你气的,气得我两眼泪汪汪的。那是你的几个同学吧,往这边看着呢,女同学很漂亮很有气质,和你关系不一般吧。” 曾俊走着:“毕竟是上了两年大学,人家的家庭出身也好,当然有气质了,你看你,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土拉八几、黑不溜秋。” 王莉答道:“我跟着你,就丢你的人,你也是小地方来的。” 两个人来到图书馆,阳光透过图书馆的大窗户,洒在整齐排列的书架上,把那些沉默的书籍镀上了金色的边。图书馆内静谧得只能听见偶尔翻书的声音和轻微的呼吸声。学生们或坐或站,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知识海洋中,脸上写满了专注。 图书馆里,时间仿佛凝固,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而图书馆则是这个故事中的神秘殿堂。阳光隔着玻璃照过来,光线柔和,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给这个安静的世界增添了一抹梦幻。 窗外,一只小鸟停在枝头,好奇地望着这些人类对知识的追求,它的啁啾声打破了图书馆的宁静,却也增添了几分生气。图书馆是知识的海洋,是心灵的港湾,也是学校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好在,图书馆的人还不算很多,曾俊领着王莉来到一处坐下,指着背后的几排书架,低声说道:“你看看这里的书,自己去找。”说着,自己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书本,铺在桌子上。 王莉又站起来,看着书架的标识,哦,这里全是经济类管理类的书籍,他带着我来到这里,还挺用心呢,就是让我看这里的书。 王莉从书架上拣了几本书,看起来。 看了一会书,王莉抬起头来,忽然看见不远处坐着两个女生,那就是刚才在操场上看着自己的人,怎么跟到这里来了,好你个曾俊,你在工学院又和女生搞上了,可真有你的。 两个人在图书馆待到快十二点,从图书馆出来,来到学生食堂,因为是星期天,食堂里吃饭的人明显少了。 曾俊打了红烧鱼、红烧肉、炝丝瓜,打个汤,有米饭有馒头,两个人吃起来。 王莉看着饭菜叫道:“你打这么多干什么,吃不了,多浪费啊。” 曾俊看一眼王莉说:“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又黑又瘦,你多吃点肉,补充补充营养。那个混蛋杨红民,也不说多去你那里几次,带你弄点好吃的啊,就只是个甜言蜜语追你,就会给你写情书啊。他还说是我写的匿名信,还怂恿你,你憨乎乎地大清早跑来兴师问罪。” 王莉淡然一笑,心中温暖了许多:“我这是晒黑的好不,过一段时间就变白了。你也多吃点肉,我看着有你们国庆期间运动会的海报,你参加了什么项目?” 曾俊往王莉的碗里捯着红烧肉,捯着鱼块:“我报了几个项目,代表班级,不想报也要报,那个同学杨川永就拉着我,为了班级荣誉,就是去凑个数。” 王莉看一眼曾俊说:“你别给我捯,你吃你的。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老四班的运动健将,你在高中运动会上就能得不行,就吸引着闫美丽追着看你。” 曾俊一笑:“老了,没有当年的激情了,没那个动力了。” 王莉撅一下嘴:“那是,你那时候多有激情,多有动力,那是闫美丽给你的激情,你还不是逮住机会就表现,你那才是卖弄风情呢。我不信你现在没有激情了,那不是早晨还有两个你的女同学看着你吗。” 曾俊低着头吃着饭:“两年的时间很快,我来到工学院不是两年了吗,你那两年更快,第一年新生,第二年就毕业了,别惹闲事散事,老老实实地多看书,这闹腾几年了,该沉下心来了。” 王莉说:“我啥时候惹事了,我啥时候没沉下心来了,我啥时候都不惹事,也不是我闹腾啊。” 曾俊说:“也怨不得你,你和冯姨一样,就是自带风流,你看看那边,我的那四位同学吃着饭还向这边看着呢,就看着你的媚样。” 王莉说:“你滚一边去,我有什么风流的,我怎么媚样了,他们看的是你,是看着你又在勾搭美女呢。” 曾俊嘁了一声:“我勾搭谁也不会勾搭你,你看你都晒成黑妮了,面黄肌瘦的,胳膊也是又黑又细,只有杨红民才稀罕你这样的美女。那边坐着的同学和我好着呢,他们奇怪我怎么和你凑到了一起,你看见那个个子更高胸前更丰满的女生了吗,她叫王虹,她对我很好。” 王莉说:“当年我老妈就是使的拖刀计,没想到你爹立马找了袁姨,你家的人就是立场不坚定,就是习惯见风使舵,你不会是喜欢上了王虹吧,你可别再辜负了苏蓉芳,她对你可是一片痴情。我一看王虹就和你关系不一般,从操场上追到图书馆,这吃饭也跟过来,除了苏蓉芳、闫美丽,你有几个头啊。” 曾俊说:“你别转移到我身上,你说我的都是扑风捉影。棠邑老街的人可都知道你家的事,都知道冯姨的为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十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先是一个史瑞明,接着就是杨红民,我就看看还有谁会自投罗网。上周杨红民去找你,你们也有感情基础,他对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你就从了吧,你就接受他的爱吧,谈一场美好的校园爱情,不愉快的事情就会忘记了,就会烟消云散,两年转脸就过去了。” 王莉接道:“我可不像你,你这校园爱情谈得多好,医学院有苏蓉芳,那边坐着的是王虹,北京还有闫美丽,你可真滋润。” 曾俊哼一声:“我和谁谈都无可厚非吧,我不惹事啊,我可不像某人,初三的时候就惹出来事儿,高中就不说了,补习班学习那么紧张还把情书交给老师,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王莉白了曾俊一眼:“我看见你们学校门口的橱窗里,那是谁在健美队里,那照片上还摆着架子,有什么臭美的,就是自恋,就是想招惹小姑娘,就是惹事,就是本性难移。” 曾俊淡然一笑:“那没办法,运动会我报了几个项目呢,运动会开幕式的晚上有文艺汇演,有我们学校健美队的表演,我这主力推不掉,必须上台。就你的那个新一任追求者杨红民,背弯得像黄豆芽样,这个他实在是没法和我比,我这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他就像快要下山的夕阳,他和你正般配。” 王莉端起碗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把汤倒你头上。” 曾俊看着饭碗:“君子动口不动手,好男不和女斗。我和你认识二十年了,从小学就是同学,今天这是唯一一次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唯一一次和你在一起吃的唯一的一顿饭,今后也不会在一起吃饭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吃吧,和我说说话,举报你的人不是老曾家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劝你把这事放下,时间长了就好了。也就是这样了,今后的你我,就是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各自安好最好。” 王莉低下头,她感觉到眼里有了泪,强忍着端起碗来喝着汤,用碗遮住自己的脸:“我,我怎么不老实了,今后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什么各自安好,有那几个女人缠着你,你安好不了。” 曾俊一笑,说道:“不管怎么说,都过去了。你有了新的追求者杨红民,你不是说我和苏蓉芳好吗,大家还是各自开始新的生活吧。我才是最倒霉的,前年九月一号晚上和你在一起,从那就沾上了晦气。你多吃点,吃完饭我领着你在校园里再转转,再说说话,也算是道别。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问他人短与长,写匿名信的另有其人,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曾家的人都不会做那样的事,你就消消停停地回去,过你的安稳日子,开始享受你美好的校园生活吧。至于那写匿名信者,爱咋咋的,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王莉抬头看着曾俊说:“看来你的校园生活挺美好的,你过得多好啊,你如鱼得水,你还如胶似漆呢。” 曾俊说:“不管怎么说,山北大学是我们省最好的大学,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能厚积薄发、一飞冲天,考上了这么好的学校,让我等徒生羡慕,再次祝贺你,从此一别两宽,祝你宏图大展、风雨灿烂、前程似锦。” 王莉眼里的泪水流了下来:“从此就是一别两宽,风雨还能灿烂,你就是个臭拽,我啥也不祝福你,你愿意咋样就咋样。” 曾俊一笑:“你快吃吧,饭都凉了。我还要你的祝福,你不诅咒我就行了,看见你这个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脸我就烦。” 王莉怼到:“就咱两个,你打这么多菜干什么,我又吃不多,我都让你气饱了。你又不经常看见我,你就忍忍吧,我又不是不知道,差不多每个星期天苏蓉芳都要和你见面,卿卿我我的。” 曾俊说:“就这唯一和你吃的一顿饭,你就尽量吃吧。就那个混蛋杨红民,也不知道带你吃点好的,看我见了他不收拾他,就是个甜言蜜语,还就是不落实到行动上,哪有他那样疼女朋友的。” 王莉踢了曾俊一脚:“你让我吃,你就不能不说倒胃口的话吗。还要你管人家杨红民,下次再见他,我就放他的血,让他请客。” 曾俊说道:“难得你到工学院来,下星期天,我喊着苏蓉芳、郝大元,你再喊着张春玲,我们一起去财经学院见杨红民,给他大放血。” 王莉白曾俊一眼:“就这样的场合,我才不去呢,你是想和苏蓉芳秀恩爱吧,你自己去医学院找苏蓉芳吧,她天天巴巴地等着你呢。” 几天之后,山北工学院运动会开幕式的当天晚上,工学院的礼堂里,王莉坐在那里,看着文艺汇演,看完曾俊参加的健美表演,站起身,赶往校外,赶着最后的公交班车回山北大学。 王莉一个人坐在车上,车上稀稀拉拉地只有几个乘客,还有两个在打着盹,车窗外忽明忽亮的灯光映照着王莉的脸。王莉捧着自己的脸,感觉到脸发烫,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一个人偷偷来工学院,就是为了看曾俊在台上的表演,就那家伙也真不像话,就穿着一件小裤,全身抹着橄榄油,油光光地让那么多人看,也不知道害臊,还一直微笑着,卖弄地摆着姿势。我这是怎么了,他都不红脸,我的脸怎么红了,眼前老是他在台上的样子,他高中时的样子,竟然还有初中时候的样子,就是在初三吧,日记里就是这样记的,就是在初三,日记里出现了他的名字,从那以后越来越多出现他的名字。他不知道我来,他不知道我的日记里几年了都有他的名字,他不知道我有多想他,我,我这是深深爱上他了,明知相思乱心神,怎奈相思已入魂啊。王莉想到这里,不禁呆住了。 在以后的两年,曾俊和王莉在泉南也见过面,都是同学邀约,都是几个人在一起,但两个人没有在一起多说过话。但每一次见面回去,王莉的心中就掀起涟漪,就会久久不能平静。 第十七章 故乡的云 就要毕业,就要回家了,委培的大专班就是不一样,张春玲要一个月后才毕业,而王莉的委培班马上就要毕业了。提前几天,王莉给曾俊写信,告知他自己要回去了,回去之前到工学院和他道别。 两年前刚到学校的时候来过一次,从那再也没有来过工学院,即使放假回家,除了同学聚会在一起几次外,再也没有见过面。要回家,要回去工作了,今后也见不了几次面,但既然家都在老街上,也会偶尔见面,还要什么道别,真是的。 曾俊清晰记得,王莉两年前来学校找自己,就提前来到楼下的大树下等着,好在没等多久,就看见王莉过来了。 王莉穿着一件白底小蓝圈的长长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背着一个泛白的书包,脚步轻盈地走来了。 曾俊迎上去,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就带着他向教室走去。曾俊和同学们毕业答辩已经完成,也已经没有功课,就等着一个月后毕业分配了。 此时的教室空无一人,课桌上凳子上落满了灰尘,曾俊找来废纸,擦干净桌凳,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桌子上,从书包里掏出两瓶饮料、水果,这是曾俊提前买好的。王莉看看桌子上,笑笑,也从自己包里掏出来瓜子、水果。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一眼笑笑。王莉的心头一荡,这家伙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曾俊打开饮料递给王莉一瓶,问道:“下周就要回家了吧,学校里还有事吗?”王莉说:“学校没事了,就等着回家了,还有几个同学回家了呢,在家里过几天再回来。我觉得回家也没事,还是待到最后吧。”曾俊说:“你们回去分配怎么说?到什么单位?”王莉说:“就是按照原计划分配,每个乡镇都有,我们就是为乡镇企业委培的,据说都是在乡镇企业工作,但关系保留在乡镇政府,还听说有几个是为县直企业委培的,就直接进县直企业了。”曾俊说:“就我们棠邑县的企业没有几个好的,就等着你们回去拯救呢。”王莉白曾俊一眼:“我们拯救他们,谁拯救我们,说不定分配到离家最远的乡镇,天高皇帝远的,效益都不好,还不是很惨。”曾俊说:“都是分配制,身不由己,走着看吧。”王莉问道:“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你说过差不多的时间你们也会定分配方案,你会分到什么地方去?”曾俊说:“我的专业在这里,也是去企业,但往届同学大多分配在省城、市里,去县里企业的极少。”王莉问道:“你有意向吗,你想去哪里?”曾俊说:“我没有意向,随他怎么分了。”王莉一笑:“我过几天就回去了,据说分配也快,我到了乡镇企业看看,给你踅摸个地方。”曾俊也是一笑:“谢谢,要是到了你给我踅摸地方的那一刻,那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我不是走向绝路了吗。”王莉说:“去年,郝大元、郭东风、陈小丽、刘家宏、许春丽毕业,分配的都不错,都在县城里。不管好孬,我就想在县城,不愿意到乡镇去。” 曾俊停了停,问道:“去年陈小丽分到棠邑县人民医院,也算不错,上次回家,我怎么听说她和同学刘善存好上了?”王莉说:“我也听说了,我听说以后还挺高兴,她也就从过去走出来了。这两年,我见过她三四次吧,我觉得除了开始的时候冷冰冰的,后来我发现她也变了,和我开始有说有笑了。是不是当初我们怀疑错了,我的匿名信不是她写的?”曾俊说:“史瑞明走了四个年头了,该忘的都应该忘了。” 王莉沉默一会说:“你和苏蓉芳商量了吗,你们分配还不是在一个地方,是省城还是在市里?”曾俊答道:“分配是学校的事,学生都是听天由命,不是你想分配哪里就是哪里的,这不是自己想的。” 王莉看一眼曾俊说:“我,我也不知道你和苏蓉芳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好了也好几年了,你看你的那个样子,就是不冷不热的样,你看看郝大元和张春玲。我听说闫美丽考上了她们本校的研究生,你就彻底死了那份心吧。” 曾俊扭头看着地下:“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你扯别人干什么?”王莉凄然一笑:“好,我不扯别人,那就是你的伤疤,那就是你的逆鳞,谁也不能碰。”王莉的眼光看见了曾俊胳膊上的疤痕,竟然显得白亮亮的,不由心头一痛。 曾俊站起来:“走,我送你走吧,说话也说不到一起去。”王莉的眼里有了泪光:“我不走,你撵我也不走,我吃了饭再走,也算散伙饭,回到棠邑就是路人。”曾俊的心中也是一紧。 曾俊看着静静地坐在那里的王莉,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两年的时间,王莉也变化不少,脸庞变得白净圆润了,眼睛又圆又亮,睫毛的边缘扑簌簌闪动着,胖嘟嘟的嘴巴撅着,不时馕一下鼻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曾俊想了想说:“那好,你反正回去也没事,你就在工学院住几天吧,我和几个同学搞了一个项目,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做完,你过来帮帮忙。” 王莉的眼睛睁大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我这还在这里几天,我住哪里啊,我能帮什么忙啊,我还是回去吧。” 曾俊说:“我只能上午陪你,中午吃过饭后就要继续加班,我同学杨川永又拉来了一个项目,我们搞了一个月,快要结束,快交工了,你回去也没事,你在这里,我让王虹安排你到她们女生宿舍住。” 王莉惊异地问道:“我,我能给你们干啥?我还不是耽误事。” 曾俊说:“你可以给我们提茶倒水,给我们打打饭、打扫卫生,做点服务工作,虽然你笨手笨脚的,做这点事总可以吧。” 王莉捂着嘴道:“那你们找个老阿姨不就行了吗,我成了你们的使唤丫鬟了。” 曾俊说:“你说的你回去没事干,我们免费管你吃喝,我当家每天给你十元的报酬,你愿来不来,不过,我是希望你来。缘聚缘散缘如水,回去你我是路人,珍惜当下吧。” 王莉一愣,站起身来:“我不要什么报酬,就几天的时间还要什么报酬。那,那我回学校,拿点生活用品。我给你有啥缘啊,净胡扯。也送你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你不是一直身边不缺人吗。” 曾俊哼了一声,说:“需要什么我在门市部给你买就行了,别回去了,还要耽误时间。这毕业了,还不知道怎样呢,也许是,莫愁前路无知己,西出阳关无故人吧。” 王莉白一眼曾俊:“你不是说要好几天吗,我还是回去拿东西,也给班里的同学说一声。你这毕业肯定分配不到棠邑了,你还要故人干啥,你还不是,莫愁前路无知己,轻舟已过万重山,你还不是麻利地把过去的一切甩在身后了。” 曾俊收拾着桌子:“那你回去吧,不要急,这看台后面就是机械系实验楼,你来到后到五楼502实验室去,我们几个在那里干活,你来了去那里找我。快走吧,等着你回来吃午饭。上了两年山北大学,果然名校学子风采,嘴也会巴巴地了。” 王莉站起来要走,这要在这里几天,要陪着曾俊干活,她不觉兴奋起来:“怎么说,我也是五年高中的底子,再加上名校光环,和你斗嘴,知其难为而勉力为之,也不能自甘下风吧。” 曾俊看着王莉白净的脸庞,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她的脸上有了笑容,认识这么多年,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见她这样笑过,曾俊不由地看呆了。 王莉迎着曾俊的眼光,热切地看着。曾俊呆在了那里,悠悠地说:“王莉,你的脸真白,不是黑不溜秋了。” 王莉一低头,扭身走了,回眸望一眼曾俊,眼里满满的娇羞和爱恋。曾俊愣了好一会,才收拾好东西去往机械系实验楼502室。 曾俊赶到实验楼502室,杨川永劈头就是埋怨:“这都紧张成啥样了,你还不急不慢的,你这大早晨的和谁约会去了?” 郎卫军说:“我猜他是和电气系的朱雨灵约会去了,这不是朱雨灵马上就要离校了吗,要离别了,要吻别了,好伤心啊。” 闵海霞叫道:“肯定不会是朱雨灵,肯定不会是这事,这都四年了,你看见他在学校里单独约过谁?” 曾俊把书包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子上:“我的啥事你们不知道,我哪有那闲心约会啊,我们这个项目的日期排得这么紧。” 郎卫军说:“哈哈,这不是有好吃的,这就是约会去了,不是和朱雨灵,不是和王虹,那到底是谁?” 一直在那边低着头干活的王虹叫着:“郎卫军,你就闭上你的嘴吧,不要扯我。”曾俊看到,王虹瞄向自己的眼光满满的幽怨。 曾俊喊道:“大家都过来,咱们排排工作量,排排日期,一定要包产到户,联产承包,一定要保证按期完成。” 几个人过来,叽叽喳喳说着,待大家说完,曾俊对王虹说:“王虹,杨川永那里的工作量最大,你往他那里靠靠,你手上的散事,咱几个的吃喝保障,我找了个外援,很快就过来。我们排好时间,做好分工,起码要提前两天完成,不能排到当天。杨川永,你的活拿出来一部分给王虹后,你要和甲方协调好,我们交付后,让甲方马上给我们结算。” 杨川永利索地回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就是,那你不会把朱雨灵叫来为我们服务吧,朱雨灵娇滴滴的可干不了。” 曾俊说:“不是朱雨灵,我知道她干不了,我找的是我的老乡,她也要毕业了,她也有的是时间,我答应她,管吃管喝,每天给她十元报酬。” 李锐过来说道:“那个苏蓉芳可没时间吧,医学院的功课很紧张,谁会来呢,最好是个美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别再来个大老爷们。” 曾俊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就是啰嗦,来了不就知道了,就是山北大学的王莉,她要毕业了,这几天没事。” 郎卫军两步窜了过来:“我记得,记得,那个不就是你们老家的街花吗,你是系花不要,班花不谈,还是情系街花。” 李锐说:“那个经常来的苏蓉芳也是和他一条街上的。这几年来,我拿着咱们班信箱的钥匙,这个王莉不只是没来过学校找曾俊,也从来不记得他俩写过信啊,这,不会是关系发生突变了吧。” 杨川永说:“两年前我没看见街花,你们给我说的像朵花一样,说她艳压系花,这次我要一睹芳容,要是在毕业之前看见曾俊脱单,那我就了一件心事啊。怎么说曾俊也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同学吧,在我们班里只有他让我服气。” 曾俊喊道:“都快闭嘴吧,各人干各人的活。我成了你们调戏的对象了,我的什么事,你们不是一清二楚,今天我要是和哪位女同学吃个饭,明天我们班、我们系就会传遍,和你们几个在一起,我是一点隐私都没有。” 吃饭前,王莉回来了,曾俊再向杨川永几人介绍一遍,和王莉安排一番,六个人在房间里忙起来,王莉为几个人打杂,提水、打饭、复印、打扫卫生等。 正如曾俊安排的那样,一周后,提前两天完成了,杨川永和李锐明天就要和甲方交付去了,几个人在餐厅聚餐。都是学生,聚餐也不复杂,就是多打几个菜,又在旁边小灶炒了两个菜,买来啤酒,几个人吃喝起来。 看看吃喝差不多,曾俊起身说:“你们几个慢慢吃啊,王莉帮了几天忙了,我带她到校园里转转。王虹,今晚王莉还是住你们宿舍吧。” 王虹说:“你们去吧,我们这就结束,这忙了几天了,回去洗洗,收拾收拾,王莉这都在我们宿舍住几天了,直接过去就行。” 王莉跟着曾俊走了,杨川永看着两人的背影说:“闵海霞,你注意看了吗,这俩人不像谈恋爱的样子啊,这在一起几天了,我看不出来啊,你是情场老手,恋爱的男女不是他俩这样的啊。” 闵海霞说:“我注意了,别说是热乎话了,就是偷偷地眉目传情也没有,这街花就是他的同学,就是他的发小,有可能曾俊还是另外心有所属。” 郎卫军说:“这家伙也是慷慨激昂、热情勃发的样子,怎么没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爱情啊,这不是白白耽误四年吗。” 王虹看一眼郎卫军:“他的校园爱情让你承包了,你谈了有五六个吧,谈一个扔一个,我就看看那个大一的小姑娘你怎么办,那可是个难缠的主。” 郎卫军说:“那有什么难缠的,我给她说了,她毕业我们就结婚,我等着她。” 王虹说:“你就是忽悠她,你就是缓兵之计。曾俊可是个正派正直的人,他可没忽悠过谁。” 杨川永说:“你们还记得四年前刚入学的时候吗,他们老家的公安把他押解回去,据说是刑事案件,死人了,从那我就对他刮目相看了,不管那人是不是他害的,就是和这样的事沾上边也够喝一壶的,据说他回去后公安的人还审过他几次,他大模大样地回来了,一点看不出来。我那时还和他斗,从那我就不和他斗了,别的不说,我们班、我们系,在运动会上,我和曾俊、周庆东联手拿奖拿到手软吧,我其中的一招就是,比赛前我就找到对手说,我哥们可是杀人犯,你们心里有点数,就这一句话,就让他们胆寒了,杀人诛心,不战而屈人之兵,他们的心理优势就荡然无存了。你们看看他的学习,他可从来没用功过,不在前几名,可每一门考试都是轻松就过,我觉得,他的心里素质太强大了。” 闵海霞说:“你们几个不打不成交,谁不知道你们关系好,你自然不会说他不好。” 李锐说:“不要说别的,你们说,今天晚上他俩能亲上嘴不?” 王虹长出了口气:“你就是俗,亲嘴就是爱了?一见钟情还能至死相随呢,我猜他俩的感情有可能不比亲嘴差。” 李锐惊呼道:“比亲嘴都强,那能亲到哪里去?” 王虹高声道:“你怎么那么下流,那么猥琐,啥话都能说。” 李锐急忙说:“那我啥话都不说了,他不是我四年的老铁吗,我希望他今晚啥事都干成,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杨川永说:“你直接说洞房花烛不就完了吗。” 李锐说:“要说,还是我和他最铁,你看他这段时间,嘴里最好哼的歌是啥,就是费翔的故乡的云啊。我猜,曾俊有可能会毕业后回家乡,几年以后,我们肯定会到棠邑喝他的喜酒,新娘子不是苏蓉芳,就是这个王莉,而王莉的可能性最大,我这敢和你们打赌。” 王虹听了,呆在那里。 郎卫军看着远处说:“闵海霞,你看看门口,你的那位想和你洞房花烛的来了,站在那边呢,向这边招手呢,我也走了,大一的学妹今晚约好的一起去看电影。” 几个人走出去,王虹看看周围,来到大操场上,远远地看到,大操场高高的看台上,曾俊和王莉坐在那里说着话。 第十八章 夜色如幕 夜色弥漫,银色的月光笼罩着校园,笼罩着操场周围的树木,笼罩着操场上渐渐越来越少的人影。 曾俊看着操场说:“快毕业了,在这里四年了,还有点留恋,还是校园好啊。” 王莉说:“我就不留恋,就想快点毕业,班里的同学都知道要回去,要去乡镇,学不学无所谓,大家都在学习上敷衍了事,女生也不少,天天扯来扯去,寝室里也是乱糟糟的,这就急着毕业了。” 曾俊说:“能想象得到你们会是什么样子,工学院这边学习一直很紧张,你们学企业管理的比较虚,我们这搞技术的一点虚的来不了。杨川永的老爹有资源,从大三起我们几个就开始接外面的项目了,其实就是拆解、测绘,杨川永很得力,学校实验楼502房间都能让我们免费用。” 王莉问道:“那你们这一个项目两个月,人家给多少报酬啊,还可以吗?还是你们上了四年的学,几个人都能接项目了。” 曾俊说:“还可以,我们不耽误上课,不耽误毕业论文,这两年几个人都没从家里要过钱吧。” 王莉呀了一声,看一眼曾俊:“那你们真可以,那个杨同学家庭背景不一般啊。” 曾俊说:“四年了,我们几个玩得最好,杨川永前几天给我说,他帮我联系单位,他想办法让我留在省城,他爸爸的级别完全能办到。” 王莉急切地看着曾俊:“你答应了吗,你答应啊,留在省城多好。” 曾俊一笑:“没说好呢。还是你们啊,你们扎根基层,献身乡镇,立足振兴家乡的经济发展,我要向你们学习。” 王莉松了口气:“什么人啊,说话就是急转弯,也不知道你是说的什么话,还要猜思一下,你就是讽刺我们。” 曾俊笑着:“这两年杨红民没少去找你吧,你们的关系怎么样了,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王莉瞥一眼曾俊:“你不是说过,两年时间很快吗,还让我不要惹闲事,让我老老实实地多看书,让我不闹腾,沉下心来,我可是这样做的。” 曾俊说:“我不信,你还会听我的话,你们委培班乱哄哄的,就你能洁身自好、独善其身?我听张春玲说,你们那两个委培班成了好几对呢,不知道张春玲说的成了好几对里面有没有你。” 王莉说:“我可不像你,我可是和王虹在一个宿舍呆了好几天,我看出来了,王虹对你痴情着呢,你心里想着闫美丽,和苏蓉芳谈着,你是心里有一个闫美丽,身边有一个王虹,怀里还有一个苏蓉芳,你这顾不过来吧,你还说我,你自己不老老实实看书,你自己沉不下心来,你就是道德败坏。” 曾俊说:“谢谢你,你只是说我道德有问题,你没上升到法律层面就不错了。后天你就回去了,我这离校还要一个月,这段时间啥事也没有了,我送你回去吧,顺便我也回家看看。” 王莉的眼睛在暗夜里亮晶晶地闪动着:“我还要你送,我们这么多人呢,还不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王军同学早早联系好了大巴车,一辆车就把我们一起拉走了,谁也不用家里接不要人送。” 曾俊说:“那我明天早晨送你回学校,你回去也收拾收拾。” 王莉看着曾俊说:“我明天早晨走也没早晚,回去也没啥收拾的。你忙这么长时间了,连着几天加班,你看看你都瘦了,你就好好歇歇吧。” 曾俊接道:“你还看出来我瘦了,还知道说软乎话呢,认识你二十多年,我就没见你温柔过,还好像很贤淑的样子。” 曾俊说完,立刻感觉到和王莉之间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王莉看着曾俊,眼色迷离,脸庞白亮亮一片。 王莉靠近了曾俊,低声对曾俊说:“我怎么不会说软乎话?你,你说说,你到底这几年和谁好过,是王虹,还是苏蓉芳,你,你们亲过嘴吗?” 曾俊看着王莉,王莉的嘴一张一合,说话吐出来的气息喷到了曾俊的脸上,月光下,王莉是那样的娇媚动人。 曾俊看着王莉,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揽着王莉,亲在了王莉的脸上。王莉惊醒了一般,挣扎着要站起来,但被曾俊抱着。王莉扭着头,嘴里还唔唔叫着什么。曾俊紧紧地抱着王莉,王莉几乎要躺倒在了台阶上,终于曾俊亲到了王莉的嘴唇,只是几下,王莉就转起身来紧紧抱住曾俊,和曾俊亲起来。两个人都不说话,就是亲着,忘记了一切。 刚刚还是月色满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暗了下来,黑暗笼罩了一切。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王莉系上纽扣,往下拉拉裙摆,紧紧抱着曾俊,曾俊亲着她发烫的脸庞。 王莉亲着曾俊说:“这,这,哪有这样的,第一次就亲嘴了,第一次你,你就摸了,我这今后怎么面对你,这真羞死人了。” 曾俊说:“你咋不说,我认识你二十二年了,今天我才亲到你。”曾俊说着,手从下面又伸了进去:“你比两年前胖多了,看这腿这腰肥嘟嘟的,摸着真滑溜。” 王莉拉着曾俊的手说:“你看,两年前我来找你,你说我又黑又瘦,黑不溜秋,我还不是想方设法地捂白,想着吃胖点。” 曾俊说:“又黑又瘦变成又白又胖了。” 王莉娇羞地说:“这是不是你要的样子?这都几点了,我这怎么回寝室,王虹她会怎么想,羞死了。” 曾俊说:“这就是我要的样子,走,我带你去实验楼502吧,晚上在那里休息,我有房间钥匙。” 王莉急忙说:“那我一夜不回去,王虹还不以为我和你开房去了。” 曾俊说:“那不是正好吗,那她就死心了。” 王莉亲一口道:“我知道你以前为什么喜欢苏蓉芳了,她就是肥嘟嘟的样子,她还啥啥都肥呢。” 曾俊说:“她肥她的,我又没亲过她,让她孤芳自赏吧。” 王莉抓着曾俊的手摸着自己的脸:“你说,这不是白白耽误两年吗,我两年以前来学校找你,你那时就亲我多好。你还记得前年的那天晚上吗,咱俩到河边看过陈小丽,我到你家里去了,我还躺在你床上了呢,我那么害怕,你也不抱着我哄哄我,我躺在那里就盼着你亲我呢,等了半天你都没动静,我只好自己睡了,我醒了还在你脸上亲了亲呢,你咂巴咂巴嘴继续睡,我一恼就偷偷回家了。” 曾俊说:“怎么是两年呢,我四年之前就该亲你,可能就没有河边惨变了,我五年之前亲你,那不是早断了其他人对你的念想了吗,你也不会受辱。那天晚上,你醒了咋不使劲亲我,你亲醒我,我肯定会再把你推倒在床上,还能放过你。” 王莉愣了一下,抱着曾俊:“你活该,你就是个木头,你就是故意的,谁叫你看我不顺眼,我,我从初三就想你了,从初三我的日记里都是你。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就是这样的。” 曾俊说:“你这才叫蓄谋已久呢,你是运筹帷幄、老谋深算。” 王莉说:“你没说我是老狐狸就算是嘴下留情了。” 曾俊深深地吻着她:“你就是狐狸,你是个狐仙,来魅惑我的,一贯装模作样的。” 王莉回吻着:“我就是魅惑你,魅惑你一辈子,你要是负我,我就咬死你。”王莉说着,拉起曾俊的右胳膊亲着,这里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亲了。 曾俊爱恋地抚摸着她,又解开了纽扣,退在腰间,热切地亲着。王莉欠身急速地看着周围,这高高的操场看台上,两个人赤身抱在一起,这,这什么样子啊,好在夜色如幕,掩盖了一切。 两个人来到实验楼502房间,曾俊拉了几把椅子并在一起,王莉躺在椅子上。椅子下,铺了几张废图纸,曾俊就躺在那里,两个人就手拉着手,迷迷糊糊地地说着话,一直似睡非睡。 五点多钟,早晨的微光从窗户透过来,王莉醒了,此时,不是昨晚看台上的暗夜,王莉赤着的地方光亮亮的,曾俊忍不住亲着。王莉拉扯着,但很快也就不再动弹,微闭着眼睛看着曾俊,脸色羞红,更显娇媚。王莉紧紧地抱着曾俊:“你别看了,别亲了,我受不了,这太难为情了。你欺负我的时候,你没想到亲我吧。”曾俊说:“你原来都是捂得严严实实的,你很少穿裙子,我原来又没看过,更亲不着。”王莉嘤咛一声:“谁家谈恋爱像你一样,这上来就是这样,你也给女孩子留点面子好不,上来全身都让你看光让你亲光了。”曾俊说:“毕业回家我就娶你,先亲后亲还不是一样。”王莉坐了起来,整个上身光溜溜的,她呆呆地看着曾俊:“你可不许耍赖,回去你就娶我。”说着,紧紧地抱着曾俊。 六点半,王莉轻手轻脚到王虹的寝室,几把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溜小跑地跑了出来。学校大门口,曾俊正等在那里,两个人坐上早班公交车,赶往山北大学。 山北大学女生宿舍楼前,王莉说什么也不让曾俊跟着,她回到寝室很快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然后匆忙跑出去与曾俊会合。 大教室里宽敞而明亮,一排排阶梯式的座位整齐排列着。王莉和曾俊沿着中间的通道走向前排,他们的脚步轻盈而急切。王莉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而曾俊则带着关切的眼神跟在她身后,他们找到最后排的座位坐下,王莉长长出了口气,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看看周围,拉着曾俊,躲在最后的角落里,拿出刚刚从食堂买的包子吃起来。阶梯大教室,一般是自习或开会用,有几个不上课的同学在那里看书、做作业,也有一对情侣搂抱在一起。王莉、曾俊马上就要毕业了,在学校什么事都没有,就显得悠闲自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教室里,照亮了桌面和地面。王莉和曾俊坐在一起,他们的身影在后排暗淡的光线下尤显得模糊。两个人坐在角落里,王莉指指前面那对拥抱的情侣,她的脸绯红,曾俊扭过脸来就亲住了她,侧着身子挡着一边,头低了下去亲吻着。王莉用衣服盖住曾俊的头,脸涨得通红,尽量塌下身子,不时看着前面。好在,就那几个同学,那一对情侣显然是老手,他俩没有顾忌别人,自顾自地在前面座位上忘我忙活着。 害怕遇到熟人,两个人跑到东门口的学生二食堂吃饭,吃完饭还是来到老地方。王莉害羞地指着,说让曾俊吻肿了吻疼了,曾俊才不管她说,还是热切地吻着。王莉回吻着:“就是让你亲,就是亲你,谁让你几年之前不亲我来,郝大元和张春玲、史瑞明和陈小丽,还有那个郭东风和隔壁三班的邱丽丽,人家咋早就那个了呢。”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阶梯教室的灯熄灭了,有值班的老师巡夜,两个人来到操场一角草坪上,还是暗夜如墨,天是阴沉沉的,看不见一点星光,但却没有下雨。夜里两点了,曾俊催着王莉去寝室睡觉,王莉拉着曾俊来到阶梯教室侧面,两个人跳窗进去,还是来到那个老地方,拥抱着迷迷糊糊睡觉。 早晨,曾俊催着王莉去寝室收拾东西,和同学们汇合,今天上午九点就要回家了。王莉紧紧地抱着曾俊,眼里满是泪水。王莉仰着脸看着曾俊说:“你看我的嘴肿了吗,肯定又红又肿吧。”曾俊用嘴碰一下她:“我就是喜欢你肉乎乎的嘴。”王莉笑着说:“你今后只能吃我的,不能吃苏蓉芳的了,反正我给你的是初吻,你还没告诉我,你亲没亲过苏蓉芳。”曾俊说:“你感觉不到吗,我笨嘴笨舌的,我原来没有亲过别人。”王莉的脸又红了:“你还说你笨嘴笨舌,我不相信,你看看你亲我的样子,嬉皮笑脸,啥地方都亲,像个老手老嘴。”曾俊说:“你要是不喜欢这样,我就还是改回原来的样子。”王莉说:“你改不回去了,你的本性暴露了。”曾俊说:“我在你面前始终是本色出演,我是什么样就什么样,绝对不装。”王莉抱着曾俊说:“我,我和原来也不一样了,我就是这样的。你回到家,赶快去找我。”曾俊说:“你回到家,分配的事最重要,看看是不是找找关系,还是离家近的乡镇好,县城就更好了。”王莉说:“家里哪有啥关系,回家再说。你的分配呢,你同学杨川永不是还给你操心了吗,你留在省城吗?”曾俊说:“我留在省城不就离你远了吗,看看分配再说,现在一点消息没有。”王莉的手忍不住抚摸着曾俊的右胳膊:“我不管你分配在哪里,你反正是我的了,你要是找别人,我咬死你,看我不下死了咬你。”曾俊搂着她的腰说:“你这一身肉都是我的,我不找别人,我就会去找你。”曾俊的手在王莉的腰间游离着,王莉推着曾俊说:“羞死了,这两天都疯成啥样了,该出去了,我回去收拾东西,你就回学校吧,别在这里了,回去休息去。”曾俊亲一口说:“没亲够。”王莉看看外面,窗外已是亮了起来,王莉揽着曾俊的头,脸色绯红,曾俊从上到下又亲起来。 第十九章 如愿以偿 王莉回来棠邑后,只有等着分配了,他们这一次棠邑委培了二十四人,将会被分往各个乡镇。棠邑县共十一个乡镇,各个乡镇也不一样,最远的乡镇离县城四十多里路,最近的乡镇就几里路,县城驻地的乡镇当然不用说了。除了和个人的户籍有关外,谁也不愿意被分往最远的乡镇,如张集镇、许阁乡、石唐乡,大家都不愿意分往最穷的周店乡、石寨乡,最穷的乡镇哪里有乡镇企业,也就是有不多的个体商户而已。 王莉到家的当天晚上,王家的人就聚在一起。去年,王忠从技校毕业以后分配到了青市的北方机车厂,这令王广福、冯翠华欣喜万分,冯翠华搬着板凳坐在路口炫耀了很长时间,北方机车厂那可是国营大厂,直属国家机械部,而且工厂在青市,那可是省里最好的城市,冯翠华逢人就讲,大儿子要她去青市旅游,到那里住一段时间,带着她看大海看大船,到海边洗海水澡,可自己就是没时间。 王诚在市里上职工中专,学习也不紧张,每年的寒暑假都很长,这就早早地在家里过暑假了。 王广福、冯翠华、王莉、王诚,四口人坐在那里商量着分配的事。王莉说,这好长时间了,同学们都在议论,分往哪里去,说是管分配的是县人事局、县乡镇企业局,还有各个乡镇,像经济比较发达的鱼头镇早早打了招呼,毕业的学生只要愿意去他们那里,有多少要多少。同学贾传海家在许阁乡,他说他二叔到乡政府打听了,乡领导说许阁乡没有乡镇企业,人来了就是吃闲饭,就不要人了。 王诚看着王莉说:“姐,你看,我说的对不对,你们毕业二十四人,并不是平均分配到乡镇,有的多要,还有的不要,那就有机动性了,那就不好说了。我说,咱就找找人去,最好去鱼头镇,那里有几家好企业。” 王莉张口道:“我才不去那里呢,那里离家四十多里路,我骑自行车回家,多远啊,我住在镇政府大院里,多冷清啊。我们家就是鱼亭镇的,我要求分配在鱼亭镇,名正言顺,那样吃住都在家里。” 冯翠华看看王莉:“唉,这还是大学生呢,还不如王忠的技校,王忠还分在大城市呢,昨天给我来信,让我到他那里住一段时间,到海边玩玩,我这哪有时间啊。” 王诚接道:“你就别在大门口说这说那了,你知道北方机车厂离海边多远吗,我哥的工厂在青市西边六十多公里,周围就是几个工厂,他那里就是个大村子,还不如我们棠邑县城。” 冯翠华扁扁嘴:“那还是属于青市的地方啊,还是海边,还是大厂,你姐要是分到鱼亭镇的建材厂、水泥厂,那还不如在供销社呢。” 王广福说:“供销社的几个科室也缺人,年纪都大了,我去找找供销社领导,看能不能来我们供销社。” 王莉说:“我们是定向委培,就是去各乡镇企业,去不了供销社。” 冯翠华说:“你这上了两年大学,你的道行还早着呢,县里说是为乡镇企业培养的人,你也不看看,你的同学里面有好几个县领导的孩子,好几个重要机关领导的孩子,这些人也和你们一样分到乡镇企业?你老妈也在老街混三十年了,我是不相信,领导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安排自己的孩子。” 王广福抽着烟,眉头凝成一个疙瘩,脸更显小了。冯翠华看着王广福说:“你别只是抽烟,你也想想办法,就是糊糊弄弄地过日子,一点心不操。” 王广福吐出一口烟:“我这不是说去供销社找领导吗?” 冯翠华一脸的不耐烦:“你去供销社找领导,去了供销社机关还好,要是还分到老街这边,还和你一样站柜台,这个大学有什么用啊?你也不看看现在,我们这边的生意被这些个体户挤成什么样了,哪个月发的工资都不够数。” 王广福叹了口气:“不行的话,我去唐明仁那里问问,让他给找人探探路。这都多少年没和人家来往了,这怎么去啊。” 冯翠华张口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事。你就别屈屈憋憋,咱的老脸也不值钱了,看看人家是不是还念旧情,当年可是他爷爷提拔的唐明仁。” 王广福叹了口气:“唉,也不能干舍脸,空着手去。” 冯翠华说:“那还用说,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等明天吧,我去会计那里先预支这个月的工资去,办这事也不能太小气,不能空着手去,那也要拿得出门。” 王莉说:“明天我就出去,和几个同学联系联系,看看动静。” 几天后,夜里九点,王广福从外面回来,还未进门就喊着:“有消息了,有消息了。” 王莉自然知道王广福说的啥意思,急忙问道:“咋样,快说说。” 冯翠华也急忙迎过来:“啥好消息?” 王广福擦一把脸上的汗,说道:“前几天不是去了唐明仁那里吗,他说给石寨乡的乡长打个招呼,他和石寨乡的乡长关系好,今天他给我说让王莉去石寨乡。” 王莉一惊:“爸,去石寨乡?那可是有名的穷地方,石寨乡连个乡镇企业都没有,我去那里干什么?” 王广福喝口水说:“我也是这么问唐书记的,可唐书记说这样正好。他说,石寨乡连个乡镇企业都没有,那不是正好需要人去发展乡镇经济嘛,每个乡镇都有乡镇企业办公室,到了石寨乡就不用去企业里了,就在乡镇企业办公室,就在乡政府工作,这可比去企业强多了。唐书记告诉我说,不让我声张。过几天,石寨乡的乡长到人事局,把王莉的关系转走就是了,也是沾了别人的光,听说转走的还有一个人,是石寨乡乡长的另外一个关系。” 冯翠华双手一拍:“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嘛,这没有白送的礼,幸亏我让你送得多,不然就像你那样抠抠搜搜的,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王广福说:“还是老关系在,唐书记年轻的时候我爹也照顾过他。” 冯翠华白王广福一眼:“算了吧,老关系就是一个由头,这些年有谁照顾咱啥了,还就是送礼。” 王莉也高兴起来:“石寨乡一个乡镇企业都没有,我和同学们聊起来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去石寨乡,石寨乡不只是穷,没有乡镇企业就去不了,这样的话,去石寨乡也不错,我骑着自行车半个小时就到了,来回上班也不远,天天晚上回家来住。” 王广福问道:“你那些同学有着落了吗,有几个联系好的?你下午不是又出去了吗?” 王莉说:“今天下午我和好几个同学在一起呢,大家在一起就是说的这事呗。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一批二十四个人就有好几个是县里的干部子弟,人家压根上学的时候就打算好了,毕业就不会去乡镇,有几个去了外经委、商业局、工商局、税务局,还有几个去了县直的国营工厂,结果去乡镇的没几个了,这样去乡镇企业的还不是更少。” 冯翠华欷歔道:“唉,看来你上学的时候是沾别人的光,这毕业分配还沾别人的光,说起来还是当领导好。你看看,我和你爸在供销社卖东西,你爸要是早点到供销社机关,他也早就熬上一官半职了,这还是你爷爷当时没眼光。” 王广福看着王莉说:“去石寨乡也好,和你说的外经委、商业局还不是一样,都是县财政发工资,都是坐机关,我觉得到乡镇更好,到了那里头头脑脑少,散事少,更清闲更随便。这,还要给你买辆新自行车,来回骑着上班。” 又过了几天,王莉和几个同学见面,大家基本上自己的单位都定了,说起来也无所顾忌,小地方就是这样,别人有关系有门路也是正常,大家只等着正式的分配通知就是了。 对于王莉来说,也没有特别的选择,能够上学,能够上班,自己可以自食其力,这就够了。 夜深了,王莉悄悄走出家门向西走去,不知不觉间来到曾俊的家门口,放慢脚步,停顿一下,又向西走去,待来到小胡同要转弯的时候,才忽然停住脚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变成习惯了,那家伙还在省城啊,他又没回来,我就是老是想他。王莉急转身,向家走去。 王莉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伸到书包里,摸着那块棉纱,不觉又心神起伏,又回忆起了在工学院和曾俊他们在一起的几天,回忆起了那不可思议的两天,不觉脸红起来。王莉回忆着每一个细节,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看过小说、电影,也和女同学聊过这事,班里也有几对谈恋爱,可人家哪有自己这样的,连拉手都没有,上来就是亲嘴,上来衣服都拉开了,上来就是光溜溜的,他把自己都亲遍了,自己也把他亲遍了,这两个人都疯了,这明明是仇人,怎么就变成了恋人呢,这反差太大了。这些天,翻来覆去地就是想着,就是想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会分配到哪里去啊,他会和王虹一起分配到省城吗,他还是会分配到市里。不行,我要去找他,想死他了,就想亲他,就想让他亲。 第二天,王莉跟冯翠华说,泉南的同学来信说,让她过去玩,反正分配的事情都定了,自己就过去玩几天,人家一直对自己挺好的。 自从王莉落实了分配,冯翠华这些天一直心情很好,站在家属院大门口的时候明显多了起来,听王莉这样说,也爽快地答应,反正去汽车站买上票就能一票直达。 还是等待分配的时候,此时的学校就是最后的狂欢时刻,每天同学们就是聚餐、打牌,毕业纪念册都早早写好了,这就是人生当中最松闲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候。 下午,午睡一会,也没有其它事情,曾俊就来到学校健身房,过来打发时间。 大四的学生快要走了,没有几个人来撸铁,大一、大二、大三的学生正在忙着期末考试,更没有时间来锻炼,宽敞的健身房只有五六个人。 曾俊举着哑铃,眼光瞥向一边,窗户外人脸一闪,不会吧,不会是她,她不是回棠邑了吗,自己肯定看错了,这几天老是想着她,肯定是有幻觉了。 曾俊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肌肉,再次抬头,这次看清楚了,窗户上贴着一张白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手举起来正向自己招着。 曾俊大喜,放下哑铃,抄起自己的衣服,健步往外跑去。 曾俊来到健身房外,王莉正站在那里,脸色绯红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夏季的阳光温暖而明媚,照耀着美丽的校园,王莉穿着一条洁白的裙子,裙摆随风轻轻摆动,透露出一丝青春的活力,她还是扎着两条辫子,披在肩上,阳光透过树梢,在她的发丝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面容清秀,皮肤白皙,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害羞又惊喜地看着曾俊。她的身后,是大操场旁绿荫如幕的大树,有鸟儿在欢快地鸣叫着,迎着阳光看过去,王莉的全身被阳光所笼罩。 曾俊看看左右,上来就抱住王莉亲起来。王莉扭着脸,打着他,这时,正是下午,来回都是人,怎么能在这里亲嘴,但没办法,这家伙抱得太紧了,只有让他亲着。 终于,曾俊松开了王莉,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没做梦吧,我明明亲的这个嘴软乎乎热乎乎甜乎乎的。” 王莉喵一眼周围,热切地看着曾俊说:“我从天上来的,你就是在做梦,你梦到和一个仙女亲嘴呢,仙女好害羞,哪有你这样的,你看看都是人。” 曾俊拉着王莉:“走,我的仙女,我找个地方好好亲亲你。这段时间是毕业生狂欢的时候,老师看见我们喝酒都不管了,看见亲嘴的更不管了。看见他们亲嘴,我就馋死了,就想快点回棠邑和你亲嘴,做梦都想着亲你。” 王莉看一眼曾俊说:“你看你身上的汗,快去洗洗。这不是给你送来了吗,就让你好好解解馋,你看你垂涎欲滴的样。” 曾俊上下看着王莉,故意咂巴着嘴说:“这没有多少天啊,我怎么看着你更俊了,脸上更显滋润了,你这是不是爱情滋润的。” 王莉摸着自己的脸笑着说:“我原来就是这样吧,我早过了女大十八变的时候了,只是原来你不看我,你看着别人呢。” 曾俊说:“你怎么不在家,你怎么来了,分配的事情怎么样了?快告诉我,我一直担心呢。” 王莉说:“我分配到石寨乡了,在乡政府,石寨乡没有乡镇企业,就在乡政府的乡镇企业办公室,嘻嘻,还不错吧。” 曾俊拉着王莉的手:“这样就很好了,怎么也要祝贺祝贺,我回寝室去拿东西。” 王莉拉着他说:“不急。我们上班报到还有几天,我,我想你了,就想着过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曾俊笑起来:“就这段时间,我们班好几对男女同学关系都公开了,也不一定都能分配在一起,就是没羞没臊地秀恩爱,我就想你,你就来了,解我的相思愁了,我不要眼馋他们了。” 王莉抬着脸,笑着:“我不信你想我,你和王虹去秀恩爱啊,苏蓉芳也没放暑假,你还要馋人家啊,你还能闲着。” 曾俊说:“现在不一样了,我就看着我的这仙女俊,就是想着你的甜丝丝、粉嘟嘟、滑溜溜。” 王莉的脸红了:“你看你说的什么呀,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我哪次来找你,看见学校大门口橱窗里你们健美队的照片,一看你就是露着一股下流样,你就不能用好听的词语形容形容。” 曾俊说:“橱窗里放的可是我们健美队专业水准的照片,不然也不能放那里吧,你是看我的眼光有问题,不是照片有问题。好,那我听你的,我就这样说,我抱着王莉,拉开了她的衣衫,以下省略三千字。” 王莉的脸更红了:“好,意境悠远,含义深刻,有想象空间。你先回寝室,我在楼下等你。” 曾俊说:“你跟着我上楼吧,我也让他们看看我的正牌女友。” 王莉推一把曾俊:“你快点去吧,别黏糊了,我不上去,你同学看见我,这才走了几天就来找你,他们会怎么想,羞死人了。” 一会,曾俊回来了,挎着书包,里面是碗筷、茶缸啥的,手里还提着暖水瓶。两个人直接去食堂吃饭,吃过饭曾俊要拉着王莉去教室,王莉拉着他说:“还是去操场看台吧,那里坐着最好。” 曾俊说:“那里晒了一天,太热了。” 王莉娇媚地看一眼曾俊:“我就是去那里,你在那里第一次亲了我。” 两人来到大操场,先是在草坪上,待到太阳下去,暮色弥漫时,两个人还是来到看台的最上面。 王莉在这里的几天,两个人都是早晨早早见面,白天去大教室,晚上就去操场看台,或者去实验楼502室,每天晚上都是很晚才去女生宿舍借宿。 第二十章 情定校园 来了一周,王莉要走了,大教室的角落里王莉搂着曾俊。 曾俊摸着她的小脸说:“这都七天了吧,家里肯定着急了,肯定会想着这如花似玉的女儿被谁拐走了。” 王莉笑着说:“他们没想到的是,我被人从棠邑老街的路北拐到了路南,离我家才二百米远。我不想走,到家后,到哪里和你见面啊,你家不能去,我家也不能去,到河边去我害怕,你都是到很晚才去河边。你说,我想你了怎么办?” 曾俊手摸着她的腰说:“不要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莉探身亲一口曾俊说:“上次我回家之前在这里呆了一周,这次又一周,好幸福。” 曾俊说:“你看你的样子,像度蜜月的样。” 王莉说:“就是比度蜜月还甜,这一周就是度蜜周。回到家这事那事,在学校就是好,就是吃饭、睡觉,就是和你在一起。” 曾俊说:“下午回家后,你就在家好好等着,我也就是这几天了,拿到分配报到证我就回家。” 王莉嗯了一声:“那你谢谢人家王虹、闵海霞,我在这里住了好几天,羞死了,我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人家。” 曾俊说:“没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好同学好朋友。昨天晚上,杨川永在寝室等着我,也没有回家,他和郎卫军、李锐就等着我回去,我们几个喝酒喝到三点。这几个家伙就等着我回去,给我庆贺呢,祝贺我终于脱单,终于情定王美女,几个人哈喇子流一地,都眼热我找了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街花艳压系花。” 王莉痴痴地笑着:“你看,我可没说自己俊吧,是你同学说的,你白捡了个大便宜,大便宜围着你转了许多年,你终于捡起来了,嘻嘻。” 曾俊说:“我自己还想着,就王莉那个天天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天天眼睛呆呆地,说话冷冰冰,我认识她二十二年,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她,哪有什么娇滴滴?后来我又一想,可不是的,就这一段时间,王莉变化太大了,反差太大了,还会跟我撒娇了,还会温柔了,惊艳得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这怀里可不是抱着一个娇滴滴俊溜溜的美人。” 王莉的脸红润润的,扑在曾俊的怀里:“你才看见我好,你早就该看着我呢,我可是几年前就看着你好,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曾俊说:“杨川永、郎卫军给我说,你上次走后,他们几个在一起,还有王虹、闵海霞,就在一起聊,说你是我的女朋友,王虹说自己也想开了。你这次来,王虹、闵海霞也就认定你了,你就是我的正牌女友。” 王莉扭捏着,脸色更红了:“你说,我是你的同学,还是你的正牌女友,还是我们老家说的对象啊,到底哪个称呼啊?” 曾俊说:“你看你的样子,就是个笨样子,今后我就喊你拙荆。” 王莉搂着曾俊说:“那拙荆不是老婆吗,不是结婚的吗,说不定还有孩子了,我怎么从仙女一下就晋升为拙荆了?” 曾俊的手摸了上去:“哪哪都亲了,哪哪都摸了,都复习了好多遍了,你笨手笨脚的,不就是拙吗,哪里还有一点仙气,我就等着和你回去结婚,回去和你柴米油盐,和你一起生儿育女,和你白头到老过日子呢。。” 王莉身子又是一软,眼里有了泪:“什么都亲了都摸了,真难听,不过我听着怎么那么动听,我爱你,我终于等到了你,我等着你娶我,我等着和你过柴米油盐的日子。今后,我就是你正牌的拙荆了,那些个冒牌的、假牌的,你可不能再招惹人家了。” 下午,王莉乘长途汽车回棠邑,两次在学校和曾俊在一起,加起来也就是半个月,这是她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半个月。 终于,毕业了,同学们都拿到了分配报到证,就要奔向人生的另外一段旅程,就要各奔前程了,两个月的躁动不安,两个月的期待热望,终于要结束了。 杨川永来到曾俊的寝室,大呼小叫,最好的几个同学都如愿以偿,家在省城的杨川永自然分配在省城,有他爸爸的操心,他的分配单位几乎是做好的,李锐也分配在了省城,而郎卫军则回到老家,去了那里最大最好的国有企业,也是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闵海霞来叫曾俊,晚上,几个人又聚在了一起。学生食堂聚集了五六桌,看来都是和曾俊他们一样,都是吃的散伙饭。 四年的同学情谊,说不完的话,时间差不多了,王虹也喝多了,已经满脸通红。王虹看一眼曾俊,喝空一杯啤酒,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王虹趴在桌子上,头发盖住了脸,肩膀抖动着,呜呜哭着。几个人都沉默不语,闵海霞的眼里也有了泪光,她搂着王虹的肩膀,恨恨地看着曾俊。 曾俊站起来,摇摇头:“闵海霞,你扶着王虹回寝室吧,我们也这就回去。” 曾俊要走,闵海霞一把抓住了他:“你敢走,我这就和你翻脸。” 曾俊只好坐下,杨川永招呼郎卫军、李锐起身,闵海霞也站了起来。曾俊急忙伸着手,要拦住他们:“别走,一起走吧。” 闵海霞按着曾俊说:“在一起四年了吧,王虹对你怎么样?你自己说,她明天就要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你今天晚上必须陪她,必须哄好她。”说完,闵海霞手一摆,四人就走了。 食堂里还有两桌散伙饭没有散场,食堂阿姨已经灭掉了其它的灯,偌大的食堂只有两盏灯还亮着,灯光照下来,照着王虹趴在桌子上的脊背。 曾俊拉拉凳子,凑近王虹,手伸出去,停一下,放在了王虹的背上,就这一下,王虹抬起头来,一下就扑在了曾俊的怀里,呜呜地哭起来,曾俊的手慢慢地拍着王虹的背。 王虹抽噎着说:“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是因为你,我才回去的,要不是你,我也分在省城了,这我还能在省城吗,我都忍受了几年了,我不能在这里受你的冷落了,我受不了,呜呜。” 旁边桌上的同学,看着这里,那边也有一位同学喝多了,也哭起来,曾俊尴尬地向他们笑笑,那是电子系的几个家伙,其中一位就是曾俊在健美队的队员秦家明,他端着酒杯走过来,对曾俊说:“曾俊,干一杯呗,别嫌我说你,这都到啥时候了,你还带着嫂子在这里叽歪,快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一向是我们健美队的主力,我可从来没见你怂过。” 曾俊喝掉杯中的酒,拉着王虹,王虹还是在那里趴着不起来。 秦家明过来,转着曾俊的身子,把王虹往曾俊的后背上拉。曾俊笑笑,只好躬身背起王虹,好在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学校健美队的主力,背起大身板的王虹也不在话下。身后,是秦家明刺耳的口哨声。 曾俊背着王虹,出了食堂大门,不知道往哪里去,走到路口,还是把王虹送到女生宿舍吧。曾俊刚一转弯,背上的人紧紧地抱着曾俊的脖子挣扎着,嘴里咕噜着:“去操场,操场。” 曾俊只好背着王虹向操场走去,明天,许多同学就要离校了,今晚几乎就是不眠之夜,操场上还有喝酒的同学、聊天的同学,还有几对情侣搂抱着。 曾俊背着王虹走着,不知不觉来到看台下,伏着身子要把王虹放在草坪上。王虹就是不撒手,拖着曾俊,最终两个人都倒在草坪上,王虹还搂着曾俊的脖子。曾俊去拉王虹,王虹不松手,就那样任王虹搂着。 王虹抬起头,月光下,王虹满脸泪痕未干,两只明亮的眼里泪水涟涟闪着光。王虹伸着嘴要来亲曾俊,被曾俊捂住,王虹低头又呜呜哭起来。 过了很久,王虹终于不哭了,但还是抱着曾俊:“你说,你和那个王莉从啥时候开始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曾俊说:“我和她没什么啊,你都知道啥了?” 王虹说:“就她上次来,我们从实验楼502室干完活的那天聚会完,第二天早晨她才回寝室,她肯定和你在一起待了一晚上,她的那个裙子全身都是皱褶,还不是被你搓巴的,我看她的脸色那就是被男人宠幸的样,脸上忍不住地像开了花似的。” 曾俊愣了愣,说道:“是的,就是那天晚上,我在这个看台上第一次亲她,夜里我和她到502室去了,你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们就是,就是亲嘴,别的没干,哪里来的宠幸啥的。” 王虹叹了口气:“算你还实在,你们出来后,我几个地方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跑到这高台上来,我看见你和她在这高台上亲嘴,你,你把她的裙子都扒下来了。” 曾俊大惊:“你,你看错了吧,我,我扒裙子也只是亲亲,其它的没干。” 王虹说:“你没感觉到吗,我那天知道以后,我就回家了,我太伤心了,在家待了一个星期才回来的。我也想通了,这就是爱情吧。你给我说说,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给闵海霞说。” 夜更黑了,曾俊躺在那里跟王虹说着和王莉的交往,说着两家的恩怨是非。 王虹沉默着,忽然说道:“你,你们两家从前就是仇人啊,就那天晚上在看台上,你们就亲上嘴了,你就把她的裙子扒下来了,那她这次过来,这几天你肯定还是天天扒她的裙子,这进展太快了吧,王莉就是一只发情的小母狗,上来就和你粘在一起了。” 曾俊尴尬地一笑:“你快松手,我和你这还在一起呢。” 王虹嘤咛一声:“我不松手,这就是命吧,我苦恋你四年,你是知道的,我都不如王莉的那两天,这就叫有缘无分吧。” 曾俊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和她家几十年的恩怨了,两家从爷爷辈就势如水火,我和她同学那么多年都没有说过话,你也知道的,她在泉南上了两年大学,她在前年开学的时候来找过我一次,我从来没找过她,这有两年的时间都没见过几次面,你说这见面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衣服是脱了,就是亲吻,好几次我都一,好在我都忍住了。” 王虹笑起来:“别说我损你,你就是忍不住也不为过,你看我们班的那几对,哪一个不是什么了的,你要是和我的话,我早和你也什么了。” 曾俊拍拍她:“对不起,是我耽误你了,你这还是完璧之身,纯洁无瑕,多好。” 王虹一下支起身子:“曾俊,你,你要不,我,我…….” 曾俊急忙捂住她的嘴:“我明白你的心,这就行了,还能怎样。我看得出来,这几年我们班里系里还有谁对你好,你也找一个,你毕业后也要找啊,最后还是要结婚、成家,我是肯定会娶王莉的。” 王虹躺在草坪上:“我没喝醉,我刚才听你说,你爸爸和她妈妈年轻时的故事,我怎么感觉你和王莉的关系那么让人心里不踏实啊。王莉是真漂亮,脸蛋真好,那种带点抑郁的气质真动人,你看上她也正常,别说是我,就是那个电气系的朱雨灵你也没看上。不过,你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我怎么感觉她脸上罩着一层什么气,我感觉你和她走不远。” 曾俊一笑:“说起来你们是情敌,你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王虹说:“你可别这样说,工学院的女生虽然少,咱工学院女生的素质素养可是吊打医学院、师范学院、财经学院的女生,这是省城高校都认可的,我可不会丢我们工学院的人,她在这里的时候我可是对她很好。” 曾俊说:“我知道,那我那代表拙荆谢谢了。” 王虹叫了起来:“什么,拙荆,你这什么难听的叫法?这也没谁了,你们还没在一起过日子吧。不过,你这样称呼她也是恰如其分,就她那样的,高考三次,还是降分上的委培大专,你说我和苏蓉芳是不是吊打她,这智商堪忧啊。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可别后悔,你就是让她的俏脸迷了眼。” 曾俊说:“不后悔。那个,还有一件事,对不起了,就是分配的事,你都内定省城了,你又要求回原籍了。” 王虹叹口气说:“我也是临时变化的,不是看见了王莉被你揉搓成那样了吗,就和家里说了要回去,家里有关系找到机械厅,我就回去了,我老家那城市也是沿海大城市吧,欢迎你和王莉结婚的时候到我们那里度蜜月。就是,你这分配到泉南了,你和王莉还不是两地分居,我看你怎么解决生理问题,上来这一个,你就急急地一晚上就揉搓了。” 曾俊说:“都怨我,我要是一年级时就和你好,或者就和苏蓉芳好,我也不用憋四年了,也不要那么急了。” 王虹趴过来搂着曾俊:“一看你就憋得不轻,天天去健身房,经常到台上和那帮搞体育的释放能量。你现在还是憋着呢,要不要释放释放,我给你搭把手。” 曾俊笑着,拉着王虹的手:“谢谢,王莉等着我呢,她也等不及了,不然她还能从棠邑找来,就这两天的事,回去我就办了她,找她释放去。” 王虹搂着曾俊说:“够你受的,还有一个医学院的苏蓉芳呢,我原以为她是你的正牌女友,结果你这假道伐虢,看你回去怎么向苏蓉芳交代。就苏蓉芳那样,哪哪都长得有模有样的,没想到这几年你竟然忍住了,就是没下手。” 第二十一章 喜出望外 要离校了,杨川永、李锐来送曾俊,两个人都分配在了省城,自然不要着急。杨川永对曾俊说,既然你分配到了第五机床厂,那就把行李放到我家里,你从家里回来的时候,从我家里拿到厂里就行。曾俊说,还是带回家去,该拆洗的该换的家里也好办。 曾俊回到家里,终于毕业了,终于能挣工资了,全家人欢天喜地,曾俊是曾来禄、苑莲英两口子的四个孩子里,最省心的,最骄傲的,两口子自是很高兴。 曾俊到家时,家里人都已经吃过午饭,苑莲英急忙说要去做饭,曾俊拦着说,自己不饿,吃一点就行。 随便垫巴一下,曾俊说一声,我出去一下,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午后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大街,阳光灼热而刺眼。曾俊顺着京杭二路飞快地骑着自行车,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城南,路西就是曾俊去的山北机床附件厂。 山北机床附件厂,从厂名就可以看出,以山北打头,而不是棠邑县的企业那样,以棠邑打头,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家省属企业,从厂名也可以看出企业生产经营的产品。 山北机床附件厂,曾经是一家省属企业,生产军工产品,后来下放到地方,慢慢转为生产民用产品,现在生产机床附件。虽然经过了几次波折,但工厂有职工一千多人,还是国营企业,架子还在,借助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企业也进行内部体制改革,企业面向国内、国外两个市场,生产经营两旺。在棠邑县,除了酒厂以外,几百家企业里面,山北机床附件厂的效益是最好的。 曾俊来到厂大门口,有门卫打电话到办公室,很快从里面出来一人,正是山北机床附件厂的办公室主任王光勇,见到曾俊,急忙握手迎着。 王光勇领着曾俊,一边走着一边说:“我和刘厂长说了,就等着你这几天回来呢,你来了就直接去技术处。” 王光勇领着曾俊,来到厂长办公室,厂长办公室里坐着两人,王光勇介绍,一位是刘自清厂长,一位是王振军书记。 曾俊坐下,和刘自清、王振军交流后,站起来,跟着王光勇来到办公室。 王光勇拉一把椅子,让曾俊坐下:“你看到了吧,厂长和书记都很欢迎你,这几年我们厂快速发展,正需要大中专毕业生,你来到这里专业对口,回到家乡,什么都方便。至于你的分配报到证,这个就不要你管了,明天我就跑省机械厅,把你的关系转过来,第五机床厂和我们厂都属于省机械厅管辖,我去那里办手续也会很方便,不要你管,我自己去就行,估计几天就可以办好。我们厂也给上面打报告了要学生,可是省工学院的学生你还是第一个来厂的。” 曾俊离开办公室,站在机床附件厂门口,远远地向厂区看去,这果然是一家老企业大企业,厂道路两旁的法桐树高大笔直,彰显着企业历史的悠久和光荣,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树干粗壮而挺拔,树枝繁茂,遮天蔽日,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语,又似在歌唱。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随风摇曳的光斑。 路两旁是花坛,盛开的鲜花点缀在法桐树下,色彩斑斓,竞相开放,红的、黄的、紫的,各色花朵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没有什么名贵的花,却顽强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偶尔有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穿梭,给这静谧的场景增添了几分生机。在这片繁忙的厂区内,法桐树下的花丛犹如世外桃源,给人以片刻的宁静和远离尘嚣的感觉。 远处,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在厂房间穿梭,机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现代工业生产的图景。而这些高大的法桐树和绽放的鲜花,却让这份忙碌多了几分宁静和美丽。 曾俊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自然与工业的和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这里就是自己将要待下去的地方。 曾俊回家,不一会曾雪也回来了,自行车把上挂着一块肉、一个西瓜。见到曾俊就喊着:“哥,你回来了,我听咱娘说,你分到省城第五机床厂了。” 苑莲英出来,站在堂屋的枣树下:“你妹妹到家听说你回来了,就出去买肉,说是今天炖排骨,明天早晨再去你表哥那里买羊肉。” 曾俊拉了两把椅子,放在枣树下,娘俩坐下,苑莲英问道:“你这在家待几天,几号回泉南?”曾俊说:“我要待上一周吧,也不急,先休息放松一下。” 曾来禄回来了,拎着两个西瓜,曾俊忙接过来,忙着洗洗,把饭桌从屋里搬出来,把西瓜放在桌子上切开。这时曾杰也放学回来了,一家人吃起来西瓜。 曾杰一边吃着西瓜一边说:“哥,你这分到泉南,那明年芳芳姐姐毕业,也要分配到泉南了,不然不就是两地分居了。” 曾俊急忙说道:“你这初中还没毕业就操那么多心,你的学习怎么样了?” 曾来禄哼了一声:“就怕别人问他学习怎么样,天天也不知道干的什么,学习一点也不用功。” 曾杰喝一口西瓜说:“爹,你四个孩子,我哥拔了个猛,我姐姐初中毕业,我二哥初中毕业上了职工中专,我起码要超过我二哥、我姐姐吧,你也不要期望太高,这叫比上不足,比下绰绰有余。” 曾来禄叹口气说:“就看你初中毕业考高中了,我已经和饲料厂的石厂长打招呼了,你要是考不上高中,你就到饲料厂上班去。” 曾杰站起来:“我不上班,我就考大学,我要上军校。” 苑莲英说:“初中毕业就让他去上班,那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到饲料厂能干什么?” 曾杰叫着:“我才不去饲料厂,我还不满十八岁,那就是非法用工。” 曾来禄沉着脸:“那你就好好学习,别天天恋着玩。” 吃过晚饭,看过电视,曾俊回到房间,曾峰还没有放假,屋里就他一人。 十一点半,曾俊溜出家门,向东走去,走了两个来回,站在供销社家属院门口右前方的暗影里。 已经十一点多了,也许王莉不知道我来,也许睡了吧,曾俊正要回家时,路北的大门口人影一闪,曾俊就知道是王莉出来了,曾俊迈步向西走去。 田老三店门口的灯已经灭了,偶尔有行人走着,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天空是暗蓝色的,几点星星远远地闪着隐约的光,只有月光普照大地。 曾俊来到凉亭,凭栏看去,西越河水在月光下闪着细细的波纹,缓缓流淌。 王莉轻盈地走过来,迈步登上凉亭,拉着曾俊,说一声想死了,就吻了起来,两个人吻了好久,紧紧地搂抱着。 曾俊托起王莉的脸,月光照在王莉的脸上,她的脸白得透亮,眼睛闪着温柔的光。 曾俊说:“我走了两圈,以为你不出来了呢。”王莉说:“我下午从你家门口过,闻到肉香了,就知道是你差不多回来了。我出来倒水,看见你了,等他们都睡熟了才出来的。”曾俊说:“你是属狗的啊,就是鼻子尖。走,咱换个地方吧,河边你害怕。”王莉嗯一声:“不换地方了,就在这里你和我第一次月上柳梢头,你看,今夜的夜景多美,月亮如水,杨柳依依,我和你,就是月上柳梢头。不害怕了,抱着你就不害怕了。你快说说,你分配到哪里了,急死我了。”曾俊说:“我是统一分配的,分配到第五机床厂了,仅次于第一、第二机床厂,效益很好的大企业。”王莉说:“我太高兴了,你看,你们分配都是省城的大企业,我们就是乡镇企业。”曾俊说:“哪里都一样,都差不多。”王莉抚摸着曾俊的脸说:“那苏蓉芳还要一年毕业,她在那里陪着你,她肯定也要求分配在泉南,你会不会不要我了。”曾俊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可不是史瑞明,我是抱定和你结婚,和你厮守一生的,你是我拙荆。”王莉亲一口曾俊:“别提史瑞明了好吗,还提那干啥,我这可是让你亲了。”曾俊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上班啊,通知了吗?”王莉说:“有同学昨天就去单位报到了,今天就上班了呢。我们也给通知了,统一在下月的一号上班,这也快了吧。”曾俊说:“不急,有的是时间上班,这要是上班,还不是三十多年,就这几天痛快的日子,好好享受享受吧。”王莉说:“我后悔回来早了,在学校和你再待几天多好,这几天我多想你,你想我吗?”曾俊说:“我哪哪都想你。”曾俊说着,手在裙子下摸着。王莉拉着曾俊的手:“别动,这月光太亮了,看得太远,那边有人过来了。” 曾俊站起来,拉起王莉:“走吧,太晚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来到了曾俊家门口,王莉推着曾俊,曾俊闪身拉着王莉进门,轻轻掩上大门,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西屋,进屋两个人就抱着,倒在了曾俊的床上。 很久,两个人才停止了亲吻,月色如水照在王莉的身上,王莉娇羞地紧紧抱着曾俊。曾俊亲一口王莉说道:“我来的头天晚上,杨川永、郎卫军、王虹、李锐、闵海霞,我们几个吃散伙饭,他们几个知道我俩的关系了,王虹问我到底和你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我说就差那一层纸没捅破了,我回到棠邑就捅破那一层纸。”王莉低声说道:“这衣服都脱光了,哪里还差一层纸?”说完,又好像明白了曾俊的意思,娇羞地埋头说道:“你们怎么什么话都说啊,脸皮怎么那么厚啊。我反正无所谓,他们又不是我的同学,我今后也见不着他们。那,那个,那层纸早晚会让你捅破。”说完,又亲起来。月光下,曾俊看着王莉,忽然说道:“拙荆,我怎么感觉你的腰又肥了?”王莉扯着裙子盖着自己:“你别看我,我现在在家没事,就是吃喝,就是想你,还能不胖。”曾俊说:“说的为伊消得人憔悴呢,你这想我还想得胖起来了?”王莉说:“你今后在泉南,我在棠邑,这两地分居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我还不想得你瘦起来。”曾俊说:“不管胖瘦,你都是我的,反正也亲不够,你快回家吧。”王莉欠起身来亲着曾俊:“你去泉南上班,我去送你,送到你单位去,让你好好亲。” 孩子上班,对于两个家庭来说都是大事喜事,冯翠华在老街东头走来走去,在老朱家的门市部逢人就聊着天,女儿大学毕业了,分配到乡政府了,那是政府机关,比我们供销社,比企业要好得多,天天陪着领导,将来那还不是大有前途。老朱媳妇也忍不住插话:“那是,还不是你培养的好,这几个孩子都越来越有出息了,王忠也在什么北方啥厂上班了。”老朱白一眼自家媳妇:“王忠那可是大厂,大国营工厂,可不是棠邑的小工厂,厂子还在青市,旅游城市,你们想去还不是立马就走。”老朱媳妇看向西面街面:“听说,曾家大儿子也分配了,分到了泉南的一家什么工厂,想起来了,是第五机床厂,你说这机床厂就机床厂呗,都排到第五了,还能有多好。”冯翠华接道:“就是,排到第五了,也好不到哪里去。”老朱看着两个娘们叨叨,暗自笑笑,不再说话。 过了有四天,曾俊骑着自行车去山北机床附件厂,来到办公室,找到王光勇,王光勇看见曾俊就叫道:“小曾,我正想找人给你捎信呢,昨天我把你的手续办好了,咱厂也曾经是省厅直属企业,到厅里办个事利索地很。我给厂长汇报了,你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你随时可以来上班了。” 曾俊骑着自行车回家,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自己分配到泉南第五机床厂时没有感觉,这机床附件厂给了报到通知,自己好像也没有啥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不知道回家怎么给家里人说。 晚上,吃过晚饭,一家人聚在一起,曾俊说,泉南第五机床厂效益不好,自己和山北机床附件厂的厂领导见了面,人家欢迎自己到厂里去,就把自己的手续给办过来了。 曾来禄听了,愣了片刻说:“我走南闯北也去过不少地方,其实在哪里生活都一样,在哪里好好干都会有出息。” 苑莲英呆了半天,说道:“我还想着我大儿混大城市呢,也好,你们子妹几个都偎着我,我才高兴呢,你看你三舅,在哈尔滨安家,这多少年都不回来一趟,他想老家想你姥姥的时候都抱着头哭。” 曾俊转身出去了,他知道自己的父母盼着自己好,也想着自己去大城市,但看到自己回来,虽然感到突然,但也不是不好接受,很快就坦然了。 夜里,十一点多了,看见王莉从家里出来,站在暗处打着伞的曾俊,转身向西走去。来到曾俊家大门口,曾俊推门进去,两人直接来到曾俊的房间。屋外,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曾俊和王莉则疾风暴雨般亲吻着,两个人搂抱在了一起。 屋外,是雨声风声,掩盖了屋内的声音。 许久,王莉喘息着问道:“你哪天走啊,我去送你,我给家里都提前说了,说是去泉南玩,老妈说我疯,还不让我去,反正我又不到上班的时间。” 曾俊抓着亲着,抬起头说:“拙荆,你确实疯了,憋了几年一下就疯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你听了肯定高兴,千万别疯,我今天去山北机床附件厂了,人家把我的调令办好了,我不去泉南第五机床厂了,我去山北机床附件厂上班,可以随时上班去,我明天就去上班。” 王莉支起来身子:“什么,你说的什么?你不是骗我吧,你就是没个正形。” 曾俊伸嘴亲一口:“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泉南回来就去机床附件厂找他们了,昨天人家给办好了,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怕你担心,怕你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曾俊断断续续说着办理转调的事。 王莉坐在那里沉默着,忽然大叫一声,趴下去疯了般亲起来。 屋外,风声雨声更大了,连着几个闪电,照亮了两张喜悦、幸福的脸。 第二十二章 小小女友 曾俊和王莉都上班了,曾峰放假了。曾峰回来,在整个老街引起了轰动,因为曾峰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他说是他的女朋友。说起来曾峰也十八岁了,谈恋爱也正常,只是他带来的女友太不正常了,街上的人见了,上来就说那是曾家老二的小女友,之所以称为小女友,不只是因为小姑娘小巧玲珑,而且年龄太小了吧,看起来就是初中生,十五六岁的样子,最关键的是小女友长着一张娃娃脸,眉目如画、唇红齿白,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带着不谙世故的样,而且两个人也很招摇,小女友穿着一件洋红的连衣裙,关键是连衣裙太短,露着白生生的半截腿。 曾峰领着小女友进家,介绍说是女朋友赵娜娜,放假了来家里住几天。 一家人在一起吃过晚饭,碗一推,曾峰拉着赵娜娜就走,赵娜娜回身摆着手说:“我们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两个人走了,家里的人面面相觑,曾雪还端着碗,瞪着眼睛看着苑莲英:“咦,这两个人的秉性一模一样啊,你二儿子从来都是碗一推就跑,这赵娜娜也是,啥也不干,就是吃饱了出去玩。你听她刚才说的话,完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曾来禄长出了口气,没有说话,苑莲英说:“雪妮子,你不是说上次老二来的时候,给你说过一嘴吗,他怎么说的?” 曾雪说:“上次五一节他回来的时候给我说过,说是他谈了个女朋友,家是嘉城的,家里就这一个独生女,父母都在机关单位上班。我也不知道他那时就是打预防针,这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带到家里来了,这小姑娘太小了吧,就是个好玩的小孩子。” 苑莲英说:“他俩在学校里,我们管不了,既然来了,来家里了,我们就好好招待,玩两天就赶快让老二把她送走,这在家里别惹出事来,再说了,娜娜的父母要是知道了,那还不急疯了,那还不找来。今天晚上,让她跟你睡,你可看好她。” 曾雪嘟囔着:“他们两个大活人,我怎么能看住,这跑出去了,谁知道疯哪里去了,还怎么看?” 第二天,老朱家的门口,冯翠华、老朱媳妇、余家大娘又拉了起来,老朱媳妇张嘴就说:“你知道呗,就曾家那二小子,这才十几岁,领回来了一个小姑娘,在街上、河边逛过来遛过去,真显眼啊。” 余家大娘说:“你看那小姑娘,穿的裙子走起路来就像一团火,那还能再短吗,那都露着半个腚帮子了,咱老街上可没有这样的。” 老朱媳妇说:“曾家二小子不是上的职工中专吗,就那学还不是白混,就是在那里混日子,混上几年拿个毕业证,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冯翠华一怔,没有说话,自己家的王诚不也是和曾家二小子在一个学校上学吗,自己还嘚瑟呢,没想到老朱媳妇把职工中专看的啥也不是。 余家大娘嘁了一声:“你别管人家能不能学到东西,曾家二小子混了个媳妇,这就大赚了,你别看两个人小,你看那样子,说不定啥事都干了。” 老朱媳妇说:“我看,这条街上还得看曾家的男人,曾家大儿子和西头苏家的闺女也正好着呢,苏家闺女只要是放假,就三天两头地往曾家跑,这曾来禄当年就是这样,你说曾家的男人怎么那么吸引人。” 余家大娘接道:“就那曾来禄,你看看,一把年纪了,还是和年轻的时候差不多帅,这曾家的男人都是这样。”余家大娘说到这里,看一眼冯翠华,才感觉到说多了,急忙止住了嘴。 老朱媳妇说:“谁还不是这样说的,不过这两个孩子太小了吧,也就是谈着玩,离结婚还早着呢。这要是说起来,几个孩子结婚那也都是连上了,那不是说结婚就结婚。” 余家大娘嘿然一笑:“冯妹子,你家二小子也在职工中专啊,这也不能输给曾家,也让你家二小子在学校找一个女朋友啊,领回来让我们瞧瞧,职工中专里女孩子还不是有的是。” 冯翠华讪讪道:“孩子上学就要有个上学的样,王诚说他们的课程很紧张,老师抓学习可紧了,他又不和曾家二小子在一个班,再说了,十几岁的孩子啥也不懂,那不是瞎胡闹腾吗。” 冯翠华回家,看看屋里,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王广福肯定是去河边遛圈去了,王诚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王莉这会也到河边的凉亭去了吧,到那里转一圈就回来。 冯翠华坐在那里,忽然心神不宁起来,想到了老朱媳妇说的话,王诚上的职工中专没想到被她们说成那样,那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又想起来曾家的两个男孩子,就是的,这曾家的男人怎么那么有魅力,这也是邪门,曾家大小子可不是引得苏家姑娘经常去他家,想起来和王莉还是同学,王莉毕业了,上班了,也该找对象了,这可是个大事,要好好想想,一定要跟她把好关。 看看快到九点了,苑莲英在那里坐着不安起来,这孩子带着人家的小姑娘到哪里去了,这个点了还不回家,这街北就是河,夏天的河水又深,可别惹出事来。 苑莲英站起来,曾雪叫着:“你就看电视吧,你都到大门口看了几次了,我不是骑着自行车找了他们一次吗,他们和杜斌在一起,到工会礼堂那边玩去了。” 苑莲英不耐烦地说:“他要不是和杜斌到工会玩,天天捣球,学习还能差了。这又带着娜娜去了,那地方啥人都有,不是啥好地方。” 曾雪说:“你就别担心了,就他和杜斌那几个,都是大小伙子了,在外面也吃不了亏,玩玩怎么了,不给你惹事就行。” 苑莲英说:“这把人家的小姑娘都拐家里来了,还叫不惹事,你说我的心怎么放得下。” 曾雪一笑:“你忘了他去上学的时候怎么给你说的了,不是说好了他带着任务去上学的吗,他这圆满完成任务,带个媳妇回来还不称了你的心。” 苑莲英说:“你看看他,啥家务也不会干,你好歹领个大姑娘来,能干家务的,你带个芳芳那样的来啊,这带个小姑娘,就是一起玩啊。” 曾雪笑得更厉害了:“大姑娘都是小姑娘长大的,过两年娜娜不就是大姑娘了吗?” 苑莲英长叹一声:“你说,怎么差别这么大啊,芳芳几年前就是大姑娘样,知书达礼,啥都会干,对你哥哥还好。” 曾雪说:“那是你认定的儿媳妇,从小看着长大的,哪哪都好,过几天芳芳姐就放假了。” 苑莲英说:“这说起来真快,明年芳芳毕业,就和你哥结婚,这事要早操掇。” 王莉的家里,一家人收拾着,准备睡觉了。 冯翠华看着喝水的王诚,终于忍不住问道:“诚儿,那个路南曾家老二领回来的那个女孩子,不会也是你们职工中专的同学吧。” 王诚放下杯子:“你问这个干啥,那个赵娜娜就是我们班的,我们班的班花,家是嘉城的。” 冯翠华接着问道:“你们班的怎么和曾家老二好上了,这才多大啊,就带回家来了。” 王诚说:“赵娜娜看着小,和我们年纪都般大,他俩去年就好上了吧,在学校就是天天在一起。” 王莉凑了过来:“我听说你们职工中专的女孩子最多,你们财会班女孩子更多,你没有找个女孩子谈一个?” 王诚的脸红了:“我可没有曾峰的脸皮厚,他第一学期就给同学说,他是带着他老娘安排的任务去上学的,不只是上学,毕业了要是不带个媳妇回家,他老娘就不让他进家门,他还说下手要趁早,不然最后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他才不要歪瓜裂枣呢。你别看他学习不好,这事鬼着呢,他放着他们班的女孩子不要,把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子搞到手了,我们班的几个男生气坏了,一起找他,他和杜斌一起,到校外摆了一个场,去了十几个人,结果和我们班的几个男同学也称兄道弟起来,这家伙情商是真高。” 冯翠华叹口气:“你哥分配到了北方机车厂,虽说是个大厂,离青市也不近,这不是,一天到晚的在工厂里也见不到几个女孩子,说是只要有毕业到厂的女大学生、女技校生,到了那里都疯抢,这还不是我和你爸爸的心事。别的不说,你们的学习就是那么回事,这三年级了,不是说该专业课了吧,你也收收玩心,专业课学好,你要是毕业的时候也能领个媳妇回来,我就去旧城庙里年年去烧香。” 王诚看一眼王莉说:“你还是操心我哥的事吧,还有我姐,她也毕业了,也该找对象了,他俩年纪都比我大。” 冯翠华又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曾家的两个男孩子怎么回事啊,大儿子有西街的姑娘,这二儿子才十八岁就领回家来了女朋友,就那个三儿子才上初中,那是爷几个里面长得最好的一个,又高又帅,天天街上的几个小姑娘陪着上学,就像高中的时候西街姑娘陪着他大哥一样,过几年找个女朋友,还不跟玩似的。只是可惜了史家二小子,那时候也是天天跟着自己家的闺女,那史家二小子也是百里挑一,能说会道,干啥啥行。唉,一忽儿,几个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冯翠华看一眼王莉说:“你姐姐这是在政府机关上班,在咱棠邑,还不是想找啥样就找啥样的,不急,这有好几个头提呢,工商局、财政局、宣传部、中学老师,有几个给我透信呢,还不要好好挑挑。” 王莉急忙说道:“你还是操心你儿子的事吧,我这刚刚上班,总要熟悉熟悉吧,哪有闲心说这事。” 王诚接道:“我姐姐绝对不要你操心,从初中我姐姐就有追她的,西街的史哥抱着给我姐写的情书淹死的,我姐的那个同学杨红民昨天还来家里呢,提了个大西瓜,一看就是在追我姐。” 冯翠华摆着手说:“就昨天那个可不行,你看看长成啥样了,要啥没啥,家还是农村的,他可配不上你姐。” 王莉说:“王诚,你,你和曾峰关系咋样,你和他在一起上了两年学了。” 王诚瞥一眼冯翠华:“一般一般,还能怎么样,就那样,他有一帮棠邑的圈子,就是杜斌、褚三军几个人,我就和陈伟一起玩。” 冯翠华说:“都一样,都是只知道玩,就那个曾家老二,就是不走正道的样子,就那个他的女朋友,你看穿的裙子,都露到哪里了,看着就不正派,你就等着吧,他俩也成不了。” 王诚一笑:“妈来,你这就是老眼光,人家赵娜娜穿得也不算露吧,我们班的女同学穿得比她露的多了,赵娜娜看着年纪小,人家正派得很,不是谈个恋爱就不正派了,她爸爸妈妈都在机关工作,每次考试她在我们班都是第一,人家优秀着呢。你刚才还要我找个女朋友给你带回来呢,我要是下学期给你带回来个这样的,你要不要?” 王莉说:“咱妈还是羡慕曾家了,你和王忠,现在是完败曾家弟兄俩,曾家弟兄俩都有女朋友了。”王莉说完,不觉感到自己说多了。 冯翠华说:“这苑莲英果真是个生意头脑,她家祖辈就做生意,账算得清着呢,她就没做过赔本的买卖,这孩子上学都是带着任务,都是顺手牵羊,把人家小姑娘给牵家里来了。咱现在也不晚,我也给你个任务,你也毕业的时候给我带回来个姑娘,也让你妈高兴高兴。那个,你也趁早,咱也不要别人剩下的歪瓜裂枣,你要真领回家来个曾家老二领回来的那样的,你老妈一咬牙也认了。” 王诚笑着说:“哎呦,我的个亲妈来,你终于开窍了。顺手牵羊也不是好牵的,我还要下点功夫,搂草打兔子,兔子跑得可快了,我还怕追不上啊,不过,我一定不辱使命,毕业之前我一定把儿媳妇给你领回来,我要让你瞧瞧,我也不比曾家老二差。” 王莉捂着嘴,走了。王莉躺在床上,想着,曾家的两个儿子都谈起来了,这我家的闺女可不是也谈着了吗,王家闺女谈着的可不只是谈谈的,就要谈婚论嫁了,就要急着结婚了,我这老娘也没算太失败,暂时一比二落后吧。 快十点了,曾峰、赵娜娜回家了,苑莲英看两人进屋,急忙说:“快喝两块西瓜,别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外面还是热。” 曾峰抓起一块西瓜递给赵娜娜:“我看着时间呢,不要等我们,你们该休息就休息。” 曾雪拉着赵娜娜去洗漱了,曾雪已经收拾好了地方,赵娜娜跟着她睡。 苑莲英看着走出门的赵娜娜,对曾峰说:“峰儿,你这带着娜娜回来,她家里肯定不放心,你就带她在街上转转,还是早点让她回家的好,她爸爸妈妈肯定挂念。” 曾峰收拾着瓜皮:“你就不要操心了,在家这几天你看着着急,我们在学校你看不见,你又能怎么样呢?我让她走,她也不走,她说早晚她会嫁过来,这里就是她的家。” 苑莲英看一眼曾来禄:“这,她真是这么说的?” 曾峰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她不这样又能咋样呢,她已经是你的二儿媳妇了,就是咱曾家的人了,你就等着吧,我们毕业就结婚。” 苑莲英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这,这,怎么成了曾家的人了?你这孩子,你,你可真不省心。” 曾峰开门回身说着:“就玩这几天,我大后天送她走,你们就放心吧,啥事也没有。” 苑莲英关紧了门,还嘟囔着:“这还啥事没有,这娜娜都是曾家的人了,这二儿子下手也忒快了吧。不管咋说,还算是听了我的话,我叫他早下手的,没想到他提前完成了任务,这是大喜事啊。唉,就是我那大儿子,不知道他下手没有,芳芳可是个好姑娘,先下手为强啊。” 第二十三章 故伎重演 下午四点半,快要下班了,技术处的工作就是这样,简单而繁琐。不只是在学校的实习,曾俊从大三时就和杨川永、王虹几人一起,接过几次企业的活,看起来当时挣了点零花钱,但没想到的是对他上班后的工作大有裨益,曾俊很快就能上手,即刻就能独当一面,这让技术副厂长袁培锐大为惊讶。 要下班了,曾俊开始收拾桌子,收拾茶杯,这时,描图员曲丽丽接起电话,喊着曾俊。曾俊接过电话,喂了两声,对方没有说话,就是吭吭两声,不用再多说了,曾俊就知道是谁。曾俊看一眼旁边的曲丽丽,曲丽丽正睁着大眼看着自己,于是说道:“是打给我的电话吗,怎么没有声音?”曲丽丽笑眯眯地说:“是找你的呀,说是找曾俊,怎么还不说话呢,是个女的,肯定是美女吧,晚上有约会?”曾俊一笑:“约什么会,连点声音都没有,打错了吧?”曲丽丽只是笑着不说话。 蒋华国走过来:“曾工,晚上还加班呗,加班完再打几把牌。”曾俊笑笑:“我回家,不加班了,你们几个昨天打得太顺了,都打疯了,我们三个只给你们进贡了。”蒋华国笑起来:“就是打的你这个菜鸟。别走了,今晚说不定你的点就兴了。”曾俊收拾着东西:“你们玩吧,有的是人,有的是高手。” 蒋华国是曾俊高中同学,而且是一个班的同学,他在参加高考的那一年考上了威城机械学校,学的是机械制造专业,算是三年的高中中专,也就早一年比曾俊毕业,来到了附件厂技术处。 曾俊回家,吃过饭在河边遛了一会,就又回家,在房间里铺开图纸。上班时间草草几笔,画了两张草图,就准备带回家细细地画图,就是两张三号图纸,也不大。 曾峰拉着赵娜娜进来,看了几分钟就出去了。两个人出门,坐在枣树下聊着,曾峰看一眼房间,对赵娜娜说:“你看咱哥,厉害吧,看那图纸,厉害吧,这下班了还带着图纸回家,就这精神,咱哥要是起不来,天理不容。”赵娜娜说:“那你还不学学咱哥,你也不能每次学习都倒数吧。”曾峰说:“嗨,我及格就行呗,不是有你吗,你不是每次考试都是前三名吗,同学们都说呢,就是我给你的学习动力,我是你的好后勤,天天给你买吃的喝的。”赵娜娜吃吃笑起来:“我原来都是第一名好不,和你好了拿不到第一名了。”曾峰呸了一口:“好像我耽误了你似的,你和我好了,你看你多高兴多快乐,这才是学生生活,咱才不唯分数为上呢。”赵娜娜说:“你不是说咱嫂子比咱哥学习还好吗,咱嫂子还没放假啊,我就等着嫂子放假,见了她再回家。”曾峰说:“快回来了,就这两天,你,今天晚上你还帮着刷碗了,哈哈。”赵娜娜说:“你请吃坐喝的,我再啥也不干,多不好意思。”曾峰说:“知道不好意思就好,开学后一个学期的碗我都给你刷了。你要多练习,咱嫂子来到家里可是啥活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赵娜娜难为情的样子:“我在我家里可是啥都不干,我肯定不如嫂子。”曾峰说:“他们说你没长大,说你是小孩子,你有成长空间啊。”赵娜娜说道:“我怎么没长大了,我这不是十八了吗。”曾峰说:“你和我第一次的时候……”赵娜娜捂着曾峰的嘴:“你这厚脸皮。”曾峰说:“我看你长得那么俊,好几个同学对你有意思,我还不赶快下手,不然就让你们班的高振海捷足先登了。”赵娜娜笑着:“还是你先下手为强,他怎么也比不了你的脸皮厚。”曾峰说:“也是郎情妾意,你看我的眼神也不对,这就叫一见钟情。”赵娜娜说:“我那不是一见钟情好吧,我就是看着这人怎么那么脸皮厚,多看了你两眼,让你误解了。唉,那就将错就错吧。”曾峰说:“今天早点睡,在家里的时间有限,可不能让老爹老娘生气。”赵娜娜急忙说:“你别骗我睡觉,你和杜斌又出去喝酒。”曾峰拉着她的手说:“我不喝酒,杜斌找我真有事。”赵娜娜说:“你就是个学生,学习就是你唯一的事,杜斌每次都挂科,他肯定不是找你学习的事,可不能惹是生非。”曾峰说:“老婆,你别担心,我肯定早点回来,明天早晨我给你汇报。” 看看时间,十点半了,曾俊站起来,洗把脸往外走。 曾俊站在大门口,看看大门外面、看看大街东西,就向东走去。 此时,曾峰从西面回来,隐约看见了向东走的曾俊,看看手表,这都十点半了,哥哥还出来,看来画图太累了,出去透透气。他经常向西走的,这次怎么向东走了。 曾俊走到供销社家属院门口,站在暗影里。过了有二十分钟了,此时,开始起风了,很快就下起雨来,雨不大,但雨滴很大。曾俊只好往街边的屋檐下靠靠。 曾俊看着那边大门口,终于,有人影闪了出来,打着雨伞,张望着。 雨开始大起来了,曾俊冒雨快步走着,那人小跑着跟过来,靠在曾俊的身边,一手打着伞,脸躲在曾俊的身后。 除了风声雨声,偶尔的滚滚雷声,听不到其它的声音,街上也没有人影,只在拐弯的地方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过来,肯定已是全身湿透。 终于,两个人来到凉亭,王莉的伞掉在地上,抱着曾俊就亲起来,曾俊抱着她歪倒在座椅上。 一会,王莉停止了亲吻,捋着曾俊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也不打伞,湿透了吧。”曾俊抱着她说:“抱着你一会就暖干了,我出门的时候没下雨,出来一会就下了,夏天的雨就这样。”王莉看着凉亭外说道:“想起来四年前在这里,和你那是第一次在这里,我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了,还感到这里就是我的爱情圣地,在这里和你情定终身。”曾俊说:“你咬得我鲜血淋漓,你张着嘴,嘴里都是血,可不是鲜血交融。”王莉娇羞地扑在曾俊怀里:“还什么交融了,说得真肉麻,你可是把我扔了就跑。”曾俊说:“你咬我,我还不跑去包扎。”王莉说:“我为什么咬你,你胡说八道,我气急了才咬你,你要是再那样气我,我还咬你。你还记得吗,你那次回来是老唐押你回来的,有人诬告你。”曾俊说:“这肯定忘不了。唉,你说啊,你今天打电话,肯定有事吧?”王莉说:“一见到你就亲我,我都忘了,这两天我气坏了,我昨天晚上在你家门口转悠了两圈,没看见你,我只有今天给你打电话,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又有人举报我。” 曾俊闻听,扳着王莉的肩膀:“什么,举报,你这刚到单位,上班没几天,举报你干啥。”曾俊感觉到王莉的泪水流了出来。 王莉抽抽搭搭地说:“我这刚上班,我可在班上没有得罪谁,有人举报我,说我道德败坏,说我高中时和同学谈恋爱,把同学逼得跳水自尽,在山北大学上大学,和一个姓杨的同学谈恋爱,把姓杨的甩了,我,我还流过,这是谁编排的啊。” 曾俊把王莉搂在怀里,拍着她:“这,这是谁啊,我逮着非剥了他不可,你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莉擦一把泪说:“就前天下午,乡办公室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了我一封信,说是有人把信投递到了石寨乡书记、乡长、各办公室,就说我如何如何,这下石寨乡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了,我这怎么在那里呆啊,呜呜呜。” 曾俊拍着她,忽然一笑:“拙荆,这不是正好吗,这样大家都知道你人品不怎么样,就没有人骚扰你了,你就只是我的了。” 王莉捶着曾俊:“人家都这样说你拙荆了,你还没心没肺地笑,我还找你劝劝我呢。” 曾俊说:“就这举报信,严格意义来说就是诬告信,我怎么感觉和两年前寄到山北大学的一模一样啊,就是又加上了你和杨同学的关系,这就明情了。” 王莉愣了一下:“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我觉得不像啊,你还捕风捉影地怀疑过陈小丽,我看着这两年陈小丽对我不错,不像是她啊。” 曾俊叹口气:“是阴魂不散,还是另有悬疑,这也没那么复杂吧,我们都是一直在学校的学生,我们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你现在也不怀疑是曾家的人了,我们身边也就是那些人。” 王莉砸吧下嘴:“当时你就怀疑陈小丽一人,这都过去四年了,她不会还怀恨在心吧。去年她毕业,分配到棠邑县医院,和高中同学刘善存很快好了,但几天前我听郝大元说,她和刘善存散了,刘善存给同学说,陈小丽嫌他没有气质,娘娘腔。” 曾俊说:“其实这也没啥,我到附件厂技术处后,我又发现了一件事,我们同班同学蒋华国不是早我一年分配到附件厂吗,我听到几次外线电话找蒋华国,我猜找蒋华国的就是陈小丽,转电话的曲丽丽每次喊着,蒋工,医院电话。” 王莉挺了挺身子:“我幸亏没说我是石寨乡的,那样蒋华国就知道是我找你了,还有你们总机转给你,也要问是哪里打来的电话,我都说是县政府的,嘻嘻。陈小丽和蒋华国,不会吧,没听说过。” 曾俊说:“应该不会错,你再回忆回忆,当年史瑞明是不是和蒋华国关系很好,两个人天天在一起,还有,蒋华国也算是能说会道,吹得一把口琴,他可是和史瑞明能玩到一起,就是人阴暗了点。” 王莉捂住了嘴:“那,那这样说,陈小丽和蒋华国还真有可能,他俩走得就是近乎。那,那蒋华国知道陈小丽和史瑞明的事吗?那心里多不舒服啊。” 曾俊说:“也有可能不知道,就郝大元、郭东风,我们几个知道,我们几个不是一直说都不告诉其他人吗。至于陈小丽和刘善存,时间很短,谈几天也无所谓,陈小丽也是文艺积极分子,是我们班的百灵鸟,她和蒋华国走到一起还不是轻轻松松,琴瑟和谐,就差一个机缘,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得多深了。” 王莉把曾俊的手从裙子下面拉出来:“也是怨我,我怎么当年埋下了那么一个不堪的祸根啊,这要何时是个头,就是我去找她,她还不是死咬着不松口,反告我诬陷。再说,办公室主任把诬告信给我了一份,那看字迹也看不出来,一看就是脚丫子写出来的。” 曾俊说:“你看,从去年开始,她看见你明显热乎了,她也看起来从史瑞明那里走出来了,其实未必,你看着她开朗热情的样子,其实有可能就是装的,她心里很能藏事,一直怀恨在心呢。” 王莉亲一口曾俊:“你想得那么多,我怎么想不到,今后我啥也不想,什么事都交给你。” 曾俊一笑:“史瑞明这件事还不是折磨我几年了,陈小丽这条线我也琢磨了许多次,陈小丽就是这几次匿名信的重点怀疑对象,不是单独对我,也不是单独对你,诬告咱俩的,无外乎就是和咱俩在一个共同圈子的人,有可能就是老街这个圈子、泉南市同学圈,当然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高中同学圈。” 王莉亲着曾俊,又抬起头:“就是,还是陈小丽。这又能怎么样呢,她爱史瑞明,她为史瑞明还流过,假如是她亲眼看着史瑞明落水而死,她比我们谁都悲惨,那就随她去吧,我回到乡政府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谁问我也不说,问急了就说我家在老街上得罪人了,仇家这是故意诋毁我。” 曾俊轻轻拧了王莉一把:“你们老王家果真歹毒,你把这脏水泼到老街,老街上的人百分百以为是曾家干的,这才是冤冤相报啊。” 王莉笑起来:“我就这样说,就让人家怀疑曾家,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嫁到曾家了吧,从路北嫁到路南,那时大家不就清楚了吗。” 曾俊的手从领口处伸了进去:“曾峰回来了,也没地方亲你了,真想好好亲你。” 王莉拉着曾俊的手:“你看,还有闪电呢,你别摸我。我后悔死了,我刚刚去泉南上学的时候就该和你好,就该让你亲,还是怀念学校的时候,白白耽误了两年。” 曾俊说:“不急了,咱两个都刚刚上班,先把工作做好,其它的还不是水到渠成,那就再让丈母娘给我养着,养得白白胖胖的,我再娶你。” 王莉急忙说:“你看我这都够胖的了,我都不敢穿裙子,来见你我才穿,你看我的腿多粗啊。” 曾俊说:“那怕啥,你就是腿再粗也是我的,你来见我就要穿裙子,我好亲你。” 王莉亲着曾俊:“你知道吗,我妈看见曾峰领着小女朋友来家里,还羡慕了呢,她让王诚也在学校里找一个女朋友,嘻嘻。” 曾俊说:“她这一辈子就这点事,就和老曾家摽上了,她肯定要羡慕老曾家了。” 王莉说:“曾峰领回家一个小女友,曾俊和西街的苏蓉芳早就好上了,这老曾家四个孩子两个都有对象了,我家是零比二落后啊。” 曾俊笑起来:“怎么是零比二,其实应该是一比二落后,她家闺女不也有主了吗,这就在凉亭和人抱着呢,不要让她老人家气馁,也许后来居上呢。” 王莉也笑起来:“真的呢,就是一比二,不过我现在可不敢跟她说,那她还不气晕。嘻嘻。” 曾俊拉起来王莉:“回去吧,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啥也不说,自然就烟消云散了。至于那个陈小丽,还能怎么样呢,也做不了什么了,我们留点意就行了。你们乡里也真是,乡政府就两条电话线,打电话也不方便,还必须问清楚是哪里打来的电话,接电话的还要记录。” 王莉说:“路南路北,咫尺天涯,嘻嘻。” 曾俊说:“想想牛郎织女吧,人家一年才见一次面呢。” 王莉说:“过几天同学聚会呢,就又见面了。” 曾俊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又想起了诬告信,要真是陈小丽的话,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陈小丽藏得够深的,也是做事够狠的,她之所以敢这样,也应该是想着曾俊和王莉不会往她身上联想,没有人知道她和史瑞明的关系及她在学校流产的事,不然,极有可能推断出写诬告信的就是她。 第二十四章 同窗之情 郝大元又打来电话,说下午六点到县酒厂北的京杭大酒家206房间聚会,尽量提前到。下班以后,曾俊就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往那里骑去。 曾俊来到京杭大酒家,推开206房间的门,里面已经坐了几人,郭东风、郝大元、许春丽、刘善存已到,几个人正在一旁的桌子上打牌,郝大元招呼着曾俊坐下。 曾俊知道,去年,郭东风从山北水利专科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县水利局,郝大元从山北省财政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县税务局,刘善存从彭城医学专科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县医院,陈小丽山北高等医学专科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县医院,刘家宏、许春丽毕业于地区师专都分配到了县实验中学,蒋华国从威城机械学校毕业后去了机床附件厂。今年,岳成亮从农大毕业分配到了农业局,王莉毕业后分配到了石寨乡,而自己到了机床附件厂。 曾俊刚刚坐下,陈小丽和苏蓉芳进来了,苏蓉芳看曾俊一眼,低下了头,郭东风喊着:“苏蓉芳,你是三班的,我们四班的聚会,你怎么来了,我们这是毕业后上班的几个同学,给今年毕业的几个同学接风。” 苏蓉芳没有看曾俊,拉把椅子就坐在了曾俊身边,但后背还是对着曾俊,对郭东风说道:“我来蹭顿饭就不行吗,我是三班的怎么了?看你们四班小气的。” 这时,蒋华国进来了:“曾俊,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到车间转了一圈,你已经来了。” 曾俊看着蒋华国说:“我在技术处没看见你,我以为你来了。”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张春玲和王莉进来了,郭东风看见又叫了起来:“春玲,你的事办好了吗?” 张春玲眉一扬说道:“那还用说,那还能办不好,我去了县乡镇企业局。” 王莉进来后,没有看曾俊,这与原来他俩和同学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曾俊在饭桌东面坐着,而王莉坐到了西面。曾俊也是低头一笑。 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来的是杨红民,进来就说:“我听着就是这个房间,听见张春玲说话了。” 曾俊看到,杨红民扫着房间的人,拉着椅子就坐在了王莉身边,王莉的眉头皱了皱。 郝大元招呼着:“好了,打牌这就散场,吃过饭再打,凑这个桌子,咱开席。”几个人扔下牌过来,围坐在了一起。 曾俊看一眼苏蓉芳:“你今天回来的吧?”苏蓉芳低声嗯了一声,没有看曾俊,曾俊知道,自己到机床附件厂上班,这肯定是苏蓉芳没想到的,而且离校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去医学院见她。 曾俊只好尴尬地抬起头,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同学们,看来有的关系还真是明朗了,张春玲靠着郝大元坐着,笑容满面,而陈小丽的身边则坐着蒋华国,刘善存则一直黑着脸,坐在陈小丽的斜对过。最好笑的是杨红民,他坐在王莉的身边,一脸巴结的样子,王莉则沉着脸。至于自己和苏蓉芳,则是大家早就认可的,肯定坐在一起,这样只是苦了王莉。 郭东风还是问张春玲那个问题:“春玲,你不是去了一家乡镇企业吗,怎么又去了乡镇企业局,到底还是换了单位。” 张春玲洗着茶杯:“我是正儿八经的大专生吧,这批委培的许多人都分到了好单位,留在了县城,凭什么就我分配到了那山高皇帝远的破企业,那里早就半停产了。我跟我爸爸一说,我爸爸不愿意了,我爸爸也是我们村多年的书记、人大代表好不,我爸爸骑上自行车就去了人事局,又去找了县长,就问一个事,公平不公平。县长就给县乡镇企业局打了一个电话,问这事,结果乡镇企业局说,分配的事他们也是被动,他们只是听着。县长一听,也急了,为发展乡镇企业培养的人,分到乡镇企业的反而没几个,那这个张春玲就分到你们乡镇企业局吧。这样,我就到了乡镇企业局,你看,我成了名副其实的为发展乡镇企业做贡献的人了。” 郝大元说:“你管他分到什么地方,反正是回到了棠邑,在棠邑安家,那就是为棠邑做贡献。” 张春玲说:“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当初他们委培的这个班,就是王莉的张同学的爸爸、陈同学的爸爸办的,这两个领导从上面探到了这条路,回来操作的这个班,这不是,张同学、陈同学都分到了最好的县直机关。我爸爸找人事局局长,问得他也哑口无言,我的关系他爽快地给我办了。” 蒋华国插嘴道:“这差一点闹了大笑话,你这正规军差点分配到最穷的乡镇,献身基层,献身边远的乡镇企业,戍守边疆去。” 张春玲说:“你让王莉说,当年我是正儿八经的大专线,他们是比最低中专线还低了二十分呢,我这委屈两年了。” 曾俊插嘴道:“你是委屈了两年,要是早两年有这个班,你就和郝大元会师省城了。不管怎么说,陈同学、张同学的爸爸为棠邑做贡献了,别管出发点如何,他们为棠邑培养人了,要是每年一个这样的班,那绝对是棠邑学子的福气,那样每年就能多送出去几十名学生,我看还是委培的少,棠邑的经济发展正需要学子归来,你看我们那一届考上的,这才回来不到三分之一啊。还是要为陈同学、张同学的爸爸鼓掌,为县长鼓掌,棠邑的财政也并不富裕,但既然是委培,人家就不能白白委培吧,是不是棠邑还要出委培费,还是有什么说法,这必须要为县长鼓掌。” 郭东风拍着手掌:“我说你怎么放弃了省城的工作,回到了棠邑,还是心系棠邑,你这话站的高度就是不一样,我看好你很快就能在机床附件厂干出名堂来。” 曾俊双手摆着:“借你吉言,不管在哪里干都要干好,我可没啥高度。” 曾俊扫一眼王莉,王莉一直不说话,但王莉的脸是微红的。曾俊明白,那肯定是刚才张春玲的一番话引起的。那边,杨红民看着王莉的脸,正殷勤地给王莉倒着水。王莉拦着杨红民,眼睛的余光看向曾俊,心里暗暗说着,就你能,好像多高大似的,还不是想着我,你就巴巴地跟着我回了棠邑,就是舍不得我,嘻嘻。 整个吃饭的时间,曾俊一直暗暗观察着陈小丽,陈小丽热情地和每一个人举杯,还是笑声很大。但一直到吃完饭,陈小丽始终没有和曾俊对视一眼,只是几个人在一起喝酒时才碰了一下酒杯。 曾俊看到,刘善存也一副尴尬的样,看来他和陈小丽真的谈了一段时间,现在是真散了,陈小丽和蒋华国关系又不一样了。 吃过饭,苏蓉芳站在曾俊的旁边,和同学们打着招呼。曾俊骑上自行车,苏蓉芳跳上了自行车后座,轻扶着曾俊的腰。 夏日的夜,昏黄的路灯下,还有乘凉的人,还有两家单位大门口围着打牌的人。 不远的身后,有自行车响声,曾俊回头,看见王莉、杨红民,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了,看来杨红民是充当了护花使者的身份。 三辆自行车骑向老街,曾俊带着苏蓉芳骑得飞快,拐弯处,叮铃铃的铃铛响起,曾俊拐向了苏蓉芳的家。 曾俊刹住自行车,苏蓉芳跳下车。曾俊要回转自行车,后座被苏蓉芳抓住了。曾俊停下,没有说话。苏蓉芳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为什么回来的时候不去医学院找我,你不是说过杨川永的爸爸也给你联系过单位吗,你怎么回到了棠邑,你回来也没给我写信。” 曾俊看着地下:“这不是很急吗,就回来了,天太晚了,明天我再给你说。” 苏蓉芳拉着曾俊的自行车后座,终于松开了手。 曾俊说着:“我走了,明天见”,转身的刹那,似乎看见了苏蓉芳眼睛里湿漉漉的亮光。 曾俊回到家,轻手轻脚放下自行车,走出家门,顺着老街向东走去。 曾俊走着,看着路北,一扭脸,自己经常站在路南的那个暗处正站着一个人,不用说,那是王莉。 曾俊在前面走着,王莉在后面跟着,来到最经常去的凉亭,凉亭竟然坐着两个人搂抱着,曾俊只好继续向前,跨过廊桥,一直走向孝贤广场,来到了广场南的树林中。曾俊刚刚回转身,王莉就抱了过来,吻着曾俊。 一会,两个人找个地方坐下,王莉搂着曾俊问:“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和苏蓉芳没热乎够吧。”曾俊说:“没有,我故意耽搁了一会,怕过来搅了你和杨红民的兴。”王莉拧一把曾俊:“到了门口我就进家了,他就走了,真烦人,癞皮狗。”曾俊说:“看见杨红民给你倒茶、夹菜,我嫉妒得不行,桌子上的一大瓶醋让我喝完了。”王莉捂着嘴笑道:“就是,我现在还闻着你一股醋味呢,看来你喝得不少。我真开心,这是你第一次吃醋,也让你尝尝滋味,你和苏蓉芳那几年,你现在知道我心里那时候是啥滋味了吧。不过,你今晚对苏蓉芳还是一如既往地殷勤,你知道吗,我可羡慕张春玲、陈小丽了,你看她俩多好,张春玲和郝大元不要说了,就这陈小丽刚刚和刘善存散了,就和蒋华国举案齐眉了,蒋华国看着陈小丽,嘴巴都裂到耳朵根了。” 曾俊说:“那也怨不得别人,你进来就坐我旁边啊。”王莉抬头看一眼曾俊:“苏蓉芳就坐在你的旁边,同学们都知道你俩的关系,我那不是第三者插足吗,你看她坐着你的自行车,多自然多大方,好像你就是她的一样,这,这总要留点时间吧。我都被你亲多少次了,人前我怎么还不适应啊,进屋我就坐到你的对面了,嘻嘻。” 曾俊说:“刚才,苏蓉芳还埋怨我,说我回来的时候没和她打招呼,嫌我回到了棠邑,明天她肯定去我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王莉说:“我不管,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临毕业的那几天,我一直在你们学校,一天到晚,昏天地暗的,你搂着我亲呀爱呀的,你哪有时间再去找她,嘻嘻。” 曾俊说:“吃饭的时候,我看着陈小丽,她怎么和蒋华国的关系这么快啊,和刘善存散了没多长时间吧。” 王莉说:“她也真是的,高中的时候和史瑞明好得也快,和刘善存也是快,这和蒋华国更快,吃过饭陈小丽和蒋华国一起走的。” 曾俊说:“整个晚上,陈小丽始终和我没有对视过,躲躲闪闪的,自从四年前她就是这样,我还是感觉不正常。” 王莉说:“我觉得正常,她对我倒是显不出来什么,见面挺热乎。” 曾俊说:“这才几年,史瑞明、刘善存、蒋华国,她是说变就变,真猜不透啊,最好她对你的热乎不是装出来的。” 王莉说:“你还说人家,你才变化快呢,一贯的冷冰冰,没想到在看台上,上来就搂着亲,就热乎地不得了,亲了两天,两天里啥都干了。” 曾俊说:“还不是你审我,问我有没有亲王虹,有没有亲苏蓉芳,一下把我的欲望勾起来了。” 王莉说:“还是你意志一点都不坚强,我看明天你怎么对苏蓉芳说,你明天晚上就给我乖乖地汇报。” 曾俊说:“昨天,郝大元去厂里找我,他给我说,张春玲天天晚上和他偷偷地在一起,天天晚上就是好几次那事,我都馋死了。现在,我在你面前怎么意志一点不坚强了,我也想你了,唉,我这是堕落了吗,真怀念我义正词严、器宇轩昂、精神抖擞的时候。” 王莉嘤咛一声,抓着曾俊:“你就是堕落了,被我俘获了。我知道,我也想你,再等等,我,我先亲亲你。”树林的暗处,响起一阵亲吻的吧唧声。 第二天是星期天,早晨,曾俊刚刚起床洗漱完毕,郝大元就来找曾俊,喊着:“走,我到前街请你吃杨五妮的羊肉包子去。”曾俊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身后还传来曾雪的喊声:“哥,别忘了回家吃中午饭,别忘了去叫芳芳姐来吃饭。”曾俊答一声知道了就出来门。 前面大街上,汽车站对过,那是副食品公司的几间临街的房子,院内有旅社,门口就是杨五妮包子铺。棠邑这个地方,有牛肉包、猪肉包、羊肉包,最有名的包子还是杨五妮的羊肉包,味道纯正,个大馅多,一咬一口油,大半个县城的人都来她这里买包子。 好在两个人来得早,又是星期天,两个人要了十个包子,两碗辣汤,抓几颗大蒜头,就坐在那里吃起来。 曾俊一边吃一边问:“你这大清早就来了,春玲还没起床吧?” 郝大元一笑:“昨天晚上和春玲又折腾了几次,喊你过来补充补充营养,春玲还没起床,一会我回去给她带几个包子就行了。” 曾俊吃着问道:“你过来这么早,不会只是请我吃包子吧。” 郝大元说:“春玲还躺在被窝里等我呢,我是有事过来找你,咱俩吃过饭去看看蒋华国,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吃过饭,你带着苏蓉芳走了,我们几个走在后面,刘善存和蒋华国两个人叮当了几句,结果两个人打起来了,我一个人拉不住,春玲只会叫唤,陈小丽看见他俩打架就站在旁边不动,结果刘善存抓起来一块砖,拍在了蒋华国身上,我把他送到医院,竟然轻微骨折,住院了。蒋华国说,他就在医院住着,还要伤残鉴定,要刘善存赔偿。” 曾俊一笑:“都是老同学,这传出去还不是笑话,如果是轻微骨折,最好不住院、少住院,这就是争风吃醋,对谁都不好。我和蒋华国一个厂,都在技术处,我不去看他,还是你自己去,你劝劝他不要和刘善存闹了,对刘善存来说这就是夺妻之恨。你过去给他说,你谁也没有告诉,这事就过去了。我估计刘善存也吓坏了,他昨天喝的酒不少,酒壮怂人胆,大家都知道他胆小。” 郝大元说:“你说得真准,昨天晚上,我把蒋华国送到医院,刘善存也吓醒酒了,拉着我要我帮忙,把这事圆过去。这事的根子还在陈小丽,陈小丽也和刘善存啥事都干了,刘善存是个很老实的人,他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昨天我还问刘善存,陈小丽就嫌他太老实太土气,不会说话,不会疼人。” 曾俊点点头道:“我猜也是这样,蒋华国的性格某些方面像史瑞明,陈小丽还是喜欢史瑞明那一款,还是初恋啊。” 郝大元呼噜噜喝着辣汤,放下碗说:“还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再怎么说陈小丽变化也太快了吧。我们税务局不是离县医院不远嘛,我没事也去找刘善存、陈小丽玩,我还把他俩堵在一个被窝过。” 曾俊说:“你也真是的,一会我跟着你回去,我也把春玲堵在你的被窝里。” 郝大元说:“我俩才不在乎呢,你一会过去,春玲肯定光溜溜地躺着,就等着我回去呢。你要是有胆,你就掀她的被窝,保管她还是光溜溜地一丝不挂。” 曾俊说:“你也注意点,春玲不是在泉南做过一次小手术吗,找的医学院老乡,还是陈小丽介绍的。” 郝大元一笑:“百密一疏,前几天领着春玲又去找陈小丽了。” 曾俊笑起来:“你不是说春玲嘴功了得吗,你还是要注意点。” 郝大元挠挠头:“嘴是嘴,其它的功夫也好,我这不是一直挖掘她的潜能吗。我就这样了,你那个芳芳你还要抓紧啊,我怎么看着,你俩还是没有从量变到质变,昨天晚上她坐在你的自行车座上,一看就能看出来,她没抱着你,她就抓着你的衣服啊。” 曾俊催着他:“你快过去看看蒋华国,买了包子快点回去,春玲等着你呢。我一会去叫苏蓉芳,喊她中午去我家吃饭。” 第二十五章 芳心如水 曾俊骑着自行车回去,来到老街的西头,把着街头的是县城最有名的福字牌炸糖糕,这是苏蓉芳最爱吃的,于是曾俊排上队,等着买糖糕。棠邑这个地方,有三种糖糕,一种是福字牌的大糖糕,里面全是白糖混着面粉,一种是小糖糕,里面是白糖红糖掺在一起的,还有一种是大的扁平的年糕,里面有枣泥。福字牌糖糕,早早就在老街街头卖,早早就打出了品牌,棠邑人谐其读音,糖糕就是节节高,高升、高就、高寿等意思,每天早晨不只是吃的人多,就是下乡去串门、老人拜寿、高考中考、单位聚餐,也有不少来买的,因此,七八点钟买糖糕肯定会排队。 曾俊看着糖糕作坊敞开式的操作,把着门头的是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里面灶台上的三人肯定也都是自家人,也是感到羡慕,人家就这几平方米的门面,生意确是做得很好,人家怎么做的糖糕,食客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惜就是回家不能复制。 曾俊快排到了,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抬头看时,正是苏蓉芳,苏蓉芳向曾俊伸着两个手指头。 曾俊买了十只糖糕,打了咸糊涂辣汤,用塑料袋拎着,走出来。 曾俊和苏蓉芳两人,迎着早晨明晃晃的太阳走着,曾俊侧脸看苏蓉芳一眼,咦,苏蓉芳怎么忽然一副娇羞样,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明白了,她也是早晨刚刚起来,穿着一件大汗衫,下身穿着一条半新不旧的短裙,短裙太短,她整个白亮亮的小腿在阳光下闪着刺白的光。 就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来到家里,坐在房前的一棵无花果树下,树下有一张桌子,苏蓉芳进厨房拿出来两个碗放在桌子上,就又进屋去了。 待到苏蓉芳出来,曾俊倒了一碗咸糊涂放在桌子上,抬头看时,苏蓉芳已经换了衣服,见曾俊看她还是羞红了脸。 曾俊看着她说:“你怎么拿了两只碗,再去拿一只,喊伯父伯母一起吃啊。” 苏蓉芳直接用手拿起一只糖糕,咬了一口吃着说:“他们早吃完早饭了,他们才不吃糖糕呢,嫌太甜了,你也吃啊。” 曾俊说:“我吃完早饭了,给你买的。”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你吃那么早,你怎么不过来喊着我一起出去吃?” 曾俊说:“大清早的郝大元来找我,拉着我去吃的前街杨五妮的包子,我吃过饭过来,就想着给你买糖糕吃,想着伯父伯母应该也没吃饭,就买多了。” 早晨的阳光照着苏蓉芳的脸,脸上阳光灿烂的样子:“明天早晨你来喊我,我和你一起去前街吃羊肉包子。” 曾俊低下头,看着地下。苏蓉芳虽然换了裙子,但裸露的小腿还是白亮亮的,脚丫敛齐,如西越河边晒白的贝壳一样,闪着白光。许多年在一起,就觉得苏蓉芳的脸不黑也不白,怎么小腿这么白,那小腿往上的部位肯定更白。 曾俊一扭头,又抬脸看着无花果树说:“今年怎么坐果那么多,树枝都压弯了。” 苏蓉芳也抬起头来:“这还是上初中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河北边的魏丽华同学家移来的呢,你忘记了吧,看长得多快,我最爱吃的就是无花果,可惜小鸟太多了,等不到果子熟,等不到摘,小鸟就来吃,还弄得地下都是。” 曾俊一笑:“你让咱哥去东头杂货店弄块遮网、买几个竹竿,把树遮起来,小鸟就吃不着了。” 苏蓉芳哼了一声:“他才不管这事呢,他恨不得把这棵树砍掉,嫌它落果。” 曾俊说:“那下午我去老唐家的杂货店买遮网,再买几根竹子,把树围起来。这样,这棵树上的果子就够你吃的了。”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把树围起来,那不是大工程了,不要做了。” 曾俊说:“这算啥大工程,买来东西,傍黑凉快了,一会就能做好。走,你跟着我先买材料去。” 苏蓉芳站起来,收拾着桌子,满脸喜悦地看着曾俊,曾俊看着她,也不由地一呆,怎么苏蓉芳的那里那么大那么饱满,凹窝隐现处更显圆润,低着身子收拾碗筷时颤颤巍巍。曾俊不由得心里一荡,这苏蓉芳真是身软如水、柔情似水,唉,这怎么和她说自己和王莉的事,还是慢慢再说吧。 买好东西,再回到自己家里,刚好十点半,曾雪已经开始做饭了。 听到外面有动静,曾峰、赵娜娜从屋里出来,曾峰急忙给赵娜娜、苏蓉芳介绍着,苏蓉芳拉着赵娜娜看着,说道:“小峰,你可不能欺负娜娜妹妹,你看她小手小脚、细皮嫩肉的,你怎么把她追到手的?”赵娜娜脸红了:“芳芳姐,还能怎么追,就是脸皮厚呗,就是死缠烂打。”曾峰笑起来:“芳芳姐,你管我怎么追的干啥,反正她就和你做妯娌了,你让着她点就行。” 苏蓉芳看一眼曾俊,脸红了。一旁的曾俊心中也是一紧,在这个家里,除了自己以外,都已经把苏蓉芳看做了自己未来的媳妇。 苏蓉芳洗着手说道:“雪妹子,中午怎么吃,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曾峰说:“这两天就等着你回来呢,娜娜非要见你后才走,今天算是给你接风,再为娜娜送行,下午她要回家了。我姐一大早就买鱼买肉去了,你看看她买了这么多,我这回来过假期,她这个月的工资基本就花光了。” 曾雪笑起来:“真会说话,你今天是沾的芳芳姐的光,咱哥一大早就去接芳芳姐了。”曾俊听着,暗暗叹气。 曾雪、苏蓉芳、赵娜娜三个人忙活着做饭,曾峰切了一个大西瓜,满院子都是几个人的欢笑声。 一旁的苑莲英什么也没干,就听着这边几个人说话,心里也是压不住喜悦,这芳芳是自己早就看好的大儿媳妇,还不是明年一毕业就结婚,就这个小娜娜,虽然家里的活干不多,但也嘴巴很甜,帮着干着干那,唉,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就看雪妮子找个什么人家吧。 曾杰凑到苑莲英的跟前,说道:“老妈,你看看你的两个儿媳妇,你是喜欢大儿媳妇,还是喜欢二儿媳妇?我不管你喜欢哪一个,我要找就找一个比大嫂学习好,比二嫂长得俊的,把大嫂、二嫂都盖下去。” 苑莲英看着曾杰,更笑得合不上嘴了:“你这标准,莫不是七仙女下凡”。 吃过午饭,曾峰就送赵娜娜到汽车站了,苏蓉芳跟着曾俊来到屋里。 曾俊斜躺在床上,苏蓉芳坐在椅子上,曾俊眯着眼看着苏蓉芳,张张嘴,又不知道怎么说好。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你说,刘善存和蒋华国为了陈小丽打起来了,刘善存竟然把蒋华国打伤了,这就是为了爱情决斗啊,两个人真可以。” 曾俊说:“两个人都喝了酒,喝点酒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脑子不清醒了。” 苏蓉芳说:“我才不信呢,他们的脑子清醒地很,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刘善存是因为有人横刀夺爱,面子上受不了。蒋华国更不要说了,你也知道那就是个气量很小的人,新欢看旧爱,蒋华国当然看刘善存不舒服了,而陈小丽也真可以,朝三暮四,她到底爱谁啊。” 曾俊说:“郝大元拉着我去看蒋华国,我没去,我就装着不知道,你也知道蒋华国小肚鸡肠的样,我和他在一个厂,他的事不沾边为好,还是装着不知道吧。” 苏蓉芳说:“唉,我还羡慕人家呢,你看郝大元和张春玲,杨红民和王莉,郭东风和我们班的邱丽丽,也好着呢,邱丽丽为了郭东风,也要求分到棠邑了。” 曾俊说道:“你羡慕人家干啥,那个岳成亮对你也很好啊,昨天晚上就对你大献殷勤。” 苏蓉芳笑起来:“不要给我说你吃醋了,我昨天晚上坐在你身边,他们都知道咱俩的关系,谁还献殷勤,岳成亮他是对我有好感,那又能怎样。” 曾俊说:“你也学学陈小丽,人家换了好几个了,你也和岳成亮试试啊,他不是一直追你吗?。” 苏蓉芳打着曾俊:“你就胡说八道吧,我有你一个就行了,我,我……”苏蓉芳说着趴在曾俊身上,抱住了他。曾俊一惊,怎么成了这样呢,怎么剧情反转了呢,他想爬起来,但又被苏蓉芳压住。曾俊低头看去,苏蓉芳趴在自己身上,苏蓉芳娇羞地欠身看曾俊时,上衣的中间是空的,两大片圆鼓鼓的雪白一览无余。曾俊脑子轰得一声,只好躺下。 苏蓉芳趴在那里,低声说着:“气死我了,你来的时候也不去找我,我跑到你们学校,学校里见不到人了,你这分配到机床附件厂,那我还有什么选择,别说省城,就是市里也不能去了,明年就直接要求回来就是了。哼,你看看郝大元、蒋华国、杨红民多会来事,对女朋友都热乎地不得了。你,你就等我主动吗?” 曾俊要站起来,又被苏蓉芳压住,苏蓉芳的脸通红:“那个闫美丽是过去式了,反正我毕业就和你结婚。你猜,闫美丽分配到哪里了?” 曾俊问道:“她,她不是考研究生吗,怎么又分配了?” 苏蓉芳笑起来:“她没考研究生,她分配到省城一家研究院了,她去学校找我,我觉得她是去打探你的消息的,我刚刚知道你回了棠邑,我正生气呢,我就给她说,你回老家了,就等着我毕业回去和你结婚呢。你不知道,当时她的脸多难看,嘻嘻。” 曾俊黯然一笑:“她怎么会去找我呢,我和她啥也没有。” 苏蓉芳说:“那时,同学们都知道,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天天和我在一起,其实你是喜欢闫美丽,这下,你回到棠邑,也就断了她最后的念想,你说我高兴不。” 曾俊看着苏蓉芳伏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迷糊,这怎么给她开口啊,这女孩也对自己好了许多年了,也急不得啊。 苏蓉芳还在嘟噜着:“你上班了,挣的工资也节省着花,要是结婚的话也不能多花家里的钱,家里的事多着呢,你看曾峰不就跟上了,做老大的可要带个好头,做个榜样。” 曾俊看着苏蓉芳,不觉感慨万分,这真是个好姑娘,我这肯定要辜负她、伤害她啊。 曾俊推着苏蓉芳说:“你就别叨叨了,你回家休息,我休息一会就过去搭架子。” 苏蓉芳站起来,拉着衣服,满脸红润,娇怯怯地看着曾俊,转身走了出去。 下午三点半,曾俊来到苏蓉芳的家,苏蓉芳听见有人进来,急忙迎出来。曾俊看苏蓉芳,苏蓉芳披头散发,上身一件大汗衫,下身一件肥肥的宽大七分裤,白亮的脚丫套着一双拖鞋。 曾俊要干活,苏蓉芳说天太热,就切开西瓜两个人吃。 曾俊干活,苏蓉芳围着曾俊转着,穿着居家服的苏蓉芳真是惹眼,身材该圆的圆,该鼓的鼓,该细的细,该软的软,尤其是脖子以下,怎么那么煞白,看着脸不白,没想到身上完全不一样,这就是黑皮白瓤啊,这认识许多年了,自己还从来没有注意过,不由得干着活还偷觑一眼。 架子快搭好了,苏蓉芳的妈妈喊着一会吃饭,曾俊忙说着搭好要回家,不在这里吃饭了。 苏妈妈打量着遮网架说:“饭做好了,这就吃,吃完饭再回家,你看,这搭得多好,这下芳芳能吃上无花果了,去年结的也不少,都是刚刚露红头,就让小鸟给捯了,人吃不着还倒没什么,地上落烂果,引来苍蝇哄哄的。” 曾俊说:“伯母,今年应该小鸟吃不上了,咱家不是有梯子吗,经常围着树转着点,看见红得差不多的果子就摘下来,天天吃新鲜果子。”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我开学之前,你下班就到家里来,你过来给我摘,我就天天能吃了。” 曾俊心中一惊,从梯子上跳下,跳得急慌,竟然没有站稳,向一边倒去,这时,苏蓉芳轻叫一声去扶曾俊,曾俊的手抓了过去,感觉又暖又软的,再看一眼,自己的手正抓在苏蓉芳的那里,不由尴尬地举起手。苏蓉芳脸庞绯红,看向曾俊的眼躲闪着,满满娇羞。 苏蓉芳的妈妈斜眼看着两人,脸扭向一边,就是,闺女大了,到了该有男人的时候了,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就是比人家的孩子发育早,就那两个啥,要说是奶着孩子也不为过。从小这两个孩子就在一起,也是般配,女大不由娘,就随他们去了。 第二十六章 棒打鸳鸯 郝大元打来电话,曾俊赶到郝大元住的地方,税务局因为单身职工少,其单身宿舍也颇为简单,就在隔壁单位借用了几个房间。 曾俊赶到郝大元的宿舍时,郭东风也在,令曾俊感到奇怪的是,郝大元竟躺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曾俊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和谁打架了?”曾俊知道,虽然郝大元个高体健,但也并不招惹是非,平常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状。 郝大元低头不语,拉一拉被子盖住脸。 郭东风说,上周的某一天夜里,郝大元正和张春玲在这个房间睡着,没想到有人敲门,待敲了很久的门,郝大元打开门,进来三个男人,老男人进来就打骂张春玲,两个年轻男人也不说话,就是照着郝大元一阵猛打,两个人身强力壮,更兼每人抡一根木棍,郝大元饶是年轻,也只有挨打的份。 待打了一阵,郝大元才明白,年长者是张春玲的父亲,那两个年轻的是张春玲的哥哥。张春玲被拉走了,两个哥哥走的时候撂下狠话,今后再招惹张春玲还是很揍。 郝大元全身是伤,好在都是皮外伤,也并无大碍,待到第三天,郝大元电话打到乡镇企业局,张春玲说,张春玲的父亲嫌弃郝大元家是农村的,弟兄四个,家里负担太重了,非要张春玲和郝大元散伙。 张春玲和郝大元也已经好了六年,除了双方的家庭,同学们都以为他俩很快就要结婚,没想到会出现这事。 隔了两天,张春玲给郝大元打电话,张春玲骑着自行车来到郝大元处,刚刚放好自行车,张春玲的父亲和哥哥又来了,对郝大元又是一阵猛打。 张春玲被抓走了,抓到家里,家里逼着张春玲和郝大元散,张春玲从墙头逃跑时,跳下来的时候,墙太高,不慎摔在地下,小腿胫骨骨折,被送往医院。张春玲在医院里,找人给郝大元送信,郝大元刚到医院,被张春玲的哥哥拦着,上来就是一阵猛打,说全是郝大元的错,不是郝大元的话,张春玲也不会受伤, 今天上午,郝大元不能去上班,就请假,没想到局长过来,局长来了就劝郝大元和张春玲散,局长说张春玲的父亲找到了税务局,说是郝大元勾搭他闺女,道德败坏,必须严肃处理。税务局局长和张春玲的父亲也算是老相识,张春玲的父亲添油加醋痛骂郝大元。局长的意思很明确,你自己学校毕业,业务能力强,人也长得帅气,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必要和张春玲家纠缠,除了你家弟兄多负担重,其它的你哪方面条件都不差,大丈夫何患无妻,再说了,张春玲长相也一般。 这就是郝大元的痛点,曾俊惊呆了,没想到还有这样嫌贫爱富的人家,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家女儿是大学生,分到局里肯定前途无量,随便找一个就比郝大元强。 郭东风看着曾俊说:“你看就是这样,张春玲的大哥说,只要看见郝大元和张春玲在一起,见一次就打一次,绝不手软。你说,就这种关系,也不能报警,打了就打了,这可怎么办?一个人怎么也打不过爷三个。” 曾俊看着郝大元说:“好事多磨,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要你和张春玲相爱,那就先冷静冷静,那就先不见面,就这样先冷处理。” 郝大元摸着自己受伤的脸说:“我倒无所谓,我也不反抗了,就让他们打,他们也打不死我,我就是心疼春玲,她也跟着挨打,这腿都骨折了,我也不能去看。”说着,两眼有了泪。 曾俊说:“你也别担心,他自家的闺女就是打,也不能照死里打吧,我让苏蓉芳过去看看,陈小丽不是在医院吗,帮着照应点。这也真是,还是你疼她。” 郭东风叹口气说:“张春玲的父亲、哥哥也疼她,也是口口声声为她好,只是方式不对,人也狭隘,只认家庭贫富,这都是暂时的,凭着老郝你在税务局,两个人的小日子还不是很快就好起来。” 郝大元说:“我听张春玲说过,他们乡的乡长有一个儿子,在县直部门工作,托人给张春玲的父亲捎话,这也是张春玲的父亲不愿意我的原因之一。我们拼死拼活,高考离开农村,实现农转非,自己能自食其力,单位也不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阶层差距。” 曾俊说:“我们都离不开原生家庭,有些人就是这样势利,目光短浅,也许仅仅一代人还实现不了,需要两代、三代人才能实现,在我们附件厂,就有很多厂二代、官二代,在工厂里也是横得很,有些人还霸着关键岗位、清闲岗位,出来工厂也就不好说了。就我们厂劳资科,我去问我的工资构成,好家伙,就那女的,父亲是县领导,那谱摆的,那气势惹得我直纳闷,就那点一点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她哪里来的底气,回头又想,就是她的父亲、她的家庭给她的。我只是一笑,但车间的青工看她像公主一样,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还有宣传科,工厂各个处室写东西的很多,还偏偏设置了宣传科,配备了两个人,从工厂大门出去的时候,口气大得很,门卫问他,他就喊着去宣传部、广电局,其实写的东西都是干干巴巴,自己好歹是干这个的,就是裹脚布又臭又长也好啊,你也多写点凑凑字数,就是水平不怎么样,就写个百把二百个字,偏偏还有人捧。张春玲的父亲,你说他嫌贫爱富也好,趋炎附势也好,这就是现实。你和张春玲是奔着爱情去的,张春玲的父亲等人是奔着权势、眼前的利益去的,那乡长就是他的顶头上级,他也不敢忤逆。” 郭东风叹道:“你们工厂也这样啊,我以为你们都是出苦力的,没有多少弯弯绕,没有多少心眼,都是直来直去,人的关系都很单纯呢。” 曾俊说:“工厂的人肯定比你们水利局的人单纯、朴实,你们单位天天没事干,还不是勾心斗角,但说白了,大家都是在这个现实社会下,都是混社会,我们厂也一千七八百人吧,内部也是个小社会,混起来也不容易。你也别看不起我们厂,我们可是生产过502步枪的,正式列装过,就我们厂大中专毕业生二百多名,就你们水利局也就二三十人吧,就你分到我们厂,你连技术处都进不了,立马打发你到车间干活锻炼去。我们技术处也三十多人,全是大中专毕业生,本科生十几个,学历比你们高、智商比你们高,要是我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比你们水利局的斗争水平要高多了,好在我们天天忙着生产,天天忙着开发新产品,哪有心乱搞。” 郭东风笑起来:“该着你吹,你们附件厂效益好。我表弟说,他在车间干活,他每月的工资比我都多一百多元呢。” 曾俊一笑说:“你看,你很快就谈起工资了,其实这就是现实的利益,张春玲的父亲要她嫁给乡长的儿子,其目的就在这里,不只是张春玲自己,还有其家庭,都会跟着受益,这就是现实。至于老郝和张春玲,张春玲还刚刚毕业,那就把你们结婚的打算先放放,等等再说。那就先不要见面,当初你们两个,一个在泉南、一个在棠邑,还不是两地分居,只有到假期才见面,那就先忍一忍。” 过了一段时间,苏蓉芳要开学了,临走前到曾俊的家里,跟曾俊说,张春玲出院了,她家里在乡镇企业局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她母亲跟着来了,就和她住在一起,上下班接送,不让她出去,天天就盯死她,而且那乡长的儿子开始经常去她们住处,买这送那的,很是热乎,不把自己当外人。 曾俊愣了愣:“这是要硬硬地拆散他们,现在还有这样的,也真无语了。” 苏蓉芳看着曾俊,悠悠地说:“要是我的话,我才不怕呢,打不死我,我就不屈服,我就和爱的人在一起。你要是背弃我,我,我也让我哥哥去揍你,狠狠地揍你,我还有好几个表哥呢,揍不死你。” 曾俊苦笑道:“你这哪是哪,人家张春玲的哥哥狠揍郝大元,是要拆散他俩。” 苏蓉芳白一眼曾俊:“都一样,明天我坐最早的那班车走,还是老时间,我在家等着,你去汽车站送我。” 曾俊早早起来,骑着自行车赶往苏蓉芳家里,进门就看见苏蓉芳正站在院子里,看见曾俊就说:“你给我看着无花果,看看熟得差不多,你就摘下来,给我晾晒好,国庆节回来我吃无花果干。” 曾俊笑起来:“这段时间,熟的无花果都是你吃的,你就安心地走吧,你也让别人吃点,等你国庆节回来的时候,树上的无花果肯定还不少,你回家再吃。我还晒无花果,还没晒干就吃到肚子里了。” 苏蓉芳喊着:“那你就赶快给我再摘一遍,我带着,你快点。” 曾俊只好爬上梯子摘起来。为了摘无花果,曾俊在竹竿上绑了一个铁丝叉,插进无花果的梗一拧,无花果就掉到杆子上的尼龙网兜了。 太阳光从东面升起来,照着苏蓉芳的脸,她站在梯子下扶着梯子,曾俊看下去,苏蓉芳的衣服领口张开,露着一大片雪白,雪白延伸,很是诱人。 曾俊急忙喊着:“不用你扶梯子,你快点,拿好行李,咱俩到外边吃早饭。” 苏妈妈看着两人,说道:“早饭这就好,别到外面吃了。这大清早的,怎么打起果来了,这一个月,一露红头就摘了吃,都让你吃了,走了还要带着。” 苏蓉芳喊着:“好,好,别摘了,咱两个出去吃,我要吃糖糕。” 苏妈妈嘟囔着:“就是爱吃甜,你这一个假期又胖了不少吧。” 苏蓉芳拉着曾俊说:“快走,唠叨起来就没完。” 两个人还是来到老街西头,曾俊排队买糖糕,苏蓉芳招呼着打辣汤,又给曾俊要了几个羊肉包,一会就吃完了。 曾俊骑着自行车带着苏蓉芳来到汽车站,曾俊停下自行车去买汽车票,苏蓉芳站在那里,给人招呼着,曾俊回头,看见王莉和她的父母也坐在那里,肯定是买好了票,要坐车出门。 曾俊只是微微点头,就走到旁边的座位上,苏蓉芳一会就过来了。 苏蓉芳看着王莉的方向,对曾俊说:“王莉的父母去她弟弟那里,王莉也是来送他们的。” 曾俊看过去,王莉背对着这边,和父母说着什么。 那边,冯翠华不时看着曾俊和苏蓉芳,心里忍不住叹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老街上最好的姑娘苏蓉芳早早看上了曾家大儿子,两个人都顺利地考上了大学,那苑莲英经常说俺芳芳咋样,好像结婚成了一家人似的,不过看两个人的样子,那肯定就是苏蓉芳毕业就结婚的,看那姑娘,发育那么好,保不定被那小子早祸祸了。还有曾家的二小子,才多大,就领着女孩子来家里住了好长时间,那还不是啥事都办了,听说雪妮子也谈着一个对象,这苑莲英能不摆活。想起来也是气死人,这王莉也该结婚了,前几天给她介绍了一位,刚刚一提就说看不上人家,不让中间人说了,要是那个史家二小子不被淹死的话,还不是和王莉也成了。最可气的是王忠,这在北方机车厂,怎么给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这是要气死我,我非要去他厂,不处理好就不回来。看来,两家都是四个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一轮要败给曾家了。我一定要想办法反败为胜,可不能让小孩子们为所欲为。 检票员喊着开始检票了,苏蓉芳手提着网兜里的无花果,曾俊提着她的包站在队伍外,斜眼看着另外一个检票口,那边,王莉的父母进站了,王莉背对着这边。 王莉走过来,对苏蓉芳挥着手:“再见,我先走了。” 苏蓉芳进站了,曾俊转身往外走,走着走着,在一个拐弯处,忽然感到腋下一疼,扭头看,正是王莉,王莉没有走,就等着曾俊过来,狠狠地拧了曾俊一把,就松开了手。 曾俊摸着自己的腋下:“我以为你走了呢,你没走?” 王莉低声但很清晰地说道:“我没走,我就看着你和苏蓉芳吻别呢,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她秀恩爱,真恶心。” 曾俊笑了:“我和她秀什么了,我就是过来送她。” 王莉看向曾俊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她家里没人送她吗,偏要你送,你是她什么人?我这可是亲眼看见的。” 曾俊一怔:“哦,走吧,回头我再给你解释,看你委屈的那样,我都心疼了,你先去上班吧,我也去上班。” 王莉一低头,泪水掉了下来:“你不要给我嬉皮笑脸,我不要你管,今天晚上你去找我,早点去,看我饶不了你。”说着,快步走了。 第二十七章 茉莉花开 已过盛夏,但棠邑的天依然还是燥热的,在想着又是一个难熬的炎热夜晚时,夏日的雨说来就来了。刚刚吃过晚饭,忽然雷电交加,天空就如翻江倒海一般,狂风裹挟着暴雨,院子里如一扇一扇的雨帘翻滚泼下,那棵枣树下很快就被大雨打下了许多青枣,顺着雨水淌出去,很快在下水道处打着旋。 苑莲英坐在堂屋的门口,看着门外,心情反而异常平静,这个夏天,大儿子上班了,大儿子和芳芳,二儿子和娜娜,都很好,就是女儿也谈起了对象,孩子们在慢慢长大,只想着如这日子一样一天天过下去,用不了多久,孩子们就长大了,就成家立业了,自己的心事也就了啦,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 看看院子里有积水,曾俊要出去扒下水道,被她拦住,不用扒,就随它去,雨小了就好了,慢慢就淌出去了。 曾俊回到自己的屋里,看着门外,雨还是下个不停,就躺在床上,拿本书看起来。昏昏欲睡中醒来,看看时间,快到十点钟,曾俊一骨碌爬起来,撑起一把雨伞,掩上门出去了。 已经下了两个小时,雨并没有减小很多,还是在下着,雨水顺着老街向西流,在老街中央再顺着南北街向北淌去,在那里流向西越河。 老街除了风声雨声,就没有其它的声音,长长的老街似乎没有一盏亮着的灯,整个的天空和街道都被黑暗覆盖。 大约来到供销社家属院了,曾俊停下,看向大门口,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曾俊一惊,待要转身,那人说道:“是我,走啊,你怎么才来”,说着推着曾俊走。 看不清人脸,但曾俊知道是王莉,就去拉她的手,想着到河边的凉亭或廊桥上,但被王莉紧紧拉着,要往供销社家属院去。曾俊愣了愣,只好跟着她走。 因为两家的关系,曾俊很少到供销社家属院来,更没有到王莉家来过。曾俊感觉着进屋了,手中的伞顺手扔在地下,王莉靠过来抱着曾俊亲起来。曾俊亲着王莉,感觉到她的脸上、头发上全是雨水,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王莉抱着曾俊亲着,倒在沙发上,翻滚在一起。 亲了很久,曾俊躺在那里问道:“我岳父母干什么去了,今天没回来,王梅呢?” 王莉嗤笑一声:“你岳父母去王忠那里去了,王梅开学了,开始住校,平常晚上不回家来住,今天晚上就我自己。” 曾俊亲一口王莉:“想死了,那今天晚上可以好好亲亲你了。” 王莉推着曾俊:“你别亲我,你去亲苏蓉芳啊,这个假期你也不找我,你肯定亲苏蓉芳呢,我见她好几次去你家,你看她一个假期,吃得圆滚滚的,你是不是肉吃满口,亲起来特别带劲。” 曾俊说:“我好长时间没吃肉了,我今天吃你。”说着去拉王莉,王莉的裙子裹在身上,被王莉拉着,但很快还是失手。两个人折腾了一会,两个人都脱了衣服,抱在一起。 王莉抚摸着曾俊说:“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曾俊答道:“今天是九月一号。”曾俊说完,忽然想起四年前的九月一号的那天晚上,也是暴雨如注。 王莉说:“你看外面,好像雨更大了。我九点就在那里站着等你,我给你说的让你早点出来,你还是快十点了才出来,你干什么去了。我站在那里,忽然想到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天那么黑,但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你很快就要过来,你过来就会抱着我。” 曾俊亲一口王莉,感觉她的脸湿漉漉的:“我也不知道你这边的具体情况啊,我就没来早。你怎么又哭了?”王莉说:“我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史瑞明走了,我也因为那天晚上和你结缘,今天我终于亲你了,你还欺负我,你早晨还去送苏蓉芳。” 曾俊在王莉的全身亲着,王莉躲着迎合着,曾俊忙里偷闲地说:“我在泉南四年都没有亲苏蓉芳,还不是最后离校的时候亲你了。” 王莉欠身抱着曾俊:“我,我一听你岳父母去青市,我高兴坏了,你,你知道吗,这几天是安全期。”说着,急切地亲着曾俊。 曾俊愣了愣,翻身让她躺在那里,亲了上去。 屋外,依然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屋内,两个人也是琴瑟和鸣、鸾凤和谐,所有的一切的都淹没在风声雨声中。 曾俊支着身,一道闪电划过,又是连着几道闪电,闪电映照着王莉的全身,映照着她泪水未干的脸,她惊叫着去扯被单盖着自己。曾俊抱着她,把被单扯去。 曾俊亲着王莉,嘴里呢喃着:“今夜,茉莉花开,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王莉躺在那里,一任曾俊亲着:“俊,我爱你,茉莉花开,茉莉花只为你开,只为你开。”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着王莉的全身,曾俊跑过去门口拉开了灯,又回身跑过来。王莉惊叫着,裹着被单。曾俊过来,抱着她:“我要看茉莉花开的样子。你看你的样子,茉莉花开风雨夜,不敢高声暗皱眉。”王莉挣扎着,很快屋内又是风声雨声一片。 风停了雨还在下,王莉起身跑着去把灯拉灭,回来抱着躺在那里的曾俊:“茉莉花为你开,茉莉花被你看了,茉莉花被你采了,茉莉花只为你开。” 曾俊抱着她肥肥的腰身说:“认识你二十多年,终于看到茉莉花开、菡萏凝珠,终于亲到茉莉花,终于闻到满满的茉莉花香。怨我,那么多年,不识庐山真面目,不闻茉莉花香,不识茉莉花美。” 王莉抚摸着曾俊:“你的眼里只有闫美丽,美丽动人,只有苏蓉芳,芳菲满天,遮住了你的眼。茉莉花都是静静开放,悄悄地散发着幽香。” 曾俊说:“现在,我的眼里现在只有你。我还记得初中时候,有同学给你写情书呢,我那个时候怎么不知道茉莉香味呢。” 王莉捶着曾俊说:“我的名字就带着香气,你怨谁,你那时候要是给我写情书的话,我保证不会把情书交给老师,我保证那时候就和你好了,你那时候就能闻到茉莉花香了,就是让你耽误的。” 曾俊说:“算我迟钝,我那时候怎么没想到和哪位姑娘谈恋爱,你看,你就是早熟,就想着情书呀啥的,学习就是不行。” 王莉抓起曾俊的胳膊,咬在那个伤口上:“我就想着你,你信不信?我的日记都记着呢,我拿来给你看,你别心里有疙瘩,你不是说史瑞明吗,你还记着那个初中同学孙昌平,我才不理他们呢,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曾俊拉着她:“今天不看日记,今天只爱爱,这多年的相思,终于等到茉莉花开。” 王莉扭捏着:“你岳父母说要去一周呢,你这几天都要过来看茉莉花开、菡萏凝珠。” 屋外,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屋内,两个人也缠绵了一夜。 借着黎明前的黑暗,曾俊和王莉又亲了一次,爬起来回家了。曾俊家的大门从来都是不关的,从来就是大门上有弹簧拉着,父母也从来不会问他何时出去何时回来,对他就是一味地放心。 王莉睡了一会,醒来,感到非常幸福非常满足,自己终于和爱了多年的人完完全全结合在一起了,自己终于完完全全成了他的人,没有比这更令人幸福更令人陶醉的了。王莉紧紧裹着被单,这条被单上,这个房间,满满的都是他的气息,真令人沉醉令人眩晕。 王莉爬起来,没有穿衣服,收拾着房间,折叠着被单,床上有两个被单,一个铺在了身下,一个盖着。王莉折叠着,仔细地看着,咦,被单上除了折痕,几块污痕,没有一点颜色,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啊,这怎么回事,不是说肯定有颜色的吗,从初中时就有女同学说自己第一次怎么怎么了,张春玲也给自己讲过,我这怎么不一样。 王莉坐在那里想着,被单上没有颜色,自己也没有感觉到疼,不是说第一次疼吗,而自己第一次就是欲狂欲仙的感觉。曾俊拉开了灯,看光了自己,看了被单,他是一个非常仔细的人,他要是问自己,那我怎么说,我就是这样的啊,我就是这样爱他。算了,随它去吧,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吧。 雨后的天空是湛蓝湛蓝的,月色如水照着老街,也许是被水冲刷过的原因吧,一块块石板白亮亮的,和街两边几家昏黄的灯火交织,只有少数的行人走过,顺着长长的老街迤逦前行,偶尔从谁家有声音传出,这就是老街寻常的夜晚样子。 约十点半的样子,曾俊出门,向东走去,站在供销社家属院门口,看看左右看看院内,快步走去。来到王莉的家门口,欲要敲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王莉一把将曾俊拉进去,关上门,紧紧抱在一起,走了几步就倒在床上。王莉的头抵在曾俊的胸前,拉着衣服,很快两个人就纠缠在了一起。 过了很久,王莉披散着头发亲着曾俊说:“累不累啊,昨天折腾了一夜,这上来就是狂风暴雨的。”说着,看向曾俊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曾俊一笑:“你忘了,我可是工学院健美队的主力,健美队干将。”王莉说:“你也是活该,一个王虹,你们天天见,一个苏蓉芳,你俩几乎个个星期天见,谁让你不解风情,只好自己去健身房。我,我还等了两年,一开学就巴巴地去见你,你就是不理我。”曾俊说:“我们工学院的女同学少,所以花花事也少,哪像你们学校,花花事就是多。杨川永一年级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他怂恿我和王虹好,还对我说不要有什么顾虑,毕业以后各奔东西,王虹也不会缠着我。那个闵海霞也有男朋友,是学校排球队的,经常和我们在一起。虽然我和苏蓉芳经常见面,大家都认可她是我女朋友,但始终没有往深处发展,我和苏蓉芳都是很单纯的人。”王莉笑了:“假正经,我就是去学校给你送行,你在看台上转身就搂住了我,我不信,你和苏蓉芳耳鬓厮磨好几年,苏蓉芳丰满妖娆,你没有和她往深处发展,说不定什么都发展了吧,发展到深处了吧。你还单纯,我才不信呢。”王莉说着,拉着曾俊的手。 窗外,月色如银,映照着窗帘,曾俊起身,拉开了少半个窗帘,屋内立刻亮了许多,王莉拉过被单盖着自己。 曾俊看着月色中的王莉,亲着她:“昨天的雨真大,比四年前九月一日的雨还大,昨晚河岸上倒了好几棵大树。是不是这有什么暗示,我和你发生点什么,大都是在疾风暴雨之夜。”王莉亲一口曾俊:“是的,我今后肯定就会盼着下大雨,只要下大雨,你肯定就如疾风暴雨般亲我,发了疯一样,嘻嘻。那,你看今天晚上,没有雷电交加,还不是刚刚疾风暴雨过。我今天中午,在单位吃过中午饭,说了一声就回来了,反正单位没事,好好休息,收拾收拾,准备晚上迎接疾风暴雨。” 曾俊摸着王莉:“看你这柔弱样,这一段时间又黑不溜秋了,这小脸明显小了一圈。”王莉摸一把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胳膊:“我记着呢,两年前我去你们学校找你,你说我黑不溜秋,又黑又瘦,一点都不喜见我,我可是记仇的人,你这又说我。” 曾俊亲一口王莉:“我那时候还埋怨杨红民呢,现在我要自责了,现在你是我的人了,你这黑了瘦了,怨我,好心疼。下月领了工资,我给你好好补补,弄些好吃的。” 王莉抱着曾俊说:“好了,你有这个心就行了,我天天骑着自行车来回,还能不晒黑,还经常被抓差,好几个部门的事,说不定就跟着谁到村上去了,骑着自行车在村庄转悠,到哪个村都是后面狗撵着汪汪叫。” 曾俊的手里抓着,亲了一口:“你们是鬼子进村吗,鸡飞狗撵的。这倒是没瘦,还是那么大。” 王莉娇羞地一笑,起身拉紧窗帘,披上被单,拉亮灯,从一个旧书包里掏出两个旧的日记本过来。 曾俊扯着床单盖着两人:“这是什么?”王莉说:“这是我的日记,我从初中就开始记日记,断断续续的,就记了这两本。” 灯光下,两个人偎着,王莉打开了其中的一本,翻着,对曾俊说:“你看,这里,就记着那次孙昌平给我写情书的事。我,我从初二开始,都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就发育起来了,给吹气球一样,就吹起来了,就那个孙昌平,老是看我,眼光好吓人,放学的时候,他还经常尾随我,真恶心人。”曾俊看着:“那时候就那么大了,真没注意。”王莉说:“从初三时一直就这样了,真烦人,你说我怎么办,我只有把他写的情书交给老师,吓唬他,他从那就没有再跟着我。我自己记日记,几天之后我再看时,被自己给惊到了,你看这里写的,贱货经常和陈秀花、张玉鸿打打闹闹,不知道他会不会给陈秀花写情书,要是他对我好,给我写情书的话,我保证不交给老师。看见了吗,这个写的贱货是谁啊,这里有谐音,那就是你,我自己都惊呆了,我看着你和陈秀花、张玉鸿的样子,我只要看见就烦的要命。我想了好几天,我想明白了,我喜欢你了。我当时真是气死了,我本无心惹红尘,怎奈缘至乱心神,我怎么会喜欢你呢,你看你对我那冷冰冰的样子,可我就是不能自拔。” 曾俊搂着王莉笑着:“你知道自己喜欢我了,可我不知道啊,你也给我写封情书,我保证不会交给老师。”王莉笑了:“美得你,我才不会给你写呢,我是比较含蓄的好不好,嘻嘻。从那开始,我看见你都是心里喊着贱货,日记里开始有了简称,简称J货,最简称J,哈哈哈。” 曾俊摇摇头:“你可真够损的,这就叫由爱及恨,你咬牙切齿地骂我,我又不知道,你有史瑞明、孙昌平,我和陈秀花、张玉鸿、苏蓉芳,还有张敏几个比较好,你我都有不同的圈子而已。我是有固定的圈子,谁知道你心里怎么串圈子了,心在曹营心在汉了。” 王莉笑着,翻着日记,高三时第一次咬曾俊,四年前九月一日夜里第二次咬曾俊,两年前去学校见曾俊的情景,许多许多,王莉指着、读着,时而笑着,时而流着泪。 曾俊紧紧搂着她,心中感动万分,被王莉的痴情感动,被王莉的苦心感动。曾俊亲着王莉说:“谢谢你,亲爱的,谢谢你给我的爱,我对着月亮发誓,我一定好好爱你,我要娶你,我要和你白头偕老,厮守一生。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王莉的眼里满是泪水,仰躺在床上,拉着曾俊:“我爱你够苦的了,你决不能负我,我就等你娶我,疾风暴雨过去了,我要和你荡漾在这月色里,一直荡漾。” 隔着窗帘,凑着窗外的月光,曾俊看着王莉:“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今夜的你,就是茉莉花带雨,怎么那么俊,怎么那么美,怎么那么满满的柔情。” 第二十八章 儿女婚事 晚上,王莉和曾俊搂在一起,王莉说:“你知道你岳父岳母去青市王忠那里,我给你说了,他们去是为了王忠的婚事,可你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今天上午,王忠从他单位给我打电话,说是他们明天就回来了。” 曾俊说:“这正好一个星期,真好。”王莉说:“人家度蜜月,你这刚好一周,是度蜜周,怎么都是一周一周的,上次我到你们学校去是一周。”曾俊说:“你给他们说,最好别回来了,就待在大儿子那里,起码待上三年再回来才好。”王莉笑了:“美得你,不知足。三年回来,连外孙还不得抱上了。” 曾俊问道:“外孙会打酱油了他们回来才好呢。我岳父母到王忠那里去,是王忠找对象的事吗?”王莉说:“就是那个事,听王忠的口气,好像是没有解决好,我父母坚决不同意他的婚事,他让我劝劝父母,我都不知道怎么劝。” 曾俊说:“这都什么年代了,父母还包办婚姻,还不同意王忠的婚事,到底是怎么了。”王莉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王忠在那里找了一个对象,就是他们厂驻地镇上的,那女人的男人死了,比王忠大五岁不说,还带着一个孩子,在镇上开了一家杂货店。王忠经常到镇上去买东西,就认识了这女人,慢慢就好上了,他就告诉家里,他要和这女人结婚,我父母一听就这条件,这还得了,立马就去找王忠去了。这不是待了一周,明天要回来了。” 曾俊点点头说:“我想起来了,你曾经给我说过,你家里姐弟多,小的时候,王忠过继给了你舅舅,在你们全家农转非的时候,他才又在你家落了户口,其实他还是一直待在你舅舅家。你想一想吧,有可能他的心里面有阴影,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父母对他感情不好,他一直渴望着被爱,渴望着母爱,所以他才找了一个比他大了五岁的女人,我觉得有这种可能。再说了,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到二十岁就独立了,多孤独多孤单啊,北方机车厂里面很少有女人,他在厂驻地找一个女人也正常。”王莉眨巴着眼睛:“是的,他就是这样,在家里也是沉默寡言,性格还偏激,就他这样,你岳父母很难劝说动他。” 曾俊问道:“王忠让你劝我岳父母,那肯定是让你劝他们同意王忠的婚事,你怎么劝?”王莉叹口气说:“我能怎么劝,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你岳母的性格,我估计在那边闹得也是鸡犬不宁,可任凭她怎么闹,王忠还是要在那边工作、生活,天高皇帝远,她怕是拦也拦不住啊。你给我出出主意,你说怎么劝?” 曾俊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没有高招。你知道吗,现在郝大元和张春玲,张春玲是一点自由没有了,家里人紧盯紧逼,那个乡长的儿子天天到她家里去。张春玲的爸爸说,张春玲要是不同意,她的两个哥哥还是到郝大元那里去揍他,一直揍下去。今天,郝大元给我说,张春玲给他打电话哭了,说要是不行的话,就散了吧,她心疼郝大元,那两个混不吝下手也没轻重,还练过武术,你说这怎么办。”王莉急急问道:“郝大元不会也揍他们,郝大元不会屈服了吧。”曾俊说:“郝大元当然不会屈服,可郝大元也心疼张春玲,张春玲在家里也挨打,你想不到吧。她爹喊着,别说你跟他睡过觉,你就是和他结婚了,那也得离婚,你说这是什么样的一家人。”王莉接着问道:“那,那你要是郝大元呢,我家里人也那样揍你,你怎么办?”曾俊一笑:“我当然不会和他们对打,那成什么样子了,我就忍着,我当然会更心疼你。”王莉看着曾俊说:“我巴巴地等着和你结婚呢,就想找个机会给家里说,你看这王忠的事闹得,我一说还不炸锅了,你和家里说了吗?”曾俊说:“我那边好说,我的父母还算是比较通情达理吧,虽然他们那一辈闹腾了几十年,但也都过去了,那就翻篇吧,到我们这里为止。那就先等等,过段时间再说。”王莉说:“离得这么近,我见你一面都难,我就是想你。”曾俊翻身趴在她身上:“我也想你,每天晚上我都想你。”王莉亲着曾俊,迎合着他:“你晚上想我,白天你想的是苏蓉芳吧,我可是白天晚上想的都是你,这不对等啊,那可不行。” 凌晨,曾俊要走了,王莉从桌子上拿起一把茶壶递给曾俊,曾俊说:“你给我这个干啥?”王莉说:“看你好喝茶,你就用这个喝,天天抱着它喝茶,就天天想着我了。你岳父不是卖土产吗,这个是有瑕疵的,客户不要,我就拿回来了给你。”曾俊看看壶说:“看不出来有瑕疵啊?”王莉说起来:“外面看不出来,倒水的时候出水嘴有点歪。”曾俊搂着王莉说:“歪点没事,能出水就行,嘿嘿。”王莉娇嗔地看一眼曾俊:“你就是不走正路,哪个地方都来,乱七八糟的样。”曾俊仔细看着茶壶说:“你还别说,这茶壶的颜色真像你的身上呢,滑溜溜肥嘟嘟,有点黑,有点奶白。”王莉欺身上前:“我就知道你嫌我黑,苏蓉芳的身上白,你见过吗?就那个咱班漂亮的许春丽,比我的身上还黑呢,还不是天天男生围着转。张春玲更黑,那个郝大元都热成什么样了。”曾俊笑着说:“你这是白皮黑瓤,最白的地方是脸。”王莉亲一口曾俊:“黑白都是你的,不只是脸白吧,这还有两个你最爱亲的地方也白啊。”曾俊抓着她:“那就赶快再亲亲。”王莉说着:“不要,天亮了,你还不快走”,说着,拉起了衣服。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度蜜周,曾俊和王莉两个人都累了,王莉早晨过去上班,打了个照面,给领导请假,就回家了。说是乡镇企业办公室,其实乡里就没有一家乡镇企业,平常也就没有什么事。不得不说,去乡镇上班,这点优势那是企业比不了的,也没有人考勤,自己刚来,事也不是很多,马马虎虎就能过去。王莉回到家里,先是再次打扫卫生,把自己这几天折腾的痕迹全部抹掉,就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想着这几天的光景,忍不住地笑着。下午,午休过后,就是去西头买了一块猪肉,刚刚炖到锅里,这时,王广福、冯翠华、王忠回到家了。 刚刚推门进屋,王莉迎上去还没有说话,冯翠华就哇啦大哭起来,很快就一把鼻涕泪两行。王广福、王忠躲到了一边去,王莉急忙拿毛巾塞到她手里。 王莉关上门,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劝好,王莉知道,这是冯翠华的惯常操作。冯翠华一边哭着,一边嚷叫起来,王莉听着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王忠打来电话,告知家里,他要结婚,王广福、冯翠华两口子很吃惊,因为王忠才毕业一年,上班一年,原来在家里也没有听说和哪家的女孩子谈过恋爱,这刚刚上班一年,怎么这么快就要结婚呢,这年纪也不大啊。 王忠坐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说话,冯翠华指着他说:“你这是找了一个老婆还是找了一个老娘?他都比你大五岁,我看她的长相,比你大上十岁也不止,你这才多大呀,这就要当爹了,这就有了一个两岁的孩子,你的心可真够大的。咱这个家里缺你什么了,少你什么了,你就那么快结婚,就找了一个这样的女人。你看看咱这条街上,有找这样老婆的吗?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机车厂的正式员工,你找一个在街上开杂货店的,那你还不如在咱这老街上找一个女人呢,咱这条街上开杂货店的有的是,比那女人长得漂亮的有的是,比她家条件好的有的是,大闺女有的是,你这是要气死我。” 王忠闷声闷气地说:“人家开杂货店怎么了,人家也是自食其力,你就是看不上人家,你觉得人家没有正式工作,你觉得人家穷,我要是找了我们厂长的女儿,别说是大五岁,就是大十岁,你也会愿意,你就是嫌贫爱富。” 冯翠华的声音大了起来:“我就是嫌贫爱富,我就是过穷日子过怕了,我拉扯你们几个,我容易吗,我可不愿再过穷日子了,我也不让你们过穷日子。王忠,我给你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要是和她结婚,别说你老妈翻脸不认人,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就算我白养了你二十年。” 王忠看一眼冯翠华说道:“说得倒好听,你养了我二十年?我是从小就送到我舅舅家去了吧,是他们养的我吧。” 冯翠华一下站了起来:“好,你终于说心里话了,你就是一直和这个家不亲不近的,你就是心里有怨气。你问问你爸爸,他当年要是有能耐给我转正,咱家的条件要是好点,还能把你过继出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过继归过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啥时候对你不是和对王诚一样,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王莉劝道:“好了,好了,先都别说了,先吃饭,吃过饭再说。” 冯翠华指着王莉道:“这事说不好,谁也不能吃饭。还有你,王莉,我也给你说,人家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家里条件多好,人家在县政府上班,他爸爸是什么委主任,你为什么不愿意,连个面都不见,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我也给你说一下,你们姐弟四个谁找对象,必须过我这一关,我要是不同意就绝不能结婚,除非我死,除非和这个家断绝关系,看谁能犟过谁,看谁在这个家里当家。” 王莉的心一沉,但没有说话,急忙到厨房去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大约十点,曾俊和一家人正在家里,有人推门进来,曾峰、赵娜娜的身后还跟着两人,一对中年男女。 门前的枣树上,正是果实累累,许多枝头压弯了腰,也有熟透的枣子偶尔落在地上。 曾俊急忙拉凳子招呼着,看着中年男女,曾俊想着,有可能是赵娜娜的父母。 曾峰向屋内喊着:“爸、妈,我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 还没有见人,屋内就有人回着:“这才开学半个月吧,怎么回来了呢,娜娜跟着来了吗?”说着,苑莲英挑着门帘出来了,身后跟着曾来禄、曾雪。 曾峰急忙一一介绍,果然那一对中年男女就是赵娜娜的父母。 曾来禄看着曾峰说:“这孩子也不提前说声,我们不知道你们来,家里乱糟糟的,别见怪。” 赵娜娜的父亲赵坚,扭头看着干净利索的院子:“老哥,我们也是来的急,没有打招呼,太唐突了,见谅。” 曾俊拉好桌子,已是秋天,室外更显凉爽,两家人围坐在一起。 曾俊忙着倒茶,曾峰、曾杰爬上梯子摘枣,曾雪拉着娜娜去摘石榴,很快就洗好了,放在桌子上。 曾杰、曾雪,要出去,对曾来禄喊着:“老爸,我俩出去了,中午就在董家饭店吃,行吗?” 曾来禄想了想:“好,就在那里吃,你让你董叔上心些,就说家里有贵客。” 赵坚急忙制止着:“不要麻烦,不要麻烦,实在不好意思了,这个时间点来。” 曾杰、曾雪,转身出去了。 家里,两对父母在一起说着话,曾俊倒水伺候着,曾峰、赵娜娜则搬着凳子坐在石榴树下,不时看着这边。 既然是赵娜娜的父母来,苑莲英自然明白该说什么,她不停地说着,说大儿子有女朋友了,明年女朋友毕业就结婚,说女儿也在粮食部门谈了个对象,两个人很好,就等着哥哥先结婚了,好在年纪都不大,也不着急,家里就还有最小的儿子曾杰上学。原来家里还养猪、养兔子,现在孩子们不让养,就不养兔子了,只养了一头母猪一头肥猪,肥猪就是过年的时候杀猪吃肉。 赵坚来了兴趣,说道:“我听娜娜说,你家是养殖大户,那我就去看看,我也是嘉城农业局的,对种植养殖很关心吧。” 曾俊站起来说:“赵叔,我领着你看看,我敢保证,你从来没见过像我家这样养殖的,我老妈可是养殖高手。” 中午,两家九口人,加上开车来的司机,到董家饭店一起吃饭。 吃过饭,又回到家里喝茶,还是曾俊倒茶,两对夫妇谈着孩子的事。 快三点了,赵坚站起来要走,曾峰、赵娜娜也要跟着回学校。 曾雪、曾杰早早就准备好了棠邑的土地产,就是大米、莲子、菱米、鸡头米,还有杂粮,大小七八件。赵坚推辞着,都被曾峰、赵娜娜拎着,放到小车的后备箱里。 第二十九章 花开一朵 下午下班,曾俊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走着,旁边有人骑着自行车追了过来,和曾俊并行时咳嗽了两声,又骑着慢了下来。 夜里,看看已经十点三刻,曾俊悄悄出门,向东走去,站在路南的暗影里。不一会,有人走出来了,肯定是王莉,王莉看一眼曾俊常常站的地方,就直接向西走去,曾俊在后面跟着。 两个人来到凉亭,王莉转身回来了,曾俊抬头看向凉亭,凉亭内两个人正抱在一起,一女人披散着头发盖住了脸,正背对着坐在连椅上的男人身上。 曾俊转身,拉着王莉,两个人顺着河堤向东走去,终于来到树木灌木茂密处,王莉站在暗影里,转身抱着曾俊,曾俊又拉着王莉向河边走去,来到河边的一棵大树下,扯两把青草垫在地下,坐在那里,把王莉抱在了怀里。曾俊亲着王莉,紧紧抱着她,王莉也急切地亲着曾俊。 此时的河边,天空一道弯月闪着皎洁的光,几颗星星亮闪闪的,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河水汩汩流淌,河里的芦苇、蒲草迎风摇曳,不时有水鸟的呱呱声。 王莉低声对曾俊说:“你是不是看见刚才凉亭里的那对男女了,你也要蠢蠢欲动,不能在这里,这成什么了,我就想抱着你。你看,要是我自己到这里来的话,还不要吓死,和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害怕。”曾俊笑着说:“你是在热恋中,被爱情烧得昏了头,晕头转向了。”王莉亲着曾俊:“我就是热恋怎么了,就是想你,想你的时候晕头转向的。” 曾俊揉摸着她问道:“王忠走了吧,王忠的事怎么说的?”王莉叹了口气:“还能怎么说,没说通呗,王忠还是要回去,回去见那女人,也没人能拦着他。你岳父母想把他调回来,想了几个地方,咱这边也没有多好的企业,再说也没有人没有门路,就只能这样了。你岳母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回去坚决和那女人散,不散就不能回家,如果和那女人结婚,就和这个家断绝关系,断绝母子关系。”曾俊长出了口气:“这可真够绝的,母子关系怎么能断呢。”王莉说:“在我们姐弟四个里面,王忠的脾气和你岳母最像,这是针尖对麦芒了,谁也不让步,王忠给我说,他是坚决不后退,他都在那女人家里吃住几个月了,他需要那女人,需要家庭的温暖。”曾俊说:“咱俩在一起说过,他被过继十几年,在他的心中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家里越是反对,他就越是和那女人好,看来是拦不住了。”王莉说:“你岳母就是这么强势,也不让步,越来越僵了,也没有办法,走一步是一步吧。”曾俊说:“王忠在那边,天高皇帝远,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说起来也才二十岁,还不是给点温暖就沦陷,给点阳光就感觉灿烂,看来是挡不住了,最好的办法是随他去吧,只要他喜欢,只要他想好了,这就是他要的生活,这才是最关键的。”王莉拧一把曾俊:“你也没招了,我还想着你给出出主意呢。”曾俊说:“这事我能出什么主意,我眼巴巴地好几天才见你一次,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你说两家离得多近,就一抬腿的事,要不是两家这样的关系,我天天拉着你去我家吃饭。”王莉哼了一声:“你是拉着我吃饭吗,你就是想着亲我吧。暑假里,苏蓉芳还不是抬脚就到你家去了,那就是你最想的吧。”曾俊说:“我就想着抬脚去你家,去了就到你房间去亲你,蜜月周没过够。” 王莉拉着曾俊的手:“你是不是天天搂着那把茶壶,你搂着茶壶就是搂着我了。”曾俊说:“我就是天天搂着茶壶,我沏了茶也不倒杯子里了,都是直接从壶嘴喝。”王莉笑起来:“能想象得到,你吸溜着茶壶嘴的样子。”曾俊说:“那奶白色就是你的颜色,吸溜着茶壶嘴我就想着是吸溜着你。” 一会,王莉扳着曾俊,拉起裙子说:“你吸溜个没完了,嘻嘻。我家就是闹腾,王忠在家几天就生气几天,你看你家啊,那苑姨坐在大门口,那得意的样子。看见你岳母,那老朱媳妇、余家大娘添油加醋地说,说是赵娜娜的父母来你家定亲来了,赵娜娜的父母一看就是当官的,还开车来的,小汽车停在你家门口,你家在董家饭店请客,还安排了好几个大件,很排场。你岳母回到家,气得摔摔打打,又骂起了王诚,说王诚也不争气,也不给她领回家一个,我们姐弟几个没一个好的了。” 曾俊说:“赵娜娜的父母来,也不是定亲,人家发现了姑娘谈恋爱,知道娜娜和曾峰很好,知道也拦不住了,就没强着拦,走的时候和我父母说了几点,我也记着呢,人家说,孩子既然十八岁了那就是成年人,她自己的事就不能只听家里的,孩子可以有选择权,家里的大人只给建议,只会给分析。人家也知道曾峰学习并不是很聪明,不然也不会上职工中专,但要求曾峰必须走正道,必须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娜娜的父母要求他两个还是以学业为主,一定要学习好,最关键的是要求他们坚决要把握住自己,坚决不能出事。至于毕业以后的分配,工作后结婚的事也没说。”王莉笑了:“还把握住自己,怎么把握啊,你这当哥哥的都没把握住,你看你的样,一发不可收了,哪次都是把握不住。”曾俊亲着她:“你想差了,他们学校有几千名十六七,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没有我们高考的压力,大多家庭条件不错,你说能不谈恋爱吗?人家说的把握自己,那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把握好,即使有了男女关系也不能放纵,也不能出事,凡事都要有个度。”王莉回亲着曾俊:“我和你这几天才见一次面,见面都是偷偷摸摸,这不就是有个度吗,这还怎么放纵啊,我多希望你能放纵起来啊,嘻嘻。” 曾俊说:“这样看起来,曾峰和赵娜娜的事就算成了,就等着今后毕业、工作,稳稳当当地结婚了。”王莉说:“我见过赵娜娜,小姑娘长得太漂亮了,很萝莉,我还不是被她给比下去了。”曾俊说:“这个就不比了,你这腰你这腿确实粗了些,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眼里你就是最好的。”王莉笑了:“你就是喜欢我的白脸,喜欢我滑溜的黑身子,嘻嘻。” 曾俊拍着王莉的脸说:“这个曾经的白脸,可是又黑了,你上下班的时候防护好,一早一晚太阳光也亮,你路上注意着点,注意防晒。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一定感兴趣,是关于我那小舅子王诚的。”王莉坐直了身子:“关于王诚的,你怎么知道,你又见不到他,平常也不和他说话。”曾俊说:“你就不知道了吧,曾峰告诉我的。”王莉说:“你快给我说啊。” 曾俊说,曾峰在那天回来的时候,在石榴树下,给他说,王诚在职业中专谈了个女朋友,也是棠邑人,家是堂邑商业局的,学的会计专业,和赵娜娜一个班,和赵娜娜关系很好。 王莉亲了曾俊一口:“那次你岳母还埋怨王诚呢,说曾家的二小子在职工中专找了个小女友,羡慕得不得了,让他也在职工中专找一个,说是王诚学习也就那样了,回来就在供销社上班,还是找个对象好。你说是商业局的,那你岳母肯定高兴。你继续说啊,王诚和曾峰不是死对头吗,打过好几次架,曾峰还知道王诚的事?”曾俊笑了:“我也知道的有限,我也没仔细问,不过我也纳闷,曾峰为什么告诉我王诚的事?”王莉捂住了嘴:“那,那个曾峰是不是发现你和我的事了,他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曾俊点点头:“有可能是这样的,可能是他发现什么了,我也不知道他发现的什么,我也没问。”王莉扳着曾俊:“他,他是不是发现你亲我了,发现你和我那个了?”曾俊摇摇头:“不会,你这次度蜜周,他没在家,上次你度蜜周是在学校,他应该是感觉到我和你的关系不一般,应该是怀疑。你别看他学习不好,他机灵着呢。”王莉说:“很快就到国庆节了,国庆节放假王诚肯定回来,他回家我就问他,他和王忠不一样,我要是问他,他保证啥都给我说,他和我可好了。我太高兴了,这是喜事,要贺贺吧,啥也别管了,我这就亲你,这就要你。” 国庆节放假,提前一天,王诚回来了,刚刚吃过晚饭收拾好,王莉把王诚拉到了她屋里。王莉坐下,指着凳子说:“你也坐下,我有话跟你说。”王诚觑一眼王莉:“老姐,我一到家,你就看着我,我发现你眼神不对啊,我怎么你了?”王莉嘿然一笑:“你怎么了,你知道,我就发现你这次回来不一样,一看你就印堂发亮,你是喜上眉梢,你说说吧,怎么回事?”王诚瞪眼看着王莉:“我喜上眉梢吗,印堂发亮吗,我这何喜之有啊,我这一回家就发现咱老娘可是哭丧着个脸,好像逼债的来咱家了。”王莉说:“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也活了十八岁了,你和原来可是不一样了,我也想啊,你能有什么事啊,你也就是上学,你没中彩票,没在马路上捡到钱包,在学校你的学习也就那样,你又不会有什么奖学金啥的,我想了半天才想到,你,你中桃花运了,就是这样。”王诚支吾起来:“我中了桃花运,我怎么中了这个运了?你,你怎么看出来的,你就是诈我?”王莉笑起来:“你看,你的脸红了吧,你肯定是中的桃花运,你就快招供吧。” 王诚的脸更红了:“老姐,我也没见你谈过恋爱,你的眼光怎么那么毒,你比咱老妈的眼光都毒,咱老妈经常说她在老街上啥人都见过,啥事都经过,她看人一看一个准,你说她怎么没看出来。我这就是才一个月的时间,我和家在商业局的孙小红好了,才刚刚谈,就是这次开学回去谈的。” 王莉看着王诚笑起来:“果真被你老姐给诈到了,你快说说,到哪一步了,进展如何?” 王诚的脸红了:“我知道你就是诈我,还不是上次回家让咱老妈给催的,说是曾峰都带女朋友来了,让我也找一个。我,我也在一年前就喜欢孙小红了,我只是暗暗地喜欢,我又不敢给人家表白。关键是孙小红是曾峰的女朋友赵娜娜的闺蜜,她两个关系很好,你是知道的,咱家和曾家的关系在那里,我虽然和曾峰在一个学校里,但各人有各人的圈子,大家相安无事,但我要是向孙小红表示的话,那曾峰还不要拼命阻止。”王莉笑起来:“行,你还知道和曾家的关系呢,咱老妈训导得你不错。” 王诚低着头说:“我喜欢孙小花一年了,我没敢表示,我可不像曾峰,那家伙脸皮厚,刚刚上学就瞄准我们班的班花赵娜娜了,还吵吵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说,他是得逞了,我眼热得不行,我想了三天,心一横,让我的好友把曾峰、赵娜娜约到了饭店,我也是什么也不顾了,就给曾峰说,二哥,小弟给你端杯酒,别管两家怎么样,别管咱俩打过几次架,那都过去了,现在咱在一个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后还要在一起,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那个曾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王老二,不用你多说,都在酒里了,相逢一笑泯恩仇,你二哥明白你的意思,从今往后,你我就是弟兄。娜娜,快去隔壁,把小红叫过来,一起喝酒。我的个天,曾老二情商真高,我说他在学校人缘一直很好,朋友怎么那么多,敢情我一说请客,人家就知道我要干什么。赵娜娜把孙小红叫过来,把孙小红按在我旁边的凳子上,我全身发抖,不敢看孙小红。赵娜娜对我说,王老二,我们早看出来你对我们小红有意思了,别的不多说,你们两个就先处处,但丑话先说在这里,你要是对小红不好,我们几个能灭得你渣都不剩。你说,曾峰和赵娜娜,两个人真是绝配,那我还能说什么,我只有连连点头。吃过饭,曾峰、赵娜娜几个人呼啦都走了,就剩我和孙小红,我还不拉着她到操场转去。从那,曾峰和赵娜娜,经常喊着我俩一起玩,这次回家就是我们四个一起回来的。” 王莉笑起来,拍着巴掌:“我要恭喜老弟了,快给老姐说说,你和孙小红咋样了,你亲她了吗?”王诚的脸更红了:“上次在一起玩,曾峰骂我软货,说我胆子太小,让我主动发起进攻。他们走了,我和孙小红又去操场,在那里孙小红搂着我就亲,你说我被梦中情人亲了,我还能忍住,我,我就亲她了。昨天晚上,在教室还亲她了。” 王莉笑得更厉害了:“我老弟开窍了,我可告诉你,你亲是亲,别的事可不能干。”王诚拼命摆着手:“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亲嘴,也没亲几次。” 王莉说:“这个曾家老二,身手还真行,给你个神助攻。” 王诚急忙说:“你可不能把我和曾峰交往的事在家里说,那咱老妈还不打死我。你发了工资可要给我赞助赞助,你有兄弟媳妇了,在学校里我怎么也要和孙小红一起吃饭吧。” 王莉说:“那是必须的,我发了工资就给你,明天我给咱老娘说,说你完成了她交给你的光荣任务,你说她要高兴成啥样。” 王诚摆着手:“你可千万别,我和孙小红谈的时间又不长。” 王莉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要赞助吗,你明天喊着孙小红到咱家转一圈,什么都不说,咱老妈保证明白事。” 王诚说:“那不好吧,那算啥啊,孙小红不会来的。” 王莉说:“你就喊你同学到家里来玩怎么了,我的同学不是也来过咱家吗,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就试试,孙小红不来就算你白说。” 王诚说:“我去叫她,她肯定来,她还说过羡慕赵娜娜去曾家呢,赵娜娜去曾家,曾家都是呼啦啦的人,可热闹了,好吃好喝的。” 王莉说:“我说曾老二怎么说你软,你从今天开始一定要硬气起来,你就大方地请孙小红来咱家,我明天一早就去买水果,把菜也买好,她要是在咱家吃饭那就更好了。我先把肉炖上,先表示咱的诚意。” 王诚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她家,我吹个口哨她就知道是我。你多买点水果,我爱吃啥你都知道,饭就不让她在咱家吃了,等等再说。” 国庆节那天,果真孙小红来到了王家,在家里待了一会,吃点水果,小姑娘就红着脸走了。孙小红刚刚走出门,冯翠华就跟着来到了东面的老朱家门口,朱家媳妇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就急忙说道:“哎呦,他婶子,那刚刚走出来的是王诚的女朋友吧,啧啧,看那小姑娘长的,那小腰怎么那么细,比你年轻的时候都俊。”冯翠华摇头晃脑:“就是我家诚儿的女朋友,他大娘,你看看,和我家二小子般配吧,是他在学校谈的,家是堂邑商业局的,她爸爸还是什么主任呢。”朱家媳妇啧啧不断:“这王诚看着老实,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个这么好看的女朋友,这一点他可是随他爹,他爹当年还不是把你这朵花给采了,艳福不浅。”冯翠华的脸红了:“他大娘,你这是说哪里了,你就看看,我家二小子的女朋友是不是比曾家二小子的女朋友漂亮,这也不是吹的。”老朱家媳妇附和道:“那是,你说这上个职工中专真值了,王家和曾家的混小子都从那里拐了媳妇来,你看看两个小姑娘,都长得给花样,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不是从天上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怎么那么俊,还是他婶子你有眼光,你把王诚送去读职工中专,还是你看得长远啊。这一次,王家和曾家,在两个二小子这里,两家打了个平手,真让人羡慕。唉,你看我家的那儿媳妇,看哪哪都不是,要脸没脸,要胸没胸,说活都是可着嗓子吼,说上三句话,两句带着口头语,一顿能吃三个大馒头,腰能赶上人家的三个粗了,真是实在没法和你家比啊。”冯翠华的脸上笑开了花:“你家儿媳妇也很好,你家的力气活还不都是侄媳妇干的,我家儿媳妇将来也就是蹲蹲办公室。”老朱家媳妇翻翻眼皮,转过身去忙活着什么。 第三十章 初露锋芒 已是深秋,早晨刚刚上班,工厂的树上白晶晶地挂着霜花,地上的法桐树叶随风起舞着,整个厂区的道路显得异常清冷。 会议室里,厂长刘自清、党委书记王振军、技术副厂长袁培锐、技术处处长张胜海,技术员曾俊、张北顺、蒋华国正围坐在一起,会议桌上摆着一个零件,这是王振军从外贸公司转过来的来件加工。 此时,正在进行的就是13508ANU产品的开发论证会。13308ANU产品是王振军从山北省机械进出口公司引进的产品,进出口公司给了基准价,并告知了年度批次及每批次数量。刘自清、王振军热切地看着袁培锐,他们知道,一旦此产品系列化,这将是工厂的另一个增长点。 袁培锐看一眼张胜海说:“这个产品,我昨天和张处长在一起探讨了一天,初步判断,我们无法上马这个产品,因为我们不具备这个技术能力,更不具备这个加工能力。” 刘自清皱着眉头:“这个就是来件加工,比着做就行了,何谈什么技术能力,就我们现有的技术能力还不是绰绰有余。” 王振军听了,也是心里一凛,他知道袁培锐毕业于西工大,张胜海毕业于哈工大,这都是工科里面响当当的名校,而且他两个一个是技术厂长,一个是技术处长,他俩要是说不行的话,那还不是判了死刑,看来自己白白忙活三个月。 袁培锐说:“这个不能看零件的大小,不能看零件的外观,要是把零件整体看起来的话,几个关键点的技术参数要求非常高,这是我们没有做过的,图纸我们好出,关键是加工,我们的加工工艺、加工手段很难保证。”张胜海在一边不住地点头。 刘自清的心凉了半截:“那设备方面呢,我们的设备也不行?我们可是刚刚进行过技术改造。”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胜海说:“我们虽然有许多新设备,但都是普通设备,尤其是有两个工序,我们根本没有这样的加工设备,硬是用我们的设备加工的话,那就是拼人力,而且废品率将不可想象,生产成本会非常高,根本不具备供货条件。” 一直坐在那里的曾俊没有说话,拉过零件仔细看着,这样级别的会议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份。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会议的结论是暂停13508ANU产品开发,曾俊和蒋华国把13508ANU产品搬到了技术处样品室。 吃过午饭,曾俊又来到样品室,看着13508ANU产品,拿出纸笔,草草画着图,回到技术处。 再次仔细看了半天,想着去打电话,但转身就走了出去,来到袁培锐的办公室。 曾俊给袁培锐打声招呼,抓起桌上的电话,电话打给了杨川永,借着他老爹的关系,杨川永分配到了机械厅,这算是最好的单位。 曾俊给杨川永说着13508ANU产品,说着自己草稿上写的技术参数。 袁培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好家伙,这还没有放弃,这电话打到机械厅去了。 杨川永在电话那头喊着:“你这讲了半天了,这不就和我们几个搞的那个8090产品类似吗,还不就是那两道工序的事,你们肯定没法做,省内能做的厂家确实没几家,但第三机床厂能干啊,不用你去找他们,我是机械厅的,你来找我啊,我一句话的事。你等等,我问问第三机床厂的师哥李革文,他在第三机床厂负责技术。” 曾俊放下电话,对一直看着自己的袁培锐说:“袁厂长,这个产品和我在学校做过的产品类似,那时在学校,我们也碰到了难题,是李亚敏教授帮着解决的。这个产品,我感觉只要克服这几个点就能加工,你看,就这几个点。”曾俊把自己画的草图给袁培锐讲解着,说起自己和杨川永几个人在校期间接的活。 袁培锐不敢相信地看着曾俊:“你在学校三年级的时候就做这个了,我们厂可没接触过类似的产品,加工工艺一抹黑啊,你们几个同学可真行。” 这时,杨川永打来了电话:“你快点来吧,我给师哥李革文说好了,他那边能加工,就是外协两道工序,这起码在省内,只有两家工厂能加工,算是找对了。我们做的那几个产品,人家就是给三机床加工的。你快点来,来的时候提前告诉我,我提前喊着闵海霞、李锐。” 曾俊放下电话,对袁培锐说:“袁厂长,你也听见了,这个打电话的是我同班同学,他在机械厅,正事干不多,散事不少干,我要是去的话,他保证会给予全力协调。第三机床厂那边,他找的是我们的师哥李革文,我和杨川永做项目的时候认识的,关系也铁得很,你看看怎么办?” 袁培锐看着曾俊说:“你这马后炮啊,你上午开会的时候怎么不说,走,咱俩去找刘厂长,他还不是很高兴。” 曾俊说:“会上哪有我说话的份,再说了,要不是你先介绍产品,我也把握不了那么仔细,还有,我怎么也要先和你这分管领导汇报吧。” 袁培锐点点头:“真有你的,好,咱俩去汇报,如果领导批准了,你明天早晨就去泉南,让小樊开桑塔纳去,全程陪着你。说不定山重水复呢,这要是上了这个新产品,我们厂的技术水平等于上了个新台阶,这可是出口德国的产品。” 两个人来到刘厂长办公室,刘厂长打电话叫来王振军,四个人又一起来到样品室,看着13508ANU产品。 曾俊指着产品,拿着自己的草图,向三位领导说着,最后的结论就是,这个产品可以做,如果需要的话,自己就去第三机床厂外协。 王振军皱着眉头:“我们去找第三机床厂,我们这云游的小和尚,人家的庙太大,人家不会理我们的。” 曾俊说:“王书记,我做过类似的产品,我已经和第三机床厂的我师哥联系好了,就我们的这个批量,他们具备这个加工能力,他们有加工专机,有配套的大型立铣,平常设备不是很忙,我师哥说他会全力以赴协助,我们厂可以和他们签订加工协议。” 袁培锐说:“刚才听你介绍的加工工艺,先是在我们厂粗加工,再到一机床加工,再拉回来,这样衔接、协调的事情很多啊,加工时间也就拖长了。” 曾俊看着袁培锐说:“袁厂长,这样加工的话那就太麻烦了,这个产品的材质和普通材质是不一样的,我们买的材料应该只供这一个产品用,那我们就直接在省城购买,买的材料送到三机床厂,直接让他们给我们干粗加工,接着用他们的专机干,剩下的其它工序加工再转到我们厂,这样的话物流成本、交货期就能保证了。” 刘厂长点着头:“好,好,我们也让三机床厂干来料来图加工了,这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袁培锐说:“反正我们的利润足够,不好操作的话就还是我们先干粗加工,干完再转走。” 曾俊说:“还是尽量让他们干,我过去可以先跟他们沟通。” 王振军兴奋起来:“只要能干,加工费、运费的不算啥,反正这个产品的利润很高,小曾,你就大胆干,上午还差点放弃呢,万一干成了,那你就立大功了,一定要重奖你。你明天就去省城,我安排办公室给你准备几箱土特产带着。” 第二天中午,曾俊赶到省城,下午去第三机床厂,见到了李革文,谈了有两个小时。 晚上,杨川永做东,席设工学院旁边的鑫莱居酒家,闵海霞、李锐先后来了。 刚刚坐定,杨川永笑着对曾俊说:“今天晚上还有一位嘉宾,我已经和她约好了,你们猜猜会是谁?” 李锐笑起来,指着杨川永说:“一定不是男的,男的你不会是这个神情,不会是王虹吧,她来泉南了?听到曾俊来,那是闻风而动啊。” 杨川永摇摇头:“不是王虹,是另有其人,她本来不来,我说是曾俊过来,曾俊要拉拉他和王莉的罗曼史,她立马答应了。” 闵海霞反应很快:“我知道了,那肯定是朱雨灵,她不是分在山北省技术监督管理中心了吗,肯定是她,是朱雨灵。” 正说着,门外有人喊:“这是谁啊,这么放肆,在这里大呼本小姐的芳名。”话音未落,门帘一挑,进来一人,正是朱雨灵。 朱雨灵进来,第一眼就看向曾俊,接着脸就红了,闵海霞拉着她坐下,背后是大面墙上的背景画。 闵海霞拉着朱雨灵,看着曾俊说:“曾俊,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电气系的系花朱大小姐,你看衬着墙上的花朵,是不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你看这张脸,是不是白里透红、眉目如画、娇娇滴滴的样子,可就是有人没看上,就是回家娶街花了,和街花鸾凤呈祥了吧。” 朱雨灵捶了闵海霞一拳:“你这还没结婚呢,说话就不把门了。” 李锐看着曾俊说道:“哥们,你走的时候慌慌张张,临走之前才宠幸了那个王莉,我们几个的事你可是明明白白,包括闵海霞的第一次你都是清清楚楚,你今天要当着我们几个的面,把你的情史全部招供出来,不然你就走不出这个门。” 曾俊笑着:“和你们相比,我就是小学生,你们都是老夫老妻的时候,我才和人家亲嘴,那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这几个最亲的同学,今天我全招,今天不喝醉就不走出这个门。” 杨川永急忙说:“先不喝酒,你先说,你说完再喝酒,不然说不清楚,我们也听不清楚。” 曾俊说:“反正你嫂子不在这里,我有啥说啥,闵海霞把她第一次的细节、怎么做的动作都给我说了,我和闵海霞还在教室一起看过片,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闵海霞指着曾俊:“不是我和你一起看的片好不好,是你和我、和王虹咱三人一起看的,我借的人家的录像机。” 李锐叫起来:“我靠,你们也不喊着我,我怎么不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你们看完后啥反应,你们做的啥?” 曾俊说:“我可是啥也没做,看到半截,闵海霞、王虹两个人就搂着去卫生间了。” 李锐说:“别说闵海霞、王虹,就说你和她俩,你们三个都在一起看片了,我不信你们三个那么单纯。” 曾俊看一眼闵海霞说:“我和闵海霞可是纯友谊,我说的纯友谊,是嘴唇的唇,不是纯粹的纯,闵海霞听我说,我还没和女孩接吻过,她揽过我来就要亲我,我捂着她的嘴,她说她教我怎么亲嘴,别和王虹亲嘴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下嘴,结果她亲着我的脸,我也亲了她的脸,你们说,我这样是不是把初吻给了闵海霞。” 闵海霞的脸红了:“你这一和王莉办事,就不要脸了,把我和你的纯友谊都说了,看着王虹干渴得要命,你就是不对王虹下手,我作为王虹最好的同学兼闺蜜,我能不急吗。不要说别的,就说你的罗曼史,和王莉的,和苏蓉芳的,都是你们那里的街花,都是土生土长、土了巴几的。” 曾俊看着朱雨灵说:“雨灵,你今天来真好,我和杨川永下午去了第三机床厂,基本上谈的差不多了,我现在主持做了一个新产品,明天我会把图纸细化,直接让杨川永请机械厅的高工审定,那就烦请你从质量的角度给把把关,他们出来样品的时候,我过来就拉着你去机床厂。” 朱雨灵急忙说:“我们就是干质量检测的,但我的水平不行,我喊着我同事去,我一个同事可是机械产品质量这方面的权威。” 李锐叫道:“你这家伙,有王莉了,好像变性了,这又来使唤朱雨灵了。” 朱雨灵的脸更红了:“我可和他什么都没有,连纯友谊都没有,曾俊,赶紧的,快说说你的罗曼史,你别转移话题。” 闵海霞搂着朱雨灵说:“快说吧,就你的那点活,安排谁都能干好,多大点事,还是说正事,说你的罗曼史。” 曾俊喝了口茶,慢慢讲起来。 终于讲完了,曾俊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杨川永看看曾俊:“我就说吧,我们刚开学的时候,你们老家的警察过来抓你,你果真是案犯,最起码是知情者啊,你的分析是对的,史瑞明就是看见你,看见了你后面的王莉,不知道怎么就落水了。” 闵海霞看着曾俊说:“你这刚开始说的时候,毛骨悚然啊,就是那个晚上,你和王莉其实就是心中认定了,我说从那以后,不只是王虹,就是我搂着的电气系系花你也不要。” 李锐点点头:“你们这两家,几十年的恩怨啊,这结太深了,你们两个怎么搂上了呢,人家就是来和你告别,你一个动作就把人家掀地上了,就在那高高的看台上啊。我就问你,你最后的度蜜周,总共来了多少次?” 曾俊低头不语,闵海霞推推他:“我可是给你说过我的第一次,你说啊。” 曾俊只好说道:“这,这上次的度蜜周,大概三十多次吧。” 朱雨灵看着曾俊:“你,你令人发指,你那样哪个女人受得了,我不信王莉能受得了”,说完,笑起来。 曾俊笑笑:“王莉为了迎接这一天,早早就开始体能储备了,等了许多年,就等着这一天了。” 闵海霞插嘴道:“我信,我是看到了,就王莉的那里,可不是早早就那样了,早早就发育好了,一看就是长好许多年了,早就储备好了,这是从初中就早早等着你了。” 杨川永点点头:“我信,我绝对信,我兄弟可是在大学憋了四年,刚刚入学军训的时候,我想教训他,没想到他给我个下马威,引体上下,他就把我虐了一次,我围着操场爬了一圈。就他虐虐王莉,还不是给玩样。” 李锐叫道:“算了吧,你是碍着面子要爬,还不是曾俊拉着你,说冤家宜结不宜解,要给你留着底裤、留着面子。” 杨川永叫着:“你别没良心,我后来拉的项目,哪一次少了曾俊,哪一次少了你。” 曾俊叹口气:“人也真是奇妙,上次我拉着她到河边,就离史瑞明两年后出水的地方不远,扑腾了一番,她可兴奋了。你们说说,这是什么原因,平常她胆子特别小,现在一到暴雨夜,一到月黑风高时,她就忍不住往那个凉亭跑,到那里等我,就在史瑞明落水的地方,她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特别兴奋,那个急切样就别提了。” 朱雨灵痴痴地看着曾俊:“这,这就是爱情吧,苦等你八年,她等你等得够早的,她这体能储备也是没谁了。”闵海霞摸着朱雨灵的腰:“看你这体能储备,也好几年了吧?你就别一直储备着了,你也学学王莉,今天借着这个机会释放一下。”朱雨灵打着闵海霞。曾俊笑着:“从她在日记中记的想我开始,八年抗战都过去了,终于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了。我可是全招了,你们该满意了吧。” 杨川永说:“我们就看你今晚的态度呢,就要你全部招供,你要是有半点保留,你都走不出去这个房间。既然你招供了,那你就放心吧,其它的事交给我和朱雨灵,保证给你做好,这都不是个事。想当年,闵海霞愁着你和王虹的事,我作为你最好的同学,我也为你着急啊,你就是不对苏蓉芳、朱雨灵、王虹下手,把我急得啊,你要是对她们三个哪一个下手,我都心安了啊,我也会含笑九泉,我还一度怀疑你那里有障碍呢,没想到你到毕业的时候才三下五除二收了王莉。” 闵海霞接道:“晚是晚了点,但也算大器晚成,有我们几个帮你,保证这个产品会一炮打响,王莉那里你也是一炮打响了,把王莉都打晕了,总算没有枉费我和你一起看片的苦心,你终于要爱情、事业双丰收了。”杨川永说:“为了这一炮,都瞄准八年了,还不是要一炮打响。兄弟,你这只是初露锋芒,我看好你今后将一飞冲天,宏图大展。”朱雨灵红着脸:“你哪天把王莉叫来,给我们介绍一下,她是怎么进行体能储备的,她未雨绸缪,抢占先机、欲擒故纵,却最后把曾俊拿下,她是高手高高手啊。”闵海霞点点头:“雨灵,你说的未雨绸缪,这个词精准,你这朱雨灵的名字里就带着雨,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是早对曾俊下雨,也不至于曾俊旁落她人,让我们工学院的女生败给了山北大学的委培生。” 第三十一章 蜜里加糖 第三天,曾俊带着签好的外协合同回到厂里。又过了两天,曾俊跟着王振军到山北省机械进出口公司,签订了首次两千件的合同。 回到工厂投产后,不论是技术、工艺,还是质量,还是生产协调,都是曾俊一个人在操作着13508ANU产品。年前,第一批货发走,第一批货款也很快到厂了。 腊月十五,阳历年的一月份,工厂开始布置明年的工作,厂领导连续开会几天了,天天会议室里热气腾腾、烟雾缭绕。 曾俊一大早就去了车间,交代了两个技术问题,就急着回技术处。 冬日的清晨,工厂的马路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雪,显得格外冷清。枯黄的树枝挂满了晶莹的冰凌,仿佛是大自然的风铃,在寒风中叮咚作响。偶尔有几只麻雀在树枝间跳跃,寻找着零星的食物。办公楼的窗户透出微弱的光线,里面的人们都在忙活着自己的工作。办公楼前的空地上,几辆运货车静静地等待着装卸货物,车身上披着一层霜花,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腾起一股股白烟。 曾俊站在办公楼前,跺跺脚,回望车间,车间的大门是紧闭的,偶尔从里面传来机器隐约的轰鸣声,和外面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曾俊的心里感到异常放松,自己手头的几项工作总算都有了头绪,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 曾俊回到技术处自己的座位上,一盏台灯在办公桌投下了淡淡的光晕,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和资料,显得有些凌乱,这样的配备是技术处每一个工程师、技术员的标配。办公室的每一个人都在忙活着,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图纸、零件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茶香,这是人们提神醒脑的必需品。很少有人说话,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与四四方方的厂房融为一体,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办公楼早早就供应了暖气,办公室的门偶尔被推开,一股冷气进来,但很快被房间内的暖气融合。 这是一个充满汗水与努力的地方,每个人都是这个工厂运转的齿轮,虽然平凡,却不可或缺。 张北顺走了过来,拉着曾俊走出办公室,两个人来到侧对门的样机室。 曾俊问道:“我刚到车间,你就打电话过去找我,有什么急事?” 张北顺嘿然一笑:“当然是急事了,还是喜事,你没看到早晨有喜鹊叫吗,小道消息,我将被任命为技术科科长,你被任命为工艺科科长。” 曾俊一笑:“我看见黎工、刘工几个人这几天忙活着呢,嘀嘀咕咕的,听了一耳朵。据说,还拉着几个人请客,势在必得啊,你就别忽悠我了,你干技术科长我肯定配合好你的工作,我要是干五年以后,你说我当工艺科长,我可能还想着有可能,我才来到半年,技术处的大佬太多了,哪能轮到我,我可不做白日梦。” 张北顺嘁了一声:“他们嘀咕有啥用,他们来得早有啥用,他们这几天就是在找关系、找门路、拉圈子,就想干科长,一下技术处多出来两个科长,好几个人争着呢,就是知道自己干不上的,比如你的同学蒋华国,也呲出了獠牙,忙活着呢。别问我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也不要理黎工、蒋华国,技术处就要分拆成技术科、工艺科了,你就是铁定的工艺科科长了,咱俩可一定要配合好。你回到办公室,就等着好消息吧,你这个客请定了。” 曾俊知道,张北顺在技术副厂长、技术处长那里关系都好,他也是本科生、工程师职称,他干技术科长名正言顺,但至于他说的自己被任命为工艺科长,只能当做一笑,拉着张北顺就回到了技术处。 要下班了,有电话找曾俊,说是袁副厂长找,曾俊赶紧来到袁副厂长办公室,袁副厂长开门见山,说是工厂成立工艺科,拟任曾俊为工艺科科长。 曾俊听罢,愣在那里,机床附件厂技术处有三十多人,自己来到这里才半年的时间,技术处的技术员二十几个,工程师也有七八个,哪能轮到自己。 袁副厂长说:“这是厂领导会议研究决定的,明天就要下文件,张北顺是技术科长,你是工艺科长,都属于技术处,另外工艺科再选配两人,你和张胜海沟通一下吧,谁都可以。你的提拔,在附件厂的历史上可是绝无仅有,属于破格提拔,这是王振军提议的,我还不赶紧地附和。王振军说,13508ANU产品干得太漂亮了,本来放弃的项目起死回生了,还全是你的个人能力,你的人脉,进出口公司准备再引进两个产品,也全部交给你,而且,王振军说把这个产品和进出口公司的对接也交给你。刘厂长更高兴,这一个产品算下来,五个老产品的利润也赶不上。” 曾俊急忙说:“袁厂长,我来厂时间短,最好厂里再选配他人,我跟着干就行,我保证干好。” 袁副厂长直起身子:“那怎么行,厂领导集体研究决定的,那怎么能更改,研究过了,让我给你谈话,那就是命令。我听你说过,你们从大三时就搞新产品开发,就和甲方、加工方打交道,那可是你宝贵的财富,你看看我们技术处,有好几个技术员,都没有参与过新产品开发,就跟着车间生产老产品,更别说对外的沟通、协作了,我看你的水平绝对可以,你就大胆干,我绝对支持你,张胜海绝对支持你,你要谁就给你谁。另外,你明天就找人把我这个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工艺科就在这边,你和张胜海商量一下,选调人选吧。” 下午下班后,曾俊加了会班,就骑自行车回家,刚刚拐过第一个路口,有人骑着自行车跟过来,曾俊扭头看是王莉,也没有说话,自顾自地骑快了自行车。 路上,刚刚下了一下午的小雪,路面铺了薄薄的一层,路旁的法桐树上也挂上了雪,微风吹来,不时扑簌簌落下。 曾俊的自行车骑得飞快,自行车碾起路上的积雪,又远远地甩在后面。在开发13508ANU产品成功后,曾俊被破格提拔为工艺科科长,引起一片大哗。曾俊和王振军一起,很快又进行了系列化,在13508ANU产品基础上,开发了23508ANU产品、33508ANU产品,经过近十天的连续加班,技术图纸、加工工艺通过了最后的审定,明天就要开始小批生产了,和进出口公司也签订了正式合同。厂领导也尤为兴奋,说是年终总结的时候要奖励13508ANU开发小组两千元奖金。袁培锐副厂长在技术处开会,进行了公布,并说13508ANU产品是曾俊单独开发的,这两千元就是厂里带帽奖给曾俊一个人的。 雪越下越大,似乎是突然间变成了鹅毛大雪,风小了,飘飘荡荡的雪花,轻盈飞舞着,缓缓地落在房顶上,落在地面上,曾俊的头发上、身上也落满了雪花。 到家了,曾俊站在家门口,手扶着自行车,向身后看去,王莉也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头上的围巾、蓬松的刘海上全是雪花,下半个脸被围巾遮挡着,只露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那瞄向曾俊的瞬间似乎要把曾俊的心融化,融化这飘洒的雪。 看着王莉的背影,曾俊推车进院,院子里刚刚走出来放假在家的曾峰,他看看骑着自行车远去的王莉,心中暗想,哥这是怎么了,刚才哥在门口不是看的她吧,看她干什么呢? 晚上,十点半,曾俊走出去。雪还在下着,还是很大,怎么又起风了呢,雪花扑打在脸上,冰凉冰凉地忍不住让人战栗。 曾俊走到路南,走到自己最经常站的地方,就有人推着他走,那人全身紧捂着,根本看不清是谁,但也不用看,曾俊就知道是王莉。 老街上没有行人,没有灯火,更没有平常的噪杂,只有雪花,和偶尔踩着雪的咯吱声。 两个人来到凉亭,王莉解下围巾,和曾俊抱在一起,亲吻起来。曾俊感到王莉的嘴唇冰凉,但却腻滑、热烈,很快王莉的嘴就热起来,脸庞也不再冰凉。 曾俊搂着她歪倒在连椅上,似乎是没有了雪花,没有了风吹,没有了暗淡的灯火,只有那碾转的狂乱的脸庞和偶尔的嘤咛声。 好像有人走来,曾俊拉起王莉,快步跑上廊桥,站在廊桥的最高处。 曾俊揽着王莉的腰,王莉贴在曾俊的身边,远处有两团暗淡的灯火,近处有桥下几只昏暗的路灯,眼前只有雪花,和雪花掩盖的一切。 曾俊指着河面,对王莉说:“你看,雪中的西越河多美啊。”王莉笑吟吟地看着他:“这是我在这里二十多年看到的最美的雪景,虽然我看不远,但我只看到你就行了,我能想象到那最美的雪景,因为这一切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曾俊亲一口王莉说:“这雪景的美是因为我怀里抱着美人。”王莉柔媚地看一眼曾俊:“你都看不清我的脸,哪里美了。”曾俊说:“美是一种感觉,我能想象到的美都是因为你,你是我那冰清玉洁、粉妆玉琢、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的雪中仙子啊,世界因为你才美丽,更不要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了。”王莉答道:“我不是你的情人,我是你的媳妇啊。”曾俊说:“你是我的拙荆,西施也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不是说西施浣纱吗,她也会去吃喝拉撒睡,吃饱了撑得也会放屁。”王莉笑了:“说着说着就走下坡路了,都说到西施会放屁了,人家放屁也是姿势优雅美美地放。”曾俊搂紧了王莉:“我想你了,我也想你优雅的姿势了。”虽然寒风吹在脸上,但王莉的脸发烫:“你岳父母去青市了,一会你跟我回家,我多摆几个优雅的姿势给你看。”曾俊问道:“那,那王诚不是放假在家吗?”王莉说:“他还能到十一点不睡,咱俩在这里转一圈再回去。”曾俊说:“你以为我都是想着和你上床,搂着你的光溜溜才过瘾,就是在这里转一夜,和你说说话,我也算是聊解相思之苦了。”王莉拉着曾俊:“走,到孝贤广场那边转转去,咱俩一直要转到明天天亮,你要是拉我回家,你要是脱我的衣服,你要是到处亲我,看我不咬你。” 两个人牵着手走着,王莉问道:“你,你怎么了,我下午看见你,怎么感觉有点瘦了呢,好心疼,是不是想我想的,为我消得人憔悴了。” 曾俊说:“我就是想你想的,一天不见你就想得难受。我这赶了十天,终于把两套图纸赶完、终审完,交给了加工方,年前他们还要第一次出货呢,我这天天加班加点,可能有点累吧。” 王莉搂紧了曾俊:“那你赶那么紧干什么,劳逸结合啊。” 曾俊说:“就我干的这个产品,和我在学校,和杨川永、王红几个人干的产品类似,附件厂只有我一个人干过,我都没有给你说,我去了泉南联系加工,呵呵,杨川永、闵海霞、李锐、朱雨灵非要我讲和你的罗曼史,我只好讲了。” 王莉拧一把曾俊:“还有朱雨灵,真有你的,锅里的在这里闲着,你还想着人家碗里的,看我不狠狠拧你。” 曾俊说:“我给他们讲,就是在操场高高的看台上亲了你,朱雨灵气得直甩头,她说她后悔没有拉着我去看台上。” 王莉笑了:“一听就是你胡说八道,人家朱雨灵可是大家闺秀。唉,还是你们同学感情深啊,你这厂里的活也去找同学帮忙。” 曾俊点点头:“多亏了杨川永、朱雨灵,我这独立担纲开发的新产品一举成功,不只是我被提拔为工艺科长,而且有了独立的办公室,有了专线电话,过几天开年终总结会还要奖励我两千元呢,这可是巨奖。” 王莉捶着曾俊:“这么多好消息你也不告诉我,我生气了。” 曾俊说:“我和你顶多是在下班回来的路上打个照面,而且我又天天加班,见不到你,怎么告诉你。再说了,就这个工艺科科长,我也不想要,因为我来的时间太短了,几个老家伙争这个岗位,背后做了不少工作,谁知道最后怎么给了我。” 王莉说:“我看着你就行,果然是这样的,就你这水平,那还不是在厂里凤毛麟角,呱呱叫啊。” 曾俊叹了口气说:“亏你还是全国重点名校山北大学毕业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附件厂技术处有三十多人,本科生有十几个,技术副厂长、技术处处长,一个西工大、一个哈工大毕业,你说他们的水平有多高,你就是在乡政府,那里怎么和机床附件厂比。你看,我们机床附件厂的厂长、书记都是副县级,比你们乡长的级别高多了吧,关键是附件厂有钱,别的我不知道,就我开发的这个产品,明年形成一万只的加工、供货能力,我核算了一下,净利润将达到二百万元。假如你们乡政府有三十人的话,这二百万元还不够你们十年花的。” 王莉捂着嘴:“你别吓唬我,我不信我这搂着的人这么厉害,他不就是曾家大小子吗,有啥呀?他就会欺负我,见面就会亲我。” 曾俊说:“你以为呢,给我个工艺科科长,奖励我两千元,这算啥啊,我的贡献在那里放着呢,两千元比二百万元,这才是千分之一。从今天开始,我在附件厂待到退休,附件厂也给不到我二十万元的工资,也不到十分之一,厂领导和财务处,这个账算得清楚着呢。技术处的好几个人不服气,技术处处长张胜海把项目的可行性分析一讲,而且确实第一个产品已经达产。张胜海还说,谁要是不服气,你也独立开发出来这样的新产品,你也找外协单位干我们厂不能加工的工序,厂里也照样奖励你,把那几个人惊得目瞪口呆,只有服气,只有喊着我请客。” 王莉眼里热热地看着曾俊:“就是,就是我和你们在实验楼502室干的那个项目吗,和那个差不多吗?你们几个那几天是没白没黑地干。” 曾俊说:“是的,就是你陪着我们干的那个项目。我就是那两年和杨川永、闵海霞、王虹、李锐在一起,挣点学费挣点零花钱,没想到打下了这么好的基础。” 王莉笑了:“嘻嘻,还有我的功劳呢,我也给你们干活了,我陪着你,你干活可带劲呢,你忙起来啥也不顾,你忙起来的样子真帅真酷,都是我把饭碗给你端到桌子上,我给你倒好茶,都是我伺候你。” 曾俊说:“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都是你的,今后你打电话也方便了,我想着技术处请客也花不了多少钱,给父母买件衣服,剩下的奖金都给你,你看着花。” 王莉说:“我不要,我要是多花钱,家里还不是就知道了,还是留着结婚的时候用吧。太高兴了,要祝贺你了,咦,你这个科长是什么级别,那肯定比我们办公室主任的级别高吧?” 曾俊一笑:“企业和你们那里不是简单比较的,不过我们厂领导都是县委组织部管辖的干部,级别都是对应的,厂长、党委书记都是副县级。我这啥也不是,我现在手下一个兵还没有,年后再选两个人进工艺科吧。” 王莉接道:“就是,活不是你一个人干的,你快选人啊。我就是觉得你比我们乡镇办公室主任的级别高,他也是本科生,多才多艺,但我觉得他比你差远了,嘻嘻,我今后要叫你曾科长了吗?” 曾俊说:“真难听,你还是叫我小J吧,我还是叫你拙荆,你就是我的家属。” 王莉惊讶道:“就是的,就是叫你亲爱的J,我怎么感觉意思变了呢,就是英俊的俊,就是曾俊的俊,就是这个意思,哈哈。你还和朱雨灵讲我体能储备八年呢,这段时间我也体能储备呢,就等着你呢,你岳父母去青市了,这就回去让你看看你家属的体能储备情况。嘻嘻,我怎么成了你的家属了,我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曾俊拉着她:“我这搂着的就是我的仙女,你脱了衣服就是我的拙荆,就是我的家属。这是第三次度蜜周吗,这甜蜜日子,蜜里调了糖,还不把人甜死,太兴奋了。” 王莉的眼里闪着光:“就是甜蜜,就是蜜里加糖,就是个甜死人。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好兴奋。我怎么那么喜欢下雨天下雪天啊。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说闵海霞还奚落朱雨灵呢,朱雨灵的名字就是带着雨,你在那里几天没有和她发生点什么云雨之事,她的雨是不是很灵?” 曾俊摸着王莉笑着:“巫山归来不看云,你这巫山被我游历遍了,人家的山啊云啊雨啊,就算了吧。快走,不是雪就是雨,我就是要和你这样。” 王莉拉着曾俊:“你这熬夜加班开发新产品,都瘦了呢,还要携我去游什么山,行不行啊,我心疼啊。” 曾俊说:“你就快点吧,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快乐、最放松的时候,这才叫劳逸结合,我啥时候亲你嫌累过。” 王莉说:“我就喜欢和你说说话,我喜欢了你八年,你都和我没说过几次话,我就是要把原来要说的话补过来。你看那个朱雨灵,她还说我未雨绸缪,抢占先机,欲擒故纵,最后是我把你拿下的,我有那么多心眼吗,我有那么厉害吗,你说,朱雨灵的名字明明带着雨,她就是不下雨,你说她的心里有多酸,多后悔啊,嘻嘻嘻。” 曾俊说:“我咋和你不一样呢,我就想做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事呢。” 王莉一愣,明白了似的笑着,拉着曾俊就走。 第三十二章 忠孝难全 几天前,王忠打来电话,说是他要结婚了。王广福、冯翠华一听就急了,第二天一大早,先到汽车站坐公共汽车去邹州火车站,邹州再换乘火车,去往青市。北方机车厂驻地,是在离青市的六十公里的黑头沟镇上,王广福、冯翠华提前一站下来车,见到了来接他们的王忠。 看见王忠,冯翠华劈头就问到:“你这怎么就结婚了呢,你这才毕业多长时间啊,哪家的闺女,和你一个厂的吗,那也好,在一个工厂里也不错。” 王广福看着王忠,忽然感觉到孩子怎么瘦了呢,这都要结婚了,脸上也没有多少喜色。 王忠领着二人,来到镇上的一家旅社里,安排王广福、冯翠华住下。 冯翠华坐在床上,看着王忠说:“忠儿,北方机车厂可是很有名的,你先带着我和你爸看看,看看大国营厂是什么样。” 王广福看一眼冯翠华说:“忠儿,你找对象我们也不拦着你,虽说你刚上班没有多长时间,你找到合适的,我和你妈当然高兴,那就先看看儿媳妇吧,既然要结婚了,这是咱家的大喜事,我和你妈也要见见儿媳妇的家人,两家在一起商量商量,你们的婚事怎么办。” 王忠低着头说:“你们先歇歇,一会我带你们去吃中午饭,吃过饭再去。” 冯翠华说:“这不是正好吗,那就一起吃中午饭,还是先办正事。” 王忠迟疑着,领着王广福、冯翠华出了旅社,向大街走去。 黑头沟镇,就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只是因为有了北方机车厂和几个配套的工厂才有点名气,周围都是几个厂的职工,当然比不上棠邑县城,也就显得萧索了些。 冬日的寒气笼罩着宁静的乡镇,并不宽阔的街上行人稀少,屋檐下凝结的冰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几个穿着厚重棉衣的村民,裸露在外的脸上被寒冷无情地侵蚀着,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形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都在匆匆走着,仿佛想要逃避刺骨的冷意。 小镇的街道两旁,几间破败的小店此时也显得冷清,橱窗里、门口摆放的商品被尘土覆盖,显得有些寂寥。不时有一两只流浪猫蜷缩在屋檐下,寻求一丝温暖。沿着弯弯曲曲的街道走去,可以看到一些老屋的烟囱里缓缓升起的炊烟,家家户户都在为抵御严寒而忙碌着,也或者在忙着做午饭。偶尔,有推车吱嘎吱嘎地穿过街道,车轮压过积雪,留下深深的印痕,车子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冯翠华的心就像这冬日一样,慢慢变得寒冷,原以为孩子到了青市,到了北方机车厂,那就是一片繁华,都是高楼大厦,自己在老街上跟邻居们描绘了无数遍,没想到这里比老街都要差很多。 终于,三个人到了一家街旁的门市部旁,抬眼看去,就是石棉瓦搭救的木板房,门口,坐着一个农村老大娘,一个两岁的小男孩在玩耍,小男孩的脸上皴红,鼻涕好像冻住了一样,挂在嘴上,身上也穿着农村孩子惯常穿的开裆裤,小屁股蛋冻得通红。 王忠站在门口,大声喊着:“海艳,咱爸咱妈来了。” 冯翠华站在门口,心头一阵恍惚,儿媳妇王海艳不是在机车厂吗,怎么在这里啊。 门市部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经营着一些日用品、烟酒啥的,听到喊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看模样有三十岁,膀大身宽,脸庞黑红,头发纷乱,系着一个大围裙。 王忠看着出来的女人,忙着介绍着:“海艳,这是咱爸,这是咱妈。” 未待冯翠华和王海艳说话,一旁的老大娘抱起那男孩,说道:“亲家来了啊,快屋里坐,王忠说你们今天到,就等着你们呢。” 冯翠华一阵迷糊,就被王忠引到了门市部里,门市部里到处堆满了东西,插脚的地方都没有,王海艳找了两把凳子递给冯翠华、王广福,自己则站在了旁边。 王忠指着两节柜台说:“爸妈,这是海艳开的门市部。” 正说着,那男孩不知道怎么的哭闹起来,王海艳一把接了过来:“哭什么啊,看看,爷爷奶奶来了,爷爷奶奶一会带你到饭店吃好吃的去。” 这破破烂烂的门市部,这邋里邋遢三十岁的妇女,这抱着的男孩,这农村老大娘,我这不是做噩梦吧,冯翠华站起来,一把将王忠拉了出去,指着门市部说道:“这就是你要结婚的王海艳,她不是机车厂的工人,这就是她干的门市部,那就是她的孩子,那就是你的丈母娘?” 王忠躲闪着冯翠华的眼睛:“她就是王海艳,我没说她在机车厂啊,她在这街上开的门市部,她的男人死一年了,留下了一个孩子,我来到这里,我就和她好了。” 如五雷轰顶般,冯翠华摇摇晃晃差点晕在那里,稍稍清醒清醒,就对着屋内喊道:“王广福,你出来,你出来。”冯翠华喊着,扭身向旅社方向走去,刺骨的寒风吹着她脸上的泪。 王广福、冯翠华、王忠来到旅店,进门冯翠华就哭了起来,王忠蹲在床前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冯翠华不哭了,扭着头,看向窗外,说着:“小王忠,你这是要气死我,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愿意你和王海艳结婚。你自己毕业才一年多,你的工资也不高,你手上一点积蓄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慌慌张张结婚,你才二十岁,娶个比你大几岁的女人,还不要别人笑话,这还带着个男孩,那还不是给别人家养孩子,你自己还没长大,你还能拉扯娘俩,你是咋想的,昏头了。” 王忠回道:“我怎么没长大,婚姻法规定的年纪我早就过了,我自己结婚我自己过日子,我管别人干什么,我在这里谁笑话我?” 冯翠华说:“就王海艳这样的,家还在农村,你知道这将来负担有多重吗,你还能过了好日子,还要辛辛苦苦给别人拉扯孩子。” 王忠说:“我过什么样的日子那都是我自己选的,和别人无关。” 冯翠华说:“和别人无关,和我们也无关吗,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我们的儿子,你的事我们就要管。” 王忠呛道:“我记得我是过继的,我和你们的关系可不如王诚,我不用你们管。” 冯翠华指着王忠对王广福说:“你看到了吧,还是记恨当年我们把他过继给了他舅舅,你是过继了,我们待你还不是和王诚一样。” 王忠说:‘那还是不一样,一样的话为什么不过继王诚?” 王广福看一眼冯翠华:“王诚那时候不是小吗,你过去了好养活。” 王忠冷笑一声:“这不是就在这里,我好养活,我就是过去受罪呗,到农村去呗,我是可有可无的。现在也一样,你们就还当我是过继的,可有可无的,当我不存在就行。” 冯翠华站了起来:“当你不存在,那就是我们没这个儿子了呗,好,那就这样,那从此以后我们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就跟着王海艳娘俩过,你的事我们再也不管了。” 正在这时,王忠忽然跪在了地上:“爸、妈,儿子不孝,儿子让你们操心了,儿子给你们丢人了,从此以后,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王忠说着,趴在地上,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冯翠华冷冷地看着王忠,王广福急忙去拉他,王忠就是不起来,趴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还能怎么样呢,王忠已经和王海艳领了结婚证,已经定下了举行婚礼的饭店,在王广福、冯翠华没来之前,两个人就商量好了所有结婚的事,得不到自己父母的祝福、帮助,王忠也要尽量节省着办。 不管怎样,还是自己的儿子,还要把这个场面撑下来,两个人住在旅社里,也不管王忠怎么操持,也不到王忠结婚的地方看看,王忠结婚虽不是倒插门,也就是在王海艳的门市部又隔开了半间屋。在王忠、王海艳结婚的第二天早晨,王广福、冯翠华就乘车回来了,临走给王忠扔下了两千元钱。 回到家,冯翠华几天没有出门,在床上一直躺着,看看过年了,才爬起来,直到孙小红来家里玩,脸上才有了点喜色,好在王广福早就张罗着买这买那。 此时的老街,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街边的古铺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门前的对联墨迹未干,透着浓浓的年味。小贩们沿街叫卖着各式各样的年货,声音在石板路上回响,与远处飘来的谁家收音机里的咿呀戏曲声交织成一幅热闹非凡的画卷。 孩童们穿梭于人群之中,他们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笑容,手里提着刚买到的糖葫芦,甜蜜的滋味让他们雀跃不已。老人们则围坐在石凳上,抽着旱烟,闲聊着过往一年的喜怒哀乐。 店铺里,老板娘忙碌地摆放着新进的货物,笑眯眯地接待着每一位顾客,一边忙着一边不忘送上几句吉祥话,让人心生暖意。不远处的布店里,绸缎如瀑布般悬挂,光泽熠熠,吸引着妇女们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油炸和肉的香味,那是家家户户在为过年做准备。炊烟袅袅升起,似乎在告诉人们,又是一年团圆时。而老街上,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新年的憧憬和喜悦。 老朱媳妇从曾家门口过,看见了门口坐着的苑莲英,就喊着:“他婶子,家里的年货准备得咋样了,看你家天天不是蒸就是煮就是炸的,天天忙活着。” 苑莲英笑着说:“也没忙啥,都是孩子们忙着,这不是刚刚杀了头猪吗,也吃不了,你快过来拿块肉回去吧,咱自家养的猪,猪肉可香呢。” 老朱媳妇急忙说:“家里也刚刚割了肉,你家孩子多,还是你家吃吧,我看见街西头的芳芳去你家了,那个娜娜过年也来了吧,还是你家啊,这日子过的。你知道吗,你没看见冯翠华吗,你看看她的脸,好几天没笑意思了,这大过年的。” 苑莲英笑笑:“我可不像那些男人似的看她那张脸,他家大儿子不是结婚了吗,这是大喜啊,她还能不高兴。” 老朱媳妇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吧,王忠找了一个媳妇比他大好几岁,哪是什么国营厂的,就是开个门市部,还带着个男孩子,冯翠华是死活不愿意。你看冯翠华,这几天她的脸,肯定她死活不愿意王忠和那个女人结婚呗,啧啧,王忠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怎么找了个那样的,冯翠华不气炸了肺才怪,她这个年肯定过不好。” 苑莲英说:“关起门来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家家都有一本自己的经,咱还能管人家的事。她就是气盛,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 老朱媳妇说:“就是,各家过各家的。不过,她一贯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样子,这几天可是变了,也不说我家大儿子怎么怎么了,不说什么大城市大国营工厂了,不说到海边洗海水澡了。” 苑莲英回道:“嫂子,也别管别人怎么样,我看你家的生意又比去年好,这是芝麻开花,一年比一年好,你和老朱哥的好日子也来了。” 老朱媳妇说道:“今年比去年是好多了,这不是刚刚买了电视吗,十七寸的,日子是好过多了,就是两个孩子不如你家的,你家孩子都能到公家上班啊。” 苑莲英说:“你看看,嫂子你怎么这么说,这街上自己干的还就是你家干得好,只要吃上饭只要挣钱就好,管他在什么地方上班干啥。” 老朱媳妇接道:“我们可不就是盼着越来越好,盼着国家的政策越来越好啊,今年这街上的好几家店面都干得不错,都挣钱了。” 苑莲英说:“凡是单干的都好了,我怎么看着十八间屋公家干的,还不如原来好呢,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朱家媳妇说:“他婶,十八间屋是公家的,在那里就是给公家干活,不是给私人干活,那还能一样干,给自己干才不惜力啊。就冯翠华那样的,天天念叨着去洗海水澡,你说,公家的活她能干好吗。她到海边洗澡,那么多人在一起洗澡,她是穿着衣服呀还是脱了衣服呀,还是像电视上看的那样穿着几个小兜兜呀?我就不知道,冯翠华去洗海水澡会是什么样,她要是穿上几个小兜兜去洗海水澡,那还不要让人笑掉大牙,我可不会没脸没皮地穿那小兜兜。” 苑莲英笑了:“你不是说冯翠华早早就买好了小兜兜吗,她就等着去海边洗海水澡呢。也不是我说,就嫂子你这腰你这奶,平常就惹人眼热,冯翠华和你都没法比,她都吃着你的味呢,你哪天就借过来冯翠华的小兜兜,你穿上,在你那门市部门前一站,还不把整个老街上的男人都吸引过去,你家的生意那还不是大火?” 老朱媳妇哈哈大笑:“就是大妹子会逗我开心,我要是穿上小兜兜,站在我家门市部门口,那还不把老朱给气得背过气去,他掂起擀面杖就得揍我。不过还别说,我要是晚上关上门穿上小兜兜让老朱一个人看,那还不知道又是啥样来,哈哈哈哈哈,真开心死了。” 苑莲英说:“嫂子,好事就紧早不紧晚,你赶快去找冯翠华,借她的小兜兜去,今天晚上就穿上试试。” 老朱媳妇大笑起来,笑声顺着老街传出去很远。 第三十三章 把酒言欢 初四上午,门外一声口哨响起,曾峰推着自行车出门了,顺着老街向西骑去。曾俊跟着出来,远远看见曾峰在路口和杜斌、褚三军汇合,每人都骑着自行车,看来这是到哪里玩,咦,怎么王诚也骑着自行车过去了,自行车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女孩,那就是王莉说的,王诚的女朋友,商业局的孙小红吧。这怎么回事,曾峰怎么和王诚混到一块去了,那可是从小水火不容的样子。曾俊看着几个人呼啸而去,摇摇头。 曾峰、杜斌、褚三军、王诚、孙小红、陈伟,六个人骑着自行车奔向武亭乡,说是到那里喝鳝鱼汤。棠邑这个地方物产丰富,典型的鱼米之乡,自然鱼类资源是一大亮点,而武亭乡的鳝鱼汤也是比较有名的,今天陈伟做东,拉着几人到十多公里外的武亭乡喝鳝鱼汤。 几个人到了饭店,围坐在一起,很快就上菜了,酒过三巡,陈伟端起酒杯对曾峰说:“二哥,你把酒端起来,我是真没想到,以前咱几个不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吧,那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今天能把酒言欢。你们都知道我学习不行,就上学期的专业课,我就跟着两位二嫂学习,考试的时候我也调了座位,两位二嫂帮我偷看,我才能门门及格过关。二哥,娜娜嫂子不在,你替她喝。王诚,小红嫂子,你俩也端起来酒杯,我敬你们四位了。” 杜斌端起酒杯:“我也凑一个,我也没想到,会计班的两个最漂亮、学习最好的两个女生,怎么让我的两个兄弟给收了呢,不只是全年级,全校都知道啊。尤其是下面的两届学生,都让你俩带偏了,都嚷嚷着到学校要先找女朋友,都说要把好的先占下,都不要歪瓜裂枣。咱学校里面好女孩都有主了,我一恼之下只好到外校下手。” 王诚喝了一口酒:“兄弟,我们都知道,师专的那位嫂子是你初中的同学,你早就下手了。我这和小红,还不是借力曾二哥和赵娜娜。开学前,二嫂肯定会先到棠邑,在这里住几天才返校,到时我做东,去龙固乡吃羊蹄子,我要好好请请他两口子。” 几个人喝了酒,回应着:“你最好先把日子定下,我们就等着招呼了。” 几个人互相喝着,曾峰搂着王诚,低声说着:“你知道吗,咱哥现在机床附件厂都是科长了,厉害吧?”王忠说:“那是自然,在老街上谁不知道咱哥,那还用说,你就是说他是厂长了,我也不感到惊奇。”曾峰继续问着:“你姐在石寨乡怎么样,还好吧?”王诚一愣,回答道:“她在那里很好,天天很闲,有时候骑着自行车去村,这不是,我说请客,就是给她要的钱。”曾峰说:“你现在也跟着我喊哥,我是喊他一辈子哥的,你有没有想过你喊他个别的,变变喊法?”王诚皱着眉头:“二哥,我是跟着你一直喊大哥的,我换什么喊法?”曾峰直起身子喝口茶,看着王诚。王诚低着头想着,忽然抬起头看着曾峰,压低了声音:“你,你说的是,是…….”曾峰一笑,点点头。王诚摇摇头,问道:“咱大嫂不是芳芳姐吗,我昨天还看着她去你家了呢,怎么会?”曾峰笑着:“这可不好说啊。我就说,你姐给我当嫂子,你姐嫁给咱大哥,你同意不同意?”王诚提高了声音:“同意,我绝对同意。不过,你这弯拐到哪里去了,我看他俩一点可能都没有啊。二哥,你今天没喝多啊。” 曾峰端起酒杯:“我和你先喝一杯,要是你姐变成了我大嫂,你也不能喊姐了,你必须跟着我喊大嫂。” 王诚笑了:“我喊啥都一样,只要咱哥和咱姐能成,我还不喝醉个三天三夜。来,再喝一杯。你这是话里有话,还是嘴里跑火车啊,你我都还没喝多啊。” 曾峰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诚一眼:“你回去就问问你姐,有没有对我哥有意思。我和娜娜可是给你和小红牵的线,千里姻缘一线牵,你就看着办吧。” 从青市回来后,冯翠华像大病一场一样,年也没过好,孙小红来家找王诚,她的心里总算有了点空。王诚、孙小红出门,冯翠华也悄悄跟着来到大门口,站在那里看看,好像在等人,再沿着老街向西走走,终于看清了,曾家二小子带着两个人,和王诚、孙小红汇合,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呼呼隆隆飞快地骑走了。 冯翠华看着骑走的王诚、孙小红,气血翻涌,这,这是怎么了,这怎么和曾家二小子混一起了,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王家和曾家,两家几十年的恩怨就不说了,就这曾家二小子也不是个好啥,天天在街上瞎遛,还叼着烟,没个正形。这要是王诚和他混在一起,那还有个好。王忠能走到这一步,那就是自己的错,自己就是从小没管好他,自己管教不严,王忠犯过的错决不能在王诚身上重演。 王诚到家,刚刚进屋,冯翠华就喊道:“你干啥去了,你看看你的脸,喝了多少酒,你还有个学生样吗?” 王诚一看就不对头,急忙低着头:“没干啥,就是和几个同学吃饭,喝了点酒。” 冯翠华狠狠地哼了一声:“和几个同学,和哪里的同学,和谁去喝酒去了,你说清楚。” 王诚说:“就是陈伟、孙小红、杜斌、褚三军,曾峰。” 冯翠华说道:“果然我看清楚了,你,你怎么和曾家老二混一起了,你跟着他能学好?那就是个街滑子,绝对好不了。” 王莉插话说:“他们上职工中专的这一帮不都是一样吗,不给你惹事就不错了,这还给你带来个儿媳妇,这还不行。” 冯翠华指着王莉说:“你别跟着瞎叉叉,王忠就是个例子,我就是对你们太放纵,就是管得太松了,这养大的儿子说和我断亲了,从现在起我就没有这个儿子了,他自己过他自己的日子。我的儿子,娶了媳妇,我在那里好几天,儿媳妇连声妈妈都不叫,给我打招呼都是喂喂地喊着,你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 王诚说:“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还干涉婚姻自由,你那不是自找的吗?你一边鼓励我在学校找个女朋友,那我哥自己找了一个你又极力反对,我们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冯翠华喊道:“王诚,你别嘴巴巴地,你们不管是谁找对象,我都要把关,我不同意就决不能让她进家门,我给王忠说了,王海艳是他自己的媳妇,就不能领到王家来,只要我在这个家里一天,我就不让她进这个家。” 王诚说着:“我哥不是给你说,他不进咱家了吗?” 冯翠华跳起来:“我不管过去,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好好管你们,子不教父之过,你们谁出门我都要知道,谁谈对象我都要知道,我不同意就不能谈。” 本来想着,王忠结婚了,王诚和孙小红谈着,父母也高兴,就想着找机会给父母说说和曾俊的事,但几次王莉都张不开口。 冯翠华指着王诚说:“小王诚,你今天给我记着,你决不能和曾家的人来往,这两家的事还用说吗,我要是再看见你和曾峰在一起,看我不砸断你的腿。” 已是深夜,冯翠华终于累了,王诚来到王莉的房间,王莉撵着他:“你快回去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呢,我要休息了。”王诚坐在床沿上:“我这都被嚷了一晚上了,你这边清静,我过来和你聊聊。”王莉说:“你这天天精力过剩,你明天还是玩,我还要上班,我要睡了。”王诚说:“明天是星期天好不,你明天又不上班,你又不是和我一样天天和孙小红在一起逛游,你睡那么早干什么?唉,姐,你可是咱老街上的美女,我这几天让孙小红缠得头疼,她就给我使小性子,你给我聊聊你谈恋爱的经验呗。”王莉的心一紧:“我给你谈什么经验,我又没和人家谈过恋爱啥的。”王诚说:“那个几年之前史瑞明不是给你写过情书吗,还有那个杨红民,来咱家几次了,你是怎么谈的?介绍介绍经验呗。”王莉说:“你啥眼神啊,我没和他们谈过,他们就是单相思。”王诚看着王莉说:“我不信,我老姐这么漂亮,追的人多,你也肯定有动心的,你说你对谁动过心。”王莉赶着他:“你滚一边去,我对谁都没动过心。”王诚笑着:“我不信,你的同学中我看着好几个优秀的,你肯定谈过恋爱,只是我不知道。”王莉笑着:“你这是诈我,你和孙小红谈就是了。”王诚凑近了王莉:“姐,你别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和曾峰在一起,他说他哥哥都是科长了,我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你,我觉得你和他哥哥很般配,你俩就是郎才女貌,要是你俩成了那还真好。”王莉的脸红了,她打着王诚:“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嘴,你不是刚刚听咱妈说吗,你要是再和曾峰交往,她就打断你的腿。”王诚闪着身子:“姐,你怎么脸红了,咱老妈说不让我和曾峰交往,可没说不让你和曾俊交往啊,明天我就去找曾俊,就说让他和你谈恋爱。”王莉从地上捡起来扫帚,打着他:“你这个不把门的嘴,你再胡说我打烂你的嘴,你别想从我这里要零花钱了。”王诚往外走着:“好,好,我不说了,看来我喊不上他姐夫了。” 王诚出去了,王莉坐在那里,满脸通红。当曾俊给杨川永、闵海霞、朱雨灵说自己和曾俊在看台上亲吻,自己体能储备啥的,自己一点都没恼,还满满的甜蜜感,那是自己高调宣誓啊。而今天王诚为什么这样说呢,是他发现了什么,还是真觉得自己和曾俊般配,不管怎么说,王诚看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然怎么说让自己和曾俊谈恋爱,这孩子脸皮也够厚的,喊人家姐夫都不脸红,嘻嘻,真是个好弟弟。在这个家里,王忠在青市,他肯定不会经常回来了,他绝不会对自己的事说什么,王诚不要说了,不管再怎么样都是支持自己的,就是老爸,只要自己认定,他也不会一味拒绝,现在的关键就在一人了,看她刚才的样子,只是王诚和曾峰交往,她就反应这么激烈,要是自己把和曾俊的事告诉她,她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呢,算了,还是再等等吧。 很快,后天就要开学了,王诚让陈伟早早去打了招呼,还是那几个人,还有赶过来的赵娜娜,呼啦啦赶到龙固乡的羊蹄子店,围着一张桌子。 这个场,王诚说是感谢曾峰、赵娜娜二人的,大家也不以为意,反正只要是找个理由,大家都能聚聚,都能聊起来喝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快乐的时候,再过一个学期,最后一年就不要上课了,各人找各人的实习单位、工作单位,那就绝没有现在这样快乐了。 酒喝得差不多,曾峰拉一把王诚,王诚跟着曾峰去了卫生间,两个人洗着手,曾峰问王诚:“怎么样,你那边有进展吗,你跟你姐怎么说的?”王诚说:“那天晚上回家,我就和她聊天,我就诈她,她就是脸红了,就要打我。”曾峰点点头:“那就是有意思,那就是芳心暗许。”王诚说:“二哥,你就是瞎忙活,我可是看见芳芳姐去你家了,她能不和咱哥热乎,他俩半年没见了啊,小别胜新婚。”曾峰看看王诚:“这就是我怀疑的地方,你说赵娜娜和我才几天没见,她这次回来我还不是抓住她就来了一次快的,你看看咱哥,那身体杠杠的,按说他见了芳芳姐,那肯定是干柴遇烈火啊,娜娜和我在一起不是搂着就是吊着,你看看他俩,相敬如宾啊,没有一点亲热,根本不像情侣。你和孙小红上学期亲了,这个假期进展如何?”王诚扭捏了一下:“你不是嫌我进展慢吗,就那次喝鳝鱼汤的第二天,小红去我家,我就办了。我老爹老妈真有眼色,只要小红去我家,他们就出去串门,嘿嘿,我这只要和小红见面就会忍不住。”曾峰说道:“所以,咱哥和芳芳姐根本不是情侣关系,我就没见他俩亲热过,我们都看走眼了,我想,咱哥和你姐是不是相互看上了,那也说不定,不然你姐怎么从来没有和谁谈过恋爱,你说的介绍好几个对象了,她都不和人家见面,她要是没有看上咱哥,那就怪了。”王诚搓着手:“二哥,这可咋办啊,要是咱哥和咱姐成了,你说我有多高兴啊。”曾峰说:“唉,先这样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芳芳姐还有半年都要毕业了,我家老爸老妈都开始说咱哥和芳芳姐结婚的事了,说着操持这拾掇那的。走,喝酒去。” 第三十四章 有喜有忧 入夏时节,快要麦收,陈小丽和蒋华国结婚了,两个人在附件厂的南边租了一间民居,算是结婚新房,不管是医院还是附件厂都没有房子,他们只能租房。 曾俊看着婚礼上的陈小丽,恍惚间想起了几年前的往事,想起她和史瑞明、刘善存的过往,这瞬间又成了别人的新娘,那笑得如花似的脸竟显得那么不真实。 婚礼现场,王莉、许春丽作为伴娘,穿着新衣服、化了妆。曾俊看一眼王莉,竟然呆住了,今天的王莉真美,没有了原来人前的郁郁寡欢、勉强的笑容,眼睛闪闪发亮、脸庞白得发光。 一直到下午快要四点,喜宴才终于结束,最后离开的当然是四班的同学。 曾俊和郝大元、郭东风几人骑着自行车,慢慢地人就走散了,看看身后,只剩下了自己,已经请假了,就不用去厂里了,那就回家吧。 忽然,有自行车从身边响着铃声骑过,曾俊抬头看,正是自己最熟悉的身影,不觉也蹬快了。 前面的自行车没有往老街拐,直直向北骑去,到机耕道了,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大片的麦浪翻滚,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 王莉骑着自行车走在前面,曾俊始终和她隔着一段距离,王莉上了西越河岸,顺着河岸向北骑去,河岸上大多是大大小小的槐树,这是春天里老街上的人经常来的地方,满树槐花开放的时候,就来这里掰槐花。 王莉下来自行车,推着自行车顺着河堤往下走,终于走到水边了,河的两岸是翠绿的野生槐树,靠近河水的堤岸、浅水处则是一片片野生的芦苇、蒲草,河里不时有一片片碧绿的荷叶。 王莉把自行车推倒,曾俊也跟过来推倒了自行车,王莉站在那里,曾俊跟着过来,前后左右全是茂密的芦苇。 王莉看一眼曾俊,那妩媚的眼光在傍晚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曾俊不再停顿,走过去,一把搂住她亲吻着,王莉忍不住叫了一声,就倒在了芦苇丛中。曾俊脱下自己的裤子,反过来铺在芦苇上,王莉躺了上去。 终于,两个人结束了,王莉扯过来一边的裙子盖着自己。 曾俊躺在地上,看着如水洗一般的万里晴空,不觉又抓着侧身过来的王莉,王莉低头看看自己,急忙穿上衣服,伏在曾俊的身上。 曾俊看着王莉说:“拙荆,你今天真美,在婚礼现场我都被惊呆了,你把新娘子完全比下去了,让新娘子情何以堪。”王莉抚摸着曾俊:“我一直这样,你就是原来没看过我。”曾俊又掀起她的裙子:“这快一年了,都是在晚上看你,这在火辣辣明晃晃的阳光下看你,完全不一样啊。”王莉的脸更红了:“早就被你看光光了,就是看不够。今天我看着他们结婚,我羡慕死了,我就盼着和你结婚呢。”曾俊说:“我也是啊,盼着和你结婚,你听说了吗,大概过了端午吧,张春玲也要结婚了,但新郎不是郝大元,居然是机床附件厂模具车间的居玉亮,模具车间的质检员,他爸爸就是张春玲家那边的乡长。”王莉支起身子:“我怎么没听说?”曾俊说:“喝喜酒的时候,郝大元在那里,不想刺激他,我那边的几个人嘀嘀咕咕说的。其实,一个月之前吧,我和郝大元见面,郝大元就告诉我,他和张春玲散了,没办法,就是张春玲家庭的原因,这折腾小一年了,郝大元说就这样吧,自己也算是解脱了。”王莉哼了一声:“怎么能那样啊,他俩可是好了六七年啊,怎么能散呢?” 曾俊叹口气:“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吧,张春玲给郝大元传话说,她就是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她也爱的是郝大元,这太奇葩了。郝大元给我说,他受伤太深,不想找对象了,看什么都和原来不一样了,就这坚贞的爱情都能背叛,其它的还能有什么不能背叛的,好像看透了一切。”王莉也叹口气:“你看刚刚新闻报道的,那个唱嫂子的歌星,绝对的大牌吧,因为爱情,也是看透一切,竟然还出家了。” 曾俊看着王莉:“你要是不嫁给我,我也出家。”王莉笑起来:“你才不会出家呢,你转身就找苏蓉芳去了。就你这样的,还出家,你能受得了那个清规戒律,待不了两天你就会下山找小姑娘了。你看,一说小姑娘,你又蠢蠢欲动了吧,来,我给你戴上。”曾俊抓着王莉:“你,你好意思买这个去?”王莉笑得更响了:“我现在的工作就是抓计划生育,我还包了一个村呢,这就是我们当前的政治任务,乡镇企业办公室不抓经济不抓乡镇企业,去包村抓计划生育了,嘻嘻,我们办公室还能少了这个,先给你用上再说。”曾俊也笑起来:“今天岳成亮说,他从农业局下派到乡镇了,主抓计划生育,天天带着人,开着拖拉机,这个村转到那个村,高音喇叭喊得嗓子都冒烟了。”王莉捂着肚子笑着:“上周,我们还去岳成亮的乡镇观摩呢,岳成亮领着一帮清一色的娘子军,各村的妇女主任,好家伙,绝对排场。”曾俊扳着王莉的脸:“我看看,你的脸没晒黑啊,好像又白点了,你这不是也天天进村吗。”王莉白曾俊一眼:“我不是怕晒黑吗,我天天捂着,我知道你就稀罕我这张白脸,我的身上不如苏蓉芳白,我的脸一定要比她白,嘻嘻。” 曾俊笑得声音更大了:“苏蓉芳五一时回来给我说,你从泉南回来后,杨红民就几乎个个星期天去找苏蓉芳,对她死缠烂打,杨红民又看上苏蓉芳了。”王莉笑着,捂着肚子:“杨红民可真有艳福,我在乡里,好几个给介绍对象的,我想到了一个拒绝的办法,我就说我男朋友叫杨红民,正在省城上大学呢,哎呦,笑死我了。这家伙哪来的艳福,曾俊的两个女友都和他扯拉上了。”曾俊说:“就苏蓉芳那国泰民安的脸,也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还不把杨红民迷得五迷六道的。”王莉笑着:“你的文学素养就是高,还不忘前女友,你上次咋形容我的,你再说一遍,不然我就饶不了你。”曾俊说:“我说你,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桃兮,榴齿含香,你是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王莉捂着嘴笑着:“这还差不多,我就说你上工学院可惜了,你去上山北大学文学系,你就和我成校友了。” 曾俊叫起来:“这叫粗中有细,说着话,把正事都忘了,好不容易逮住你,快,这个气球可不能浪费。”王莉笑着:“我们办公室到处都是放的这东西,足够你用的。明天晚上你去家里找我,你岳父母要去青市了,你又要度蜜周了。”曾俊吃惊道:“麦收季节不是供销社最忙,生意最好的时候吗,他们怎么又去青市了?”王莉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王忠的老婆王海艳要生孩子了,两个老人家发着狠不管王忠了,这一听说王海艳要生了,这就急着要去。”曾俊拉一把王莉:“不对吧,这王忠才结婚半年吧,十月怀胎,这孩子不足月啊。”王莉哼了一声:“这你看出王海艳厉害了吧,王忠去了北方机车厂没有多久,王海艳就把他拿下了,早早地就怀孕了,王忠还不乖乖就范,他们结婚的时候就怀孕几个月了,只是瞒着家里边。”曾俊摇摇头:“哎呦,王忠太可怜了吧,才二十一岁就有了四口之家,就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我很眼热他,你把气球扔一边去,我也不吹了,你要是给我怀上几个月,我岳母还不是乖乖就范。”王莉说:“我要是怀上你的孩子,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终于,两个人起来穿上衣服,推着自行车来到岸上,此时,看向河岸边的村庄,已是袅袅炊烟,最后的一点夕阳把天空染得无比灿烂。 第二天晚上,曾俊蹑手蹑脚来到王莉的家,门是虚掩的,王莉一把将他拉进门内,关上门亲着:“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一打气球,就看你能吹几个。”曾俊的手从汗衫下掏了进去:“自己的媳妇,悠着点好,我想起来件事,一会再吹气球玩。”两个人坐在窗前,王莉把窗帘拉开了条缝,顿时,屋里亮了许多,一道细细的下弦月,几颗闪亮的星星,把夜空映得纯净空旷。 王莉亲着曾俊问道:“快呀,你要说什么?”曾俊搂着她说:“你说怪不怪,昨天我们参加陈小丽、蒋华国的婚礼,你看到了吗,蒋华国给我敬酒还说了几句漂亮话,但你不知道的是,我被任命为工艺科科长,背后鼓噪反对最厉害的就是他,技术处的张立军和我比较要好,他说,蒋华国几次在技术处、车间说我的坏话,说我的水平一般,刚刚毕业才几个月,对附件厂产品不熟,能有什么资格干科长;还说比他这个中专生也就是多上了一年学,学的东西都差不多,就干了一个13508ANU产品,没有什么了不起。”王莉问道:“为什么啊,这不合情理,你和他可是三年的同学,原来关系也不差啊。”曾俊叹口气:“刚刚提拔时,领导找我谈话,我就说不要任命我,老资格的比我有的是,我知道技术处那几个老家伙肯定不服气,没想到鼓噪最厉害的是蒋华国。”王莉说:“你不要管他,你不是大三就搞项目了吗,那时他还没毕业呢,再说这个产品可是你独立开发的,一炮打响,晋升又奖励,有人就心里不平衡了,人之常情啊。”曾俊说:“同学的关系在这里,我就只能是装作不知道,反而更奇葩的事情又来了,工艺科成立,不是要选配人手吗,蒋华国竟然找到我,拉着张立军请了一次客,说要到工艺科来,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啊?”王莉一笑:“什么人啊,那你坚决不能要他。”曾俊说:“ 我只能跟他说,厂里都知道我俩是同学,关系特别好,再在一起干不好看,所以我拒绝了他,他还很不高兴。”王莉笑了:“高中的时候他就看你不顺眼吧,能感觉得到,阴阳怪气的。”曾俊拉去王莉的汗衫紧贴着抱着她:“你当伴娘的样子真美,就是陈小丽怎么对你又那么好了?”王莉双手遮着:“我也不知道,去年就感觉她开始对我很热情,现在经常找我,你说那两次匿名信不是她写的吧?”曾俊沉思着:“还有我的一次匿名信,我感觉就是一个人,我就是没有真凭实据。”王莉摩挲着曾俊的脸:“你哪里来的真凭实据,我刚上班时的那封匿名信,我不是看到了吗,那就不是人手写的,根本看不出来。算了,都过去了,不管了。”曾俊拉着王莉歪倒在了床上:“你自己当心点就是了。”王莉趴在曾俊的身上亲着他:“我就包村管计划生育呢,我当心什么,你今晚当心就行了,看你能吹几个气球,嘻嘻。” 月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前,映着王莉白净的笑嫣如花的脸,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很快氤氲飘满了整个房间。 这一次,有十天的时间,几乎每个夜晚,曾俊和王莉都是这样度过,好在曾俊的身体素质很好,王莉也善于体能储备,两个人还善于及时休息、补充营养,也没有显得特别疲惫。王莉笑称,就是那个度蜜月的陈小丽、蒋华国也不过如此吧。曾俊则说,那是肯定的,偷着吹气球就是刺激,都吹炸了好几打气球,就是乐此不疲。 王广福、冯翠华回来了。在家里 ,冯翠华大骂王海艳,说王海艳就是一个心机女,把王忠给骗了,她的那个门市部根本不挣钱,自己在供销社看了半辈子的门市,一看就能看出来,这生了孩子,还不是四口人就指望王忠一个人的工资。冯翠华不再骂王忠了,开始心疼儿子,自己这回来了,还担心起刚出生的亲孙子。两口子想把王海艳、孙子,一起带回来,可王海艳拒绝了,肯定是王海艳还想着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跟着三口去棠邑也不是那么回事。老两口还要上班,只好回来了,只好要王海艳的娘先给照看着。王海艳的娘说的也不好听,她也照看不了多长时间,她家里也有亲孙子需要看,不能长时间照看外孙。 冯翠华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可怜我的儿,自己早中晚班的三班倒,回到家还要看孩子,一家四口就指望着他一个人的工资,他也是个孩子啊,这日子咋熬啊,这遇到了这个农村的,岳父母家也在农村,家里穷得连个凳子都没有,这日子怎么过啊。我是不担心王诚了,王诚这孩子听话,找了个家在商业局的,毕业就结婚了。王莉,我告诉你,王忠是工人身份,王诚的性格也软乎乎,咱家里就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正儿八经的干部身份,正儿八经在政府部门工作,你一定要好好干,你一定要争气,你一定要干出来名堂,咱全家就指望你了。你这也介绍几个对象了,决不能走王忠的路自己找,我也给你交个实底,家在农村的不要,不是干部身份的不要,家里子妹多的不要,家里一点背景都没有的不要,在企业上班的不要,你看王忠,那也是国营大企业,几千人的工厂,那又有啥用,一个月还是那点工资。你再看看我和你爸爸,说是供销社上班,工资也就勉强家用,就农村来买东西的还要给个脸看,要找对象就找家庭好的,家里有权有势最好,要找在县里实权部门的,那样一家人才能有点指望。你也别给我嗯着啊着,从明天起就正儿八经地找,就你这条件,咱也不差,还不是挑着找。” 王莉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倒在了床上,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也是一直在体能储备着啊,就一直等着那家伙没羞没臊,怎么这猛然一松,就感觉到了疲惫呢。王莉看着窗户外的星光想着,这要是度蜜月,那还不是时间更长,怎么这就想他了呢,这就盼着他过来。 王莉翻了个身,想起妈妈的唠叨,又长长出了口气。 第三十五章 芳菲如你 六月初,曾俊赶到泉南,正有一批货刚刚加工完毕,这一次的批量又加大了,而且技术参数进行了微调,必须到现场技术沟通,现场质量检验。 下午去了工厂车间进行检验,又和加工方的技术人员、质量人员技术沟通、交底后,曾俊的公事就算办完了,立马打的赶往医学院。 夏日的阳光洒落在医学院的校园,金色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陆离地照在地面上。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着盛夏的热烈。校园里,学生们穿梭于各个教学楼之间,白色的实验服成为这里最为鲜明的符号。 沿着绿树成荫的小道,不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他们神情专注而认真,偶尔蹙眉沉思,继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充满了年轻求知者的活力。 图书馆前的喷泉轻轻地吐着水珠,微风拂过,水雾飘散,给炎热的夏日带来一丝凉意。学生们或坐在池边的台阶上,或靠在树荫下的连椅上,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只有翻页声和偶尔的笔触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校园的花园里,各种花卉竞相开放,红的、黄的、紫的,色彩斑斓,香气扑鼻。蜜蜂在花间穿梭,采集着甘甜的花蜜。 医学院的校园在夏天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学术的气息和青春的朝气,看来这里的学习气氛比工学院还好啊。 曾俊来到医学院,看看时间,也才五点,看来时间正好,就来到女生宿舍楼下,正要给宿管阿姨打招呼,扭头看时,苏蓉芳从路上过来了,身后竟然跟着杨红民。曾俊心头也是一乐。 曾俊打着招呼:“芳芳,你好,红民,你好。” 苏蓉芳看见曾俊,脸色亮起来,但随即就是一沉:“你怎么来了,刚刚到吗?” 曾俊把提着的无花果递给她:“我上午去外协厂了,下午办完了事,过来看看。这是早晨摘的无花果,快吃吧,有几个都熟透了。” 苏蓉芳接过来,打开包看看:“这么多,你早晨摘的?” 曾俊说:“就你一个人吃,家里没人吃,地上都落了不少。走吧,快到饭点了,我请客。红民,你看起来是越来越精神了。” 苏蓉芳喊着:“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到宿舍去,这么多无花果,我让同学们尝尝去。” 苏蓉芳上楼,曾俊拉着杨红民走到树荫下,曾俊看着杨红民问道:“红民,进展怎么样?你别装糊涂,我知道你追着苏蓉芳。” 杨红民白一眼曾俊:“你这老兄算咋回事啊,你要是不和人家好,你就断舍离,你这又送温暖来了,还千里迢迢送甜蜜,送无花果。” 曾俊一笑:“红民,你是知道的,我和苏蓉芳的关系在高中就是这样,你也看到了,我和她不是情侣关系,我和她就是同学,就是发小,你要追你就追,你要能追上,我还祝贺你呢。” 杨红民叹道:“我这追了一年了吧,追不上啊,她这马上要分配了,这不是来不及了吗。” 曾俊说:“毕竟是在老街长大的,毕竟是老同学,我也是来问问她想分配到哪里去,我知道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不知道她能分配在省城还是回阜宁。” 杨红民看着曾俊说:“我问她了,她说她还没定呢,她自己也没把握,就这几天的事吧。” 杨红民要走,说是去赶公交车,曾俊拉住他,反正自己要开个标准间,就让他晚上陪着自己一起去宾馆睡。 三个人来到学校的小餐厅,这里可以炒菜。曾俊看看周围,和去年自己毕业的时候一样,有好几桌大概也是吃散伙饭的。 三个人点了六菜一汤,杨红民掏着口袋要去付钱,苏蓉芳拉着他:“你就别来虚的了,咱三个吃饭,就他拿工资了,机床附件厂可是棠邑最好的工厂,我回去还问过,比医院里的工资都高一百多呢,就让他请客,听说他还是什么科长了呢。” 三个人吃着喝着,曾俊抬头问苏蓉芳:“你们的分配没有定吧,怎么说的?该有动静了。” 苏蓉芳吃着饭:“一点没有消息,肯定哪里都有,省城、市里、县里都有,和往年差不多吧。” 曾俊低着头说道:“最好问问,最好找找人,最好分到省城,起码分到阜宁市也好,就你的成绩这么好,不会分到差地方。” 苏蓉芳没有看曾俊:“你的成绩也不差,我知道你去年分在了这边,你为什么回棠邑,你说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曾俊一愣:“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工科,到哪里都一样,你也看出来了,我去机床附件厂干得不错吧?我是希望你分在省城。” 苏蓉芳哼了一声:“那你要是留在省城,你能说干不好,可能干得比现在都好呢。闫美丽来学校找我,打听你呢,听说你回棠邑了,她当时可是很伤心。”曾俊无奈地笑笑。 杨红民看着苏蓉芳,没有喝多少酒,杨红民的脸很快就红了。 曾俊从苏蓉芳的脸色中,感到了一丝愠怒,从上次她回家,她和自己商量分配的事,自己也是鼓励她分配到省城或市里。 曾俊低下头去,没有说话,抬起头,和杨红民聊着天,问着杨红民学校的事。 杨红民看看曾俊,看看苏蓉芳,苏蓉芳的眼里怎么雾蒙蒙的,似乎是忽然间,杨红民的心里明白了,自己这是瞎忙活啊,人家苏蓉芳早就芳心暗许了,不管曾俊怎么样,苏蓉芳的眼里只有曾俊啊,这些年一直是啊。 杨红民端起酒杯喝完,就要走,曾俊拉着他:“再喝啊,你又不是没有酒量,喝多了也没事,你就是脸红,你就和我一起住在附近宾馆吧,晚上咱俩聊聊天。” 杨红民红着脸推辞着:“我差点忘了,我真有急事,必须赶回去。你要是明天不走的话,我再过来。”杨红民说着,摆着手,快步走了。 苏蓉芳没有说话,默默地喝了一杯酒,曾俊看着她,这可不行,就这个状态,那还不是很快就要喝醉。 曾俊把盘子往她前面推推:“快吃菜、吃饭,我这一天,早晨五点就起来了,累了,早点找宾馆住下,明天再过来见你。” 苏蓉芳没有说话,其实她听明白了曾俊的意思,曾俊希望她分配在省城或者市。苏蓉芳吃着饭,泪水流了下来。 曾俊看看周围,几桌都是山呼海叫的同学,和去年的自己一样,有几个同学搂着哭了起来。 就这气氛,很容易被感染,曾俊拉着苏蓉芳说:“走吧,我送你到宿舍去。” 苏蓉芳打了曾俊的手一下,躲着曾俊,站起来往外走。 两个人来到女生宿舍楼下,曾俊站在暗影里,向苏蓉芳挥着手:“你上去吧,明天上午我再过来,我明天下午回去。” 苏蓉芳没有说话,没有看曾俊,转身上楼了。 曾俊看着苏蓉芳的背影,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样跟她说,其实就是明明白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不能耽误她啊,只有这样了。 曾俊转身向校外走去,他不知道的是,苏蓉芳又从楼上下来了,她站在树荫下,看着曾俊的背影,抱着树,再也忍不住,嘤嘤哭起来。 第二天早晨八点,曾俊来到医学院女生宿舍楼下,曾俊问宿管阿姨,阿姨一听就递给曾俊一个纸条,是苏蓉芳写的,她说她有急事,到实习医院去了。 这不是要毕业了吗,就这几天就要分配了,还要去实习医院干什么,曾俊摇摇头走了。 看看还有时间,曾俊赶到杨川永那里,杨川永陪着他吃过饭,曾俊赶往长途汽车站。 转眼到了七月份,曾家热闹起来,曾雪的房间又加了一张床,那是为赵娜娜准备的。从六月份开始,曾峰、赵娜娜就离校了,虽然还有最后一年,还没有毕业,但也是各找各的实习单位。粮储局苏副局长的儿子也上的职工中专,因此,粮食系统的这几个孩子的分配,就都跟着分配得不错,在考虑了几天后,曾峰选择了棠邑县粮油收储公司,这是粮储局直属公司,属于国家政策性的,平常也没有收购、买卖的硬性任务,全公司也才七八个人,去了就是配合县粮储局的业务开展,到粮储局各下属单位转转,指导、监督、检查。最高兴的是曾来禄,他说还是上个中专好,不然的话还是到粮储局下属的几个工厂干活。 曾峰的工作很快落实了,赵娜娜的工作犯了难,如果回嘉城,那不用说,他爸爸早早找好了路,就在农业局下属单位就行,但既然和曾峰这个关系,那就不好说了。曾经,赵局长说过,反正曾家三个儿子,就让曾峰去嘉城,他保证曾峰能分到好单位,但曾峰不愿意,说那他就等于入赘了。没有办法,曾来禄又去找苏副局长,苏副局长几天后给了答复,说是既然学的会计,那就到粮油加工厂财务科吧,自家的孩子,还是从嘉城过来的,也不能委屈了孩子。赵娜娜跟家里人说,他爸爸也就只好同意,虽然也是一个娇闺女,那还是早晚就要嫁出去,还不是泼出去的水,好在嘉城离棠邑也不算远。 曾家也是一个大院子,原本就有堂屋、配房,看着儿女们眼看着要成婚成家,只一个月的时间就在院子的南边盖起了四间房子,准备给孩子们用。 曾家忙活了两个月,王家也在忙活,王广福、冯翠华两口子提着东西找到县供销社窦主任家里,窦主任隔天给回话,一个是供销大厦,一个是老街供销商场,都是分配在管理岗位,不是站柜台。王广福、冯翠华两口子大喜,问王诚想到哪里去,王诚说他不去供销大厦,供销大厦在县城里始终和县百货大楼成掎角之势,两家势同水火,但毕竟百货大楼站着天时地利,供销大厦就始终被百货大楼压制,自己还是在老街供销商场干。虽然两口子在这里干了一辈子,也是站柜台、看仓库,但王诚这一分配就是在办公室,那也算是理想,比去供销大厦要好多了。王诚自己的事听着家里张罗,但孙小红的事他却是跟着紧张,但很快,孙小红分配到了百货大楼财务科,专业对口。 新房落成,两个孩子的工作有了着落,苑莲英坐在大门口,见人就打着招呼。 曾雪提前下班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她谈着的对象赵世军,也是一个单位的,两个人买了肉、烧鸡,还提着两个大西瓜。 曾雪、赵娜娜在厨房忙活起来,苑莲英喊着:“娜娜,你出来吧,让你姐姐做饭就行。”苑莲英知道,人家父母来家的时候说过,人家也是娇女儿一个,在家里啥家务都不干的。 赵娜娜回着:“妈,没事的,我就跟姐姐打下手,我也学着做饭,累不着。” 苑莲英看看曾来禄,看看曾峰,心里忍不住激动,眼里就有了泪,这,这怎么喊妈了呢,这还没结婚,这喊得多热乎多顺嘴。 曾峰看着父母,喜不溜地走进厨房:“还有我干的活不,我也伸伸手。娜娜,咱妈一听见你叫妈,激动地流下来幸福的热泪。” 曾雪和娜娜都笑了,曾雪推着他:“你别在这里帮倒忙了,你到门口看看,芳芳姐来了吗,我在街上看见她,我喊她过来吃饭呢。” 正说着,苏蓉芳来了,手里提着一兜无花果。 苏蓉芳喊着婶子、叔叔,要进厨房,被赵娜娜推了出来。 曾俊从房间出来,怔了怔,打着招呼:“回来了。” 苏蓉芳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好,曾雪推了她一把,她跟着曾俊进到房间。 曾俊站在那里,他昨天听同学说苏蓉芳回来好几天了,分配到了棠邑县人民医院。 两个人站在那里,都不说话,只听见两人的喘气声。 曾俊看她一眼:“昨天听说你分配到县医院了,也不过来说一声。” 苏蓉芳看着地下:“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曾俊出了口气:“就你的成绩,还不是随便挑工作单位,你这怎么回来了,我上次去泉南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就是不听。” 苏蓉芳强忍着眼里的泪:“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曾杰回家来了,把两张餐桌凑在一起,放在院子的正中央,街上路过的人从开着的大门就能看见院子里吃饭的欢快的样子。 苑莲英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孩子们,哪一个都是那么爱看,咦,芳芳怎么了,好像是不高兴,怎么回事,难道是和大儿子闹别扭了,这回来好几天了,今天是第一次来家啊。 吃过饭,苏蓉芳要回家了,苑莲英招呼着曾峰、曾杰摘石榴,摘了几个最大的裂开口的,苑莲英要苏蓉芳拿着,苏蓉芳推辞着。苑莲英接过来,递到曾俊的手里,曾俊只好拎着,去送苏蓉芳。苏蓉芳在前面走,就是不看曾俊,曾俊一直走到她家,走到房间里。 曾俊站在那里,放下石榴,愣了愣,转身要走,忽然,苏蓉芳回过身来,抱住了曾俊的腰,曾俊挣扎着,但被苏蓉芳紧紧抱着,曾俊感觉到苏蓉芳抽泣着流着泪。 曾俊抓着苏蓉芳的手,苏蓉芳抽抽搭搭地说着:“我不要你管,你也不用理我,你不要管我在哪里上班,你愿意和谁好你就和谁好。” 曾俊扭身看着她,一头披散的黑发盖着脸,白白的脖颈裸露着,闪着瓷白的光亮,细细的腰身往下,猛然间大起来,令人怦然心动。 曾俊收回目光:“我没有管你,你愿意怎样就怎样,今年同学中就毕业你一个,明天我请客,欢迎回到棠邑的游子。” 苏蓉芳抹一把泪水:“别弄那形而上的东西,我不去,你当个小科长神气个什么,你愿意请谁就请谁,我不去,谁愿意去谁去。” 曾俊说:“那,那你别生气了,我明天到你家里去,在你家吃饭,算是为你接风。” 苏蓉芳松开了曾俊,推着他:“你走吧,明天你也不要来。那个张春玲结婚了,也没有通知高中同学,同学们都不知道,上午我去找她,她给我说的,我明天去找她,我俩一起去吃饭。” 曾俊说:“那,那我陪着你去。” 苏蓉芳白他一眼:“你去干什么,我和她说说悄悄话,上午她看见我,还没说话,就哇啦大哭,心里委屈着呢。唉,谁心里不委屈,我还委屈呢,我也想大哭一场。” 第三十六章 又是雨夜 根据附件厂规定,作为中层干部可以分到一间房子,但规定是规定,也是又等了三个月,曾俊才分了一间房子,房子是非常旧的平房,曾俊急忙粉刷、收拾一番,但平常的时候也很少来,只在加班很晚的时候才过来。曾峰从学校回家后,曾俊在这里的时候就多了,基本上晚上在厂食堂吃过饭,在办公室忙活一段时间,或技术处的几个人喊着打几把牌,曾俊就回到这里休息。 已经是九月,下了一场大雨,既缓解了旱情,天气也凉爽了一些。 曾俊正睡着,好像有敲门声,声音很低,但肯定是敲自己的门。曾俊拉开灯,问着:“谁呀?”没有人说话,但接着又轻敲了两下。这是谁呀,这都快十二点了吧,还来敲门。 曾俊开门,屋外,疾风裹着大雨,扑在曾俊的身上,曾俊定睛看看眼前的人,未及看清,那人就推着曾俊进屋。看身影,曾俊就知道是王莉。曾俊大吃一惊,这都半夜了,下着大雨,怎么赶过来了。王莉把雨衣的帽子摘下,一张湿漉漉的小脸露了出来,脸上全是雨水。 曾俊急忙问着:“这个时间怎么来了,快把雨衣脱下来。” 王莉没有脱雨衣,看了曾俊一眼,抓住了曾俊的胳膊,上去就是一口,呵呵,这就是她的老动作,高兴了咬那里,恼了也咬那里,但今天看她的脸色应该是恼了吧,为什么呢?曾俊爱恋地伸手摸着她的脸,王莉没有狠劲地咬,只是咬了一口就放下,哇啦哭了。 这是怎么了,曾俊给她脱着雨衣,王莉看一眼门口,拉灭了灯,抱着曾俊倒在了那里,只几下,两个人就脱了衣服抱在了一起。 忽然,王莉又爬起来拉亮了灯,脸上泪水未干,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亲热了,两个人陷入了癫狂。 终于,一阵狂乱过去,曾俊亲了王莉一口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王莉紧贴着曾俊:“我,我去见张春玲,你猜她怎么跟我说,她说你分了一间房子,你前段时间去泉南几天,郝大元找你要了钥匙,郝大元带着张春玲到这里来了几次。气死我了,你的房间我都没有来过,他们还不是弄得乱七八糟。”曾俊笑了:“这边我也不是每天来住,收拾好也没有多长时间,曾峰和娜娜,曾雪的男朋友经常去家里,家里就显得闹腾了些,我在家里晚上也不能干活,手上活多的时候就到这边来住,这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就郝大元和张春玲,这两个人还真是的,这两个不要脸的,郝大元跟我说,张春玲结婚前就找了他,说是压力太大了,实在是没办法,但她还爱着郝大元,就是要和郝大元好,这样,两个人还是偷偷摸摸地好。张春玲的对象不是在我们厂吗,也经常有小夜班,就是不上夜班,白天也出不了厂区的门,郝大元和张春玲上班都不忙,郝大元就是税务稽查,天天在外面转悠,白天两个人打个电话还不是就偷偷幽会了。你也别说他们,他们在我这里作腾了三天,都是自带日用品、床单啥的,走的时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王莉搂着曾俊:“真恶心,那也不行,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这张床应该我先滚的,嘻嘻。”曾俊说:“我都不敢跟你打电话,你们办公室连个电话都没有,还要跑出去叫你。”王莉说:“你还说我,你们工艺科的那个曲丽丽,我每次找你,她都不厌其烦地问,你怎么把她要到工艺科了。”曾俊说:“工艺科刚刚成立的时候就三个人,后来又增加了两人,她要求去的,我又没法拒绝。你还没说,你怎么晚上过来了。” 王莉抬起头,看着曾俊,泪水流了下来:“你,你都忘了,今天是九月一号,今天下着大雨。现在我在家里,我老妈看得我可严了,我让乡里排了几个夜班,反正乡里要有值班的,值班就是睡觉,我看看快十点了就骑着自行车往这赶,我赶到河边凉亭等着你,雨就大了,你就是不来,我看看已经十一点了,我推着自行车要来了,隐隐约约间我看见了一个人影,我急忙闪到一边,你猜,我看见了谁?” 曾俊搂紧了她:“不要说了,肯定还是那个人。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太忙了,我加班到十点才回来。这都过去五年了,这个陈小丽还是没有忘记啊。” 王莉紧紧搂着曾俊:“和你一起在那里的时候,我从来没害怕过,今天吓死我了,我觉得今天是九月一日,今天还下大雨,你一定会去的,咱又不是去祭奠他,就是在这一天我咬了你,我下决心要咬你一辈子。” 曾俊翻身把她扑在身下:“我再也不会忘了,我发誓一辈子都不忘。”王莉迎合着曾俊:“我都被陈小丽感动了,这就是爱情,我爱你,我也爱你更深,我和你也是爱情。”曾俊笑着:“咱四班的都是痴男怨女,张春玲、陈小丽都结婚了,还是爱着初恋啊。”王莉叫着:“你也是我的初恋,我就爱你。”曾俊说:“你也和她俩一样痴情,你冒雨从乡里回来,自己一个人到河边,今后千万不要这样了。”王莉哼了一声:“你这么感动,你还不老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苏蓉芳刚刚回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去她家吃饭了,是为她接风吧。”曾俊一惊:“你这眼睛可够毒的,这你都看见了。”王莉拧一把曾俊说:“我看见你拎着两个西瓜去她家了,就那个时间点那肯定在她家吃晚饭,你快从实招来。”曾俊说:“我提着西瓜到你家门口转悠,我想去你家,我岳母牵着大黄狗把着大门,她老人家看见我,凶神恶煞地白了我一眼,我赶紧溜之大吉。”王莉亲着曾俊说:“我给你说过,我家的狗早就让我送到老家去了。你别扯别的,一看就明白,苏蓉芳就是为了你才回来棠邑的,你啥时候给她讲清楚,别耽误人家。”曾俊说着,我知道了,一边揉捏着王莉,王莉喊着:“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她了,一说你就有反应了,你去把灯拉灭,你就把我当成苏蓉芳。”曾俊说着:“你刚才哭的样子真好看,梨花带雨,茉莉花的梨,茉莉花带雨。”王莉嘤咛一声抱紧了曾俊。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映照着王莉如花的面庞,风声雨声淹没了房间的声音。 凌晨五点,王莉要走了,她告诉曾俊,晚上她还过来,本来没有排她晚上值班,这次就是排班的妇联主任家有事,她才替的人家,不然,平常很难有见面的时间。曾俊急忙说,我夜里十点半去接你,就在你们乡政府的门口等你。 第二天上午十点,曾俊正在办公室,郝大元过来了,曾俊急忙把他领到技术处图纸室,这边没人,可以闲聊。 曾俊问道:“还是你好啊,就是骑着自行车到处逛,还是税务局好。”郝大元一笑:“这个没办法,我的工作就是这个性质,就是到各企业、个体工商户转转,我到你们厂来这也是工作。有个事情我拿不定主意,真是太烦了,过来和你聊聊。”曾俊指指他,示意他快说。郝大元说:“跟你说我就随意了,张春玲的丈夫不是你们厂的吗,他发现了张春玲和我原来的事,说张春玲和他结婚的时候,就不是原包装了,两个人打了一架,那男人说就是不离婚,就是要拖着她,就是不能让她如愿。”曾俊问道:“那,居玉亮知道你和张春玲现在幽会吗?”郝大元笑着:“这个应该不知道,张春玲跟我打电话说,居玉亮知道也没事,居玉亮跟她打架,她也不怯,反正在家里就是被父母打着和居玉亮结的婚。”曾俊笑起来:“这张春玲战斗力杠杠的。”郝大元摇摇头:“可不是战斗力杠杠的,每次见她都折腾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曾俊问道:“你见过居玉亮吗?”郝大元哼一声,卷起了袖子:“你看看这里,这是前天居玉亮去找我,他打的,他以为我是吃素的,我打不过张春玲的哥哥,我也不能跟他们打,我看见居玉亮那还能饶了他,我几拳就把他打倒在地上,打掉了他两颗牙,我踩着他的肚子警告他,他要是再打张春玲,我就死命地打他,让他加倍偿还。今天早晨刚刚上班,张春玲跟我打电话说,居玉亮回到家里没敢吭声,屁也不敢放。今后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硬碰硬,他只要敢打张春玲,我就狠揍他。”曾俊摇摇头:“毕竟他们是合法夫妻,也不能这样一直下去。”郝大元说:“居玉亮跑到张春玲家里告状,说是张春玲不让他上床,他说他坚决不离婚,张春玲的父母就去找张春玲,坚决不让她离婚。这不是,张春玲早晨跟我说,就让我找一个对象,不让我等她,先找一个结婚。你说,我这怎么办?”曾俊问道:“上次不是你们局长给你介绍人民商场的会计吗,怎么样了?”郝大元说:“那是我们局长的外甥女,比我们低一届,中专毕业,人长得是不错,个高,身材也好。”曾俊说:“你也不能等着张春玲离婚吧,那就和这个学妹先处着。”郝大元说:“唉,我也是没办法,我家里也催我找对象,实在不行就先处着,张春玲还偷偷地去看过人家,她一眼就相中了,说那女的脸大胸大屁股大,一副旺夫相,笑起来还恬静,她催着我去见那会计,你说,这算什么事啊。”曾俊笑起来:“这张春玲是真爱你啊,都给你看好了,那你就和会计谈谈呗。”郝大元说:“会计叫葛玲,看来也有缘分,我没去找她,她还去找过我,还别说,葛玲比张春玲俊多了,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我喊张春玲都是玲玲,那我今后是不是也这样喊葛玲啊。”曾俊笑着:“就你这个样,这么快就被葛玲的美色俘获了,亏张春玲陪了你七八年。” 郝大元说:“这个忘不了,一码是一码。我今天来可不是只说我的事,就是前几天蒋华国去找我,和我聊天,怎么他的意思是想到工艺科,你是工艺科长,你不愿意要他,是这样吗?”曾俊笑笑:“你这是当说客来了,你不了解这里面的关系,他在技术科和张北顺科长闹得不可开交,张北顺科长跟我说,不让我要他,再说了,我们是同学关系,他来我这里我也不好安排。有一点我没告诉过你,当初我算是破格提拔的,他在背后说的话可不好听。”郝大元点点头:“你这样说,陈小丽和他真是两口子,我观察陈小丽很久了,别看她表面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其实她的内心真不好琢磨,我也不知道怎么有了这么个想法。”曾俊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十点,曾俊骑着自行车来到石寨乡政府驻地,远远地看着乡政府门口,不一会儿,看见王莉骑着自行车出来了,就骑着自行车迎上去,围着她转了一个圈,两个人并肩骑着回去。 石寨乡离县城不远,属于不算偏僻但很落后的乡镇,但马路却是平整宽阔的,两个人迎着风骑着自行车,王莉很兴奋,不时叫喊一声。天空乌云密布,但好在没有下雨。马路上没有车辆、没有行人,只看见路旁高大的白杨树,树叶哗啦啦响着,远处的村庄有几点暗淡的灯火,路旁的地里秋虫在鸣唱。曾俊忽然想起来昨天下大雨时的情景,王莉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那肯定也很害怕,她自己一个人赶到河边,又去厂里找自己,不觉心里感动起来。 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进屋,曾俊投了条毛巾,递给王莉,忍不住抱住了她:“今后千万不能夜里回来,路上没人,不安全。”王莉擦着脸:“和你在一起一点都不害怕,想着你的时候也不害怕,再说了又不排我值夜班,我都是下午早早回家。我倒是盼着值夜班,这样我就能来见你了,就他们值夜班的,就是晚上在一起喝酒,很早就去睡觉了,谁还会真的在值班室守着电话机。你把窗帘再拉严点,我就愿意看着你开着灯亲我,嘻嘻。” 终于,结束了,王莉收拾一番,趴在曾俊的身上:“你,你哪哪都来,一会这里一会那里,瘆死人了,羞死人了。”曾俊搂紧了她:“这多长时间才亲你,还不要好好亲,我这正常谈恋爱的,还不如已为人妇的张春玲和郝大元呢。”王莉问曾俊,曾俊说着郝大元和张春玲的事。王莉笑起来:“我要是和别人结了婚,我也做你的地下情人,你要是和苏蓉芳结婚,我也愿意,嘻嘻。”曾俊亲一口她:“我就和你结婚,我不要什么情人,你看这都熟透了,就等着和你结婚生个小宝贝呢。”王莉爱恋地捧着曾俊:“唉,你岳母那里我真是烦死了,我几次都想说出来,但都没说出口,她就是一个飞扬跋扈的母夜叉。”曾俊说:“你看看怎么和家里说吧,曾峰、曾雪的事基本都定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我呢。”王莉亲一口曾俊:“他们是眼巴巴地看着你和苏蓉芳结婚,又不是看着和我结婚。”曾俊说:“你别嬉皮笑脸的,我和你说正事呢。”王莉说:“我比你都急,苏蓉芳虎视眈眈,你说我有危机感不,我巴不得明天和你结婚才好呢,我想天天亲你。” 曾俊拉灭了灯,回到床上说:“你听,外面又起风了,下雨了。”王莉搂着曾俊:“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夜里一下雨我就兴奋,我就想你。”曾俊说:“我就等着去你家拜见岳父母大人呢,你快点跟他们通个话。你拿来的气球呢?”王莉抱紧了曾俊:“你刚才急急慌慌的就没用,嘻嘻。” 夜雨连三场,这话说得没错,雨接着又下了一夜。 第三十七章 风雨如晦 快要过年了,王家也忙活起来,最忙的是王广福和冯翠华。王忠打来电话,说是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过年,这是儿子结婚后,有了孙子后第一次回家过年,冯翠华非常高兴。虽然王忠娶了王海艳,两个人日子过得紧巴,但总是亲儿子,又带着亲孙子回家,那还不是大喜事,冯翠华很早就开始准备年货,收拾家里的里里外外,逢人就说大儿子要带着大孙子回来过年了。 令王广福、冯翠华高兴的另外一件事是,王诚分到办公室后,给领导提了几个建议,领导采纳并主要安排王诚实施,老街的供销商场把供货渠道进行了梳理,进了不少新货,大多物美价廉、适销对路,不只是商场效益猛增,而且远超供销大厦的效益,这让县供销社的领导也很满意,刚刚提拔王诚为老街供销商场的供销科副科长,这令冯翠华欣喜万分,这可是老王家第一个有职务的人啊。冯翠华逢人也少不了的聊着,还是出去上学好,这王诚上学不仅学到了许多知识,长了见识,谈了个女朋友,就等着结婚,还一不小心成了科长呢。 眼下,王忠、王诚的事就这样了,王梅还小,还在上学,最要紧的就是王莉了。王莉自从分到石寨乡后,这也上班一年半了,也算是稳定了,工作不忙,月底就发工资,也算是不错,就是有一件事让人揪心,也介绍了不少对象,可王莉就是一个看不上,不是一提就说不合适,就是见一次面不是这毛病就是那不行的,也不知道这妮子咋想的。 眼看着快过年了,这次过年期间,全家人团团圆圆,一定要和王莉好好说说,一定要让她赶快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 冯翠华坐在那里想着,王广福做好了饭,王莉回家来了,王诚也回来了。 王诚看看坐在那里的冯翠华,说道:“妈,我哥打电话了,说是我小侄子太小,怕路上冷,过年就不回来了。”冯翠华一听,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是要闹哪出,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路上冷什么冷,坐火车来冷什么,这肯定是王海艳不让来的,就那媳妇心眼子太多,还是记恨当初我们不赞成你哥的婚事,你哥也拿捏不了她,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广福摇摇头:“孩子开始就没有说死,就你在那里催,还街坊邻居地说,孩子才几个月,路上是冷啊。”冯翠华一下就爆发了:“我这忙活好几天了,我就盼着他们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团团圆圆。就怨你这个当爹的,子不教父之过,你说王忠,就是立立愣愣不听话。”王广福不高兴了:“啥都怨我,你让我当家了吗,我说孩子结婚,自己找的媳妇就随他去,你到了儿子那里就给王海艳下马威,说是要杀杀她的威,你说她愿意回这个家吗?”冯翠华哭了起来:“你是男人,出头露面的事就应该是你的,咱王诚今年在商场出了多大的力啊,商场效益好都是咱王诚的功劳,这要提拔了,我说到上面找找,你既舍不得那张老脸,也不愿意花钱,这才给王诚任命了副科长,你也不看看,这边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才任命了副科长,手下一个人又没有,还不是你平常也不和领导拉拉关系,就是自己喝点小酒,我倒是想看见你和领导推杯换盏。”王广福气得面红耳赤:“我没那本事,我不会拍马屁,我也不会给领导送礼,巴结领导。” 王莉看看,舀着碗说:“好了,过年不来就算了,过了年暖和暖和来也好,快吃饭吧。” 冯翠华转身指着王莉:“还有你,给你介绍多少对象了,你就是这个那个的,我跟你说,那个纪委的一直等着回话呢,你必须和人家先谈谈。你看看这个家里,你爹就是论堆了,王忠在那边厂里就是普通工人,王诚出了这么大的力才任命了个副科长,咱家就是无权无势无钱,我告诉你,咱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我跟你讲的那几个条件,你必须照着办,你一定要找一个家里有权有势,能拉你能帮着咱这个家的,你要是胡来,还这样敷衍了事,我是绝不同意的。” 王莉看着地面,一言不发,自己呼噜噜喝碗汤,回到自己屋里,她知道,只要打开了说话的话匣子,冯翠华就会叨叨个没完。 王莉走了,王诚小心翼翼地拉着冯翠华:“妈,你消消气,我哥我侄子不来,明天孙小红可是来咱家吃饭,她给你的过年礼物都买好了,她说年前年后天天过来,陪你说话。”冯翠华叹口气,坐在饭桌旁,开始吃饭。 王莉已经回房间了,这边只剩下了王广福、冯翠华、王诚,王诚看着冯翠华,小心翼翼地说道:“妈,我觉得我姐长得好单位好,不愁找不着对象,你不要着急,还有,你看看你列的条件,那条件太苛刻了吧,那我姐可不好找。”冯翠华白王诚一眼:“我说的条件一点都不高,好几个和这条件符合的,她就是不愿意,宣传部、纪委、教育局,都给介绍过,她不是不见,就是敷衍,就是稀里糊涂给糊弄过去。”王诚看着地面:“那,那我姐是不是自己有看中的人了,她就是没给你说。”冯翠华哼了一声:“她有自己看上的,她为什么不给我说,她能有什么人,天天闷声闷气的,脾气死随你爹。”王诚说:“也许我姐真有看中的了,就是她感觉自己看中的人不符合你的条件,所以就一直往后推着,也是的,你给我姐的条件太苛刻了,我和小红谈恋爱可只是我喜欢她,我可没想到什么条件。”冯翠华说道:“你和她能一样吗,她是家里的老大,她是正儿八经的干部身份,她在政府部门工作,她就必须按照我说的条件找。”王诚没有再说话,摇摇头,饭碗一推走了。 吃过晚饭,王广福收拾完还是出去遛弯,冯翠华一个人躺在床上,还想着刚才的事,想着想着就想到了王诚的话,忽愣就爬了起来,是的,这妮子肯定是有心上人了,不然为什么这样拒绝介绍呢,只是这心上人是谁呢?按说,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从小就长得惹眼,从初中就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初中就有男孩子给她写情书,高中时和史家孩子来来往往的,那也是自己看好的孩子,谁承想刚刚考上大学就走了呢,还有一个经常来家里的杨红民,嘴倒是甜,可是家境不好,家是农村的,哪能配上王莉,其他的也没见她和哪位男同学、男同事好过,难道她对男女之事冷淡?这也不对啊,自己十六七岁就是春心荡漾了,女人还不都是一样。还有那个王诚说的,他是随便说的,还是有所指,如果有所指的话,那又是谁呢,听话音里肯定和自己说的条件还不相符,那又是哪里的人呢?怎么听说,她在石寨乡跟同事讲,她男朋友是还没毕业的杨红民,这就是打掩护,肯定也不会在乡政府和哪位有关系。不是同事,同学呢,这条老街上的呢,冯翠华翻来覆去在床上想着。似乎是忽然间,冯翠华忽愣坐了起来,我怎么想到了那个人,那绝对不可能,绝对没影的事,那要是万一妮子看中了他呢,那就丢人了,那还不是天塌了一样,冯翠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要过年了,家里几个人上班,分的年货更多了,收拾年货的主力还是曾雪,好在有赵娜娜帮忙,赵娜娜只等着放假后回到嘉城过年。曾来禄又一次次地买来许多年货,苑莲英说那就多做一些,娜娜回家的时候让她多带着,还有芳芳家,她哥哥一家三口去了上海,在那边跑着大车生意,这段时间特别忙,也顾不着回来过年,就多蒸点馒头、多准备水饺馅子,也给她家送过去。 明天就要放假了,就要过年了,郝大元打来电话,说是明天带着葛玲回老家看看。曾俊听罢,靠了一声:“你这也太快了吧,你这让张春玲情何以堪。”郝大元说:“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春玲昨天和我打电话,还给我参谋着过年去葛玲家买什么东西呢,我和春玲绝对是真爱啊。”曾俊笑着:“你们绝对是真爱,你的精神属于春玲,你的肉体属于葛玲。”郝大元抢道:“也不尽然吧,你放假回家过年,你把你寝室的钥匙还是掖在老地方吧,忍不住啊,我带着春玲有空再去聚聚。”曾俊答道:“你这不是流氓吗,葛玲你也要,春玲也不放过。”郝大元说:“你别说我,你看看苏蓉芳,怎么又二次发育了,肯定你没少下功夫,你也准备准备,明年五一我们一起结婚。”曾俊说:“你还是操好你自己的心吧,你别把我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一想到你们这两个狗男女在我房间鬼混,就恶心人。”郝大元说:“你就放心吧,春玲细心着呢,绝对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唉,你还不知道吧,我听陈小丽说,王莉的妈妈住院了,苏蓉芳肯定回去告诉你,好,挂了啊,放好钥匙。” 曾俊放下电话,坐在那里,王莉的妈妈住院了,得的什么病啊,王莉没说过啊,看她在街上横着走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不像是有什么病啊。唉,晚上苏蓉芳到家里来,再问问她吧。 从街西头到曾俊的家也不远,吃过晚饭,苏蓉芳走着就来到曾俊的家,苑莲英见到苏蓉芳就喊着:“芳芳,晚上还等着你吃饭呢,你也没来,这几天下班就过来吃饭。”苏蓉芳喊着:“家里也等着我吃饭呢,我回家吃就行,你们别等我。”曾雪端过来一筐子年货:“芳芳姐,你看我和娜娜炸的焦叶子、麻花、丸子,你尝尝。”苏蓉芳推着:“我可不能吃这个,我这又胖了好几斤,减肥呢。”说着,斜眼看着曾俊。曾俊接过来,递给苏蓉芳,苏蓉芳看看曾俊,捏起一个焦叶子。 曾俊端着筐子往外走,曾雪一笑,推了苏蓉芳一把,苏蓉芳跟着曾俊来到了南屋。南屋是一溜四间的,两间一套,就是准备着曾俊、曾峰一人一套,也早就收拾好了,只是曾俊回来的少,这过年了也就才住进来。 苏蓉芳进屋,看着桌子上的书籍、图纸问道:“这都过年了,你还带活回家里来,真敬业。”曾俊说:“这有一个老产品,就是加工繁琐,工人不愿意干,废品率还特别高,这客户要的批量反而比原来大了,我想着看看能不能把这个老大难解决了。”苏蓉芳说:“既然是老产品,原来的技术员解决不就行了,还用得着你?”曾俊说:“原来的技术员要是能解决的话,那也就用不着我了,这个可是老大难了,不好解决。”苏蓉芳说:“那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人家都不好解决不了,你也解决不了,省得你得罪人。” 曾俊笑着,看着她:“你这减肥多长时间了,就是叫着减肥,也不见效果啊。”苏蓉芳低着头,灯光照着她的脸,她的脸红了:“你,你不是喜欢有肉的吗。”曾俊怔了怔,没有说话。 苏蓉芳趴在桌子上,看着曾俊的图纸,说道:“王莉的妈妈在医院住着呢,你没去看看,好几个同学都去了,陈小丽通知的。”曾俊一笑:“陈小丽没通知我,我不知道。”苏蓉芳看着一边说:“这也不是好事,人家告诉你干啥,王莉的妈妈吃安眠药,抢救过来了。”曾俊一惊:“吃安眠药了,自杀吗,前两天在街上看着很神气的样子。”苏蓉芳一笑:“就是前天晚上,她和王莉吵起来了。在医院里,王莉的爸爸说,给王莉介绍了一个对象,王莉就是不愿意,她妈妈觉得人家的条件好,逼着她过年去相亲,最好过年就定下来。”曾俊扭过脸去,背对着灯光:“就,就因为这吃安眠药,现在还有逼婚的。”苏蓉芳一笑:“这还不是很正常,张春玲还是逼婚的呢,就王莉的妈妈,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一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她就是看上了人家的家庭,说是哪个部长的儿子。我也怀疑,就王莉那蔫了吧几的样,官二代会看上她。” 外面,曾雪喊着打牌,曾俊和苏蓉芳站起来出去,几个人打了一会牌,苏蓉芳站起来要走,说是明天早班。曾雪急忙把收拾好的一个大篮子拎起来交给曾俊:“哥,你送送芳芳姐去,这是今天刚刚炸好的。”苏蓉芳拉着曾雪:“不要了,昨天不是曾杰送过馒头了吗,这个家里有。”曾俊接过来,走出门去,苏蓉芳急忙跟出来。 才八点多钟,过年就是和平常不一样,老街上许多店家还开着门,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老街上一片喧闹,人来人往,灯火辉煌。路灯下挂满了红灯笼,红红的灯笼上写着金灿灿的“福”字,散发着浓浓的年味。夜幕下,灯笼依次亮起,照亮了整条街道。街两旁的窗户里透出暖暖的灯光,家家户户贴着红色的窗花,有着急过年的已经在门口悬挂了对联,一派过年的气氛。有两个小贩推着小推车在街上叫卖,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有孩子在放鞭炮,阵阵的烟火味在空中弥漫,仿佛在提醒人们,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老街上,有儿童穿着新衣服在街上奔跑玩耍,手里拿着亮闪闪的提溜巾烟花,欢闹声传遍整条街道。几个年轻人则聚在一起,开着门喝酒聊天,谈笑风生。夜幕下的老街,是一幅热闹的画面,灯火绮丽,笑声阵阵,一派喜庆祥和景色。过年真好,这浓浓的年味真好,苏蓉芳和曾俊相视一笑,看着这整条街上的喜庆、祥和,不觉也被感染着。 从苏蓉芳家里回来,曾俊拐到凉亭,坐在那里,想着王莉,这大过年的喝药住院,算什么事啊,想去医院看看,但又摇摇头,只好作罢。过年了,放假在家,也不能打电话,曾俊这个年过得都无滋无味。 第三十八章 花开花谢 过完年上班了,曾俊早早骑着自行车去石寨乡公路上迎王莉,曾俊看见,王广福骑着自行车跟在王莉的身后。自此,每天上下班,王广福都护送着王莉,好像又回来了她高中时代晚上灯课后接她的样子。 曾经打过两次电话,但也就是说了两句话,电话就挂下了,其它的时间,曾俊和王莉就没有说话、见面的机会。 一日下午,曾俊正在上班,有人到办公室找,抬头看,竟然是苏蓉芳。看看房间里的人,曾俊拉着她到图纸室,拉把椅子让她坐下,问道:“你没有上班吗,你怎么来了?”苏蓉芳一笑:“我怎么不能来,我来还给你这曾大科长丢人了吗,你看刚才你办公室那个女的,和你兜着头说什么呢,很热乎的样子。”曾俊笑笑:“我正和她说着图纸发放的事,旧图纸的回收太乱了,我给你倒杯水。”苏蓉芳拉住了他:“不喝水,喝水我还不回家了,我刚刚下早班,我来是告诉你,王莉的妈妈喝了敌敌畏住院了,抢救及时,没事了。”曾俊心里一紧:“怎么又住院了,又喝的敌敌畏啊。”苏蓉芳扶着曾俊的胳膊说:“别激动,我再给你说个事,还有一个人也喝了敌敌畏,也抢救过来了,没事。”曾俊立刻更紧张起来:“还有一个人,那是谁,怎么样了?”苏蓉芳看着曾俊:“没事,喝的不多,抢救过来了,能说话了,没有大碍。”曾俊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来了。 苏蓉芳说道:“还是昨天晚上的事,王莉的妈妈让王莉愿意那位宣传部的,两个人吵了起来,王莉妈妈还搧了王莉两巴掌。今天早晨,王莉起来到她妈妈房间去,看见她妈妈躺在床上,正吐着白沫呢,床头有一瓶敌敌畏,王莉急忙喊她,但没有喊应,自己就抓起她妈妈喝剩的敌敌畏喝了下去。王莉爸爸一大早就出去遛弯,回到家里一看,两个人躺在地上,就打120把娘俩接到医院去了。” 曾俊站在窗前,心潮起伏,紧紧地攥着拳头,压抑着身子的抖动。 苏蓉芳看向一边:“娘俩都没事了,在一个房间躺着呢,你要是想过去看看,我就陪着你,我刚刚从病房出来,骑着自行车就来找你了。” 过了一会,曾俊对苏蓉芳说:“你回家吧,我也快下班了。” 苏蓉芳拉一把曾俊:“我等着你下班,一起回家。” 曾俊回到家里,家里正说着王莉家的事。苑莲英说,冯翠华相中了一个女婿,王莉就是不同意,冯翠华逼王莉很长时间了,冯翠华就使苦肉计喝了敌敌畏。 曾雪笑着:“就那人,谁还不知道她,她喝的敌敌畏肯定是勾兑过水的,喝不死人,她就是吓唬王莉,那就是个趋炎附势、嫌贫爱富的主。芳芳姐,是不是她娘俩都没有喝多。” 苏蓉芳笑笑:“你还真会猜,冯姨没喝多,王莉不知深浅喝的剩的,也没喝多。就是到了医院抢救,医院就不管了,给娘俩灌水洗肠,也够受的。” 曾雪说:“这娘俩可是在老街又出名了,一辆120拉走了娘俩。他们那边门市部有农药专柜,他家买农药可是很方便,喝得也方便。” 苑莲英看着曾雪:“这也不是光彩的事,咱就别跟着街上的人说她了,也不知道她咋想的,还能逼婚,咋就喝敌敌畏了呢,这不是刚刚吃了安眠药吗。” 苏蓉芳笑起来:“苑姨,这一个街上的人都知道你和冯姨斗了几十年,我看你这是英雄惜英雄啊,你就怕她挂了,你少一个对手。” 苑莲英笑了:“我才不是惜什么英雄,冯翠华挂就挂吧,那王莉小妮子还不错,虽然没和我说过话,看见我还都是笑笑就过去了。” 苏蓉芳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曾俊,忍不住心里叹口气,也是黯然神伤。 曾俊送苏蓉芳回家,不觉来到西越河边。正是春天,四月的棠邑到处鲜花盛开,西越河边、孝贤广场到处都是花团锦簇的样子,尤其是西越河边刚刚整修过,几处景点吸引着观赏的人。 曾俊来到河边凉亭,凉亭的一侧是一片去年种植的海棠花,即使在月光下,海棠花也开得正艳,还有不远处的樱花,也爆开了一串串花蕾。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王莉了,即使在大街上也只能远远看着,曾俊的心正焦灼不堪,没想到又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娘俩竟然住进了医院。 曾俊坐在凉亭的连椅上,这里是这么熟悉,但少了那熟悉的怀里的人,忽然间又变得生疏了很多。 坐在那里,越来越烦闷,曾俊站起来,疾步走去,走了很远才感觉到自己正走在去医院的路上。 几天前提交的老产品加工改进方案被厂领导否决了,曾俊烦躁不安,索性什么也不干,就坐在那里。 有电话打来了,曲丽丽拿起电话,马上就递给了曾俊。电话是王莉打来的,她去阜宁市党校培训去了,培训时间为半个月。 下班了,曾俊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奔往汽车站,把自行车寄存好,就上了最快的去往阜宁的客车。 市委党校旁边的一个招待所里,曾俊敲开门,就和王莉拥抱在一起,倒在了那里。 云收雾散后,曾俊躺着,王莉欠身搂着曾俊,泪水扑簌簌流着,打湿了曾俊的胸前。曾俊看着王莉,两个月的时间,她变得又黑又瘦,脸色青白,肥厚的红红的嘴唇也显得苍白。 曾俊紧紧搂着王莉:“不是才出院几天吗,怎么就出来学习了?”王莉说:“这学习是提前安排好的,我也不愿意在家里,在家里也很难堪。”曾俊说:“你这才住院几天啊,也不在家好好养养。”王莉说:“在医院,我从窗户看见你了,你不进屋我也知道。”曾俊说:“心疼死我了,也不能伺候你。”王莉凄惨地一笑:“没事,不用你伺候,我,我就是想你,你说,我要是真的喝药死了,你想我吗,你会和陈小丽一样每年的那个时候跟我烧纸吗?”曾俊捂住了她的嘴:“你说什么呢,死也要我死在你前头。”王莉抱着曾俊呜呜哭起来。 再一次两人停止了动作,曾俊问道:“你们这是一人一个房间吗?我去办个房间。”王莉说:“我自己一个房间,我才不会跟他们省钱呢,我这才培训半个月,你要每天过来陪我,你不能叫累。”曾俊说:“我不怕累,就是你这大病初愈,我怕累着你。”王莉亲着曾俊,算是回答。 这样,每天下午下班,曾俊就赶着过来,每天早晨很早,曾俊就去汽车站赶最早的客车回去,好在就只有一次回去的时候过了上班时间,补上一个小时的假就行了。 这样,已经快两周了,曾俊过来和王莉在公园里汇合,这是两个人早晨说好的。公园的假山上,两个人搂在一起,曾俊看着王莉的脸说:“脸色变过来了,你看,就和旁边的花朵一样,白白的嫩嫩的,白里泛红。”王莉亲了曾俊一口:“这都是因为你,这十几天了,雨露滋润,我还能变不过来,又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了吧。”曾俊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王莉看着曾俊:“你记着,我是从十五岁的时候爱的你,到今天已经快十年了吧,这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十年,这是女人最美的十年,就和这开着的鲜花一样,我把最好的十年给了你,我这朵茉莉花只为你一人绽放,你可不能忘了我。”曾俊亲着她:“回去我就到你家去提亲,我不让你再受苦了。”王莉又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亲着曾俊:“你别忘了,每年的九月一号,别忘了那个凉亭下,别忘了我。”曾俊笑着:“我怎么能忘记,我回去就准备娶你呢。” 王莉躺在曾俊的怀里,伸手抚摸着曾俊的脸:“我爱你十年了,你这个坏蛋,你才爱我两年,可是,你,你知道这有多少的恩情在里面吗?”曾俊凑在她的嘴边:“怎么还有恩情了?”王莉说:“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知道我和你是多少了吗?”曾俊问道:“不是说我爱你才两年吗?”王莉伸手抱紧了曾俊:“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万日恩,二百日夫妻二万日恩,你和我这算起来,两万日恩的话那就是大半辈子了,我也值了。”曾俊明白她说的意思了:“亏你想得出,还有这样算的,你一日日还记得?”王莉搂紧了曾俊:“每一日我都记得,你就是这样。”曾俊亲着她:“那你记着吧,一日日还早着呢。” 王莉指着旁边的花树:“那天,我和你过来,这花开得多茂盛,花多香啊,你看,今天都开始败了,花瓣落了一地。”王莉看着曾俊的眼里泪光莹莹。 曾俊亲着她说:“我就爱你这朵茉莉花,永远含香怒放,永远不败。” 王莉说:“人也和这花一样,都有败的时候,要是我这花败了,那不是还有其它花吗,苏蓉芳看着就爱你,我希望到那时你能和她在一起。你,你就是喜欢摸这里亲这里,她这里又大又圆又白,够你亲的。” 曾俊拉开她的衣服亲着:“这就回去好好亲你。” 王莉紧紧抱着曾俊,她凄惨的笑容在微弱的灯光下闪亮着,永远刻在了曾俊的脑海里。 曾俊提交的老产品工艺改进方案,再次会议讨论后,经最终的会审,终于就要下发车间实施了。曾俊非常兴奋,安排张立军、曲丽丽,根据工作流程,全力跟进。 自己终于可以歇一阵了,曾俊松了口气,坐在那里,拎起那把茶壶,吸溜了一口茶水。这把壶是王莉送的,有看不见的瑕疵,自己还对王莉笑称,茶壶的奶白色就是王莉的肤色,自己就是天天搂着茶壶吸溜。自从王莉培训回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了,当时曾俊要她回家就跟家里人说开和自己的关系,但也就是几天前王莉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就挂电话了。曾俊看着茶壶,眼前浮现起了王莉的样子。 下班了,曾俊看看桌子上的图纸,算了,还是再加会班,整理完再说,明天就会顺利多了。 在厂里吃过饭,不紧不慢地忙了一阵,曾俊就回去了。 夜里,有人敲门,好像还是熟悉的敲门声,曾俊一骨碌爬起来,拉亮灯开门,门外正是王莉。 王莉进屋,抱着曾俊,头趴在曾俊的肩膀上。曾俊说着:“这十二点了吧,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曾俊说着,扳着她的脸看着:“拙荆,你,你怎么瘦这么多,看着小脸瘦成了一条。” 王莉没有说话,扒着曾俊的衣服,自己也三几下扯掉了衣服,和曾俊抱在一起。曾俊要去拉灭灯,王莉叫着:“不要,不要,就开着灯看着你。” 王莉睁着眼睛看着曾俊,不说话不叫,只是泪水顺着脸庞流着,嘴里时不时嘟囔着:“我爱你,就爱你,爱你,你让我死吧。” 曾俊知道,肯定是她家里不同意和自己的婚事,就紧紧地搂着她:“我也爱你,说什么死呀活呀的,那就再等等,再等等。我的茉莉花又梨花带雨了,好惹人心疼。” 王莉抱着曾俊,泪水一直流着:“要是我嫁给了别人,你是不是会很恨我,你,你也别等了,你就娶苏蓉芳吧,娶她吧。” 曾俊亲一口她:“我就娶你,等着娶你,我不娶别人。” 王莉趴在曾俊的身上,泪水一直流着,嘴里就是我爱你,爱你,一直说着。 屋里的灯一直亮着,王莉像疯了一样不停地亲着。一直到五点,王莉爬起来,穿上衣服,看着曾俊,抚摸着曾俊的胳膊,低头亲着,忽然,狠狠地咬了下去。曾俊咬牙看着她,她的脸上满是泪水,白森森的牙齿闪亮,这是自己的女人,她咬就让她咬去。 终于,王莉松开了嘴,看着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呜呜地哭着。 曾俊抚摸着她:“后天星期天,我去你家,我去你家跟他们说,我要娶你。” 王莉凄惨地笑着,她的嘴唇上牙齿上有看得见的鲜血,她又紧紧地搂着曾俊:“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永远爱你,到死我都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曾俊看着她,亲了一口,王莉又要哭了,但她咬牙忍着,一把推开曾俊,开门跑了出去,随即是自行车的声音和隐约的哭泣声。 曾俊的心如被什么揪住一样,一阵疼痛。 曾俊倚着门框,看着门外,很快,狂风席卷,接着就是雨势如注,倾倒而下,模糊了家属院的轮廓。水珠打在老旧的水泥地面上,溅起一层层的水花,如同千万颗石子投向平静的湖面。天空灰蒙蒙一片,闪电划过天际,犹如白昼短暂的一瞥。雷声隆隆,震耳欲聋,似乎在宣告着自然的威严。 厂属家属院内,树木被雨水打弯了腰,树叶沉重地摇曳着。风裹挟着雨丝,不时从四面八方刮来,让人难以躲避。屋檐下的积水迅速形成小溪,沿着道路蜿蜒流淌。偶尔有几滴雨水从屋檐滑落,击打在水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几个早起的人匆匆忙忙地穿梭在雨中,有的手撑雨伞,有的裹着雨衣,脸上带着些许不悦和匆忙。 邻家的一位老大娘,打着一把破伞,站在破旧的房屋空地上,透过密集的雨幕,望着远处模糊的风景,嘴里嘟噜着,她的眼中闪着浑浊的光,也许她是见惯了风风雨雨,见惯了人生的悲欢离合。 风声、雨声、雷声、喊叫声、脚步声,在这片工厂家属院交织成一曲生动的交响乐,而每个人都是这乐章中的一笔,共同谱写着这个社区独有的生活交响曲,既有欢歌,也有悲曲。 第三十九章 芳心千重 下午,已经四点多了,老产品改进的文件、图纸类工作全部完毕,就等着下周一下发了,曾俊抱着茶壶喝着茶,等着下班,想着自己和王莉说的去她家的事。 有人进来了,是苏蓉芳,曾俊想起上次她来,是说王莉的妈妈喝药住院的事,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事,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来。 曾俊把她领到图纸室:“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正好,这马上要下班了,我刚好忙过这一段工作了,你既然来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到水产局门口喝羊肉汤,我觉得那里的羊肉汤还不错。” 苏蓉芳看着曾俊:“我三点半下班,下班我就过来了,还用打电话啊,你肯定在厂里。” 曾俊上下打量着苏蓉芳:“我听说杨红民要毕业了,前段时间去找了你好几次,怎么他又找你了,这是什么节奏啊,你看你,脸是白多了,怎么还瘦了呢?” 苏蓉芳的脸红了:“我的脸白了吗,这天天在办公室、病房,好像有点白了吧,我,我还减肥了呢,看来有效果了,嘻嘻。” 曾俊说:“你更俊了更白了,更有女人的韵味了,我说杨红民怎么又追你紧了。” 苏蓉芳的脸更红了:“你就是和我贫嘴吧,我怎么样你还不了解。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原来不俊不白没有女人味吗?”说着,妩媚地看着曾俊。 曾俊急忙说:“我说的是更有女人的韵味了,原来就有女人味啊。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明天厂休,终于把老产品的改进工作做完了,可以放松一下了。”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我跟着你过去,看看你都是上班干的啥。就是上次我看的那个改进的老产品吗,你终于给改好了,你可以啊。” 曾俊开门,和她一起又来到工艺科,工艺科的几个人偷偷看着苏蓉芳,苏蓉芳的脸绯红。 这时,有人进来,是蒋华国,他看见苏蓉芳就叫着:“芳芳同学,我刚才就看见是你,我还以为你来找我,敢情你是来找曾科长啊。” 张立军在一旁叫着:“蒋华国,你是有妇之夫,谁找你啊,我们曾科长可是附件厂有名的钻石王老五,一到车间去就有小姑娘围着,我说曾科长对那些小姑娘怎么不感兴趣,原来他有主了。” 蒋华国叫着:“我同学苏蓉芳是棠邑县人民医院妇产科大夫,医学院毕业,医术没得说,张立军你要是有了媳妇,你媳妇去医院妇产科的话就找她,绝对没问题,” 曲丽丽说道:“张立军的媳妇还在丈母娘的腿肚子里转筋呢,他一时半会不用找苏大夫。” 苏蓉芳只是笑着,低着头。曾俊看一眼娇羞的苏蓉芳,看来同事们都以为苏蓉芳就是自己的女朋友啊。 张立军接道:“我这不是也快了吗,我媳妇在丈母娘腿肚子里也转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就跟在曾科长后面了,今天苏大夫来找曾科长,下周我也把女朋友领来,让大家看看,我还等着,曾科长结婚我也结婚呢。” 曾俊打着招呼,拉着苏蓉芳就走。 身后,蒋华国看着离开的曾俊、苏蓉芳,不觉想着,陈小丽不是说曾俊和王莉有暗情吗,这看起来好像陈小丽说的不对啊。陈小丽跟了几个男人才轮到了我手上,她可是经验老到、阅历丰富,看什么都看得准啊。唉,算了,谁让我和她是两口子呢,有啥事还不是要听她的,她心眼多、眼皮活,和她是两口子吃不了外面的亏,还有,她果真也是拿手术刀的,谁叫她手上的功夫那么好来,我是真离不了她。 两个人来到水产局门口的羊肉汤馆,棠邑县城遍布羊肉汤馆,哪家饭店都会做羊汤,味道差不多,这里的羊肉是鲁南青山羊,曾俊觉得这里味道更醇厚,汤色也更白更浓郁。 两个人两碗羊肉汤,要了两个烧饼,一盘羊杂,一盘凉调藕,慢慢吃着,两个人说着话。 曾俊问着:“那个杨红民快分配了吧,分配单位知道了吗?”苏蓉芳喝一口汤:“你看你给我倒的醋太多了,太酸了。他说是要回来吧,说是县财政局要他,县财政局也很好。” 曾俊端起苏蓉芳的碗,把碗里的汤往自己碗里倒倒,然后站起来走到灶前:“师傅,请再给加点汤。” 曾俊回转身,把汤碗放在苏蓉芳的面前:“刚才,手一哆嗦就醋到多了,你不是爱吃醋吗?” 苏蓉芳咬着筷子头,看着曾俊:“我哪爱吃醋了,就你瞎说。我要是爱吃醋,还能到了这样。” 苏蓉芳的心里一阵温暖翻过,他把我碗里的汤倒在自己碗里,一点都不嫌弃,张嘴就喝,唉,他对王莉那该要多好啊,王莉的事我怎么跟他说啊。 苏蓉芳的烧饼一口也没吃,说是减肥。棠邑的烧饼是曾俊的最爱,棠邑的烧饼是半发面的,大大的沾着芝麻,烤得暄软焦黄,里层是椒盐,外面则黄黄的油脂发亮。 曾俊要了一个袋子,装着烧饼,对苏蓉芳说:“走吧,回家,我也回老街。” 苏蓉芳看着地面说:“我听张春玲说,你不是在厂里有一间房子吗,咱到那里去吧,说说话。” 曾俊一愣,说道:“好,我带着你去,你还没去过呢,张春玲啥都跟你说啊。” 苏蓉芳的脸红了:“你说,张春玲是个啥人啊,她前天去找我,说是怀孕了,让我查查,她说要是怀的郝大元的种,她就生下来,要是怀的她家男人的种,她就不要了。” 曾俊嘿然一笑:“我猜你没有这个本事,在肚子里你可看不出来是谁的种。” 苏蓉芳白了曾俊一眼:“都怨你,你说,你让他们到你那里鬼混干啥,张春玲还说,她男人知道她和郝大元咋样了,就是不离婚,就是要熬死张春玲,这两个人的婚姻,谁熬谁啊,真是笑死个人。” 曾俊摇摇头:“这郝大元也是,和葛玲都结婚了,还是和张春玲断不了,这张春玲在中间,这日子过得七零八落。” 两个人来到曾俊的宿舍,曾俊开灯,打开了录放机,顿时房间里欢快起来。 有电炉子,曾俊忙着烧水,苏蓉芳看着房间,似乎是要找到某种痕迹,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心里不禁纳闷,怎么没有王莉的一点痕迹啊,这家伙就是洁癖、爱干净,就是收拾得干净利索。 很快水烧开了,水就在那里等着凉,曾俊看着苏蓉芳,似乎在问着,你这下午就来了,差不多有事吧,怎么也不说啊。 苏蓉芳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床上的曾俊,心里忍不住一阵心疼,这个就是自己一直爱着的男人,可惜这些年他的心一直不在自己身上,自己还无怨无悔地跟着回到了棠邑。 苏蓉芳咬咬牙,仰脸看着曾俊说:“我,我也不知道你和王莉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了,今天下午三点,她给我打电话说,她今天结婚了,她让我来告诉你,陪陪你。” 曾俊看着苏蓉芳,根本就不相信,不是今天早晨五点才走的吗,在这里不停地折腾。 苏蓉芳看着曾俊:“其实,几天前王莉的妈妈在老街上就到处炫耀了,说是王莉要结婚了,今天我上早班,我从家里出来,还看见他弟弟忙活着,就是忙的喜事。” 曾俊的脑子里一阵空白,不觉间就躺倒在了床上,这上面似乎还有王莉的气息。 苏蓉芳拉着椅子,靠了过来,看看曾俊,抓住了曾俊的手。曾俊的手不觉抖动起来,他想起来了,在市里培训时王莉说的话,想起了今天凌晨王莉的举动,王莉说的话,是的,那就是诀别。曾俊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晕了过去。 苏蓉芳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曾俊的手看着他,看着他的脸色,看着他起伏的胸膛,他一定是震惊了。 苏蓉芳关掉了录放机、拉灭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只听见曾俊粗粗的呼吸声。苏蓉芳摸索着,抓住曾俊抖动的手。 苏蓉芳感觉着曾俊抖动地更厉害了,好像压抑着哭着,她趴上去抚摸着曾俊的脸,手上湿漉漉的,感觉到了泪水。苏蓉芳搂着曾俊,也忍不住呜呜哭了,既是心疼曾俊,也为自己这多年来的苦恋而伤心。 过了好一会,曾俊渐渐稳定了情绪,苏蓉芳还趴在他的身上:“人就是这样,哪有事事如意的,张春玲和郝大元也是初恋吧,闹腾了好长时间,都不得不各自结婚了,就那个陈小丽都换几个了,现在也过得很好,人都要想开,你,你不是还有我吗。” 也许是压得时间太长了吧,曾俊动了动,往里挪了挪,苏蓉芳迟疑了一下,侧躺在了曾俊身边,搂住了曾俊。黑暗里,曾俊擦干了泪水,为自己的懦弱、拖拉而自责,自己早就应该到王莉的家去,应该直接去,直接说明,就说自己要娶王莉,非她不娶。曾俊想着,不觉泪水又流了下来,苏蓉芳给曾俊擦着泪水,紧紧搂着他:“我,我爱你,我爱你,我也想结婚了,我想和你结婚。” 曾俊没有说话,忍不住搂了她一下,正摸在腰间裸露的滑腻腻的一片,苏蓉芳嘤咛一声贴上来找着曾俊的嘴,热切地亲起来。 第二天早晨,苏蓉芳买来早饭,两个人在房间吃饭,苏蓉芳说她下午下班后就回来。晚上,苏蓉芳还是靠着曾俊,两个人挤在一起和衣睡着,终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脱了衣服紧紧地搂抱在了一起。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恰是久旱逢甘露,都如洞房花烛夜,果真情深绵绵,万般缱绻悱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苏蓉芳给曾俊说,她调的班,这段时间就一直上早班,晚上就来到这里,和曾俊在一起。 又是星期天,两个人早早起来,来到老街西头福字糖糕店,曾俊排队买糖糕。 早晨,太阳从东面升起,照着门面的招牌,买糖糕排队的人也多是兴高采烈幸福的样子。 苏蓉芳买好了羊肉包、辣汤,手里提着,看着排队的曾俊,心里涌满了欢喜,这个男人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了,我咀嚼苦涩,静看花开,笑看花落;我苦熬多年,云开雾散,终见彩虹。你终于走出来这最黑暗的几天,今后的日子,我们的每天都是灿烂的,我们一定是幸福的,我会和你相伴终生、岁月静好。 两人骑着自行车先是来到苏蓉芳家,苏妈妈张口就说:“你这天天住在医院里,也不回家了。”苏蓉芳的脸红了:“我这不是回家了吗,这几天太忙了,生小宝宝的特别多。”苏妈妈说着:“你看,无花果又红了不少,都落地上了。”苏蓉芳把包子、辣汤放在桌子上说:“给你买的羊肉包、辣汤,你吃吧,我们到东边去。”苏妈妈欣喜地看着二人挽手出去。 两人来到曾俊家,家里正准备吃早饭,曾俊招呼着拿碗筷,说自己买来了糖糕、包子。苑莲英看着二人,咦,大儿子差不多有十天没回家了吧,这大清早的就和芳芳一起过来,这不会晚上也在一起的吧,看芳芳高兴的样子,脸上像开了花一样,那和大儿子的事肯定是差不多了。路北边的王莉结婚了,咱家也要操持喜事了。 曾峰吃着糖糕,说道:“哥,我和娜娜都拿到了毕业证,我们也都立马转正了,今天要祝贺一下,一会我去河边买鲜鱼去,区大爷每天早晨九点收网,都是野生的鲜鱼。” 曾俊说:“好,你们去吧,我给你芳姐到西头摘无花果去,回来再帮着做中午饭。” 曾雪抢着说道:“用不着你俩做饭,今天都休息,小赵一会过来,让他给我打下手。” 吃过饭,曾俊、苏蓉芳两人站起来,走了出去。待两人走出大门,曾雪指着门外说道:“老娘,你看见了吗,芳芳姐搂着我哥的腰呢,看那样子他俩多亲热,芳芳姐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都放光啊。” 苑莲英笑起来:“看来,你这马上就不能叫芳芳姐,要叫嫂子了。” 赵娜娜接道:“他们过来吃午饭的时候,我就不喊她芳芳姐了,我直接喊她嫂子,你们也要喊嫂子。” 曾雪说道:“我都憋了许多年了,早就想喊芳芳姐嫂子了,我终于要改口了。麻利地,今天中午要再加几个菜,我太高兴了。” 苑莲英的眼里泪光莹莹:“我就等着这一天呢,他们回来我这就要催他们结婚,看街上老朱家抱孙子,真馋死我了。” 第四十章 芬芳正艳 曾俊、苏蓉芳来到苏蓉芳家里,家伙什都是现成的,曾俊爬上梯子,苏蓉芳围着曾俊转着,扶着梯子,大呼小叫地喊着。 阳光洒满院落,金色的光芒仿佛能够触摸到那熟透的果子,无花果在枝头摇曳,仿佛在诱惑着人们去采摘。两个人影在树下穿梭,一高一低,配合默契,曾俊蹬着梯子拿着杆子,看着树上,还不时问着苏蓉芳;苏蓉芳在树下指引,不时喊着这个那个的。不时有果子摘下,沉甸甸红艳艳的果实香气四溢,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两人不时说着话,声音在院子里回荡,苏蓉芳时而响起欢快的笑声,时而低语娇嗔着,满满的惬意和幸福。这一刻,两个人就是整个世界,只有两个身影在阳光下与果树共舞。阳光正好,照着苏蓉芳白亮亮的脸庞,脸上是喜爱、喜悦和幸福。 很快,就摘了一篮子,蓉芳洗好了一小盆,高高兴兴地吃着,不时递到曾俊的嘴里,曾俊躲闪着。 吃完了,两人洗手,苏蓉芳拉着曾俊来到自己的房间,苏蓉芳掩上门就亲着曾俊,手里摩挲着。曾俊指指外面,苏蓉芳的脸红了,贴着曾俊的耳边:“我就是要让家里人知道,让老街上的人都知道,你和我好了,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的男人,我要挽着你,到老朱家门市部、田老三家门市部那里兜一圈,让别人都知道。”曾俊亲她一口:“你看你一脸兴奋的样,本来端庄大方、知性温婉,怎么变化那么大。”苏蓉芳吃吃笑起来:“本来捂得严严实实,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靠着你搂了你几下,你就来劲了,我就从大姑娘变成你媳妇了,还怎么端庄温婉啊。你说,我这些年是咋过的,我早早就喜欢你了吧,我没想到你竟然和王莉搞到了一起,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死的心都有了,明明你是我的,大家都认为你是我的,我就是缠着你,结果你误入歧途,你和三妹子好了,我是芳心碎落三千瓣,片片香魂皆成诗啊。结果的结果,你又沟渠里翻船了,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静待花开终有时,那我还不改变策略,我还端庄个屁啊,嘻嘻。”曾俊笑着说:“你这叫放浪形骸,你终于花开有时,芬芳正艳。不过,媳妇,你还是要适当地情绪管理、体重管理,你这吃了早饭,又吃无花果,这肚子都吃圆了。”苏蓉芳抚摸着自己:“这几天,我梦里都要笑醒,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还是先放飞自我吧,我才不管呢,我这闲了多少年了,我还不恣意发挥。我这不是吃圆的,我怎么感觉怀了你的孩子啊,我真高兴,哈哈哈。”曾俊上下看着苏蓉芳:“我从来没怀疑过你的专业,不过,这才几天啊,这白花花光溜溜的地,也太好种了吧,你就是忘乎所以了。”苏蓉芳笑盈盈地说:“明天咱俩就去领结婚证,后天我就去办娃娃票,说起来我和你也是十年的老夫老妻了,我十年磨一剑,我忘乎所以怎么了。”曾俊说:“真是的,也奇怪了,就真像一对老夫老妻。”说着,苏蓉芳就扯开了衣服。 正是上午,阳光隔着窗户照进来,苏蓉芳的肌肤白中透亮闪闪发光,丰韵俊美凹凸有致,曾俊哪受得了,一把就把她揽了过来。 苏妈妈在外面听着,啧啧,这大白天的两个人就那个了,妮子的声音也忒大了吧,其实,这也正常,这不就是女人想要的吗,两个人在一起都多少年了,早该这样了,这样才好。 苏妈妈掩上门,走出院子,掩饰不住地喜悦满面,想作就作,就让你们作去吧,在自己家里,就随便你们作,愿咋咋的,看来两个孩子也快结婚了,我也要早做准备,明儿起我就在老街这几个店里去看看孩子结婚用的东西,孩子的嫁妆要按老街上最好的办。 苏蓉芳说过年的时候结婚,她不要在家里说的元旦时结婚,她说她要享受结婚前的这段最好的时光。曾俊笑着说,随你,听你的,就怕你的肚子大了遮不住,你不是感觉肚子里有动静了吗。苏蓉芳嘤咛一声欺身上来:“就你那个急样,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曾俊说:“那就是最好的心疼你的方式,那样的心疼你都想了许多年了。” 苏蓉芳说,不管怎样,还是早做准备,都要有个自己的家,虽然哥哥全家去了上海,家里这边有房子,但肯定不会结婚就住她家。她也不愿意住到曾俊的家里,说是那边家里人太多了,两个人免不了地学习、业务需要啥的,最好是住在曾俊的那间小房子里。曾俊说那太小了吧,苏蓉芳说,反正房子前有的是地方,主房不能动,那就在主房前盖配房,而且盖一层半高,下面是厨房,上面是两个人会客、看书的地方。 曾俊惊喜道:“还是苏大夫有办法,那干脆我们就盖成错层的,那样效果更好。” 苏蓉芳说:“我明天就找表哥去,他就是建筑队的,我给他说好,设计好,让他看着盖,反正他也不会给多要钱,关键就是要快点盖,马上就动工,这就是你和我的爱巢。” 曾俊回到自己的家,说着在厂里家属院盖房子的事,苑莲英、曾来禄两口子非常高兴,这两边家里刚刚定了亲,这就要盖房子了,还不是就要结婚了。苑莲英说:“还在厂里盖什么房子,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曾来禄哼了一声:“他俩平常都忙,他俩都是做技术的,家里乱糟糟的,在外面住也好。”苑莲英急忙说:“那你们平常还是回家吃饭,吃过饭再回去。”说着,眼里有了泪。 曾俊转回身:“老妈,房子的事不要你操心,你就做好抱孙子的准备吧。” 苑莲英眼里的泪终于流了出来:“这是咋说的,我没听错吧,你老娘盼这一天都盼瞎眼了,我这终于盼来了,我这就要早做准备了。” 日子过得很快,几天的时间就盖好了配房,全部粉刷、整治好了,连带着主房也重新粉刷了一遍。自小在老街长大,家具、灶具、电器、家什啥的,老街上都有,操持起来也是非常方便。 曾俊和苏蓉芳虽然没有结婚,但也急着到民政局领了结婚登记证,计生委领了娃娃票,差不多的时间两人就在这里住,早饭是自己做着吃,午饭都是在单位,晚饭则是轮着去曾家、苏家,赶到哪里吃哪里。 郝大元给曾俊打电话,说是要跟曾俊、苏蓉芳温锅,说他喊着郭东风、岳成亮、杨红民、刘善存。曾俊一笑:“好,欢迎欢迎,你一定叫着杨红民。” 周六下午,苏蓉芳早早回家拾掇,早早炖上了排骨、鲤鱼,曾俊也下班就回家了,忙着拾掇着。 很快,郝大元、郭东风、杨红民、刘善存来了,四个人提着水果、啤酒、烧鸡,还真给买了一口锅。 郝大元没进门就喊着:“这才多长时间啊,旧貌换新颜,这我都不敢认了,你这配房盖得比主房大多了,比主房两个面积都大。” 苏蓉芳推着曾俊:“你和他们上楼先喝茶,我在厨房忙活就行。” 郝大元笑着说:“这女主人看着好面熟,曾俊,我认识她吗,你从哪里踅摸来的,我怎么感觉不是原来的那个女主人了,这是你换的第几位?” 苏蓉芳脸红了,推着他:“还有你不要脸的不,我听曾俊说,你带着春玲来过好几次,今后我是不会让你俩来这里鬼混了。” 郝大元说:“说我鬼混,我问问你俩,你俩持证上岗了吗,没证的都是鬼混。” 上来二楼,曾俊拿过来两人的结婚登记证、娃娃票给几个人看:“我就知道你要查我的证件,你干的就是稽查的活,你看看,我和苏蓉芳可是合法夫妻,我俩结婚了,生娃也是合法的了。” 杨红民看着曾俊,心中暗想:“我说苏蓉芳怎么不理我,眼皮都不抬一下,敢情人家早就好上了,好了许多年了,这结婚证领好了,娃娃票办好了,人家就是低调,不稀得理你。” 郭东风看着房子说:“你这只是登记了不算,领了娃娃票不算,我们没喝喜酒你就不算结婚,你就赶快定结婚的日子吧。你这房子盖得不错,就是和主房不在一起,功能倒是齐全,你这设计也是绝了,最大限度地利用了空间。” 曾俊说:“我就等着右边的邻居呢,他家要是同意,我就把院子圈起来了,就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他看我盖好了配房,他也想这样盖,他盖好,两家就都能垒院子了。到时候,我就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 楼下的苏蓉芳喊着:“你还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呢,又拽上了。” 郝大元忍不住叹道:“还是苏蓉芳啊,你这刚来上两句,她就把这首诗对上了,你俩才是两口子啊。你俩早就暗通款曲,暗度陈仓,把我们都迷惑了,你俩怎么藏得那么深啊。” 郭东风靠了一声:“你俩真是高手啊。你这房子早准备好了,我说下边留了一段距离,那就是留的路,还是搞技术的啊,不服不行,有前瞻性。” 曾俊说:“你也是水利技术专业的,你一搞就是大工程。” 郝大元叫道:“你说得没错,郭东风和邱丽丽共同开发了一个大工程,郭东风左搞右搞,把邱丽丽的肚子终于搞大了,而且是双胞胎,龙凤胎,绝了。” 下面,苏蓉芳喊着:“昨天,邱丽丽去医院检查去了,我给她检查的,一切正常。” 岳成亮说:“现在抓计划生育,家家都是一个孩子,儿女双全的太难了。” 苏蓉芳喊着:“端菜了,边吃边拉。你们就不能正正经经地说说话,怎么全和男女扯上。” 杨红民说:“成亮,我看你们抓计划生育的还经常搞会战,每一次都锣鼓喧天、声势浩大啊。” 岳成亮叹口气说:“你以为我想做这样惹人心烦的事,我被下派到乡镇,上来就被乡里抓住,说我在乡里谁也不认识,正好可以铁面无情抓这个工作,我就被架到了火上烤,今天上午全县计划生育工作会议,石寨乡、龙固乡被点名批评,不过石寨乡的王莉被表扬了,说她包的村做得好,王莉抓计划生育有股狠劲。” 苏蓉芳看一眼曾俊,没有说话。 岳成亮端起了酒杯:“石寨乡乡长被抓到台上做表态发言,发言完,会议就散了,我和几个乡的领导、计生办主任在一起,石寨乡乡长指着石寨乡计生办万主任说,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的乡计生办主任被免职了,你还是回乡植保站,你这就找王莉去交接,从今天开始,王莉就是石寨乡的计生办主任了了。” 杨红民叫道:“这也太随意了吧,这就现场办公,立马就办啊。” 岳成亮又喝了口酒:“撞枪口上了,没有什么随意不随意的。听石寨乡的人讲,王莉抓计划生育给疯了样,一心扑在工作上,这结婚也没有多长时间吧,可人家从结婚第二天起,吃住都在乡里,她走到她包的村,街上都空无一人,都知道她的雷厉手段,都不敢见她。” 郭东风笑起来:“这结婚了就性情大变了,原来是点头哈腰、胆颤心缩的样,原来人前说话都不利索、低眉顺眼的,怎么变化这么大?” 岳成亮笑着:“石寨乡要遭殃了,王莉包的村,村民们都喊她叫指环王,连六十岁的都被她抓到乡卫生院,一个不能少,就是要一刀切,霹雳手段。谁家的孩子哭闹,家里大人一声:指环王来了,把你抓走,小孩子管保噤若寒蝉,就不敢吭声了。” 苏蓉芳看一眼曾俊:“她这风格像她老娘冯姨啊,听说,我们很小的时候,冯姨穿着草色上衣,手里拿着喇叭,在我们老街那里威风八面。” 杨红民摇着头:“看不出来啊,原来看起来胸无大志,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变化那么大。” 苏蓉芳笑得更厉害了:“你怎么知道她胸无大志,我告诉你,她可是有大志,她是大有大志啊。”说着,看着曾俊,曾俊低下头去,看着酒杯,这娘们啥话都说,人家就是有大志啊,可喜见人了。 苏蓉芳又看着杨红民,说道:“你终于死心了吧,你的肋骨好利索了,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今后千万悠着点,你要去忽悠别人,别让别人忽悠你了。” 几个人又说笑起来。十点,郭东风说要走了,他住得偏僻,怕邱丽丽害怕,几个人也都站起来要走。 苏蓉芳说:“我也是夜班,就早点过去,在那里休息一会,接着就上夜班了。” 曾俊说道:“你去上班吧,明天早晨你回来先休息一会,咱再回家。一会,我再拾掇拾掇。” 苏蓉芳媚眼流转:“你别收拾了,明天回来我再收拾,明天下午我到医院皮肤科,我也要胸有大志,那样就更美了。” 曾俊苦笑着:“算了吧,你就别东施效颦了,你又不是没有,你后面的大志更惹我心乱。”苏蓉芳咯咯笑着走了。 几个人也随着骑着自行车走了,曾俊回屋,坐在那里,忽然就坐卧不宁起来,端起自己的酒杯喝完,看看手表,想了想,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向西越河边骑去。 第四十一章 细雨如烟 已是秋天,曾俊骑着自行车,不觉又下起雨来,好在雨不大,雾气蒙蒙的样子。 秋夜的细雨如丝,轻轻洒落在街道上,湿润了每一块石板。微风吹过,路旁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秋天的故事。昏黄的路灯下,雨滴串成细线,轻轻摇曳,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伞面汇成一个个斑斓的世界。 曾俊缩着头,在雨中踽踽独行,自行车碾过积水的石板,偶尔发出“嗒嗒”的声响,他的情绪似乎与这凉意袭人的夜晚相融合,沉静而略带忧郁。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熄灯,唯有两家还散发着微弱的光,门扉半掩,从里面传来些许暖黄的光晕和低沉的谈话声。 曾俊来到河边,把自行车扔到一边,向凉亭走去,不觉间忽然又扭身跨上廊桥,来到北边的河边树荫下,看着河水看着对岸。 月色如晦,黑色淹没了河水河岸,只闻着有河水的味道,微风吹打着河水,有河水的咕叽声传来。细雨如烟,随风起舞,润湿了周围的一切,也润湿了曾俊的脸,曾俊没有打伞,慢慢地头发也被细雨沾湿。河岸远处,还是那两团暗淡的灯火,在雨雾中散着若隐若现的光。 已经六年了,几乎每年的九月一日晚上,曾俊和王莉都要来到河边,默默站在凉亭下,看着每年的这个时间来到河边烧纸的那个人。 曾俊站在那里,对面的凉亭被黑暗罩住,什么也看不见,曾俊扭头看着桥头下的那个地方,看着手表的夜光指针,就要十一点了,曾俊忽然紧张起来,忽然,那桥下那河边,还是那个地方,一团火光起来了,旁边坐在地下的人披散着头发,火光一明一暗映照着她白森森的脸。也许,这六年来,这几乎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一种仪式,一种象征,或是一种牵挂。 曾俊看着火光中映照的陈小丽,不由不感叹陈小丽对史瑞明的忠贞,陈小丽换了几任男友男人了,可又能怎样啊,史瑞明是她心里唯一最爱的那个。 曾俊站在那里,忽然感觉到似乎是有人来到他身边,撑起的雨伞遮住了薄雨。曾俊一惊,但也就释然,他知道是谁站在了他身边。曾俊躲着雨伞,往外走了两步,还是看着河边的火团。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看着河岸边的火团和火团边的人,火渐渐熄灭了,但陈小丽没有走,静静地坐在那里,待了一会,才慢慢地走到桥上,向南走了。 细雨如烟如雾,打湿了头发,打湿了衣服。脸上也感觉到湿漉漉的。 曾俊转身要走,被那人抓住,但又被曾俊甩开了。曾俊紧走几步,那人跟过来,抱住了曾俊,曾俊挣扎着,那人嘤嘤哭了起来。 曾俊看看周围,不再挣扎,那人也松开了曾俊。曾俊一步步慢慢走着,来到廊桥上,这里没有雨,似乎是也没有风,只有黑暗的夜。 那人站在那里,躲躲闪闪地说:“我,我晚上去你的寝室了,见你们在那里喝酒,我,我…….呜呜呜。” 虽然头顶没有雨落下,但团团的雨雾涌来,曾俊感到清醒了许多:“你到我那里去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我不和不仁不义、忘恩负义、无情无义、自私虚伪的人交往。” 那人哭泣着:“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就是说什么都说不清了。” 曾俊一笑:“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记得六年前某人去工学院找我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不就是这样,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谢谢你,曾经和你的过往,让我看透了许多人生的东西,许多人性的东西,这也是我人生的财富,谢谢。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果真如此。” 那人过来,拉着曾俊:“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曾俊把她的手拉开:“你不要拉我,我,我嫌脏。” 那人怔了怔,呜呜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着:“还说我脏,我才结婚几天,你和苏蓉芳就到一张床上去了,我夜里去你那里看见了。” 曾俊呵呵一笑:“你和你的如意郎君结婚去了,还让我这鳏夫为你守着吗,我有我的人身自由吧,我是正大光明地和苏蓉芳在一起,我大大方方地搂着她睡觉。你不要去我那里了,我最烦鬼鬼祟祟站在暗影里的人了。” 那人说道:“我怎么鬼鬼祟祟了,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什么都不是,我,我都变成指环王了。” 曾俊笑着:“这就是你的真实面目,你听到了也无所谓,你就是阴狠毒辣的指环王,你抛弃了曾经的所有。你刚才看见陈小丽了吧,六年了,每年的今天陈小丽都来这里为史瑞明烧纸,这就是爱情,我是相信爱情的,可你把爱情碾碎了,用你的臭鞋碾碎了,你和陈小丽不能比,你和陈小丽没法比。” 那人不再哭泣,站直了身子:“我老娘天天逼我,她吃过安眠药、喝过敌敌畏,后来她逼我,天天手里拿着一瓶敌敌畏,你说,她要是死了,我还能活吗?” 曾俊又是一笑:“她是你的娘,你还不了解她,她喝的敌敌畏都是兑水的,人家医院里说的,她是逼你,她是以死吓唬你,她看不上我家,看不上我,我也能想得开。算了吧,你和她一样,为了你的家庭,为了你的前途,你有选择的权力,谁又能怎么样呢。岳成亮说你的外号是指环王,我还记得当年史瑞明对你的评价,但我什么也不说。” 那人又哭起来:“我能跟你说吗,你能相信吗,我,我那时是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曾俊一笑:“为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刚才看到了,这是陈小丽,不是你王莉。也许你对别人能生死相许,但不是对我曾俊。王莉,别说了,现在说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了,说得再多,晚上回去你还不是搂着别的男人睡觉,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你我都是彼此的过客而已。你我不是一种人,不是一类人,你的选择和追求与我不一样。我不会托大鄙夷你的选择,但我有自己的价值理念和人生观,一别两宽,你就恣意潇洒你的人生去吧。” 王莉一愣,忽然啪啪打着自己的脸,又哭起来:“我知道,我在你的心里什么都不是,你不是嫌我这不好那不好吗,你不是老笑话我吗,你就搂着苏蓉芳过日子去吧,苏蓉芳嘴巴甜,会看你的脸色,会巴结你老妈,比我啥啥都好。” 曾俊看着雾气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和苏蓉芳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她的坚贞你比不了,她的真诚你比不了,她对我的爱,绝不比陈小丽对史瑞明的爱差,现在我才感觉到,苏蓉芳才是我的终生伴侣,她才是能和我共度风雨、挫折、磨难、困苦的人,我就是拉着要饭棍,她也会紧紧跟着我。我的日子自己过,你走好你的阳关道就是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还真是这样的。谢谢,我没想到,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遭受的唯一一次最惨重的羞辱、挫折和委屈,人性和人之恶竟然是这样的,见识了。” 王莉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就是会说,把别人说得卑鄙、无耻、龌龊、不堪,好像就是自己多高大到高尚似的,就会站在道德的高地谴责别人、嘲讽别人,你其实早就想着苏蓉芳了。” 曾俊看着王莉说道:“苏蓉芳忠于自己的爱情,无怨无悔地跟了我。我也曾经忠于自己的爱情,忠于自己的内心,我发誓要娶你,要对你好,我和你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的道德观和人生观,使我抱定了和你相伴终生、不离不弃的执念,可这一切都被你无情地击碎、被你践踏,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曾经,高三下半年,那时史瑞明和陈小丽已经好了,他和你的关系没那么密切了,一次放学回家,他有意无意地跟我说你,我到现在才明白,史瑞明才是人间清醒,他对你的评价确实恰如其分,他早早看清了你看透了你,他当断立断,他甩了你。史瑞明已死,我不会再重复史瑞明对你的评价,已经死无对证,而你今天做的一切,却印证了他对你的评价,你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你和我不是一样的人,各走各的路最好。” 王莉急急地说道:“史瑞明胡说八道,他就是挑拨离间。你满嘴胡说八道,你早干嘛呢,你知道我不怎么样,你还骚扰我,你还和我相处。我陪了你十年,结果呢,你一天都没闲着,你立马就和苏蓉芳上床了,你才是人生大赢家,你还叫什么屈。” 曾俊看着雨丝说:“还能怎么样呢,就这样吧,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了自己新的选择,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吧。我之痛苦,是因为我没想到会被人抛弃,我的自尊心被蹂躏,我的骄傲被蹂躏,我觉得足以配你,而你却弃之如敝履。你之痛苦,是因为我没有苦苦追求过你,没有苦苦求你,我还不够爱你,也许是这样吧,也许不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丝毫意义了。” 曾俊站起来,走出凉亭,细雨如烟,整个天空如烟如雾,黑暗笼罩着一切。曾俊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骑起来走着,很快全身都湿了。 王莉看着眼前的一切,凉亭外,细雨如烟,河边的凉亭就像静卧在碧波荡漾的河面上,仿佛一位老人,静静地诉说着千年的故事,脚下的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而冰凉,每一步踩上去都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细雨飘洒,如同轻纱一般,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西越河水轻轻拍打着桥墩,发出“咚咚”的声响,那是时间的鼓点,沉稳而有力。雨丝与河面相接,仿佛是天地间最柔美的连结,激起一圈圈涟漪,让人心生激荡,只是心中泛起的不再是甜蜜,而是满满的苦涩。 两岸柳树肯定还是依依飘拂,它们在细雨中肯定还是妩媚多姿,柳条随风轻舞,似乎是在向过往的行人诉说着不舍,只是那刚才走的人没有一丝的不舍,全是离恨情仇。 细雨如烟,河边的廊桥成了这幅水墨画中最动人的部分,没有喧嚣,没有浮躁,只有这份宁静和沉淀,让人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古朴、淳朴的年代,也回到了曾经和自己爱的人在上面拥吻的时光,在这里,曾经听到的是历史的呼吸,感受到的是岁月的静好,只是这景色这美好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曾俊走着,感到身后也有一辆自行车跟着自己。 曾俊回去,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轻轻地放着音乐,收拾着饭桌。曾俊知道,王莉肯定跟了过来,正站在暗影里。曾俊想下去,但他忍住了,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此刻,暗影里的王莉泪水满面,隔着窗户看着曾俊,这才多长时间啊,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自己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自己在这里快乐、满足、幸福,自己在这里撒娇嬉笑,这里曾是自己的天堂,可这一切,瞬间都不属于自己了,这里有了另外一个女主角和自己爱的人幸福地生活着。 王莉在外边站了很久,曾俊也一直在房间里没有熄灯,一直在那里忙活着什么,王莉就这样看着。 细雨如烟,打湿了王莉的全身,王莉终于推着自行车走出家属院,赶往石寨乡,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王莉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尽管遮住了眼睛,也顾不得擦拭。王莉想起来河边的陈小丽,陈小丽爱的男人死了,而自己爱的男人今后也不能再见面了,那还不是一样,我和陈小丽还不是一样悲苦的命运,每年的九月一日是陈小丽去祭奠的日子,难道不是自己的祭典日吗,我也要来这里,祭奠曾经的青春、祭奠曾经的爱情。我,我也来祭奠那个冷冰冰的人,人家张春玲和郝大元虽然结了婚都能又好着,你就是什么话难听,你就说什么,你要是刚才说一句软和话,我还不是立马扑上去就亲你,张春玲能做的我也能做。哼,还说我,你还不是立马就和苏蓉芳亲上了,我在窗户下面清清楚楚听见了你和苏蓉芳的孟浪,你才忘恩负义、虚情假意呢。罢罢罢,那就一别两宽,永不再见,那就从此音沉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第四十二章 一咬定情 夜幕如漆,雨丝如细针,密密麻麻地斜织在昏黄的路灯下。石寨乡政府院里,老旧的平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无情的风暴吞噬。树上的雨滴打在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如同急促的心跳,让人不由自主地紧绷起神经。 昏暗中,一个身影匆匆穿过雨幕,踏着积满雨水的地面,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足迹。她没有撑伞,没有披雨披,任由雨滴湿透衣衫,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脸上是难以名状的忧愁和悲苦。这个人的步伐虽快,但每一个脚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背负着什么重量。她时而停下脚步,俯身倾听雨夜中的细语,却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孤独地在雨中徘徊,她忽然又转回身,似乎想返回远处,去找那个刚刚离开的人。这个时间,大院里的人都正在温暖的被窝中,唯有这个人,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选择独自外出、独自回来,她的心中似乎有股巨大的冲动,在这个寂静而又喧嚣的夜里寻找着出口,她后悔刚才没有进屋上楼搂着那个绝情的人。 细雨如织,密集如布,狠狠地洗刷着地面、房顶,而这个人,就在这肆意的风雨中,任凭雨丝如何凌乱,她都好似木然不觉。 终于,王莉回到石寨乡政府自己的房间,简单擦把脸,换好衣服,躺在那里,还是没有一点睡意,起身从锁着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旧书包,王莉没有打开书包,只是把手伸了进去,轻轻摸索着,里面那块旧面纱不知道被自己摩挲多少次了,都过去多少年了,好像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他的味道。王莉抱着书包,忍不住又哭了。 王莉哭了一会,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旧日记,翻开日记,一下就翻开了记着第一次咬曾俊的那一页,就是那次,才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自己还记录着,下着决心,一定好好爱他,一定要得到他。王莉沉浸在了记忆里。 那是高三上半学期,虽然自己学习成绩很差,摸底成绩很低,但自己也一直在奋力用功着学习着,就是在这个时候,史瑞明换了座位,对自己不热不冷起来,而那个曾俊更是冷冷地看着自己。这是自己人生灰暗的时刻。 那天晚自习后,回到家里,看到门外鬼鬼祟祟的王忠和王诚,两个人躲在角落的暗影里正说着什么,不一会,王忠竟然没有回家,而是转身走了出去。 王莉进到屋里,一会,听到王诚进了隔壁屋,就轻手轻脚过去,拧着耳朵,把王诚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诚一脸愠怒:“你拉我干啥,我要回去睡了。” 王莉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忠去哪里啦,你刚才给他的什么?我都看见了,他为什么不回家睡觉了?你俩肯定是惹什么事了吧。” 王诚指着隔壁:“你小点声,别让咱妈听到,王忠去他同学家睡了,我给他拿了两个馒头。” 王莉追问着:“他去同学家还不是正大光明的,还用得着偷偷摸摸,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我就到那边屋里告诉咱妈。” 王诚急忙摆着手:“你别告诉咱妈,我跟你说,我说了你可要保密。” 在这条老街上,不只是王家和曾家的老辈斗了几十年,也影响到了下一代,王莉和曾俊互不搭腔不说,王忠、王诚和曾峰在镇上的初中也是势同水火,各有各的圈子。那一天,仅仅因为曾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王忠就和曾峰吵起来,没吵几句,两个人就动起手来,毕竟王忠大了两岁,曾峰就吃了亏。 两个人被拉开了,其实这才是事情的开始,下午刚刚放学,走出校门不远,曾峰就斜刺着冲过来撞向王忠,王忠当然不打怵,就拉扯着曾峰,这时,躲在一边的杜斌、褚三军几个人围了上来,一人抱着王忠的一条胳膊,曾峰对着王忠的肚子就是几拳。 王忠叫喊着,无奈势单力薄,曾峰平常的时候朋友就多,他的朋友当然不能看着曾峰吃亏,早就算计好了套路,抱着王忠,打了王忠,还喊着:“你这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你还有理了,我们就是拉架,我们可没打你,我们看见还是你先动的手呢。”王忠只好恨恨地作罢。 但都是十几岁的年纪,都是没事找事,有事还嫌事小的时候,王忠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一直在找着机会。 王诚和曾峰在一个班里,曾峰当然也没有善罢甘休,我和王忠单挑不过,我和王诚单挑那还不是轻轻松松赢他,于是在几次言语刺激后,曾峰和王诚就动了手,王诚当然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曾峰的手下败将,好在都没有外伤。 王忠听说后,一股火气再也压不住了,放学后也喊了两位最好的同学,站在学校门外等着曾峰。也是活该曾峰挨揍,远远看见曾峰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过来了,王忠快步上前,也撞向曾峰,曾峰一偏身,竟然向一边跑去。王忠怎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虽然王诚拉着他,但他还是追了过去,终于快要追上了,拐了一个弯,曾峰竟然站在路中间,看着王忠。王忠抬眼仔细看,曾峰的身后除了杜斌、褚三军以外,竟然还站着十几个人,那几乎都是和曾峰、杜斌平常玩得好的同学。 王忠的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是中了曾峰的计,这是曾峰早就算计好,早就埋伏好,但既然来了,还能认怂,就是血溅沙场,那也是大丈夫所为。 王忠还在想着,呼啦啦的人围了上来,杜斌还对王忠身后跟着的同学喊着:“袁哥、隋哥,没你俩的事,一会我请你俩喝酒,今天就是曾峰和王忠、王诚弟兄俩的事。” 王忠看一眼身后,还没有看清,冲过来几人就抱住了王忠,王忠的胳膊、腰都被抱住,只能踢着腿:“曾老二,你别玩阴的,你和我单挑,我和你没完。” 曾峰嘿嘿笑着:“我和王老二不是单挑了吗,他不是个,被我打得满地找牙,你不是他搬的救兵吗,他有救兵,我就不能有朋友相助吗。王忠,我告诉你,在学校,在老街,都轮不到你撒野。” 王忠奋力挣扎着,跌跌撞撞冲到了曾峰跟前,但被曾峰狠狠打了两巴掌。王诚冲了过来,护着王忠:“曾峰,我和你单挑,我跟你拼了。”王诚也被跟着曾峰来的人围住。 跟着王忠来的两个人走到杜斌、褚三军跟前,几个人嘀咕了半天,围着王忠的人才散开了。 王忠的同学拉着王忠离开了,身后是曾峰、杜斌、褚三军的笑声,和尖利的口哨声。 听到这里,王莉已经是义愤填膺:“你,你们不会去找老师吗?这不是无法无天吗?这是校园霸凌,黑社会啊。” 王诚看着王莉,嗤了一声:“这都是在校外发生的,找老师那还不是自找麻烦,像我和曾峰这样学习一般的,老师也是放弃的,他才不管我们,我们只要不出事就行了,糊糊弄弄毕业就好。” 王莉气得语无伦次:“就那个曾峰,那不是校园一霸吗,你弟兄俩还收拾不了他?” 王诚摇摇头:“你不知道,他自己当然打不过我弟兄俩,要不说打架亲兄弟吗,可那家伙朋友太多,平常江湖得很,他要是吃一点亏那还不是肯定要数倍还回去。刚才,我哥的脸上有点伤,他不敢回家,就说去同学家了,就是到他同学家睡去了,怕咱爸妈看见。” 王莉气不打一处出:“这,这不能算完,我去找曾峰。” 王诚一笑:“你去找他,他还不怼死你,他肯定说我弟兄俩欺负他,说旁边的人只是拉架,又不是打群架,他肯定还会说他也受伤了,他鬼精鬼精的,他早想好了对策,想好下步怎么办了。” 王莉喝了口水,坐在那里:“你们,你们想怎么办?” 王诚耷拉着头:“还能怎么办,这事要是就这么完了,我弟兄俩在学校就再也抬不起头了,必须死磕到底。我哥说,这个仇一定要报。” 王莉问道:“怎么报,有办法了吗?” 王诚说:“这不是刚才我俩还商量着吗,也没商量好,我哥说,不行就来邪的,给曾老二放点血。他几巴掌打得我哥,嘴巴淌了不少血。” 王莉倒抽了一口凉气:“放血,你们不会是要动刀子吧?” 王诚冷着脸,默默点着头。没有犹豫,王莉一巴掌搧到王诚的脸上:“你,你们这是要把天给捅破吗,这两家的仇还小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们这两个混蛋,动了家伙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俩是要毁了这个家吗。” 王诚捂着脸:“我,我,又不是我出的主意,我劝我哥来,他不听,他让我明天把家里的菜刀带给他。” 王莉坐在那里想着,对王诚说:“明天早晨起床,你就去找王忠,跟他说,什么都不能做,先等等再说。你俩要是干什么的话,必须告诉我,不然别怪我和你们翻脸。” 夜深了,王莉躺在那里想了许久。 第二天,晚自习结束了,王莉看着从教室走出去的曾俊,跟了出来,一前一后地跟着曾俊骑着自行车。 来到老街,曾俊向东拐弯,王莉看看身后,史瑞明没有跟过来,王莉就紧蹬了几下自行车冲到了曾俊的前面,紧贴着曾俊说:“你跟着我过来。” 平常,曾俊几乎不和王莉说话,来回去学校也是各走各的,曾俊一怔,看着左拐的王莉,就跟着骑了过去,再次左转就来到了凉亭。 王莉停下自行车,看着身后的曾俊,曾俊也停下自行车,来到凉亭下面。 此时,正是深秋,天高气爽,湛蓝的天空有几颗明亮的星星在眨着眼睛,很小的弦月牙闪着银色的光。站在那里,迎着吹来的凉爽的秋风,感觉到心旷神怡。 王莉没有再看曾俊,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河水,河水在星空下闪着光,王莉问道:“你听说王忠、王诚和曾峰的事了吗?” 曾俊一愣,原来问的这个:“我看见曾峰和杜斌几个人在一起,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 王莉说:“这段时间他们正打群架呢,打了好几次了。” 曾俊吃了一惊:“打群架?是王忠、王诚两个人打曾峰一个人吧,可不是打群架。” 王莉说:“现在说的是,王忠被你弟弟打得满口吐血,牙都掉了一颗。” 曾俊一笑:“两个人打一人,互有胜负,也算正常,何况王忠也是以大欺小。” 王莉哼了一声:“是你弟弟不懂规矩,找了一帮人打了王忠,王忠这正恼着,准备报仇呢。” 曾俊看着王莉说:“报仇,报什么仇,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没有好报的仇,我不知道这事,你仔细说说发生了什么。” 曾俊听完王莉的话,沉默了一会说道:“这还准备动刀动枪了,仇恨不小啊。” 王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气鼓鼓的,一副气愤满膺的样子。 曾俊问道:“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你是要我劝劝我弟弟,化干戈为玉帛吗?” 王莉嘿然一笑:“是王忠两次被打好不,两次都是你弟弟的人抱住了王忠,王忠只有挨打的份,你说算完就算完了。” 曾俊说:“你弟弟都准备动家伙放血了,还是想把事闹大啊。你是不了解我弟弟,王忠要是放了他的血,他非放王忠、王诚两人的血不可。” 王莉咬着嘴唇:“不闹大也行,王忠两次被打,必须要有个说法。” 曾俊一笑:“那我回去跟曾峰说,让他跟王忠赔礼道歉去。” 王莉说:“赔礼道歉那就算完了,必须有个说法。” 曾俊看着河水:“必须要血债血偿吗,那好,你去喊王忠去吧,我站在这里,只要不捅刀子,让他来打我吧。” 王莉眉毛一挑:“好,你就替曾峰还债吧,我保证回去让王忠、王诚不再找曾峰。那,那我替王忠打你,你不能动。”银色的月光下,王莉的脸煞白,眼睛闪着亮亮的光。 曾俊笑着:“好,你就来吧,但什么都要有个度,不管是你用拳还是用脚,只能在十下以内,还不能打脸。”曾俊站起来,站在凉亭中间。 王莉看着曾俊,从连椅上站了起来,看着曾俊。月光下,曾俊也看着王莉,感觉到她的脸上好像浮现着一丝诡异,她的脸是那么白,眼睛是那么亮,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王莉伸出了双手,曾俊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感到有点好笑。 曾俊看见王莉出手了,双手抱着曾俊的右胳膊,曾俊微微一笑,随你掐随你拧,好在说了就几下。 月光下,王莉张开了嘴,白色的牙齿闪着光,曾俊正疑惑着,忽然王莉的头低了下去,一口就咬住了曾俊,曾俊马上就感觉到了疼痛。曾俊没有想到王莉竟然会咬自己,但既然说了,那就忍着吧。 王莉咬着曾俊,还抬眼看着曾俊,她用力了,曾俊感觉到一阵眩晕一阵颤栗。 王莉咬得太狠了,她咬透了皮肉。王莉的心中百感交集,我为王忠报仇了,我抱着你咬着你,我的心也如针扎样难受,我就是要死死地咬你,谁让你一直不理我,谁让你从初三就走进了我心里,谁让你一直和苏蓉芳那么好,我得不到你,我就咬你,死死咬你。 曾俊咬着牙承受着,感觉到疼痛使自己眼里有了泪,他颤栗着闭上了眼睛。 王莉终于松开了曾俊,但还抱着曾俊的胳膊,低头看去,几个粗大的牙印清晰地印在抱着的胳膊上,很快溢出了鲜血,血顺着胳膊淌着。王莉没想到自己咬得这么狠,用手擦了一下嘴巴,手上竟然也有了血。 曾俊用左手托着右手,声音颤抖:“算你狠,这样可以了吧,算是两家扯平。你回去告诉王忠、王诚,我回去告诉曾峰,这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要再找对方。” 王莉傻了一样看着曾俊,看着曾俊的胳膊,她没想到自己咬得太狠了。 曾俊走下凉亭,左手推着自行车,右手举着,去往老段的医务室。 王莉推着自行车,看着曾俊进去消毒、包扎,然后举着右手出来,然后骑着自行车走了,看也不看自己。 王莉跟在后面,看着曾俊进了家。 不知道曾俊怎么跟曾峰说的,自己跟王忠、王诚说,把这事摆平了,两个人再也不要找曾峰,不要和他发生矛盾了。王莉清晰地记得,从那天开始,自己从家来学校都是踩着曾俊的时间点,来到教室看不见他,就一直站在窗户旁看着学校的大门处,每天晚上也是看着他回家,自己才出来,从那天开始他就占满了自己的心,天天想他天天念他,自己明白这就是爱上他了。这就是一咬定情。 这块棉纱是六年前那次咬他留下的,那次是愤恨的绝望的,咬得也最狠。几个月前在阜宁的公园里算是第三次咬他,只是隐隐有了血痕,可是那竟然是因为自己预感到要离开他,离开这个自己历尽磨难历尽坎坷得到的人,离开这个自己唯一爱着的人。临结婚的那天凌晨,自己哭着咬他,也咬出了血。这几次咬他,每一次他都不动,就是忍着痛,让自己咬他亲他,而今天,自己想要去抱一下那胳膊,他都甩开我嫌我脏。这就是命运吗,这就是我的宿命,难道从此山水不相逢,相逢亦是陌路人吗。 王莉想着哭着,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四十三章 儿女双全 附件厂的大院里,春意盎然,院子里的花朵竞相绽放,红的、黄的、紫的,缤纷色彩点缀着这片净土。花瓣间蜜蜂嗡嗡,蝴蝶翩跹,为这铁与钢的世界带来了几许生机。 一大早,曾俊就和张立军到了车间,张立军在和操作者交流着,他们的目光专注而坚毅,手中的图纸仿佛被汗水浸染,机器轰鸣,他们额头的汗珠滴落在油亮的地面上,却无暇擦拭,这正是附件厂人对工艺的追求和对完美的执着,在他们脸上刻下的痕迹。 太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水泥地面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车间成了一个涌动着光彩的火热的画卷。 曾俊正忙着,车间有电话叫他,怎么电话打到这里了,曾俊接起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妇产科李主任说苏蓉芳进产房了,要曾俊赶快到医院来。这也太快了吧,这娘们早晨去上班还是自己慢慢步行去的,自己大着肚子,不能骑自行车,还不让曾俊送。 曾俊骑着自行车急忙赶往医院,来到产房门口,坐在那里还没有十分钟,产房的门打开了,护士郑素平对曾俊叫着:“曾哥,恭喜你,苏姐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是顺产,母子平安。”曾俊站起来,转了一个圈。 郑素平说:“曾哥,你可以回家给苏姐做点吃的,家里老年人都知道孕妇吃什么,这里有我们呢,你不用在这里等着,在咱的地盘上,我们还不把苏姐伺候得好好的。” 曾俊说着:“好好,家里人还不知道呢,我回家一次,这就回来。” 曾俊急忙出去,飞一样骑着自行车往家里去。 曾俊到家一说,苑莲英就眼里有了泪:“这,这孩子怎么也不说一声,这是自己上的产床,我真没用啊,雪啊,快呀,快去医院看你嫂子。” 曾俊说:“你不用去,你在家吧,看看给芳芳怎么弄点吃的。” 苑莲英说:“那怎么行,我还是先去医院吧,雪啊,你快去街西头,先给孩子他姥姥报喜,回家就做饭,我给你说做什么,这是坐月子,一定要吃好喝好,大人吃好喝好,我宝贝孙子才有奶吃。” 曾俊笑了:“那就别啰嗦了,跟着我去医院吧,就你大儿媳妇的那对奶,别说一个孙子,就是生双胞胎也吃不及。” 苑莲英欣喜地看着儿子:“快走,别忘了给曾峰、娜娜打电话,让他们都去医院。” 曾俊骑着自行车来到医院妇产科,很快曾峰、娜娜,苏妈妈、苏爸爸也来了。苏妈妈要回家去做饭,娜娜拦住了她:“苏妈,我姐在家,我爸爸在家帮忙呢,家里知道我嫂子这几天要生,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用不着你张罗。” 正在这时,产房的门开了,病床上躺着苏蓉芳,苏蓉芳的怀里偎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全家人围了上去,曾俊抓着苏蓉芳的手,看着她的脸,这娘们一点看不出来刚生过孩子,就好像睡了一觉醒来一样,哪像生孩子的样,只是脸显得苍白了些。 第二天,苏蓉芳就出院回家了,回到家里早早准备好的南屋,那是最早的时候给曾俊准备的婚房。 原本是计划过年的时候结婚,没想到刚刚进入十月,苏蓉芳就告诉曾俊,说是自己怀孕了。曾俊惊叹不已,这也太快了吧,这不会是就是和自己刚刚爱爱的时候怀上的吧,这一点准备也没有。苏蓉芳笑着说,你一点准备没有,我可是备孕好几年了,就等着孩子的爸爸来播种呢。曾俊迟疑着,那几天我不是心情不好吗,会不会影响孩子。苏蓉芳还是笑着,孩子又不在爸爸肚子里,在妈妈肚子里十月怀胎,妈妈一直是高兴的幸福的,孩子也是幸福的,就要把他生下来。于是,马上结婚登记,很快就结婚了,就申请了准生证。 正是坐月子期间,三口人就住在老家,老家天天是欢声笑语,曾峰、曾雪也说元旦要结婚了。 孩子被奶奶放在小车上,推到枣树下看着,房间里只剩下了曾俊、苏蓉芳。 苏蓉芳看一眼曾俊,曾俊看着穿着大汗衫的苏蓉芳颤巍巍的样子,忍不住搂住了她。苏蓉芳扳着曾俊的头掀开汗衫:“就一个孩子,怎么吃的了,涨死了。”曾俊抬头,指着窗外。 曾俊看着苏蓉芳说:“真好,娶了一个妇产科的老婆,生孩子这事怎么像上街买菜一样方便。” 苏蓉芳笑起来:“我可是也像人家一样一直精心备着孕呢,咱这地就是好种。我那天去上班,我离家的时候就有感觉了,我就是干这个的,见得多了,生孩子就是小事一桩,就是觉得你这段时间太忙了,我没让你送我,反正妇产科有的是人,我到了科里就上产床了。我给人家接了几百个宝宝了吧,我自己来生一次还不是小菜一碟,我啥都准备好了,孩子就顺顺当当生下来了,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你满意了吧?” 曾俊不住地点着头:“满意,满意,百分百满意,啥都满意。” 苏蓉芳笑着看着曾俊:“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一定要坐稳了,不要动,不要激动。” 曾俊说:“你这给我生了个儿子就是最好的消息,我还能坐不稳。” 苏蓉芳一笑:“恭喜你,你不是只有一个儿子,你还有了一个女儿。” 曾俊笑着看着苏蓉芳:“你不会是和邱丽丽一样也生的是龙凤胎吧,可我那宝贝闺女在哪里呢,我没有看到啊,正好你这奶水够两个孩子吃的。” 苏蓉芳抱着曾俊的胳膊:“我拉着你,你别站不稳。那天,我不是要生了吗,王莉是那天一大早住进了产房,你回家来了,她晚上生了个女儿。” 曾俊愣了一下,点点头:“我说怎么在医院里看见了王莉的爸爸妈妈。” 苏蓉芳说:“她出来产房,就住在了我隔壁,我到她房间看了看,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曾俊的心里一阵发疼,但撇着嘴说:“我管你看见什么,那是人家的老婆人家的孩子,我这搂着的白花花颤巍巍才是我的老婆。” 苏蓉芳还是笑着:“我就是比王莉白,就是比她性感,这个没办法,你这知道我的好了,天天摸不够。我慢慢走到王莉的身边,我看见了她怀里的孩子,我再看看王莉,看看坐在一边的王莉的丈夫,我一下惊呆了,好像我被打了一闷棍一样,我差点站不稳,一把就扶住了产床,你猜,为什么啊?” 曾俊笑着:“你们妇产科,就是天天和人的器官打交道,天天开荤玩笑,我怎么知道啥雷把你炸成那样。” 苏蓉芳扳着曾俊的脸:“我看着那孩子的脸,我左看右看,再次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那孩子铁随了你,那就是你的种啊。我也给吓坏了,我第二天就急着出院了,我可不让你在那里看见王莉,不让你看见那孩子。” 曾俊苦笑着:“你这坐着月子,等吃坐喝,闲得难受,想象力很丰富啊,还编排段子吓唬我,我可不怕吓唬。” 苏蓉芳笑着:“你不信哪天看看去,你一看就能看出来,那就是你的种,保证错不了。你给我说说,你和王莉亲热了多少次,最后一次亲热是什么时候?你快老实招来。” 曾俊说:“你不是审过我了吗,最后的话就是她结婚的那天,她夜里十二点到我那里,凌晨五点走的。” 苏蓉芳点点头:“五点走的,回到家就要忙着梳头、出嫁,下午三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找你,让我陪着你。我到了你那个房间,我说怎么房间里面全是男女鬼混的气味,恶心死我了。” 曾俊扁扁嘴:“那天晚上我不是就搂着你了吗,就是你和我的气味,你早晨起来的时候衣服不是脱掉的吗。” 苏蓉芳一笑:“是你给我扯掉的好不,上来就吃上了,我第二天晚上才脱掉的裤子吧。别说我,你就说那天你俩在一起五个小时,多少次吧?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曾俊躲闪着:“记不清了,她一直叫着一直要,不让停。” 苏蓉芳扯着曾俊的耳朵:“都记不清了,你们还真可以。过几天,等我身体恢复恢复,咱就回家,我也要一夜记不清的,就从夜里十二点到早晨五点。哼,这就对了,你要了我才几天,我还逗你说我怀上了,我就是开始的那两天怀上的,可不是正好十个月。那王莉也是正好十个月,只是我的体质比她好,我和你的儿子比那闺女早出生了半天,这就是正正好的。” 曾俊抓着苏蓉芳:“那咱把孩子要过来吧,反正你这奶水足够孩子吃的,两个孩子也吃不完。” 苏蓉芳嘿嘿笑着:“我才不让你要呢,我就是要让你难受一辈子。其实,你的孩子让别人给你养大,你还省心了呢。我还纠结呢,要是你这一双儿女相认的话,是以兄妹相称,还是姐弟关系啊,要论出生时间的话,肯定是儿子大,要论下种怀孕的时间,王莉可是早了两天。” 曾俊靠在她身上:“你就是闲得难受,看着你这一身肉,我也忍不住了。” 苏蓉芳抓着曾俊:“看你的难受样,等回到咱家我再收拾你。刺激吧,还是我老公厉害,儿女双全啊。” 曾俊搂着苏蓉芳,想着那和王莉五个小时的情景,想着儿女双全的笑言,不觉兴奋起来:“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战斗力那么强,回到咱家我就立马试试。”苏蓉芳也是一副兴奋的样子:“我老公就是厉害,愿倾菩提水,茉莉花瓣中,这事怎么那么巧呢。” 快过年了,苏蓉芳的哥哥苏睿,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晚上,一家人聚餐,苏睿端起了酒杯:“曾俊,当哥的谢谢你,我这几年在上海,都是你和芳芳照顾着家,照顾着父母,我和你嫂子谢谢了。” 曾俊端起酒杯回道:“不谢,不谢”。苏蓉芳对曾俊喊着:“你也好意思,这个家你啥时候照顾了,还不是老爸老妈给咱看着孩子,都是照顾咱。” 曾俊一笑:“你懂个啥,这叫承欢膝下,天伦之乐,这也是幸福,咱一家三口在这边,父母多高兴啊,你看看咱这门市部是不是生意更好了。” 苏睿说:“没想到啊,比我走的时候好多了,货新货全,每天的流水也多了。” 苏妈说着:“咱老街的生意还是那样,你在上海好了,芳芳这也很好,我们不是日子就好了吗?” 苏睿说:“芳芳,我和你嫂子商量了,我上海那边的生意不错,就想着不让爸妈干了,让他们跟着我去上海,我在上海那边也买了房子,完全住得开。” 苏爸闷声闷气地说:“到上海去我们可不习惯,乡音难改,乡土难离,再说芳芳的孩子还小,还不要看上几年。” 苏睿说:“我早就想到了,我那边的生意很好,不只是车辆多了,还有了自己的停车场,停车场里建了一溜简易房,出租给了别人。我是这样想的,上海这几年发展太快了,我就想着让芳芳、曾俊也跟着去上海,我先给他们两辆车干着,先起步,比在这里干工厂、当大夫挣的钱多多了。我想着咱家里人都去,都聚在一起。” 苏蓉芳看着苏睿:“哥,你在上海好好干吧,我和曾俊都处于事业上升期,虽然挣的钱少,但我们稳定、踏实,我们还是不去了。至于老爹老娘,那就随他们的意,不用他们担心看你外甥的事。” 苏妈抢着说:“现在这样就好,你们在上海好好的,那不是更好,现在大家都好,还是先这样。” 苏睿端起了酒杯,对着曾俊、苏蓉芳说:“那我就不多说了,我还是要谢谢你们两个,谢谢你们照顾着这个家,不管是这个大家,还是你们的小家,如果需要,就一定要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凑个不注意,苏蓉芳趴在曾俊的耳朵旁,小声说:“这儿女双全的,你怎么舍得离开棠邑,离不开的。” 第四十四章 岁月静好 吃过饭,三口人回到自己的小家,曾俊看着苏蓉芳说:“媳妇,看你,今天喝多了吧,脸都红了。”苏蓉芳放下熟睡的孩子:“我的脸红了吗,只有脸白了才红,我原来脸黑你也看不出来脸红,我可是在我这张脸上没少下功夫,起码我要捂白吧,你好好看看,我这脸是不是比王莉的脸白了。前几天,她领着一个妇女去我们那里做妇科手术,她产假没过多少天,就天天往村里面跑,脸可是晒黑了。”曾俊脸一沉:“你又扯她干什么,我现在可是天天看着你。”苏蓉芳笑着,手伸了进去:“我的脸也白了,我这身上白净滑溜的,她可是比不了的,今天真兴奋,要和你复习复习功课呢,就从十二点到五点。”曾俊搂着她说:“我也正有这个意思,温故而知新啊。”苏蓉芳笑得花枝乱颤,一身白肉抖动着:“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你把你和王莉的功课再复习一遍,我看看是啥样,也让我学学。”曾俊轻轻打了她一巴掌:“不要温故而知新,还是吐故纳新吧,还是把旧的扔掉,迎接你这新人吧。”苏蓉芳抱上来:“我怎么成新人了,我也和你拉拉扯扯十多年了吧,认识你不比王莉晚啊。”曾俊说:“新人笑旧人哭,婆娑人间唯情苦,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王莉让你笑话死,天天拿这事拿捏我。”苏蓉芳说:“我不是笑话她,她的女儿就放在街东头老王家,你也不去看看,好歹是你的骨血。嘻嘻,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记得旧人哭。”曾俊推了苏蓉芳一把:“你这娘们,什么新人旧人的,你就是让我败兴吗?”苏蓉芳笑着搂着曾俊:“我就是练练你的抗压能力,你们技术处不是要提拔一个副处长吗,看你这几天愁的,我就是逗你玩。”曾俊说:“我一点都不愁。就说这个副处长,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设副处长,偏偏这个时候要设副处长,这个位子就是给那个最能干最愿意出力,水平也高的人设定的。”苏蓉芳笑起来:“看你拽的那样,我不相信厂领导是这样想的,就说你吧,不管什么职位你还不是都好好干,你看看你们厂的新产品老产品,你是老的新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曾俊笑着点点头:“袁培锐直接升任为党委书记,张胜海升任技术副厂长,还兼着技术处长,还不要来个技术处副处长。”苏蓉芳亲曾俊一口:“那是要从两个科长里面选副处长吗,那个什么张科长,你不是说水平也不错吗?”曾俊点点头:“我找了袁培锐,也找了刘厂长,我说最好是张北顺当副处长,我好好配合就是。张北顺也是老大学生,技术处还有几个比我来得早的工程师,我被提拔为工艺科科长的时候,后面就议论纷纷,我是表明了我支持张北顺。”苏蓉芳笑起来:“王莉为了一官半职连命都不要了,孩子刚刚满月就扑在了计划生育第一线,你这怎么还把副处长的位子往外让呢,其实你的心里是想当副处长的,对吧?”曾俊说:“张北顺的资历更老,他家里四口人就指望他一人的工资,还是他干了好。”苏蓉芳抱紧了曾俊:“不管在什么单位,这样的机会可是太难得了,我真为有你这样的老公感到幸运,你的风格太高尚了,嘻嘻。我相信好人有好命,要不说那天凌晨王莉刚刚和你滚了被窝,到晚上就有人填补了你的空虚,你就搂了我呢,你现在还是儿女双全,你真好命啊。”曾俊接道:“你这娘们,就是知道刺激我,我今天饶不了你。”苏蓉芳挣扎着:“别看你和王莉的时间长,你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我是什么专业的,我天天研究你,我比王莉更知道哪里是你的痛点,哪里是你的兴奋点,哪里是你的敏感点,我就是刺激你,嘻嘻。”曾俊说:“你先别刺激我。张胜海升任技术厂长,为啥他还兼着技术处处长,要是张北顺为技术处处长,我为技术处副处长岂不是更好。”苏蓉芳笑起来:“就是,那些人的脑子是咋想的,就是不开窍,皆大欢喜不好吗,要是按照你说的这样安排,岂不是皆大欢喜,他们这样安排至少有一人不开心,好在咱不在乎。大不了我带着你闯上海滩去,也去玩大车,天天去码头拉货,那才是正儿八经地混码头呢,咱换个赛道给他们玩玩。”曾俊趴在她身上:“别换赛道了,还是这个老赛道吧,还是自家媳妇好,哪哪都熟,得心应手了。”苏蓉芳嘟囔着:“你和王莉还玩熟了呢,你俩都是老司机,也是得心应手。我还要感谢王莉呢,她啥啥都教会你了,会知冷知热会疼人,虽然你很忙,但嘴上对我亲呀爱呀的,还算是个好老公,知足者常乐,我就自足,这就是岁月静好,嘻嘻。” 年前年后,曾雪、曾峰都结婚了。王家那边,王诚和孙小红也结婚了。年后上班,曾俊技术处副处长的任命书贴在了厂大门口,而没有张北顺的任命书。 很快,一晃就是两年,苏蓉芳被任命为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副主任。 第二天上午,机床附件厂的大门口就张贴了任命书,任命曾俊为技术处处长,张北顺为技术处副处长。 晚上,张北顺拉着技术处的几个人来到曾俊的家里,还早早从饭店里叫好了菜,让饭店给送来。 没有多长时间,张北顺就喝多了,他举着酒杯对曾俊说:“曾处,袁书记、张副厂长我就不说了,就咱技术口,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你虽然来厂比我们都晚,但我是真心佩服你,你主导开发的新产品没有一个不成功的,这个处长非你莫属。” 曾俊拉着他的手,张北顺摆着手继续说着:“两年前你想把副处长让给我,我知道这次我干副处长也是你极力为我争取的,我的心里都有数,这两年你先进让着我,好事想着我,我这都记着呢。今天,张立军、李群、陈自立都在这里,我们几个也给你表个态,我们保证,你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 曾俊喝了口酒说道:“这两年,厂里的活你们干得多,这几家外协厂、外贸公司我联系得多,我经常在外面跑,还不是脏活累活都是你们干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张立军接道:“曾处,还是你的功劳最大,你看销售处的状态,要不是咱技术处和他们紧密配合,今年的销售额很难超过去年,那几个大客户都是你跟着开发的,新开发的产品也打开了市场。这一次职务调整,其它两个部门厂领导还研究了半天,你这里愣都没打,直接任命,全票通过。” 曾俊说:“你们也都看到了,从东北老工业基地开始,已经有许多国营企业,尤其是机械制造业,开始停产半停产,南方已经崛起了很多小厂干着咱们原来的老产品,所以,咱厂必须开发新产品,必须紧贴市场,必须不断提高我们的技术水平,拉开和小厂的技术断代,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生存。下一步,我肯定还要往市场上靠一靠,厂里的事还是要有劳各位了。” 张北顺说:“原来我思想僵化,现在我的思路,技术处大部分人的思路也活起来了,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紧跟着你,紧盯产品发展方向,做好产品的升级工作。” 张立军说:“南方小厂、小作坊还真是猛,蚕食了不少我们的老市场,好在我们新产品新市场开发得快,不过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曾俊说:“最起码我们技术处的人心是齐的,我们的技术团队在厂里也是数得着的,我们一定能干好我们的工作。技术处紧盯市场、紧盯产品发展方向,把握客户需求,扎扎实实干好基础工作,我们这一摊绝对没问题。” 明天还要上班,大家也没喝多,就散了。 曾俊送大家出来,张北顺走到最后,拉着曾俊说:“曾处,张立军干工艺科科长这是没说的,他和你配合最好,大家都没有意见。昨天咱俩碰头,我觉得让李群干技术科科长好,他跟着开发了不少新产品,他的品性也好。今天下午快下班了,蒋华国找到我,说你同意他干技术科科长,是这样吗?” 曾俊一惊:“既然我和你商量让李群干了,我肯定就不会再答应蒋华国,这事我肯定要和你商量好再报给厂领导。” 张北顺说:“我知道他是你的同学,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就不多说了,好,还是报李群吧。” 曾俊看着身后的房子说:“过几天我就调换房子了,处级干部还是有这个待遇,袁广才处长调到市机械局了,今天下午办公室通知我,说把袁广才的房子给我了,我明天开始收拾收拾,过几天就搬过去。我这里住的是一间主房,但配房抵得上两间主房吧,还有一个独立的小院,你要是愿意来这里住,你就搬过来。” 张北顺激动起来:“那,我这说什么好啊,我那边一间房子,靠着房子用几块石棉瓦搭的厨房,你嫂子早就想换房子了,就是换个地方也好啊,两个孩子慢慢长大了,还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学习都没有地方,你嫂子还说了几次,就你盖的配房好,很是羡慕。我这说什么好啊,你看看我再给你多少钱,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曾俊一笑:“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就给我个成本价就行,我不要钱你肯定不愿意。再说了,你家还有两个孩子上学,你明年再给我钱吧,这都不是事。你搬过来住,两个孩子慢慢大了,也有学习的地方了。” 张北顺搓着手说:“我这是不是也叫双喜临门,太好了。孩子有地方学习了,闺女有自己的房间了,我这太高兴了。” 曾俊说:“明天上班,你就和我一起去办公室,我去拿新房子的钥匙,你去办理接我房子的手续。厂里登记的我是一间,你是一间,一间换一间,没人会说什么。” 张北顺说:“我这就回家,回家告诉你嫂子去,还不知道她要高兴成啥样呢,孩子也高兴啊。” 曾俊拉着他:“不在这一天,明天去办公室办好手续,你再告诉嫂子。” 张北顺很是兴奋:“现在,咱技术处比原来硬气多了,你到办公室说转给我房子,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这个房子可是有好几个人惦记着呢,我都没敢搭话,谢谢了,哪天我带着你嫂子过来,非登门道谢不可。” 曾俊急忙说:“你这就见外了,你帮了我很多次忙,我谢过你吗,几次技术攻关还不是你带头,几次矛盾还不是你出头化解。” 张北顺摆摆手:“说起来你当副处长也没多长时间,你是附件厂厂史上最年轻的副处长,最年轻的处长,不服不行啊。你当副处长,极力向刘厂长、袁书记、张胜海建言,我们技术处进行内部改革,个人的绩效工资和分管的分厂、车间挂钩,和自己开发的新产品效益挂钩,我们技术处一下就从死气沉沉,变成了充满活力和干劲,就是那几个死皮耷拉眼的老油条也慌起来了,就那个黎工,原来争来争去的,偷懒耍滑,现在只抢着干活,只要和他相关的产品,他开发的新产品,他就穿着工作服,一头扎到车间里,那个干劲就甭提了。他现在是彻底服气了,看见你比看见张胜海还慌着打招呼,原来的他鼻孔朝上,谁都是爱理不理的。我就不说了,我的绩效工资比原来几乎翻倍,你嫂子对你天天赞不绝口,就是跟我说,你可要跟着曾处干好,跟着曾处错不了。” 曾俊笑了:“我也是听省机械厅的一个同学跟我说的,他从别的厂搞到的技术承包方案,他拿给我,我就稍加改动,报给了袁培锐、张胜海。” 张北顺说:“要不袁书记怎么说,这曾俊不只是技术水平高,眼光独到,眼界也是高啊,还有管理水平,是我们技术队伍里的佼佼者,知识分子里面的佼佼者。曾处,今后技术处的工作你就放心吧,有我在那里压着,谁也不敢尥蹶子,谁也不敢有杂音,我们技术处还是一如既往,还会是附件厂的优秀部门,年终的嘉奖、奖金还是少不了我们的。” 曾俊说:“我们这个团队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大家也很团结,还都是原来的基础好,你这老大哥带的好啊。” 在和王莉的纠缠后,曾俊也渐渐挣扎出来,不只是结婚生子,日子平淡幸福,自己的事业也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也算是青山缭绕疑无路,忽见千帆隐映来。 第四十五章 遍插茱萸 上午,刚从办公室出来,办好房子的手续,拿到房子钥匙,郝大元的电话打过来了,说是要给曾俊、苏蓉芳两口子祝贺。曾俊想了想说,那就在孔府家饭店吧,晚上六点,你就招呼四班的同学吧。 晚上六点,孔府家饭店,曾俊、苏蓉芳、郝大元、陈小丽、蒋华国、岳成亮、杨红民、刘善存、刘家宏、许春丽、郭东风来了,邱丽丽也来了,她和苏蓉芳都是三班的。 陈小丽看看来的人,喊道:“郝大元,你给王莉打电话了吗,她怎么还没来?” 郝大元说:“我跟她打电话了,她说正忙着,忙完就过来。” 岳成亮笑笑:“王莉那里是计划生育先进乡镇,她这计生办主任可是一点不丢松,抓得很紧很死。” 杨红民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双眼通红:“指环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果真响当当。我就不明白,原来文弱弱的她怎么突然变了呢,而且变化这么大。” 郭东风说:“这又不是学习不是高考,你要想提高点成绩那是非下苦功夫不可,这抓计划生育的,你只要翻脸无情、六亲不认、穷追猛打就行,要想在那里干出来点成绩可不是要那样。” 岳成亮点点头:“现在,计划生育是国策,在下面做事就是要那样,听从领导指挥,玩命地干就行,我这农大毕业的去到乡镇,学了四年的专业一点用不上,还不是和他们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可能还干不过人家。” 杨红民笑着:“你领着一帮人,听说也很厉害,号称岳家军,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啊,听说你抓的乡镇,也是计划生育先进单位。” 岳成亮也是笑着:“惭愧惭愧,不过我用的办法有点不一样,我是依靠群众,放手发动群众,紧紧抓住每个村的妇女主任,一般情况下用不着我赤膊上阵。” 陈小丽插话说:“谁说读书无用论,还是岳成亮的点子多,你还是技高一筹,不用出憨力事情就办了。要不说,还是肚子里要有真材实料,你看苏蓉芳就是这样,中级职称早就利索地办好了,这又提拔为妇产科副主任,我比她早上班两年有什么用,我的技术就是不如她,她可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大科副主任,这次提拔了两个中层,就有她一个。” 苏蓉芳抢着说:“陈小丽,你可是抓创收的能手,还是你的手段高明,会说话会办事,许多老病号回来还是要找你,你那情商多高啊,哄得病号高兴着呢,要不说你那一块是医院里最省心、效益最好的。” 坐在主位的曾俊听着,没有说话,苏蓉芳说着陈小丽,这确实是她的长处。 蒋华国端起酒杯:“来,我提议端一个,为我们附件厂最年轻的处长,为新鲜出炉的曾处长端一杯,今天他两口子可不是双喜临门,是三喜临门啊,今天他家还在厂里分了一套房子,是一个独立的院子,正儿八经的厂领导待遇。” 苏蓉芳看着曾俊:“这什么房子的事,你还没给我说呢,搬到哪里去啊,我可不愿意搬,咱在这边住着多舒服啊,你在楼上晚上加班,在楼上和同事聚个会啥的也方便,也不影响我和孩子睡觉。” 曾俊只好说:“我今天上午才拿到房子的钥匙,还没来得及说。” 郝大元的嘴里吃着,说道:“苏蓉芳,你是不愿意搬离那里,那是你和曾俊的爱巢,最早的时候我去过几次,一看就是你和曾俊折腾的,你俩隐藏得真深,看起来相敬如宾,实际上暗度陈仓,曾俊早就把你弄床上去了。” 苏蓉芳的脸红了:“那肯定不是他和我弄的,他在工学院的时候,刚刚入校就和一个叫王虹的好上了,毕业后到了附件厂又和一个叫隋爱云的好上了,那肯定是他和隋爱云在那里滚床单折腾的,后来才死皮赖脸地追我,我被他缠得没法,被他骗到手了。” 曾俊瞄一眼苏蓉芳,不禁心里暗道,还是自己的媳妇会说话,媳妇今天真俊,脸盘白里透红,眼睛亮亮的。 蒋华国叫起来:“我说隋爱云怎么调到市里去了呢,你和她相好过啊,你是始乱终弃,她走的时候可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大家都知道她暗恋你,没想到你和她啥事都办了,你们怎么又散了呢,这边你还和苏蓉芳好着,原来你就是脚踩两只船啊。” 苏蓉芳叫着:“吃菜吃菜,我都不愿意说他那个烂事,今天只说高兴的事。陈小丽,你的中级职称也下来了吧,你也是够麻利的。” 郝大元说:“最后修成正果的还是你苏蓉芳,还是你技高一筹,你麻利地怀上了曾俊的孩子,结婚没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苏蓉芳说:“我怎么麻利了,从高中他就护送我上学来回吧,从初中我和他就是同学吧,只是我和他做那事晚罢了,我和他也算是从一而终、不离不弃呢。我们结婚没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那是因为他厂里太忙了,老是开发新产品,他还经常出差,没有时间操持结婚的事。” 郭东风说:“这叫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最服气的还是苏蓉芳,这红旗真不是盖的,啥啥都顺心。原本想着祝贺你们两口子双喜临门,没想到你们又分到了房子,你们那里的房子我可知道,附件厂的领导家属院在棠邑县城可是数得着的,一家一个院,太好了。” 曾俊急忙转移话题:“杨红民,你这也跟着找了人民医院的护士沈萍萍,你也结婚了,你说说那年你怎么还从公路上滚下去,还断了两根肋骨?” 杨红民的脸红了:“你提我那旧事干什么,我都记不清了。” 郝大元说:“这都过去两年多了,说说也没什么。那年春天,杨红民快要毕业了,他回家来,直接提着东西到王莉家去了,被王莉的妈妈赶了出来,把他提的东西扔到了大街上,杨红民伤心欲绝,骑着自行车回家,回去的路上扯着一个四轮拖拉机走,拖拉机开得很快,杨红民正想着伤心的事,泪眼婆娑,没想到拖拉机一个急刹车,他来不及反应,骑着自行车就冲下了路基,直接撞到一棵杨树上,脸上挂掉了一块皮,肋骨断了两根。” 杨红民摆着手:“没断,没断,都裂开了,也是侥幸,也是汗颜。” 郝大元说:“幸亏有那棵杨树挡着,要不然就冲到了水里,他当时都昏迷了,冲到水里还不是溺水而亡,差点步了史瑞明的后尘。” 曾俊看到,陈小丽的眼睛瞪大了,接着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蒋华国幽幽地说道:“你追谁都可以,你干嘛追那位啊,那就是个丧门星,史瑞明是怎么死的,抱着给她的情书淹死的,你这也差点因为她命丧黄泉,要不是那棵杨树,你也冲到河里淹死,你可别再招惹她了,她就是个丧门星啊。” 许春丽插话道:“杨红民,你也是因祸得福,你去医院住院不是看上了护士沈萍萍吗,你还让陈小丽、郭东风给你牵线当媒人,沈萍萍可是旺夫相,天天笑眯眯的,可不是丧门星的样子。大家看看杨红民,他在高中食堂大锅里洗澡,他的脸堂一直是锅底样,现在让沈萍萍滋润得是不是脸也发亮了。” 岳成亮说:“杨红民虽然上了五年高中,那也是科班出身,现在财政局那是大显身手,刚刚提拔了股长,那可是实权股。杨红民终于翻身了,沈萍萍果然旺夫相,至于那个什么,那都过去了,过去的对你爱理不理,今天让她高攀不起。我是看好杨红民,历尽磨难必有后福,他的上限绝不是财政局副局长。” 杨红民的黑脸闪闪发亮,心想,我还追过苏蓉芳呢,我的媳妇是旺夫相,我看苏蓉芳才旺夫呢,苏蓉芳不只是自己职称、职位都有了,曾俊这家伙也高升了,人家也有房子了。 杨红民急忙说:“今天的主角是曾俊、苏蓉芳,该让主角说说话,今天首先祝贺曾俊晋升为处长吧。” 曾俊笑道:“我这处长就算了吧,企业不是你们市直机关,我们的处长还不如你的股长呢,你们是终身制,我这就是随时可以任免的,不可同日而语。惭愧啊,今天就是大家聚聚,不要说祝贺的话了。” 郝大元说:“怎么不说,就是祝贺你和苏蓉芳,这处长也是你实打实干出来的,我们税务局,全县全体干部职工,也没有你那个技术处的大中专毕业生多吧,三班同学齐玉春分到鱼头镇没两年,直接是所长啊,你那个技术处窝着一大批工程师,你能脱颖而出,你就是自己干出来的。” 陈小丽低着头,但眼角瞄向曾俊,自己还以为他和王莉好呢,以为藏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就是王莉,难道自己看错了,不会吧,怎么是苏蓉芳了,那天晚上肯定不是苏蓉芳,就那个夹着腿跑步的姿势绝对不是苏蓉芳,今天为什么王莉没来呢,自从结婚后就不偎同学的场了,好几次都是这样。 蒋华国也有意无意地看着曾俊,陈小丽可是没说过他的好,害得自己也和他疏远了,今天的这个场也是自己极力撺掇的,不知道郝大元给他说过后,能不能办成那事。 有几个家里有孩子的要回去了,大家吃吃喝喝就散场了。 苏蓉芳看曾俊落在了后面,就说自己先回家了,孩子还在娘家。 曾俊和郝大元落在最后,看同学们都走了,两个人站在树影下,郝大元说道:“今天下午蒋华国就去找我了,说是你晋升为处长,还提拔了一个副处长,他想干技术科科长,要我给你透个话。” 曾俊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他比我早到技术处一年,我刚刚到的时候他可没有把我当同学看,这几年他在背后也没起到好作用,不只是他的技术水平不行,几次我分给他工作,他都是牢骚话不少说。再说了,这次提拔的技术科科长,大家都服气,没法更改。” 郝大元说:“蒋华国说,你在厂里说话绝对管用,厂长、书记都对你很器重,技术副厂长那里你也是说一不二,这几年你确实为工厂出力了,只要你说话,保证没问题。” 曾俊点点头:“他说的没错,只要我说提拔哪一个,肯定厂里就会采纳,这就是问题所在,因为厂里知道我的选择没错,如果我选择蒋华国的话,那才让厂里吃惊呢。这次,我真没法帮他,这点我绝对是公正公平的。” 郝大元一笑:“看来他说的那件事也办不了,他还想着把你家的房子置换给他呢,他说他看好了你家的小楼。” 曾俊回道:“哪个单位的房子都紧张,我那房子也有主了,就是技术处副处长。昨天,技术处的几位老家伙到我那里聚会,人家都没有喊他,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同学,但大家好像也都知道我和他的私交一般,当年我被提拔为工艺科科长,他就在背后鼓噪最厉害。不过你放心,毕竟是老同学,我也给过他几次漂亮活干,技术培训、出差也没少了他的,他的绩效工资系数我也为他争取,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数。” 郝大元说:“其实也无所谓,我们四班五十个同学,谁也不是个个关系都好,他在高中时就和你关系一般,当有需要时才想到同学关系,谁也不会因为这个关系被绑架。你在附件厂多年,那也是个圈子,你自然也有那个圈子的好友,你给谁不给谁都无可厚非,何况他背后的小动作也不少,最不好意思的应该是他,他肯定没想到你能成为科长、成为处长,你分到了房子,你千万不要纠结。” 曾俊说:“我肯定不会纠结,附件厂近两千人,技术处三十多个人,每天的工作都忙得团团转,我哪有时间处理这样的闲事。蓉芳在妇产科,天天也是忙得要命,上班跟打仗似的,我这家里的事都是她操持,孩子都是她带,我连做点家务的时间都没有,我哪有时间纠结。” 郝大元意味深长地说:“要不我就觉得你和苏蓉芳最般配,你看蓉芳,在医院在业务上人家呱呱叫,回到家里还要做家务、伺候你,苏蓉芳不只是事业型的,她就是贤妻良母型,从咱在高中起,她对你都是实心实意、忠贞不二,她才是你最好的选择,咱同学里哪一个不羡慕你娶了一个好老婆。” 曾俊一笑:“好家伙,你这样说好像我养了小三一样,好像我对苏蓉芳不怎么样似的,我可不像你,你家里有葛玲,外面有春玲。” 郝大元摇摇头,笑着:“你也别不服气,你要有本事,你也找一个春玲那样的,春玲跟家里、跟她丈夫撕破,还是爱我,这就是爱情,这我不要多说了吧。你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你曾经的那位可没法和春玲比吧。” 曾俊推着他:“你也走吧,有空再聊,也亏你身体好精力好,两边照顾得都好。” 郝大元笑着:“我猜,今晚你肯定心中像少了啥似的,遍插茱萸少一人啊。” 郝大元走了,曾俊蹬着自行车,忽然想起来,棠邑小城的居民们按照习俗,在门前插上了茱萸,那是驱邪避疫的香草。茱萸的香气与秋天的凉意相交织,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旷神怡。当然,也有人家门前未插茱萸,恍惚间,那缕缺席的影子,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凄凉。秋天的夜晚,小城的风,茱萸的香气,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一个关于失去和等待的故事。 街道旁,两家还未打烊的小铺子散发着微弱的灯光,店主倚在门框上,打着呵欠,似乎在期待着夜晚的宁静快点到来。 第四十六章 秋风渐凉 曾俊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着,来到老街,没有向西拐往苏蓉芳的家。孩子在那里,已经睡了,苏蓉芳过去,肯定也会陪孩子睡,自己晚回去也没什么。这一天下来,忙忙活活,手上的事情太多了,此刻才感觉到了松弛感。 已是秋天,怎么入秋没有多长时间就觉得天凉了呢,曾俊的身上感觉到了凉意,但也好像清醒了些。 曾俊把自行车靠在一棵树下,看看河边的那个凉亭,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在夜晚的清辉映照下显得有点凄清。 曾俊拾阶而上,登上廊桥,站在桥的最高处,感觉风更大了,风吹着河水的味道,还是那么熟悉。 秋夜,凉风习习,西越河水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无数碎银在月光下跳跃。河边柳树依依,枝条随风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如同低语着秋天的秘密。高高的廊桥横跨河上,它的石栏杆在夜色中显得苍老而沉静,仿佛见证了无数岁月的变迁。廊桥上的行人稀少,偶尔有几声脚步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风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那是河堤上里盛开的夜来香花散发出来的,它们在夜色中默默绽放,却将芬芳播撒到了每一个经过的路人鼻间。河水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河边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显得湿滑而神秘。此时,好像有一声轻叹在夜空中飘散开来,不知出自何人之口,带着一丝忧愁,却又无比释然,像是将心中的烦恼一同带入了风中,随风而去。河边的景致虽然宁静,但在这份宁静中,却似乎隐藏着说不尽的故事和情感。 曾俊顺着台阶而下,又向东走了不远,站在树影下,看着河水,看着老街的方向,自己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对这里太熟悉了,但每次来都有说不出的感觉,也许那种依恋感那种亲切感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吧。恍惚间,曾俊又回想起曾经的美好瞬间,只是今日已经完全不同,今天站在河边又有了不同的感觉,真是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魂照影来。 有人轻轻走来,悄无声息,曾俊只看见隐约的身影。曾俊没有回身,靠在河沿的栏杆上,看着汩汩流淌的河水,有秋虫的鸣叫传来,那么清脆。 “曾处长,祝贺你,好不得意啊。”走来的人竟站在了曾俊的身边,说着什么。 曾俊一愣,没有说话,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是王莉,不知道王莉这个点怎么来到了这里,怎么和自己碰到了一起。 王莉看曾俊不说话,继续说着:“好大的架子,这才刚刚升为处长吧,不,是双喜临门,哦,应该是一日三喜吧。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曾俊侧脸看一眼王莉:“我说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主任啊,失敬了,你这次是微服私访,没有鸣锣开道啊。不好意思,没看见你过来,有失远迎。哪有什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有的只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曾俊欲要转身走去,王莉拦住了他:“哼,还是个得意,还是个自大,你还记得你干的龌龊事,你就是个放荡样。你,你连和我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吗?” 曾俊看着河水说:“不是不能说话,只是已经没有了共同语言而已,再说了,我们人微言轻的,我们在工厂干的,和你这样的人民公仆、政府高官站在一起,不自觉地就感到自卑、渺小,就矮了半截,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王莉的嘴有点哆嗦了:“你,你就是这样阴阳怪气,那你和岳成亮、杨红民、郝大元还推杯换盏呢。” 曾俊提高了声音:“我和岳成亮、杨红民、郝大元推杯换盏,那是因为我们的情谊在,他们不会因为我在工厂而看低我,更别说苏蓉芳了,她对我对我家啥啥都了解,但却无怨无悔地嫁给了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就因为我在工厂里,就因为我家无权无势,所以你才重新有了选择,是的,那家有背景有关系可以为你助力,助力你家,你看你现在终于达成自己的愿望了,你是大名鼎鼎的指环王了,听说是下一届班子的人选之一,那我也提前祝贺你,嘁。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点眼色我还是知道的。” 王莉停了一下说道:“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听,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理解我、谅解我,你有无数条说辞在那里等着我。” 曾俊冷冷地说道:“是的,你什么都不要说,你说什么呢?你做的事情清清楚楚放在那里,我能理解,你们家的五条标准整个老街的人都知道,但我又何谈谅解呢?有些事能谅解,但有些事情不能谅解,有句话你要牢记,覆水难收。我也是个小人物,难说心胸宽阔,也许三观不同不相为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是更好吗。” 王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永远都不会谅解我了,你们在背后说我指环王、翻脸无情啥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就站在窗户外面呢。” 曾俊一笑:“你就是那样的人,你翻脸无情、冷漠无情、自私无情,那就是你,我当面就可以这样说你。我们就在房间里,你过去啊,我就当面这样说你。你不会过去,你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你太在乎自己得到的一切了,我对你还是了解的。” 王莉叫道:“我怎么自私了,我怎么无情了,我无怨无悔地也爱了十年,我付出的还不多吗。” 曾俊哼地一笑:“十年又怎么了,十年生死两茫茫,不自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几句诗,就是你真实的写照,你的爱不是为了别人,不是为了别人的好,你爱别人不是发自内心,你的内心爱的是你自己,你不是为别人,你难忘也没用,你的内心是孤独的、凄凉的。这就是你,这就是我对你的了解,这就是我眼中的你。” 王莉的眼里有了泪:“你知道我会来这里,你早就想好了跟我说的话,你就是要这样故意跟我说,你可真狠。” 凉风更紧了,曾俊裹裹衣服:“哎呦,你别眼泪叭唧的装可怜,别装着什么茉莉花带雨的样。我怎么知道你会来这里,我见到你还不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我绝不会借认识谁,和谁有过往而抬高自己。还真要感谢苏蓉芳,她说我的那个房间是隋爱云滚的,她都知道那个真正滚床单的人身份高贵了,我们高攀不起了。那个曾经滚床单的人,现在不得了,人家现在是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旧人是路人了。” 王莉抬眼看着曾俊:“你别给我拽词,你看你的那个嘴脸,你不是那时一直想着苏蓉芳的吗,你就是看着她咪咪大屁股大,你这多得意啊,天天搂着她的滑溜身子挺满足的吧,你看你得意的样。” 曾俊站直了身子:“怎么了,她就是比你的身上白,就是比你的身上滑溜,就是比你温柔,比你会撒娇,比你会伺候人,比你会疼人,比你待我好。她是玉体冰肌、玉软花柔、肌肤似雪、蕙心纨质,她是芬芳馥郁、芳香袭人、芳华绝代,你看你,黑不溜秋,土不拉几、阴险无情、乖张暴戾,指环王跑到村子里吓得小孩子都不敢出来。子非我良人,亦非我追寻,你和你老妈觉得我配不上你,但我觉得,你啥啥都不如苏蓉芳。”即使是在月光下,曾俊也感到王莉黑了瘦了,脸上没有一丝快乐的样子。 王莉沉下脸,嘴唇哆嗦着:“你得意就好,你称心就好,随便你怎么说,你就搂着苏蓉芳的白光腚过去吧。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我早晚会翻盘,你早晚会后悔,哼。” 曾俊也哼了一声:“你就是干上乡长、乡书记、棠邑县县长,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尽管翻盘,你尽管得意,你翻脸无情的速度就够快的,我又不是没见识过,我相信你翻盘的速度也会很快,你最好明天就翻盘。我是后悔,我后悔怎么和某人有了段孽缘,我是自找晦气,自讨苦吃,只是今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王莉看着曾俊:“我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管你这冷脸,我记着你亲我吻我的嘴脸呢,你曾经那样过,那是你的真面目。看着你的样子我就感到好笑,你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你爱过我,你忘不了我,你是爱恨交织、羞愤交加、恼羞成怒,哼。” 曾俊一愣说道:“既没有爱也没有恨了,何谈爱恨交织。走吧,别让人看到,影响了你的前程,影响了你的清誉。无论我怎样,你身上的标签永远揭不掉,你就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幸、无情自私之人。” 王莉跟着转身的曾俊:“你身上的标签也永远揭不掉,你胳膊上的牙印子你就揭不掉,你到死你都得带着它,你要气死我。” 曾俊转过身来:“卿非良人,怎知我心,我的标签永远不变,我的初心永远不变,我就是上的这个学,学的这个专业,我就是在企业里,我哪来能有权有势,我哪来能出人头地。我在厂里,有许多时间都到车间里去,我也穿着厚重的工作服、劳保鞋,我也经常一身汗一身水,我身边的人都是普普通通的产业工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技术员,都是凭着自己出力流汗、吃苦耐劳在一日日干着,没有一丝的投机取巧、偷懒耍滑。我们可不像你蹲办公室,要不就拿着喇叭坐着拖拉机下乡兜风。各人各命,顺其自然,不羡他人,知足常乐,我干个技术处处长,是我一步步干出来的,我有了房子,是我该享受的待遇,苏蓉芳的专业出类拔萃,她能破格提拔,也无可厚非,也算是一日三喜又怎么了。说真的,我和苏蓉芳真没感觉到什么欣喜若狂,要庆贺什么的,就是几个同学过来坐坐,说说话。我和苏蓉芳也是一步步扶携走来,就是过自己的日子,只扫自家门前雪,莫管别人瓦上霜。” 王莉咬牙切齿到:“还不是跟我显摆,还不是跟我嘚瑟炫耀,还把自己标榜得多高大似的,多纯粹似的,还秀起来和苏蓉芳的恩爱了。你看那个苏蓉芳,翘着舌头说话,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好像自己多贤淑多贤惠多能干似的,你看她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当个副主任就神气活现、趾高气扬了。” 曾俊走着说着:“苏蓉芳当然不能和你比,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没有心机,她不羡权位,她不懂权谋,她就知道傻傻地跟着我,她就知道相夫教子,过着平常的日子,她就觉得这就是幸福的。你王莉是大名鼎鼎的石寨乡指环王,你白壁无瑕、玉洁冰清、柔情似水,如琬似花,你如阳南湖的出水芙蓉一样纯洁,你像百花丛中的牡丹一样富贵,你像广寒宫里的嫦娥一样圣洁,我们这工厂工人、下里巴人,还是自惭形秽,掩面而退为是,还是别玷污了你的清白,还装得什么似的,真是好笑,冷笑,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什么纯洁、圣洁、玉洁、清白的,王莉忽然想到了那两条床单,感到曾俊的话是那么刺耳,曾俊一定是话中有话,她跟着曾俊说道:“你别阴阳怪气,你心里有话就说明白,别憋在心里憋出心脏病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结。” 曾俊忽然又停下,但只是冷冷地看着王莉,冷冷哼了一声,走了。 “你说清楚,你到底要说啥,你要笑啥,你要气死我”,说着,王莉抬腿踢向曾俊。 曾俊躲闪开,跑到廊桥的最高处,看一眼暗夜里的河水,看看老街,看看廊桥,看看手扶的栏杆,不由感慨,雕梁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啊。他又冷冷地看一眼王莉,快步走了下去。 王莉看着曾俊的背影,站在廊桥的最高处停了下来,她看向老街方向,看向自己家的方向。 秋风吹来,阵阵凉意中透着一丝萧索,廊桥之上,王莉凝视着脚下潺潺的流水,心中思绪如河水般绵延不绝。古朴的石桥上,斑驳的痕迹见证了岁月的流逝,而自己,站在这历史的痕迹上,却在为生活的纷扰所困扰所憔悴。脚下是水乡的宁静,青石板铺就的路湿润光滑,顺着这条路就能走到大街上,而自己的心中却如同被浓雾遮蔽,难以看清前行的路。 王莉抬起头,看向曾俊走的方向,我也曾经和他风雨同舟,我也曾经和他并肩而行,我也曾经和他拥抱着在这里看风雨看花开,只是如今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样子了,连多说几句话都是奢望了。 真是,欲言又止成遗憾,回首已是满身伤。 第四十七章 白露为霜 深秋的晨曦,如同薄纱般轻柔地覆盖在老街上,湿润的石板路沾满了白露,仿佛一层细腻的霜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降临。街道两旁,偶尔有枯黄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老街上的石板路,一片片光亮亮的,古朴而沉静,经历了无数往来行人的脚步,依旧坚实地承载着历史的重量。整个老街,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让人仿佛穿越了时空。 清晨的光线透过稀疏的树枝,斑驳地洒落在老街上,一束束阳光仿佛是时间的碎片,静静地洒在老街两旁的那些青砖白墙之上。老街上的居民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早起的人骑着自行车,晃着清脆的铃声顺着街巷传来,显得格外亲切。 老街东头的供销社家属院门口,两只流浪猫悠闲地打着哈欠,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宁静时光。几只早起的小鸟落在门前的招牌上,啁啾几声,似乎在和谁打着招呼。 白露为霜的老街,虽无往日的喧嚣,却有着别样的宁静与美好。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出深深的历史痕迹,每一声每一响,都在诉说着老街的往昔与今朝。 王诚站在家属院门口,踮着脚看着街道,他感觉不到一丝老街的美景美好,只感觉到阵阵寒意,不由得把领子竖起来,抱紧了膀子。 昨天晚上,王诚打电话让王莉赶快回家,王莉说今天早晨再来。 终于看见王莉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自行车上还带着女儿柔柔,孩子的脸冻得通红。 一看见王莉下来自行车,王诚一把抱起了柔柔:“你怎么把柔柔带来了,大清早的多冷啊。” 王莉摆摆手:“快回家吧,回家再说,什么事啊,急急慌慌的。” 王诚对王莉说:“姐,你先等着,我去把爸妈叫来,他们在前面,大清早的都去前面了。” 很快,王广福、冯翠华过来了。刚一见面,冯翠华就叫道:“过来看看吧,下一步怎么办,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莉看着王诚说:“这又是怎么了,又有什么事了。” 王诚长出口气说:“十八间屋商场这边要发生大变化了,说是要进行内部承包,每一间屋,每一个柜台都要内部承包,供销社领导昨天上午来了,传达县里的会议精神。” 王广福说道:“供销大厦比这边的经营差多了,也不进行内部承包,还不是照过。” 冯翠华白一眼王广福说:“供销大厦是没有整体内部承包,可拿着一百多块钱的工资有多少人能受得了的,好几个停薪留职,自己单干了,供销大厦的柜台对外承包的也不少了。” 王广福说:“那也比这里好,这里是全部对内承包,内部职工承包。干柜台的能承包,那后勤人员、仓库人员承包什么,吃什么?” 王诚说:“所以,大家都争着抢着承包,不承包就没活干,没活干就没工资,没工资就没饭吃。” 王莉说:“老爸,你不是一直干土产柜台吗,那咱就承包你那个土产柜台啊。” 王诚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仓库的老陈、办公室的小齐都争着承包土产柜台,都找了领导。” 冯翠华摔摔打打:“这站柜台的成好的了,我这保管员啥也不是了,这还有王诚,也是在办公室,这就只你爸爸在柜台上,还几个人争,你说这可咋办。” 王莉问道:“那这样的情况,领导怎么说的?” 冯翠华抢着说:“那领导才不是东西呢,他说这样更好,那就谁出的承包费最高就让谁干,领导今后只管收承包费,其它的都不管。” 王莉问王诚:“你这也不能在办公室干,这样你就只能和咱爸妈一起干,商业大厦小红那里效益也不好,只有你领着干了。咱爸干土产二十多年,你又干采购几年,还怕干不起来?” 王诚急了:“你还是没听明白,不是我不想干,是几个人争着干土产,万一别人干了,咱这一家几口子都没活干,都要在家喝西北风。” 王莉问王广福:“爸,你干了二十多年土产,你看挣钱吗?” 王广福看看冯翠华:“咱就是干活,卖出去的东西都是领导定好的价格,买的价格也知道的少,再交上承包费,谁知道挣不挣钱。” 王诚的声音大起来:“不管承包费多高,那都要干,咱这一大家子人呢。我这边小红快要生了,我哥哥那边也要接济,七八张嘴呢。” 冯翠华看一眼王莉:“这也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好几年了,你和杜继严也出出主意想想办法,找点门路,家里一点都指望不上你们,你们为家里出啥力了。” 王莉的脸红了:“说那话干啥,就只说这边承包的事。王诚,你先去找仓库的陈叔,你跟他说,他就是承包了也不好干,咱家要是承包了,还是让他跟着咱打杂不就完了吗。至于办公室小齐,你就跟他打个招呼,大不了跟他死磕,反正无论如何要拿下来。” 王诚兴奋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各个击破,我去找小齐聊聊,这也没有啥面子不面子的,我就和他说,他对土产不熟,土产也不挣钱,就不要互相残杀了,就是比价,价格差不多就行了。” 冯翠华急忙说:“你这样说,咱可不能这样做,咱这一块必须拿下,咱家可不能落空。你好好想想怎么干,咱家可就指望你呢。”说着,白了王莉一眼。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大早,王莉一家三口又来到了供销社家属院,进门杜继严就喊着:“妈,我听说要承包,那不是正好吗,你和我爸可是老供销了,还能干不起来,还能干不过他们?” 冯翠华只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吃着早饭:“怎么能干起来,就那个承包费就要马上交,还要自己进货,钱从哪里来,说说话倒是轻巧。” 王莉急忙问道:“王诚呢,没看见他啊。” 王广福说:“他和小红早早出去了,到前面去了,就是看看承包的事。” 杜继严转身说道:“我去前面看看,妈,你放心,肯定能干上。”说完,出去了。 冯翠华喝一口汤说:“就是嘴甜会说话,可这管什么用,别说承包费,这就进货压货,还需要钱呢,只是个嘴说说管什么用。”王莉的脸一沉,抱着孩子也出了门。 上午,商场办公室内坐满了人,几十位员工都在等待自己命运的重大转折。密集的办公桌如蜂巢般排列,每个破旧的办公桌上都乱七八糟放着东西,落满了尘土。办公室的玻璃是敞开的,空气中弥漫着深秋的清冷,混合着一种让人紧绷的气味。职工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焦虑,不时瞥向门口,仿佛等待着某个重要的消息;有的不停地看着墙上的挂钟,试图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墙上的时钟指针似乎走得特别缓慢,每一分钟都像是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集中在门口。门开了,一个身影刚刚站在门口,他呼吸急促,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宣布,办公室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不安,仿佛等待着一场未知的风暴的来临。来人是商场经理,还未等他说话,就被几个人围上来,拉扯着他的衣服。 王诚拉着孙小红,躲到了一边,这时又有几个人进来,是供销社的几位领导和办事人员。 王诚抬眼看看,看见了小齐,就急忙挤过去,拉着他躲到一边;“齐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不参加了吗,咱不是说好了吗?” 小齐低着头:“王诚,你也别恨我,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不参加,就只好回家种地了。” 王诚长出了口气:“你回家能种地,我回家想种地都没有地。你看,我爸爸妈妈也是老供销了吧,做了多半辈子土产,我做经营也几年,老陈也跟着我干,我们四个人干,也不好说有钱挣,我老婆是会计吧,账算得清着呢,她说,顶多是混口饭吃,剩不下钱。你要是和我来争的话,就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小齐不说话,躲到了一边,王诚只好摇摇头。 下午两点,王诚从办公室出来,招呼着王广福、杜继严回家。家里,冯翠华、王莉、孙小红正焦急地等待着。 回到家中,王诚就喊道:“妈,土产柜台咱承包下来了,我要了两间门面。” 冯翠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这两天急死了,承包费多少啊?” 王诚说:“第一年的承包费一万八,第二年、第三年都是两万整。” 冯翠华一腚坐在了凳子上,脸色马上变了:“我的个娘啊,你这怎么报这么高的承包费,咱到哪里拿承包费,哪有钱进货啊,这到哪里挣钱去,赶快退了去吧,咱不承包了。” 孙小红坐在那里,摸着肚皮说:“和我想的差不多。王诚先找的仓库老陈,老陈同意跟着咱干了。就是那个小齐,就是和咱家摽着干,他说咱家出一万五,他就出一万六,咱家出一万六,他就出一万八,咱出到两万,他才不跟了,前面的几家也是差不多每间每年承包费一万元。” 冯翠华叹道:“这就是要命啊,这连工资都挣不过来,加上老陈,就是四个人的工资,这可怎么干啊。” 王诚说:“你就不要唠叨了,就那两间门面,我看地方足够了,我和老爸、老陈干就行了,你就在家看孩子吧,小红就这几天要生了。” 冯翠华忽又欣喜地看看孙小红,看看王诚:“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二儿子,我就指望二儿子了。” 孙小红站起来说:“妈、爸,我回我家了,上午我爸来了跟我说,他去给咱操掇钱去了,第一年的承包费你就放心吧。” 冯翠华擦一把眼睛:“这,这是咋说的,还是俺小红啊,这不是犟的。” 王诚急忙说道:“我也去,第一年的承包费也不能都让我老岳父家出,需要钱的时候我再张口,小红只要一撒娇,我岳父岳母大人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这正在家里给外孙忙着准备东西呢,准备的可全乎呢,这还没出生呢,从一岁到三岁的衣服全给做好了。” 冯翠华又擦了一把泪:“都是儿媳妇,这大儿媳妇咋和二儿媳妇比啊,这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啊。大儿媳妇来一次就和我生一次气,俺小红还会哄我,我就是看着二儿媳妇好。” 王诚、孙小红走了,杜继严站在一边,脸色也不好看。 王莉抱起孩子,看也不看杜继严说道:“走吧,回家,别在这里干站着显眼了。” 王莉一家三口出来,冯翠华转身回了里间屋,嘴里嘟囔着:“一点也顾不了这边,有什么用,就是说的好听,就是会说。” 王莉回到家里,晚饭也没有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脑子里昏沉沉、乱糟糟。王莉干脆起身,到另外的房间,拉开窗帘,怔怔地看着窗外。 深秋的夜晚,月光如水,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板上,铺开一片银白。躺在床上的王莉,双眼凝望着窗外那轮高挂的明月,思绪如同被月华牵引,飘向隐秘的心底。她翻了个身,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身旁的闹钟上,秒针的细微移动,似乎也在诉说着她的不安与徘徊。深秋的夜,凉意渐浓,她的心情却如同被重重的棉被覆盖,冰凉而又沉重。月光下,她的眼前闪过过往的片段,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在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画面。她试图去抓住那些渐行渐远的记忆,却发现它们如同月光下的影子,越是想要触碰,就越显得虚无。 王莉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月色之中,试图在这宁静的夜晚找到一丝平静,但心事如同夜风中的落叶,不断地飘落,又不断地被吹散,无法安宁。 王莉躺在那里,干脆就放开思绪,想着上班时自己的不顺,想着王诚的事,想起了河边和曾俊的见面,又是叹息不已,真是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第四十八章 以食为天 中秋月圆,全家人摆了两桌在院子里,除了大人外,三个孩子在院子里跑着玩着,于是大人们便大呼小叫着。此刻,圆月升起,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古朴的庭院,一家人在枣树下围坐,桌上摆放着圆圆的月饼和苹果、石榴。微风轻拂,带来阵阵花香,似乎也在庆祝这个团圆的时刻。几个孩子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在庭院中追逐嬉戏,引起大人的声声呵斥。 曾来禄喝了一口茶,又在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苑莲英和孩子们会心一笑,知道这是他惯常的样子。 这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刻,苑莲英看着满桌的菜说:“全家人都团圆了,就是老三还在学校里,不知道他能吃上月饼不?” 曾雪看着她说:“你就吃你的吧,他在学校里还能吃不上月饼,军校里的伙食好着呢,比在家里的伙食都好。” 苑莲英吃着说着:“那还是不如在家里好,他这才开学一个月吧。” 曾雪说:“那你就查着点,他开学一个月了,再过三个月就回来过年了,从走的第二天就开始念叨。” 曾来禄不耐烦地说:“该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那是学校安排好的,那是解放军是部队,离家那么远,还能专程来看你?” 苑莲英白了一眼:“我就是说说,都在家,就他不在家。” 曾雪、赵娜娜开始收拾桌子,曾雪推着苏蓉芳:“你别沾手了,你去那边看孩子,你看几个孩子作腾的。” 曾俊看着曾峰问道:“刚进家的时候,咱爸给我说,你的工作调整了,调到哪里去了?” 曾峰看一眼曾来禄:“他就这点心事。根据上级安排,粮储局要设立多种经营办,我们公司被整体调整了,我们就改成了粮储局多种经营办,其实还是在粮储局办公楼办公,还是干的那些事。” 曾来禄说:“那还是不一样,你现在属于粮储局的人了。” 曾峰一笑:“国家改革开放,国际粮食市场变化也很快,粮食主管部门既要适应国内的发展,还要应对国际市场的冲击,现在,东南沿海的几个大城市,粮食进口很多,作为粮食主管部门,感到压力很大,如何应对这种从来没有的变化,确实是个新课题。” 曾俊点点头:“我们这种传统的作业模式,我们的经营模式,可没法和米国、巴国这样的国家比,他们全是跨国托拉斯经营,全是机械化,化肥、种子、农药全球调配,我们国家发展很快,沿海大城市人口膨胀,从国外进口粮食更便宜,就不从北方调粮食了。” 曾峰看着曾俊:“哥,你对这方面也了解?这可是国家层面研究的大课题,” 曾俊说:“我们附件厂的产品出口很多,我也要了解国际市场吧,政治、经济、军事我都涉猎,顺带也会看看其它行业,粮食行业这可是非同小可,这可是关乎国计民生,国之根本,千万不能乱。” 赵娜娜收拾着插话道:“本来还想着进一步放开粮食市场,刚刚放开,一看不好控制,就暂时又收紧了,民以食为天,这可不是闹着玩。” 曾峰接着说:“民以食为天,几十年前打土豪分田地,分了田地就是种庄稼,就是为了吃饱饭。国家改革开放,再次分田到户,才解决了吃饱饭的问题,下一步要保证吃饱饭,还要吃好饭,解决十几亿人的营养均衡及营养提升,那就更难了。所以,粮食系统也要改革,顺应时代。” 赵娜娜说:“我们加工厂这边就面临着冲击,许多个体小加工户也起来了,大家干一样的活,个体加工户还更灵活,我们就受到了冲击,好在有大的米面油需求单位,还是相信我们国营供应单位,还是我们能大批量稳定供应,质量稳定、价格稳定,保证需求,这才没被完全冲击。” 曾来禄说道:“这是老百姓的吃饭问题,棠邑县几十万人,这还能乱了?国家十几亿人,还能乱?” 曾峰说:“是的,这不只是几十万人的事情,这是十几亿人的事情。挂面厂、食品厂开始受到冲击了,他们上不全班了,今年能发十个月的工资就不错了。人数最多的粮食购销存部门倒是还好,暂时还不错,这一块还是要保稳定。” 曾雪插话道:“我们今年的收购任务还多了呢,库存明显增加,我们这一季还多拿了加班费。” 曾峰说:“目前肯定还是不错,别的不说,就附近的部队需要面粉、大米,还不是从我们这里调拨,肯定不会找街上的个体户吧。” 曾俊问道:“你们那个多种经营办公室到底是干什么的?” 曾峰说:“棠邑县是全国有名的鱼米之乡,说到底还是农业为重,县委县政府提出工业立县、农业立魂,那还不是说明了一切,农业抓不好魂就没了,稻改精神、孝贤文化,也是棠邑县的立县之魂所在。” 赵娜娜说道:“你尽往大了的说,你们那个多种经营办,看起来牌子大,其实我看也多不了几种,棠邑的大宗农产品,就是小麦、水稻、棉花、大蒜,像大豆、绿豆、芝麻杂粮类的,根本就已经完全市场化了,形成不了规模,就赚不到钱。棉花,被供销社把持着,收购、加工都是他们,也面临着市场化的冲击。就那个大蒜,更不要说,就是市场化。全国着名的鱼米之乡,鱼也不用抓,就主抓个米,就是主抓水稻和小麦就行了,尤其是小麦,这才是你们的主攻方向。之所以你们叫经营办,就是搞活经营,粮食收储部门又不搞流通,你们就是搞活流通,这才是经营。” 苑莲英看着赵娜娜说:“你看,娜娜说的我都听不懂,还是娜娜多读了几年书,知道的就是多,还能说出来,你姐姐就说不出来。” 曾雪张口道:“你还不是啥时候都是看着儿媳妇好。” 曾俊说道:“关注政策,关注国内外市场,抓好主业,抓好粮食收储,搞好流通,心无旁骛,那就十有八九了,保住立足之地。” 曾峰说:“我们这一帮人,这几天每天都是吵吵来吵吵去,有大小都要抓的,有要只抓流通做买卖的,有想搞五谷杂粮的,有要专注搞加工的,还不如咱家的漫谈会好,我也不跟着他们起哄了,我就还是立足主业,抓好小麦、水稻的收购、储存、流通。” 曾俊说道:“不要忘了,我们家北面的西越河,从这里通往京杭大运河,这里可是自古以来的粮食集散地,自古以来苏鲁豫皖交界地带大粮仓的粮食从这里北上南下,这就是一条黄金水道,只是如今衰落了,但迟早会再次被发掘利用,现在已经有通过京杭运河往南贩煤的了。” 曾峰点点头:“可惜啊,这才几十年的时间,咱这码头这河道就用的很少了。” 曾来禄说:“棠邑人就是这样,就是吃馒头,加工了大米往外走,就抓这两样就行。” 苑莲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管咋说,就是比东头路北的好,这十八间公家的地方承包给个人了,公家都不管了,和这街上的个体户都一样了,就那个路北西头的老任昨天还说呢,他也干土产,他是自己家的地方,他不用交承包费,他还能干不过十八间屋的,他要发着狠地干。十八间屋承包的那些人家,这才干了没有多长时间,就有吃不消的了。” 曾俊说道:“就西头的老任家,他干的土产品种少、式样老,价钱也不低,他也就是说说,还不好说能干成什么样。他就把着西头,也只是占了地利,有不愿意进来的顺手就在他那里买了,许多人还是进来买,这里是几百年的黄金宝地,暂时还衰落不了。” 苏蓉芳笑眯眯地看着曾俊:“就是,我们那西头哪有东头好,你就是看着东头的啥啥都好。”曾俊看一眼苏蓉芳,嘿然一笑。 曾俊一家三口出来,曾峰和赵娜娜送出门来,天上,一轮满月,照着老街,照着月下的人。 曾俊停下,对曾峰说:“你在咱家谈粮食的事,和两个老人家说粮食,那还不是惹起他们的心事,你忘了,咱爷爷就是那两年吃不饱才因病去世的,咱老爹每每提起来心里就难受。” 曾峰说:“哥,我记得呢,民以食为天,所以,我现在只抓主粮,只有抓好主粮,保证棠邑的粮食丰收并颗粒归仓,才是我的唯一工作,我就只干这一件事。我记住了,今后尽量在家里少提这事。” 曾俊说:“工作还是要有张有弛,有主见有目标,我基本上就把精力放在新产品开发上,新工艺采用上,其它的让别人管,紧抓自己的主业和优势不放,才能出成绩出效果。你也说了,你只抓主粮,就一定要抓死抓好。” 曾峰说:“哥,你放心吧,我不会轻易放弃的,你刚才说的流通渠道,我也想过,下一步我也往那延伸,现任局长很开明,还一再鼓励解放思想,大胆工作,你不在粮食部门,曾杰也不会在粮食部门,咱弟兄三个里面,只有我坚守粮食系统了,我会做出成绩的。” 月亮已经升高,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曾俊急忙招呼苏蓉芳到西头的她家去,苏蓉芳笑眯眯地出来,看一眼老街的东头,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 来到家里,老人家就慌着去抱外孙,拿这东西拿那东西给外孙吃。 几口人说着话,看着电视,曾俊说要回自己的家,苏蓉芳就说今晚在这里睡,这里什么都有,有单独的房间,还是苏蓉芳在家的那个房间,只是早就换了大床。 孩子睡了,苏蓉芳满脸还是兴奋,拉着曾俊,两个人打声招呼就顺着老街向东走去,走了一会又往北拐去,不一会就登上了廊桥。 曾俊站在那里,挽着苏蓉芳,忽然想到,还没有和苏蓉芳这样来过这里,不免心里有了歉疚。曾俊看一眼凉亭的地方,转身抱着苏蓉芳亲起来。苏蓉芳推着曾俊:“在家里亲还不行,还要在这里啃,这里净人。”说着,也抱紧了曾俊。 一会,两个人跑着,奔向河北沿,顺着河岸向东走去。 月光下,苏蓉芳的脸色发亮,眼睛放光,笑着看着曾俊。 曾俊看着她问道:“媳妇,你的眼光好亮,含情脉脉的,你是发情了吗,我怎么觉得你肯定有话要说。” 苏蓉芳笑得出了声:“看你心虚的样子,你是不是在那个廊桥顶上和王莉亲过嘴,你刚才触景生情,亲得又狠还又温情,情意绵绵。” 曾俊紧走几步:“媳妇,你的嘴就是带劲,我一亲你,你就知道我要啥。从小在这河边长大,哪里都熟悉,哪里都有记忆。” 苏蓉芳笑着:“看看,你就是心虚了,这有啥,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我第一次搂着你我就知道,王莉和你搂过很多次了,你搂着我的动作多娴熟啊,你只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就还是好同志,反正现在她搂不着你。” 两个人来到一块大石头旁,曾俊搂着苏蓉芳坐在那里,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水,凉风吹来,吹着观景人的脸,抚动着河边的杨柳。 曾俊亲一口苏蓉芳,忍不住抚摸着苏蓉芳,苏蓉芳挣扎一下,就任由他去。 月光下,苏蓉芳的脸抵在曾俊的胸前,轻声怯语:“你有没有在这块石头上揉过王莉,你就是喜欢这样,就是亲不够揉不够,我这个就是比王莉的白就是比她的圆,你看她上学的时候这里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这生了孩子还是原样。” 曾俊亲一口她的脖颈:“别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无关风与月。我怎么还有了歉疚感,我早该带你来这里,早该在这里搂着你亲你,你才是和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 曾俊抬头看向河对岸,看向凉亭那边,刚才还好像看见有人影在那里,一闪人影就不见了,只看见月色下凉亭的孤影。 其实,那个人影此时就在曾俊、苏蓉芳不远的树影下,看着两人。 因为过中秋节送礼的事,王莉和杜继严生气,到娘家来吃过晚饭,她让杜继严先回去,自己就不自觉来到了凉亭坐着,不一会就看见曾俊、苏蓉芳。虽说是在棠邑县城,娘家也在老街,但很久没有看见过曾俊、苏蓉芳了。 王莉看着曾俊和苏蓉芳搂着、亲着,不禁心中又添愁苦。 第四十九章 乘势而上 苏蓉芳看着曾俊说:“老公,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和我看看风景,再和我说说话,月光下情意绵绵,别有几分甜蜜。” 曾俊一笑说:“还是我媳妇啊,知我者媳妇也。我在想着吃饭的时候说的事,我拉你出来就是和你说说话。你看,供销系统、商业系统都不景气,都被个体户冲击,粮食系统也在发生变化,娜娜那里也日子不好过了,你们卫生系统肯定没事,吃五谷杂粮没有不得病的,而且看病的越来越多。我在想着机床附件厂的事,应该很快就要发生大的变化了吧。” 苏蓉芳捋一把头发:“什么变化,你是有预感吗,你快说说。” 曾俊说:“东北老工业基地,许多就是重工业、机械制造业,我前一段时间到那边市场上逛了一圈,许多工厂停产,许多产业工人下岗没活干,我的心很沉重,我就怕我们这边也那样。” 苏蓉芳说:“你就是想得多,你就是没活干了也有我养着你,你看老街上,多了许多个体户,大家都干得很好,我家那不是有临街的房子吗,咱哥也不回来,你实在不行就在家门口拉个摊,还能吃不上饭。咱老娘是祖传的羊肉汤高手,实在不行你就在那里卖羊肉汤,我就觉得你还有做羊肉汤的家传呢,你烧的羊肉汤我就是爱喝。那你快说说,你们厂改革的事,不是要内部承包吗?” 曾俊问道:“你怎么知道厂里内部承包的事,我没跟你说过啊。” 苏蓉芳抱着曾俊的胳膊:“你和张北顺、张立军在客厅叽叽咕咕,我搂着孩子睡觉,听了外面几句,我也没听清楚。” 曾俊松了口气:“你听这干什么,你什么也不要管。” 苏蓉芳噘着嘴:“怎么不要我管了,我就是你的坚强后盾,你说我也是上班,孩子还不都是我带,我那个妇产科,上班就像上战场,你说你理解过我吗?” 曾俊搂紧了苏蓉芳:“我怎么不理解了,我的媳妇就是最好的媳妇,最能干的媳妇,咱这个家就是你在操持着,我心里明白着呢,我对你是膜拜崇敬,三天两头地跪舔。” 苏蓉芳笑起来:“希望你要保持这个状态,不要有压力,一会就让你回家跪舔。” 曾俊亲一口苏蓉芳说:“明天上班,厂里就要定三分厂、四分厂承包的事,那天张北顺、张立军和我说的就是这事,我想去承包三分厂,他俩不同意。” 苏蓉芳立直了身子:“你这技术处处长干得好好的,怎么去承包啊,那不是完全不一样了吗,风险太大了,还不是又要多操心。” 曾俊说:“你看,我在附件厂的上限就是张胜海,就是技术副厂长,那还不知道熬到猴年马月,我可不想一成不变地那样下去,我想变个玩法,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苏蓉芳一笑:“你原来和王莉玩,变个玩法,变成了和我玩,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破不立,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一定要看好,不能硬来,我不让你冒太大的风险,咱家又不缺钱,咱就一个孩子,也不要愁房子。你就到外面转一圈,外面不好就赶紧回来,我时刻翘首以盼等你回家呢,我这温暖的胸怀时刻对你敞开着。” 曾俊不觉搂紧了苏蓉芳:“你真是我的好媳妇。你放心吧,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让你把关,媳妇不让干的我就绝对不干,不好干我就及时收手。我也是顺势而为、乘势而上,厂里提出来内部承包了,不少人认为看好我,认为我会参与内部承包呢,我也想逼自己一下,既为自己,也为附件厂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苏蓉芳拉着曾俊:“好,我老公怎么那么有胆识,我是第一个为我老公鼓掌的。走,回家吧,从前我可没让你和王莉好,现在我还是不让你和王莉好,我就看你听话不,我是你的新玩友,新玩法肯定比老玩法好,嘻嘻。” 曾俊揽一把苏蓉芳:“走,快点回家玩去,这月色如水,月色撩人,真让人兴奋,搂着媳妇更兴奋。” 两个人又站在了廊桥最高处,月亮更圆更亮了,毫不吝啬地把银辉洒满大地,河边的柳条随风轻拂,桥下流水潺潺,仿佛在述说着秋天的故事。曾俊搂着苏蓉芳,苏蓉芳静静伫立,面容如月般清丽,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她身着淡雅的白色长裙,长发如瀑,随着微风轻轻飘动,轻倚在桥栏上,和曾俊靠在一起,指着远方的夜色,夜色正是最美时。 苏蓉芳搂着曾俊,桥下的河水映照着她的倒影,随着水波荡漾,曾俊看一眼月色下的倒影,看着苏蓉芳,这时,一阵轻风拂过,将她的长发吹起,轻抚过她的脸颊,她轻轻一笑,那笑容如月光下的花,温柔而灿烂。在这中秋之夜,爱人与月亮交相辉映,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让人沉醉,让人永记这月光下的美丽。 曾俊忍不住搂紧了苏蓉芳:“媳妇,你在这月下好美,你结了婚,生了孩子,怎么开了挂似的,越来越美了。月是云中散客,卿是人间绝色,此生我幸有你,亦是人间难得”。 苏蓉芳满面娇羞:“就是王莉调教的这个嘴好,还在这吟风颂月,还在这里浪费时光,此刻,我就想回家,我就想和你相拥入梦,嘻嘻。” 曾俊忍不住又看向凉亭,那里,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待到两人从廊桥的最高处走下,看不见两人,王莉才从树影下走出来,唉,你换了一个人陪你花前月下,从此我带着痛暗自悔恨舔伤,当初的情意绵绵都已成过往风沙。她好像隐约听到了供销、粮食、机械啥的,还好像说起了自己的名字,这都是说的啥呀,看苏蓉芳那个幸福的样子,这都秋凉了还穿着裙子,随风飘荡着,就是卖弄风情,看她那个浪样,这就急急拉着男人回家,回到家还不是急急上床。就曾俊的那个样子,廊桥上走来走去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亲上了,和自己的时候都是一晚上好几次,看来他也没少收拾苏蓉芳,真便宜了这一对男女。 王莉低头,又想到了自己家的事,想到了和曾俊结束后的清心寡欲,长叹一口气快步走去。 王莉走着,回望廊桥,回望凉亭,不觉又是长叹,唉,就这样吧,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立冬没有多久,竟然下起了大雪。曾俊走出办公室,厂区内,茫茫的雪花在空中缓缓飘落,如同羽毛一般轻盈。地面上已经铺满了厚厚的雪层,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厂区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法桐树,树枝上挂满了雪球,像一串串白色的硕大珍珠。天空中,雪花越下越大,给人一种神秘而冷酷的感觉,整个厂区都被覆盖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 曾俊踏雪而行,来到三分厂。三分厂车间里,成排的机器隆隆作响,一个个黑色的钢铁兽各自奏响着自己的节奏。最耀眼的是磨床区,那里,一道道灼热的火焰闪烁,机器的轰鸣声和尖锐的砂轮摩擦声交错在一起,仿佛构成了一首机械交响乐。 精加工那里,机械臂动作精准,每一次加工都完美无缺,像一个匠人一般按照要求制作出金属构件。机器的屏幕上闪烁着各种数字,显示着机器的状态和工作进度。厂房内的气味刺鼻,强烈的金属摩擦和切削液的味道在空气中漂浮。 在厂房的一旁还有一台大型机器,它是整个三分厂的最关键设备,这台机器外形酷似一架庞大的机器人,各种指挥与监控装置布满其表面。操作这台设备的人,必须有高超的技术和精湛的操作技巧,才能控制这台设备,直至影响整个三分厂的生产进度。这台设备就是曾俊极力要工厂技改投资时购买的设备,它保证了整个附件厂新产品的加工需要,减少了工厂外协的加工量。 整个三分厂机械加工车间有二百多台套机械加工设备,整个车间热闹而又忙碌,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张立军和技术员、车间主任正在一台设备旁边说着什么,他们每天就是这样彼此协调、配合,就像配合在一起演奏一支完美的乐章,每个人都是一个乐手,发挥出自己最出色的一面。 见曾俊过来,张立军跑了过来:“曾处,一切正常。” 曾俊和张立军在车间转了一大圈,走出车间,站在车间大门外,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张立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立军看着曾俊问道:“曾处,怎么说的,这都过去两个月了,怎么没动静了呢?” 曾俊站在那里,很快肩膀上飘满了雪花:“刚刚和刘厂长、袁书记谈过话,我申请接过三分厂,进行生产经营承包。” 张立军搓着手说:“三分厂厂长王健道、技术处蒋华国也递交了申请报告和生产经营承包方案,其实我看,他俩就是陪太子读书。反正,我其它的什么都不管,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到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 曾俊长出一口气,眼前是一大团白色的雾气:“不是那么简单的,这里面事情太多了,你去喊张北顺,咱三个一起商量商量。” 曲丽丽开门,两人来到技术处图纸室,很快,张北顺过来了。曲丽丽拉着门要出去,一副迟疑的样子,曾俊对她说:“进来吧,关上门。”曲丽丽一脸惊喜地说道:“我给你们倒水。” 张北顺看着曾俊说道:“我还是不同意你去承包,我当然认为你是承包三分厂的第一人选,但你一走技术处这一大摊子怎么办?” 曾俊一笑:“既然你都认为我是承包三分厂的第一人选,那就错不了,厂领导也会认为我是承包第一人。至于说技术处,上有袁书记、张胜海副厂长,一旦我确认为三分厂承包人,我会推荐你为技术处处长,立军为技术处副处长,这样的搭配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三分厂的技术你们也不用牵扯那么大的精力。” 张立军急忙说道:“我不在技术处,我跟着你去三分厂。” 曾俊看着张立军说:“关于技术方面应该有两种方案,一个是三分厂有独立的技术科,还有一种方案是在技术处有独立的对三分厂的技术团队,就刚刚开始承包的情况下,我还是建议技术处有面向三分厂的团队好,三分厂一旦干不好,也有退路,要是干好了,三分厂会给技术团队单独的奖金。” 张立军点点头:“那也行,我直接面对三分厂,我这进退自如了。” 张北顺说:“我也不想当处长,咱们几个配合多年了,彼此熟悉,就这样干下去就很好。” 曾俊说:“我也想换个活法,就这样干慢慢就没有激情了,换换玩法,看看自己的潜能,说不定能开出一片新天地。机床附件厂是高新技术企业,离不了我们这些搞技术的,我就是要让那帮不服气的看看,我们不只是技术过硬,我们其它方面也是当仁不让,也是响当当。” 曲丽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曾处,你想怎么个玩法,嘻嘻,就看你这气势,我看就非你莫属,这就是个萝卜招聘,就是针对你的,就是让你干,只有你才能干好。你看看蒋华国,这几天还和老黎在一起嘀嘀咕咕做方案呢,那不是胡扯吗,先不说他的技术水平,就三分厂的产品外协、业务渠道,还不是一直是你打点,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哪来的底气。” 张立军点点头:“三分厂厂长王健道也是背水一战,他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这可是不只是抓生产了,那要啥都抓,就他那个样,抓抓生产肯定没问题,全面承包还是算了吧。” 曾俊意味深长地看着三人:“目前就我和蒋华国、王健道三人参与承包竞聘,不用多说了,我把你们喊过来就是想着把我的承包方案再好好看看,主要看看有无遗漏的点,抓紧时间补充,明天上午就要开会。咱这个玩法,可是附件厂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绝对保证工厂和承包人的双赢,彻底激发承包人的生产、经营、管理能力。” 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着曾俊的三分厂承包方案。 第五十章 瑞雪丰年 下午,先是刘厂长谈话,又是书记谈话,曾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那里,既轻松又感到了肩上担子的重量。 在厂里食堂吃过晚饭,曾俊又回到技术处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那把带点残缺的茶壶,喝了一口茶,站起来看向窗外。窗外,雪花如同无数轻盈的精灵,在寒风的引领下,开始了冬日的华尔兹,它们无声无息地从灰蒙蒙的天幕中轻轻飘落,纷纷扬扬,似乎要将整个世界装扮成洁白无瑕的童话王国。 办公楼的玻璃窗上凝结了薄薄的霜花,每当有同事经过,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留下一串串模糊的足迹。室内的灯光透过窗户,与外面的雪花交织成一幅温暖与寒冷并存的画面。雪地里的灯光映照出点点光晕,像是星星落在了凡间,又仿佛是迷途者心中的灯塔,指引着归途。 偶尔,几声轻笑从门外传来,是几个同事在打雪仗,他们的笑声在冷清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真和喜悦。办公室里的人们透过玻璃,投去羡慕的目光,心中或许生出了片刻的遐想,幻想着能抛开工作的束缚,与雪共舞。 雪花飘飞,它们似乎不知疲倦,一遍遍地装点着这个寂静的世界。而那边技术处的办公室里,还有人在工作,隔壁的图纸室则有人吆喝着打牌,这就是附件厂技术处的常态。 很快,雪花就覆盖了静谧的大地,雪的世界,纯净而宁静,给人以新的希望和开始。 张北顺、张立军、曲丽丽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看着曾俊。 曾俊抬眼看着曲丽丽:“你怎么没回家?看不见下雪了吗。” 曲丽丽一笑,白白的牙齿闪亮:“瑞雪兆丰年,我们看见你先是被叫去和厂长谈话,又去和书记谈话,肯定有大事发生,我们还能淡定。” 张立军忍不住要问,曾俊急忙说道:“别问了,差不多定了,等着公布吧,该回家就回家,忙了一天了,别在这耗着了。” 曲丽丽的眼睛闪着光:“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可不管,我就跟着你过去。” 张立军笑着说:“曾处带我也不会带你,你这技术处的处花都看着呢,为了避嫌也不会带你,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 曲丽丽笑着撇着嘴:“那边是几百个人、一大摊子呢,曾处需要的不是一两个人,他肯定需要的是一个精干、高效的管理团队,又不是我一个人,我是跟定了曾处,我就跟定了曾处换个新玩法,嘻嘻。再说了,你看苏嫂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还是医院的专家,咱厂里几个惦记曾处的都知难而退了,我和曾处也是纯同事关系,曾处在厂里可从来不沾花惹草,他就是把我当哥们。嘻嘻。” 张北顺说:“我们三个可一直盯着呢,提心吊胆一下午了,你就再给透点。” 曾俊一笑,说:“我是带着咱几个商量的方案去见的厂长,我到了厂长室,就把方案递给厂长看,厂长看了几页,就说了一个字,靠。哈哈哈,走吧,我也回家,我可什么也没说,你们等着就是了。” 曲丽丽笑了起来:“我就说瑞雪兆丰年,你刚刚被叫过去,这边就下雪了,这就是个好兆头。” 下午下班,蒋华国就骑着自行车急急回家了,陈小丽早早做好了饭,吃过饭,陈小丽就对蒋华国叫着:“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快说说。” 蒋华国大喇喇地坐在那里,剔着牙说道:“早就准备好了,我和老黎捋了好几遍了,就等着明天开会,会上宣读个人承包方案了,少不了的领导打分,这次没跑了。” 陈小丽欣喜地看着他说:“这么有把握,你去三分厂,终于不用在技术处受他的气了。” 蒋华国恨恨地说:“这口气我憋了好几年了,就开始的那一步他走对了,我就落在了他后面,他就时时打压我,几次提拔都没有我的份,他眼里就没有我这老同学,我还能给他留面子。昨天晚上,我去了几位领导家里,今天上午我又拜访了几个人,我的支持率那也是杠杠的,他在技术处一手遮天,还干着别人干的事,早就惹众怒了。” 陈小丽也恨恨地说:“早就是天怒人怨了,早就该收拾他,他作的恶他自己知道,就要这样干,他不倒你就永远上不去,他就是和你过不去,同学圈里他就是和咱俩过不去。” 蒋华国问道:“你说了几次了,他和王莉有奸情,我怎么看着不像啊?这都多少年了,没见到他俩眉目传情,没见过他俩卿卿我我,没见过他俩勾搭成奸啊。” 陈小丽说:“你和他在技术处待了这么多年,你都没看清他,他上高中的时候和苏蓉芳就好上了,他暗地里还勾搭王莉,王莉还真让他勾搭上了,别看王莉蔫不拉几的,她就是第三者,王莉的妈妈喝了几次药,就是逼着王莉不嫁给他,你看看王莉,到头来还不是鸡飞蛋打,暗地里和曾俊好了几年睡了几年,最后和曾俊结婚的还是苏蓉芳,你看不见吗,现在同学聚会王莉也不来了,但我敢说,王莉肯定暗地里还是和曾俊勾搭着,王莉反而变成三妹子了,只是他们做得更隐秘而已,这事还能瞒过我的眼,他们的事我在高中的时候就一眼看穿了,我一看王莉走路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在高中就和曾俊那样了,少女走路和办过那事的走路就是不一样。” 蒋华国嘿嘿一笑:“王莉这关系可够乱的,先是史瑞明,又是杨红民,这还有个从高中就在暗地里勾搭的曾俊,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情场老手啊。” 陈小丽低着头说:“现在,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不错吗,她也没有几个知心人,有事就找我拉拉,就在石寨乡他也有个相好的,她一心向上爬,还不要多找几个靠山。高中时,曾俊是咱们班的风云人物,史瑞明是有名的才子,就她那样的,本事不大,最惯于趋炎附势、逢迎巴结,再装装样子,东施效颦,腰带一松,有个漂亮脸蛋,许多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蒋华国恨然道:“曾俊在技术处也不干净,技术处的曲丽丽就是他的相好,两个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的,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惹恼我了,我再给曲丽丽的丈夫写封信,把他俩的奸情曝光。” 陈小丽一惊:“等忙过这阵,你盯着王莉和曾俊,用不了多长时间,肯定能捉奸成双,拿他个现行。暂时还用不到这样,你还是准备好明天的答辩吧,他可是这方面的高手。” 蒋华国晃着头:“我也做着两手准备呢,他要是去承包三分厂,在技术处我就是老大,就是我说了算,窦副厂长说了,到时他提名我当技术处处长。” 第二天下午,陈小丽还是早早下班,做好了饭等着蒋华国,蒋华国开门,她就迎了上去,还未待她问话,蒋华国就把自己拎着的提包摔在了地上:“他奶奶的,这就是骗人,这就是走过场,这就是为曾俊量身打做的。” 陈小丽看着他气得发青的脸说道:“这也是预料到的,他去承包,他不就不在技术处了,你也就有其它机会了。” 蒋华国摘下围巾:“这是不给人一点活路啊,上午我们三个答辩完,直接就宣布结果,就是他承包三分厂,可没想到的是,下午工厂的布告栏公布的是,他是附件厂副厂长兼任三分厂厂长,牵头承包三分厂,如果答辩是当天进行的话,可这附件厂副厂长肯定是早就安排好的,附件厂副厂长可是要组织部门通过的啊,我和王健道就是陪着他打酱油啊。” 陈小丽拉着他问道:“那技术处呢,技术处是怎么安排的?” 蒋华国甩一把她的手:“他早就和张胜海、张北顺商量好了技术处的人员配备,下午在技术处就传着张北顺接任他干技术处处长,张立军竟然为技术处副处长了,并主要负责三分厂技术,几个人竟然不避讳,在弹冠相庆了。我实在想不到,张立军是个啥,还不就是曾俊的心腹,他就是曾俊的一条巴巴狗,他是死跟曾俊。” 陈小丽一屁股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蒋华国抓过碗来喝了口汤:“这就是拼命打压我,那个一起参加竞聘的王健道竟然笑嘻嘻地,他回到三分厂还高兴地跟别人说,曾副厂长还是让他当三分厂的生产厂长,他还是和过去一样。” 陈小丽倒抽了一口冷气:“看来他们早就布好局了,就等着你去钻呢,你现在知道他的厉害了吧,明的肯定斗不过他,还是要多想想办法。你从明天开始就盯紧王莉和曾俊,他俩的奸情许多年了,他俩少不了要幽会,一定要捉奸成双,拿他个现行,把他俩的丑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俩体无完肤,彻底打倒。” 蒋华国重重地点点头:“还是要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我早就看着他和曲丽丽的关系就不对,曲丽丽那个小娘们,好不得意,竟然说曾俊会带她到三分厂去,她好好的总厂技术处不待,要去分厂。没想到现在曾俊和王莉、曲丽丽暗地里都有勾搭,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陈小丽说::“你不是说还有一个窦副厂长吗,他怎么说?” 蒋华国嗨了一声:“曾俊都是副厂长了,窦副厂长就是个墙头草,还不是官官相护,我去他那里,想让他再给我安排一下,他呜噜嘴了,就是说曾俊的承包方案好,还赞不绝口了。我这成了显眼包,陪太子读书了。” 陈小丽说:“看来,这几年曾俊上下也没少下功夫,笼络了不少人。” 蒋华国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曾俊有贪腐行为,这不是,他轻而易举地承诺了十万元的风险抵押金,那个窦副厂长还说,还是曾俊格局大、眼光高,曾俊提出的超额利润逐级分成法把他给折服了,他说要是曾俊真完成了年度目标,那曾俊就赚大发了。窦副厂长跟着厂长,一致赞赏曾俊的方案,而且表态,对三分厂给以充分的经营自主权,就让曾俊冲击年度经营目标,就让曾俊发财。曾俊还会收买人心,他提出把超额利润的奖金,拿出一部分给三分厂管理团队、技术团队,一下把人心都拢过去了。” 陈小丽点点头:“还是曾俊好手段,我们还是低估他了,他要出手,肯定是势在必得,从高中的时候我们就对他了解,这次也是疏忽了,我们该早点放弃才是,明着和他斗,还真不是他的对手,那也没啥,明的不行,咱就另外想办法。他争着去承包,就是为了一个利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就盯紧他,他要是做实了贪污受贿,咱立马反戈一击。再盯紧王莉和那个小娘们,我就看他能猖狂到几时。” 曾俊的家里,苏蓉芳也在等着曾俊,孩子则自己在一边玩。 曾俊推掉了张胜海、张北顺、张立军、王健道、曲丽丽的庆贺宴,说是过两天再说,别让人看笑话,就回家了。 曾俊刚刚进家,苏蓉芳就笑着过去,接过曾俊的提包:“祝贺你,曾副厂长,你看你还是老传统不变,这包里还是从厂里带回家馒头来。” 曾俊搓着手:“这天真冷,你怎么知道我是副厂长了?今天决定的是三分厂承包的事。” 苏蓉芳一笑:“你们不是有上中班的吗,我刚刚进家,还没开门,就有一个女的过来,跟我说祝贺,说她就是三分厂的,三分厂不只是被曾处长承包了,而且曾处长被提拔为了总厂副厂长,她说她叫罗玉娟,还笑着说让你照顾一下呢。” 曾俊说:“三分厂也有几百人,我可认不全,罗玉娟是开镗床的,倒是有点印象,膀大腰圆的,干活是把好手。” 苏蓉芳笑起来:“还说认不全,怎么一下就知道是罗玉娟呢,还说膀大腰圆的,你还没说她的前面呢,我这前面也够大的了吧,和她一比那才是小巫见大巫呢。” 曾俊笑了:“人家的是人家的,咱家是咱家的,今天晚上少不了到你那小巫山一游,怎么也要庆贺一下吧。” 苏蓉芳的脸微微红了:“这巫山你三天两头游历,也不知道个烦,咱也没有那么多喜事庆贺呀,你就是理由多。” 曾俊用手推着她:“快吃饭,吃完饭还有正事呢,两天之内我要凑齐十万元承包保证金交到厂里。” 苏蓉芳急忙转到饭桌前:“十万元,不算多,嘻嘻,那天,你刚跟我说要承包,我就跟咱哥打电话了,他立马说借给咱十万元。怎么样,你媳妇办事利索吧。” 曾俊搂着苏蓉芳就亲,苏蓉芳推着他:“不要,你看不见孩子吗,你这上来就亲,孩子睡了让你亲个遍亲个够。” 第二天是星期天,曾俊一家三口来到老家,苑莲英一把抱住孩子:“看我这大孙子,我这娇宝贝冻的,小脸都红了,快到屋里去,你爷爷就知道你要来,早给你买好吃的了。” 曾来禄出来,解着围巾,看着明明喊着:“你先在家玩,爷爷这就回来。” 苑莲英笑着看着曾来禄,这是曾来禄的一贯做法,只要明明过来,他就会骑着自行车到曾雪家,把曾雪家的孩子接过来,和明明一起玩。 曾峰从南屋过来,他一家在家里住的多,看见曾俊就说道:“哥,我在粮储局就听说你们附件厂内部承包的事了,有两个分厂承包,动静可不小,那个铸造分厂有五个人争着干,我们办公室小孙的对象也参与了,说是名落孙山。” 曾俊淡然说道:“铸造分厂竞聘是够激烈的,我参加了三分厂的竞聘,也是你哥的水平还可以,我竞聘成功了,昨天中午就签订了承包协议。” 赵娜娜过来接道:“还是咱哥厉害,不是一直是技术处处长吗,处级干部啊,我们县长也是县处级吧。” 苏蓉芳笑起来:“你这太抬举你哥了,他是在企业里,他那里的官就不是个官,不过你哥这次也没白忙活,他现在是机床附件厂副厂长兼三分厂厂长了,刚刚任命的副厂长,新鲜出炉。他们的厂长、书记是实打实的县处级,前面的一个书记出去,就直接干的副县长,你哥这次变成了副厂长,对应级别的话起码不次于你们粮储局局长了吧,他现在是县组织部管辖的干部了。” 曾俊白苏蓉芳一眼,曾峰急忙说道:“娜娜,你快出去买鱼买肉,跟咱哥好好贺贺呀。” 苑莲英问着:“我大儿比你们粮储局局长都厉害了,我说呢,我这几天都觉得有喜事要来。” 几个人坐下,曾峰说道:“哥,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多种经营办的事吗,我们开会时,我就和副主任争起来了,结果我和副主任现在各人分管一摊,我这个以粮为纲的就只抓小麦、水稻,结果这才几个月政策就来了,从中央到国家粮储局,再到省到市,这段时间一直强调一定要抓好主粮,这是生命线。结果,除了各粮所、粮食加工单位收的粮食外,我利用闲置的粮仓收储了一大批粮食,歪打正着,几个月的时间销售出去,纯赚一百万元啊,把粮储局局长、分管县长高兴坏了,一个不留神,你弟弟也被破格提拔为多种经营办副主任了。” 苑莲英笑着:“还是咱家,今年老天爷下了很长时间大雪了,瑞雪兆丰年啊,咱家都在粮食部门,来年还是大丰收,来年日子更好。哼,就是比东头供销社的好,还都包给个人承包了,立马就有吃不上饭的了。” 曾峰笑着:“你老人家的眼光不行了,要不是承包的话,那供销社十八间屋更不行,承包了日子还好过些,就那个王家,我听说还算可以,不比原来差,起码没有人管着了,干啥都自由。”曾峰说着,看了曾俊一眼。 吃过午饭,两人回到苏蓉芳的家中休息一会,看窗外,白雪纷飞,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曾俊拉起苏蓉芳就向外走,苏蓉芳系着围巾叫着,我老公还是那么浪漫,这是又拉着我雪中漫步,雪中谈情说爱啊。曾俊调侃着,没和你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块病,你到我那个小房间去,第一天晚上就直接上床了,第二天晚上衣服就脱得光溜溜的了,我这几年还不是一直给你弥补上床前的那些情节、那些故事吗。苏蓉芳羞红了脸说,我倒是想再和你谈几年,想要更多的前奏前戏,你就是等不及,上来就扒我的衣服,我也是眼一闭,就从了你。 两人很快来到河边,河边更感寒风刺骨,雪也更大了。曾俊和苏蓉芳漫步在雪地中,小心翼翼地踏雪而行。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咯吱吱的脚步声和呼出的白汽在寂寞中回荡。有冰冷的雪花在身边翻飞,两个人挽着臂走着。前方就是西越河了,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河岸上的杨柳枝在寒风中摇曳,犹如一幅清冷的画卷。曾俊迈开步子,跨到廊桥的高处,望向远处的茫茫雪色,到处积雪皑皑,雪雾缭绕。风呼啸而过,啸声嘶鸣,像吹着号子。 曾俊抓一把白雪攥攥,扔了出去。苏蓉芳也抄起一把雪扔向曾俊,曾俊向前跑去,苏蓉芳抓着雪往他身上扔着喊叫着。曾俊站在了那里,苏蓉芳靠过去,亲了曾俊一口,把手里的雪洒在了曾俊的脸上,咯咯笑着跑开了,曾俊追着她,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厚厚的雪地上,两个人的脸贴在了一起,两个人拉着起来,又挽着手向前走去。 河南岸的凉亭里孤零零站着一个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围巾捂着脸,她远远地看着曾俊和苏蓉芳,依稀记得自己和曾俊在大雪中,在这凉亭下的情景,看那边快活的两人,这都老大不小了还玩雪,还真有那个闲情逸致。看苏蓉芳越来越浪的那个样,这大白天的还亲上了。这苏蓉芳打扮得也越来越是个样子了,也难怪,昨天晚上听陈小丽打电话说那家伙提拔为了附件厂副厂长,独立负责一块,好得意的样子,哼,我王莉翻身的时刻也要到了,也不比你差多少,我一定要超过你们这一对男女。 曾俊站在河岸上,看着满眼的积雪,想着三分厂,想着附件厂,竟然又想起了在东北老工业基地见到的情景,愿瑞雪兆丰年,雪落万物生,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康。 忽然,一团雪砸在了曾俊的身上,苏蓉芳笑着,顺着河岸跑去,曾俊也追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蜜里藏刀 自从三分厂承包后,曾俊越来越忙,在厂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下午,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曾俊接起电话,对方没有说话,就是喘着气。曾俊喂喂呼叫着,对方也不说话。曾俊放下电话,坐在那里,很快就明白了。 晚饭在家里吃过后,曾俊又来到厂里,在办公室忙了一会,到车间里转了两圈,看看时间,就骑着自行车慢慢走着。 棠邑的冬天就是那么冷,入冬时下过雪后,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雪,地上的积雪就从来没有化过,屋顶、路上、田野就一直被雪覆盖,只在马路中间有两道被碾压成冰的明晃晃的车辙。 月亮如银,照着白雪皑皑的河岸、河道,到处都是白亮亮的。曾俊放下自行车,踏着积雪,看向凉亭,那里正站着一个人影,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 那人看见曾俊,往一边挪挪,曾俊没有看她,也没有去凉亭,继续向前走着。那人只好跺跺脚,跟了过来。 曾俊跨过廊桥,顺着河岸向东走去。那人紧走几步,跟了过来,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曾俊和苏蓉芳在这里追打嬉闹的情形,可自己跟在他的后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明明看见我站在凉亭里等着,他就是不进去,从那年分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凉亭。 已是深夜,白皑皑的雪野闪着光,映照着河岸上挂满了雪的柳树,黑黑的孝贤塔高高耸立,蜿蜒起伏的河道被雪完全覆盖着。 曾俊停下,王莉追了过来,她的眼睛通红,急得都要冒出火来:“你跑什么,你看你的样子,装模作样的,一番正人君子的样,你为什么要做出那么恶心人的事?” 曾俊吃了一惊,但还是平静地说:“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我做什么恶心人的事了,我走的是我的独木桥,你走的是你的阳关道,根本碰不到一起。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各走各的道为好。” 王莉的手哆嗦着,指着曾俊:“你就是会装模作样,你别给我瞎摆活,你在厂里行,我不吃这一套,那样下作的事你都干得出来。” 曾俊冷冷看她一眼:“我就是不怎么样,我就是不成器,我就是达不到你家的标准,所以我才走了独木桥,我就是这样,但我从来没有装模作样,我不会做什么下作的事。我在厂里碍你啥事了,你是赫赫有名的指环王,你权势滔天、前路辉煌,这不正是你自己要的样子,我只是老街、工厂里的普通一人,泯然于大众中的一员,我就是实实在在活着,还有什么装模作样的。你有屁就快放,别夹着腚憋着屁,我不会看你的脸色,更不会看你夹着屁股的样,看一眼你夹着屁股走路的样子就烦。” 王莉急了:“你,你太下作了吧,你为什么写我的举报信,全是捏造、编造,胡说八道。” 曾俊松了口气:“又来举报信了,这些年你的举报信可不少啊,你干的好事还怕人家举报啊,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就不能不干那些坏事吗,就不能少干些断子绝孙的事。” 王莉冷笑一声:“好,你承认了,就是你举报的,你知道原来举报的内容,还是说我和史瑞明的事,和杨红民的事,你认识石寨乡政府的人吗,还说我和乡长有男女关系,你亲眼见了吗,你有证据吗,你就是诬陷、捏造。” 曾俊扭身也是冷笑一声:“何以见得是我写的举报信,我落款了吗,我实名举报了吗?哈哈,你这又和什么乡长搞上了,你可真行啊,还是不甘寂寞,还是闲不住的主,你也不用辩解,无风不起浪啊,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浪啊。我也太侥幸了吧,我要是不和你散的话,我戴的帽子就不是这个颜色了。” 王莉气哼哼地从兜里拿出一封信,扬着说:“你才浪呢,你和苏蓉芳都浪,苏蓉芳给你戴个高高的帽子。这是附件厂的信封、附件厂的报告纸,落款就是你的名字,证据确凿,你还怎么说。” 曾俊根本没有在意,冷冷地看她一眼,一把抓过来她扬着的信,打开看一眼,又一把塞给她:“你巴结领导可以,你到村里欺负农民可以,可你的智商还是没长啊,我举报的我还签上自己的名字,我还实名举报,你太高看我了,你看看这落款,虽然是我的名字,但这是我的笔迹吗?是的,我是有举报你的嫌疑,因为你家和我家势同水火,你和我就是仇人,但我还没有这么智力低下。” 王莉指着曾俊说不出话来:“你,你,就是你,不是你还能有谁。” 曾俊一笑:“是我又能怎么样,这就是实名举报,你到纪检部门去啊,你就说是我诬告,你不要找我,我和你就是路人,你就去找组织,让组织来找我,可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级组织找我啊。” 王莉叫道:“我这就到纪检部门去,告你诬告,告你诽谤。” 曾俊冷冷地说:“随你的便,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手里的举报信是谁给你的,难不成是你拼命巴结的那位领导给你的吧,是那位和你有什么男女关系的领导吧,我要是举报的话不会再给你也寄一封吧。” 王莉叫着:“我巴结哪位领导了,我,我和哪位领导有男女关系了,我掐死你,就是你。” 王莉扑上来,一把就抓着了曾俊的右臂,曾俊没有躲闪,只是淡然看着远方。 王莉的眼里满是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的人了,不是那个能和他撒娇的人了,看他默然的神情,嘴角挂着不屑,再也不是那个心疼自己的人了。 王莉放下曾俊的胳膊,坐在雪地上,呜呜哭起来。 曾俊看一眼王莉,想拉她起来,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这个举报信寄给谁了,举报人为什么举报?” 王莉低着头哭着:“你寄的举报信你不知道,你就是恨我,你就是报复你,你就是不想让我好,我好一点你就难受。举报信寄给了乡政府、县委组织部、县计生委。” 曾俊拉一把王莉,王莉坠着不起来:“寄举报信的话,肯定是要赶什么茬口,你是什么茬口或者什么机会啊,寄举报信的肯定是你的仇人,或对立面或竞争者,我算是你的仇人吧,你可以怀疑我,我不反驳。” 王莉抬头看一眼曾俊:“我,我这组织部正考察着,准备让我到县计生委去,你就这么狠举报我,我这辈子是得不了好啦,我今后也不好混了,我怎么和你有了关系,我这辈子怎么遇见了你。” 曾俊沉默了一会说:“这就是你,你就是那个自私的王莉,无情无义的王莉,不知廉耻往上爬的王莉。你的竞争对手是谁,还有谁知道你要被提拔,你干的不错啊,都被破格提拔了,你这一下从石寨乡的指环王变成棠邑县的指环王了,我替棠邑县的育龄妇女先给你鞠个躬,望你高抬贵手,手下留情。” 王莉咬着牙说:“你还站在道德的高地指责我了,你别得意,我要是分管县直单位,我就去你们厂,把你拉到医院去,先给你割一刀,我叫你快活不起来。” 曾俊嘿然冷笑:“狠劲露出来了,我也怕指环王,怕你乖张暴戾的样子,你咬了我好几次了,你用牙咬我啊,你用嘴啊,别用刀割。” 王莉一骨碌爬起来,脸上竟然红了:“你真不要脸,你到现在还想着我咬你,你那里我现在还能咬吗?” 曾俊扭头说道:“你提拔的这个事还有谁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会提拔,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我和你离着十万八千里,你我就是路人,我在工厂里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默默在厂里干活,你的事我啥也不知道,你的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早就鸡犬升天、出人头地了呢,我以为你早就高升了、光宗耀祖了。” 王莉急忙沉着脸:“这也没多长时间,就我的家人,几个同事,还有,还有那天我和两个高中同学提过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曾俊裹紧了衣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在石寨乡的事,又没有人告诉我,你的家里人不会告诉我,你说的高中同学也没有谁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给哪个高中同学提过,和你关系密切的高中同学也就那几个吧,你在政府部门工作,你高高在上,你自恃位高权重,同学里也没有几个关系好的吧。你说的高中同学会不会是杨红民,他为了你肋骨都断了两根,脸上都破相了,现在还对你恋恋不舍、嘘寒问暖、情意绵绵,会不会反咬你一口,说不定就是他蜜里藏刀记恨你,举报了你。我记得你当初跟石寨乡的人说,你的男朋友是财经学院的杨红民,杨红民一毕业你就嫁给他。” 王莉叫道:“你滚一边去,杨红民怎么是为我受的伤,他就是自己作的。我都有过两次举报了,还是这个套路,就你知道啊。那个前两次你就怀疑陈小丽,你又怀疑同学了吗,我这几年和陈小丽玩得很好,同学里面她和我的关系最好。” 曾俊的心里又是一惊,这次还是陈小丽?有这个可能,她鬼怪机灵,王莉可玩不过她。匿名信用的附件厂的信封、报告纸,这就是故意的,又落款我的名字,这是谁呢,曾俊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了蒋华国那神鬼莫测、阴阳怪气的脸,很快也就释然了。 袁梁看一眼王莉说:“唉,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谁也别怪,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你就不该自掉身价和我交往,你痛悔自己和我交往过也是正常,如今就是往事不堪回首啊,还多少日的恩情呢,但我就是再不堪,你再看不上我,但我绝不会那么下作,你到老街上打听打听,曾家上下几辈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老曾家的人在老街行得正站得直。还有,我还是劝你,交友须谨慎,你一个不谨慎交往了我,也许你还交往了别人。” 王莉急道:“你别吞吞吐吐,你说明白点,有话就直说。” 曾俊坐在石阶上,尽管上面是积雪,但已是深夜,也更冷了,人坐上去也化不了。王莉看看曾俊,也远远地坐在了那里。 曾俊叹口气说道:“这都是哪来的怨气啊,没完没了啊。两个多月前,我参加了一次竞聘,我没想到的是有人举报我,有人直接找厂领导,说我贪污受贿,这事那事的。” 王莉说道:“你滚一边去,你别跟我嘚瑟,我知道你不止是五子登科吧,你干上了副厂长,你住着大房子,厂里给你配了专车,你坐着车带着女秘书,走到哪里都是耀武扬威,人家还能不举报你,你别在我面前卖弄。” 曾俊冷然一笑说道:“你知道是谁举报我的吗,是蒋华国同学,他和我同时竞聘一个岗位,他就到厂领导那里举报我,结果厂里查也没查,就直接给他说莫须有,我竞聘之前就经过了厂里的组织程序,我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当初,我当科长的时候,他就置喙多多,我还跟你说过,后来在岗位晋升、房子的问题上他也觉得我没给他方便,这些年他一直恼我,一直和我作对。” 王莉说:“那是蒋华国和你的事,你得罪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和我八竿子打不着,你净胡扯。” 曾俊说:“我是胡扯,你只听着就是了,蒋华国和陈小丽是两口子,蒋华国也能拿到附件厂的信封、稿纸,就是这么简单。” 王莉哼了一声:“你别诬陷好人,蒋华国和我又没有仇,你就是转移目标,他能拿到信封、稿纸又怎么了。” 曾俊手里抓紧一把积雪,但没有感到寒冷,肯定是这两口子,这两口子干这样的事可谓得心应手,也就是说陈小丽还记着当年的事,陈小丽肯定在那个暴雨之夜看到了曾俊、王莉,她一直仇恨在心,一心找机会报仇。 曾俊把手里的雪扔向河道:“陈小丽和蒋华国,人家两口子现在可是同气相连、同仇敌忾。假如不是我写的信,那么谁是那个记恨你又记恨我的人,为什么举报你,而又构陷我?你好好想想吧,你往我身上贴我也没办法,但我还是要跟你说,这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心中有爱,眼中有光;心中有恨,眼中有仇;心中坦荡的人不怕阳光,而心中龌龊的人看别人也是不堪。你不是名震江湖的指环王吗,你就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地想想吧,谁是恨你的人,谁是利益攸关者,谁是知情者,你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 王莉扭了一下身子:“就是你,你赖不掉,你别云里雾里扯,你别影射别人,你才龌龊呢,你才见不得人呢。” 曾俊看着无助的王莉,不由得心中一阵心疼,但他接着摇了摇头。 第五十二章 再别过往 夜色更浓,寒风凛冽,曾俊感觉到更冷了。 曾俊站在那里,看着远方,问道:“我听说王诚承包了那边的土产店,这也是大势所趋,现在还不错吧?” 王莉一愣,回道:“要你管,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承包了土产店,比原来好点,就是太累了,一年两万元的承包费,太高了。” 曾俊想起了王莉给的那把茶壶:“都是大路货的话,还能竞争过那几家西街的个体户,最好来点差异化吧,别以次充好、以假乱真。” 王莉看着河水说道:“说得轻巧,来点差异化,资金从哪里来,就棠邑的消费水平,老百姓都是买的地摊货。你,你那边也是承包吧,也要承包费吗?” 曾俊一脸轻松,语气平静地说道:“我这边肯定也要交承包费啊,其实所谓的承包费也就是风险抵押金,和王诚的情况有点不一样。工厂这么做,也算是一种内部改革。我们工人阶级,现在是大不如从前了,真是越来越落魄了,都快跌落到尘埃里去了,还经常被别人瞧不起,只能自己多想办法,开发产品、开放市场,勉强混口饭吃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故意露出一丝苦涩。 王莉嗤了一声:“看你拽的那个样,你一直是干技术,你还能全面管起来,看能的你,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了。你,你承包的咋样?” 曾俊叹了口气:“这两个月还算承包的可以,算是吃上饭了,馒头咸菜还能吃上,还就怕蒋华国之流眼红。我还真是没让你家,没让你失望,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干不好,不可能出人头地,我还不是仰仗着泉南的杨川永、闵海霞、李锐,还有青市的王虹,王虹在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帮了我忙,从我这里要货越来越多,不是这几个同学我也不会承包。” 王莉哼地一声站了起来:“还是闵海霞、王虹,还有那个朱雨灵呢,你就是和这几个女人扯不开,到现在还藕断丝连、不清不白,你就是忘不了王虹,忘不了她的那对奶。” 曾俊也站了起来:“蒋华国告我贪污受贿,完全是扑风捉影,我清清白白,厂领导反过来还把他训了一顿。我和我同学的关系也是清清白白,我要是和王虹不清白,我就回不来棠邑了,我那时就娶她了,我绝对会抱着她不撒手,我绝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我在厂里,蒋华国也没告我有男女关系,可举报你的人为什么告你有男女关系呢,这说明什么呢?你曾经和我不清不白,你在乡里也不清不白,你才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王莉指着曾俊说:“你别阴阳怪气,你要是和那个曲丽丽清清白白,我这就跳河去。” 曾俊看一眼王莉说道:“哼,你还知道有个曲丽丽了,说着王虹又转到了曲丽丽身上,你可真行啊。你别只盯着你的仇人,别只盯着我,也好好看看那个蜜里藏刀的人,阴险的事我可做不来。” 王莉说:“你别吞吞吐吐,什么蜜里藏刀的人,他是谁?” 曾俊静静地看着河道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想起当年,某人还说过为了什么想跳河而死呢,结果呢,就是一场假作真啊,喝的药都是兑过水的,你是能辨真假的啊,那就看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真是你的仇人,哪个是蜜里藏刀的人。” 说着,曾俊站起来,拍拍衣服,低声吟道:“雪问梅花风问柳,天长地久可曾有,杨柳不言花不语,垂眉饮尽杯中酒,这就是你内心的真实写照,对你来说哪有什么天长地久,你自己酿的苦酒你就自己喝吧。” 王莉说:“我酿什么苦酒了,我来问你,你还问起杨柳来,问起花来。” 曾俊看着河道说:“王莉,你对谁都不会天长地久,你对谁都没有真心,就这举报的事你还怀疑我,可见你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原来我还以为你还有一丝情分在,你还不至于良知完全泯灭,看来又是我错了。” 王莉说:“我无情无义,你倒是有情有义,你有良知,你到现在还和那几个女人勾搭,你看你和闵海霞、王虹多有情义,情深似海啊,你不就是一直馋着王虹肤白貌美大长腿吗,你得手了,称心了。” 曾俊说:“王虹就是比你白就是比你挺,她肌肤似雪、奶大腚圆,哪像某人黑不溜秋,更不会像某人,男人还没碰,就自己把裙子拉开了,一个是天上仙子,一个就是粗鄙村妇,还给人家比什么,真是的,哼。” 王莉急了,扑过来:“你,你无耻,是你干的不要脸的事,你还说我了。” 曾俊躲闪着:“我记得第一次有人举报你时,你兴师动众地去工学院讨伐我。第二次有人举报你时,你为什么没有赖我?这是第三次,你又一口咬定是我了。那么我问你,我刚刚去工学院上学的时候,谁举报的我,谁是始作俑者?我也是受害者,不仅仅是凭空惹上了这样的事,还和不该交往的人做无谓的纠缠,我凭空受辱,被人作践,我是后悔莫及啊。” 王莉冷笑着:“真面目露出来了吧,后悔了吧,说出心里话了吧,说起苏蓉芳的好,你是头头是道,你什么时候说过我的好,我的不是、缺点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曾俊冷冷地看着王莉,说道:“王莉,我诚挚地向你道歉,我不该和你交往,不该和你发生什么,我耽误了你,我伤害了你,我有辱你的清白,有辱你的自尊,对不起,再次,我向你诚挚地道歉,我对我的过往给你道歉,但此次举报的肯定不是我。”曾俊说着,躬腰向王莉深深地鞠了一躬。 曾俊抬起头,继续说着:“这几年,我也想了很多,在你的心里我连那个杨红民都不如,你在乡政府大院里,你说杨红民是你的男朋友,你在哪里说过和我的关系?我给你说过多次,让你给家里挑明你和我的关系,你就是不说,我在你的心里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现在,我了无牵挂,了无留恋,我做的一切完全对得起你,对得起我自己的本心。就说这些吧,王莉,我不想给你多说了,多说无益,不如默言不语。还是一别两宽,还是和过往一干二净的好。我这就跳河给你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曾俊说着,从容跳下了河堤,没有停留一步,趟着河道里的冰雪,一步步走去。 在曾俊鞠躬的时候,王莉一下呆在了那里,来不及王莉伸手,曾俊已经转身,王莉的眼里瞬间溢满了泪水,急急地喊了一声你回来。看着曾俊给自己鞠躬,看着曾俊决绝的样子,王莉的心痛到了极点,再看着河道里踩着积雪走着的背影,王莉没有一丝犹豫,咬牙跳了下去,顺着曾俊的脚印迈步走去。她没有害怕,没有停顿,没有感觉到积雪的厚薄,她要跟着他,她也义无反顾,就这样跟着自己曾经深深爱着的人,脚步轻盈,一直走下去。 积雪很厚,冰很结实。曾俊的脚步慢下来了,王莉紧走几步跟上。上了河岸,王莉看看跟前的曾俊,回头看看河道里两个人的脚印,不由暗想,我这是不是和他一起跳河了,我自己可不敢跳河,他跳下去了,我怎么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跟着跳了下去,还想着,要是真落水了,我就和他一起死在河里了,唉,要死就死吧,反正就是这样,要死我就抱着他死。可是,他怎么知道能趟过来,他就是又捉弄我,他知道能趟过来。 曾俊推着自行车走着,雪太厚,路太滑,根本没法骑。月亮随着人走着,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王莉刚好看着前面路上月亮映照的曾俊的身影,忍不住上去追着踩他的影子。她想着两人的对话,不禁又笑了,自己还吃的哪门子醋,他和闵海霞、王虹好,还无端说起曲丽丽了,这关自己什么事,那应该是苏蓉芳的事,唉,我就是情难自抑,那个匿名信怎么可能是他写的,肯定不是他,我就是没事找事,就是想见见他,就是故意找他来说话,我不给他说又能向谁诉说啊,可他说的那个蜜里藏刀的人是谁呢?是谁故意用他的名义?难道还是他曾说的陈小丽?他骂得我狗血淋头,他说着俏皮话,还吟起诗来了,什么雪问梅花风问柳的,人世间就是有天长地久的真情在。就他那么自傲自尊的人,都给我鞠躬了道歉了,他的心受伤了,他还说着连别人都不如呢,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啊,怎么成了这样的呢,都是我不好啊。 曾俊骑上自行车,他没有回头,他骑得快起来了,渐渐看不见了,只留下了雪地里王莉孤寂的身影。 深夜的小城,一片寂静,老街的石板路上,厚厚的积雪铺满了路面,如同一层洁白的地毯,映着路灯昏黄的光芒。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雪花,它们在空中轻舞飞扬,又静静落下。空气里弥漫着冬天的寒意,刺骨的冷风透过衣物,让人不由自主地紧缩身体。 街灯下,几个行色匆匆的身影掠过,他们低头裹紧了衣衫,似乎想要尽快逃离这片冰冷的街区。他们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然后又被新落的雪花慢慢覆盖。积雪反射着灯光,微微闪烁,给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远处,一辆车缓缓驶过,它的轰鸣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搅动了夜的宁静。街角的一家小店还亮着灯,暖黄色的光芒与外面的冷色调形成鲜明对比。这座小城,在冬季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冷清而又沉静,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被雪覆盖,变得模糊而温柔。在这飘雪的夜晚,在每一处房屋内,每一片灯光下,想必都是温暖、幸福的样子。 王莉四顾茫茫,只感觉到无比的凄冷,不觉感叹,他不回头了,他不管我了,他不管我害怕不害怕,他不管我伤心不伤心,真是此生无悔同淋雪,回首已是陌路人。 雪花如羽毛般轻柔,自灰蒙的天幕中悄然飘落,覆盖了整个乡村,乡政府的办公室外,一片洁白无垠,银装素裹,屋顶、树梢、道路都被这洁白所包裹,万物都换上了冬日的新装。 室内,火炉中燃烧的煤块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偶尔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办公室里摆放着几张办公桌和椅子,桌上零散地放着一些文件和笔墨。一盏古铜色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与窗外的白雪形成鲜明对比。炉旁,一位身影静默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她不用翻看日记本,这里面记录了许多年前的一幕幕,都时不时清晰地在自己的眼前闪现。王莉坐回到那张旧木质办公桌前,笔尖在纸上来回徘徊,无法落定,写来写去也不知道写的什么。 办公室外,走廊上不时传来脚步声和低语,似乎有着什么消息在悄悄流传。偶尔有同事经过,投来目光,但她只是勉强一笑,心中的烦闷却如同重重乌云,难以驱散,她知道,那看向自己的眼光肯定有笑话、有鄙夷。办公桌上凌乱的文件仿佛一座小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从这堆文件中找到一丝头绪,但混乱的思绪如同被风卷起的纸片,四处飘散。 突然,一只飞虫闯了过来,它在王莉的面前挣扎,不知道要飞往哪里去。王莉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那挣扎的小生命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轻轻抬手,驱赶着飞虫,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飞虫啊,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丝解脱,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她知道,自己的问题不会像这只飞虫那样轻易解决。 她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指针仿佛也在嘲笑她的无助。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推开了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冰冷、新鲜的空气。窗外,是雪的世界,雪的原野如波浪般起伏,那是乡间的宁静与安详。她多么渴望逃离这烦闷的办公室,投身到那片广阔的田野中去,到雪的旷野漫步,但现实的束缚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一桌的琐碎与烦恼。 王莉想起了乡党委书记跟自己的谈话,自然是先说自己能干、有工作激情、工作成绩显着,理应得到重用,但接着就是说自己未能升职,也是领导们考虑得更全面,还是希望自己再接再厉、再向前看,目光放长远,还是会大有前途的。王莉知道,还是举报信起了作用,投递的面太宽了,说的话太不像样了。王莉只有一丝苦笑置之。 王莉想起了昨天和曾俊的见面,本来就是很痛苦很锥心了,又发狠说着一别两宽、永别过往的话,你知道你跟我鞠躬我的心疼成什么样吗,你就是不懂我的心,你是我此生唯一深爱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希望你一切圆满,我不想和你见面冷冰冰的,我多希望你能笑着看我,和我平静地说说话啊,就是像高中一样,一前一后走着不说话也好。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老天就是这样捉弄我、惩罚我的吧。 王莉关上窗户,雪野无边,阴云正慢慢散去,天空开始透出一丝丝的蓝。 王莉合上了那本日记本,微闭着双眼,眼前怎么还是昨晚和他见面的一幕幕,她不由得摇摇头,苦笑着,他都永别过往了,自己还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五十三章 一马当先 工厂办公室里,一张宽大的桌子占据了房间的中央,桌面上放着文件、记事本、一把年数好像久远的老式茶壶,曾俊不时端起茶壶对着茶嘴直接喝上一小口。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繁忙的厂区景象,烟囱里不断冒出腾腾烟雾,机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厂区的道路上,工人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作服,头戴安全帽,他们忙碌的身影在厂房的钢铁框架间穿梭。车间外墙边,有两人靠在墙边,在公共吸烟区点燃香烟,有薄薄的烟雾吐出。 办公室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摇曳,阳光透过薄薄的布料,洒在光溜溜的水泥地板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窗外的天空是工厂区特有的灰蒙蒙一片,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显得格外孤单。 曾俊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凝视着窗外,心情舒畅,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厂房和烟尘,落在了远处模糊不清的天际线上,那里是他的家,是他心灵的港湾,在那里那是快乐的是舒心的。 两年过去,三分厂第二年的承包完成后,附件厂按照承包合同兑现了第二年度的奖金。 上午刚刚上班,曾俊把曲丽丽见过来,让她通知食堂,晚上置办三桌晚宴,按照厂领导招待外来领导的标准,另外通知各位厂领导、各职能处室主要领导、三分厂主要管理人员,晚上六点开始聚餐,以示庆贺三分厂圆满完成上年度承包任务。 曾俊承包三分厂后,曲丽丽跟着也来到了三分厂。 上午九点,刘厂长打电话找曾俊,曾俊来到刘厂长办公室,袁培锐也在,刘厂长关上门,示意曾俊坐下。 曾俊坐在那里,看着附件厂的两位最高领导,心中免不了忐忑,就这阵势,看来有重要事情要谈。 刘厂长看着曾俊说:“不要紧张,随便聊聊天,务虚,纯属务虚。” 刘厂长又对袁培锐说道:“曾俊是你一开始就看好的兵,你果然没有看走眼,你跟他说吧。” 袁培锐喝了一口茶,对曾俊说起来,果然传闻没错,山北机床附件厂要扩大成为山北红象集团公司,山北机床附件厂的大部分员工也要搬迁到阜宁市了。 这个传闻才没有几天,不想这就变成了现实。阜宁市机械局和阜宁市经委对山北机床附件厂经过一个月的调研后,上报阜宁市市长批准,准备以山北机床附件厂为龙头为核心,整合阜宁市的七家市属机械类企业,主要有标准件厂、齿轮厂、变速箱厂、轴承厂等,成立红象集团,这几家企业将全部划转到红象集团的名下,原机械局下属的位于运河路的阜宁市机械经营公司也一并划转,并把机械经营公司的办公经营场所改为新成立的红象集团注册地,红象集团的大部分车间将搬迁到变速箱厂,变速箱厂将和轴承厂合并在一起。这样,棠邑县城的机床附件厂,在城西的一分厂将全部搬迁,一分厂的土地清空后转交棠邑县政府,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机床附件厂本厂的这块地方了,这里面牵扯的问题最多,困难也最大。机床附件厂的子弟小学、幼儿园、卫生所将全部划转给棠邑县政府。而此次,两位附件厂的大佬跟曾俊谈的就是留守棠邑县的人员、设备、经营范围和产品。 虽然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但两位领导和自己摊牌讲开,曾俊真的一点没有想到,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单独和自己谈,因为厂领导班子还没有开通气会。 袁培锐看着曾俊说:“我和刘厂长商量,如果你去阜宁,你将作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向市组织部门报备,你将被任命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分管集团公司的经营,因为这两年我们看到了你的成长,看到了你在三分厂取得的成绩,你不仅技术过硬,而且具备管理能力、业务能力,这样复合能力的干部,在这几个厂里你是唯一的。归入到集团公司名下的几个机械厂,存在着小而散的状态,不只是需要产品的升级换代,也需要提升经营管理水平,这就需要把你在三分厂的经验带过去。当然,留下来的资产、设备、人员大约为三分之一,将成立为红象集团棠邑分厂,独立核算、独立经营,还是实行管理层承包制。这里将留下来一部分我们原厂的主导产品、老产品,也需要一位干将留下来,全面主持这里的工作,即使我们成立了集团公司,棠邑厂还是我们的根我们的魂,这就必须选定合适的人在这里留守、掌舵,而你也是我们现在考虑的最主要人选。现在我和刘厂长和你正式谈话,你必须在今天下午上班之前答复,下午两点将召开全厂中层干部会议,传达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的决定。当然,这里永远是我们的根据地,这里改制为公司后的总经理也将会是集团公司的副总经理,级别是一样的。你好好考虑考虑,这里的总经理确定了,其它的工作就好开展了。另外,无论你是留还是走,集团公司的经营框架也将由你牵头,以我们厂的企管处为主,起草红象集团成立方案,及紧接着的集团经营方案。” 这个太突然了,曾俊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只好说:“我还想着三分厂晚上请客聚餐的事,想着跟领导说呢,这我不知所措啊,不知道怎么回答。曲丽丽到食堂安排好了,我们准备安排三桌聚餐呢。” 袁培锐一笑:“这个正好,晚上你们三分厂请客,正好大家可以商量集团公司的事。还是三分厂好啊,厂财务处内部银行报过来的数据,三分厂比所有的其它分厂经营得都好,三分厂账上结余的资金比其它几个厂加起来的都多,还是技术口出来的人,知道不遗余力开发新产品,三分厂是吃定了新产品的利润。” 刘厂长插话说:“我早就想把他从技术口调出来,你就是不让,他就是你的第一爱将,现在不一样了,无论他跟着去集团还是他留守这里,他都不只是技术口的了。” 袁培锐又是嘿然一笑:“技术口出来一个这样的人才我也是舍不得,这次是新的机遇,那就看他怎么选择了。曾俊,你先去想一想,下午上班就来跟刘厂长报告。” 曾俊回到办公室,坐在那里,心绪不宁,抓起电话想打给苏蓉芳,又放下了,老婆知道了就是白添心事,她也没什么主意,肯定张嘴就是不让去阜宁。 曾俊想了想,跟杨川永打过去了电话。杨川永听完曾俊的话,劈口就说道:“那还用想吗,就给你的这条件,那肯定是留守棠邑,你自己独立担纲,独立干一块,你去了集团公司,忙得不可开交不说,你也忙不出来效果,在老厂充充老大,大家还服你,你去到那几个厂,那里没人理你。你可能看不出来,我在机械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在我们省这十几个机械局里面,你们市的机械局,日子并不好过,就你说的那几个小厂效益更差。你们市机械局,就是看中了你们厂的整合能力、经营能力,就想让你们厂把这几个小厂给拉起来,也是迎合你们厂领导的心理,这样从县里搬到市里不是更好看吗,厂领导的级别从副县级升为正县级,这又是一大进步,为什么不去呢?至于说你,去了就是当炮灰。你已经承包了两年,你也看出来了吧,你还是有独当一面、掌握全盘的能力的,那就跟自己加加码,留在老厂,做一个实实在在的总经理,我看好你。再说了,李锐也调到了机械厅,王虹在省外贸,我就不信我们几个托不起来你那个小厂。另外也告诉你,你和我的高级工程师职称证书拿到手了,你来的时候我给你,别问怎么搞到的,反正是正式注册的,我费老劲了。” 曾俊急忙回道:“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说,你是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你是唯一我打电话的,我都没有打给老婆,我也用不着和老婆商量,那就这样办。” 杨川永说道:“你就跟厂里说你留守,记得一定要和厂里谈条件,除了产品外,其它的人员、设备、资产尽量少要,尤其是人员,越少越好,至于说产品,我这里正有几个新产品呢,我现在来到了产品推广处,我就干的这个,我再给你选几个产品,再跟着你去拜访几个国内的大客户,省机械厅的人跟着你出去,你厉害了,不愁今后没有产品干。” 曾俊靠了一声:“我过几天就过去,李锐怎么去了机械厅呢,这家伙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这机械厅的势力大增啊。” 杨川永说:“他就等着你过来呢,说是给你个惊喜,他老婆也生孩子了,通知你过来喝喜面呢。” 曾俊兴奋道:“我这在同学圈也升为大爷了,真高兴啊,等着我啊,我过几天就过去。” 下午两点,开会传达了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的决定,接着就宣布散会,一帮中层干部晕乎乎地走出会议室,而曾俊留下,召集企管处人员讨论、起草企业划转、搬迁方案。 已经是夜里十点,曾俊从办公室走出来,此时,夜幕低垂,工厂的办公楼依旧灯火通明,昏黄的灯光从格子窗里溢出,映照着水泥地面上零落的影子。 曾俊顺着水泥路,在厂区走着,机械加工车间的大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机器运作的低沉轰鸣。不时有工人穿梭其间,他们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下显得忙碌而疲惫。蒸汽和机油的味道在空气中混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作业气息。偌大的厂房里,一排排机床整齐排列,似在夜色中进行着无声的交响,在工人的操作下,那些在金属光泽中闪烁的螺丝和齿轮,仿佛是这个时代运转的脉搏。 夜风吹过,偶尔有几片落叶在夜空划过,它们在半空中旋转着,最终落在了静谧的水泥地面上。月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为这铁与火交织的场景,增添了一抹自然的宁静。 这是曾俊最熟悉的地方,最留恋的地方,而很快,这里将发生重大变化,许多在这里的人命运将跟着变化。 三天以后,晚上十点了,曾俊回到家里,家里还亮着灯。刚刚从漆黑的夜色中穿过,来到家里,屋内的灯光如同温柔的港湾,照亮了归途的最后一步,暖黄色的光芒洒在地板上,泛起淡淡的温馨。厨房里有阵阵香气传来,那肯定是苏蓉芳准备的晚餐。沙发上,一只未完全合上的书本静静躺着,旁边是苏蓉芳的一杯茶,透露出她等待中的宁静与耐心。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仿佛都在诉说着妻子的守候和期盼。 披着夜色,带着忙了一天的疲惫,带着夜晚的凉气,来到家中温暖的空间,好像轻松了许多,安心了许多,看见静静等待的妻子,听着房间里孩子熟睡的呼吸声,家的温暖和爱的力量在这一刻汇聚成了最明亮的光芒。 曾俊进屋,脱着外套,轻轻地放下公文包。苏蓉芳惊醒了一般地站起来:“又是这么晚,还给你留着饭呢。”曾俊看着过来的苏蓉芳说:“早在厂里吃过了。媳妇,这都十点了,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等我,你还不搂着孩子睡?”苏蓉芳看着曾俊说:“连个电话也不打,就你忙。”曾俊亲她一口:“去睡吧,我洗洗也睡。”曾俊洗漱完回来,苏蓉芳还在那里坐着,直直地看着曾俊,问道:“你这忙什么呢,你还不告诉我吗,我都听说了。”曾俊一愣:“你在家属院听说的吧,这不是要搬厂了吗,厂里忙着这事呢。”苏蓉芳抱着曾俊的胳膊:“你看家属院里,都在谈论搬厂的事呢,你是咋想的,怎么安排的?”曾俊的手摸到她腰里摩挲着:“他们谈论他们的,厂级领导除了我之外,其他的全部走人,我是唯一留守在这里的,这事除了刘厂长、袁书记和我之外,你是第四个知道的,其他全厂职工的安排方案还在起草中。”苏蓉芳满脸惊喜:“我爱你,老公,咱不去市里,去那里干什么,也不一定好,我这在棠邑在家里,你来回跑的话我可不答应。”曾俊说:“你先暂时谁也不要说,我将被任命为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兼任棠邑分厂总经理,刘厂长、袁书记已经和我谈话了,这事已经定下来了。”苏蓉芳一愣:“你留守就要你全部负责这里啊,这一大摊子我不让你干,这事太多了吧。”曾俊叹了口气:“已经走到这里了,不能不干了,我不干这个,我就去集团公司干副总经理,事情也少不了,你看不出来吗,刘厂长、袁书记就等着把集团公司的事情梳理好,他们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按照正县级,两三年后退休,你说我去了市里,他们还不是拼命地使唤我。”苏蓉芳哦了一声:“你这从科长到副处长,到处长,到副厂长,这再到分厂总经理,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我就跟着你折腾,你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曾俊紧紧搂着她:“对不起,媳妇,你受累了,今天我要补偿你。”苏蓉芳支起来身子:“你累了一天了,还行?”曾俊拥着她说:“这就是劳逸结合,寓教于乐,累了一天还不要放松放松。”苏蓉芳急急解着衣服:“我这妇产科的专家,也涉猎其它科,比如和妇产科最接近的男科,根据我的经验,你现在应该是非常困乏,上床就睡着的,可怎么一说起那事,你看起来还兴奋了。”曾俊笑说:“虽说是老夫老妻了,我就看不得你这样,看不得你这一枝红艳露凝香的样,我的抵抗力太差了,我要一马当先,再立新功。”苏蓉芳躺在那里笑着:“在厂里你一马当先,在家里就不要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和王莉在学校的看台上,是不是王莉一露骚气你就亲她了,你就是抵抗力差,还没等到我去找你,我这一个迷糊,就让王莉捷足先登了。”曾俊也不恼,也笑着:“谁叫你那时候保守来,你要是拉着我去看台,拉开自己的衣服,还有她什么事。我的老婆越来越放得开了,看我不收拾你。”苏蓉芳叫着:“你再给我说说,你在看台上是怎么和王莉缠绵的,她怎么让你亲让你摸的,她怎么拉开的裙子。昨晚我就等着你收拾我呢,你回来太晚了。” 第五十四章 任重道远 三个月后,山北红象机械集团在阜宁市成立,翌日,红象集团棠邑分公司正式挂牌,曾俊出任红象集团副总经理兼棠邑公司总经理。 在多次的协商、沟通、争取后,棠邑分厂的人员基本确定,张立军为分厂党支部书记兼技术科科长,王健道为生产副总经理,史明德为销售科长,曲丽丽为办公室主任,其他人员也安排到位,工厂各车间又忙碌起来。 早春二月,工厂的早晨,微凉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湿气,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而工厂的烟囱已经冒出阵阵烟雾,仿佛在预告即将到来的繁忙一天。几盏橘黄色的路灯还亮着,与远处的晨光相互辉映,显得格外孤寂。有到厂吃早饭的工人,陆陆续续进入工厂,穿着工装,脸上大多是轻松愉快的,彼此打着招呼。即使是在这初春的寒意中,人们依旧能感受到那份由勤劳带来的温暖。 曾俊在家吃过早饭,早早来到工厂,先到办公室梳理一下一天的工作。 早晨七点半上班的早班铃声响了,曾俊从办公楼下来,在大门口就看见了袁培锐的车,接着,袁培锐就从车上下来了,曾俊急忙迎上去:“袁书记,你过来也不打声招呼啊,这一早就过来了。” 袁培锐和曾俊握着手说:“走吧,闲话少说,我这大清早的到你这里来,还不是图个清静,我到集团公司去,那里的事情更多,天天焦头烂额。你看你,一副清闲的样子。” 两个人来到曾俊的办公室,曲丽丽过来倒上茶,关上门走了出去。 曾俊看着袁培锐说:“袁书记,你这看起来果然满面风尘啊,看来集团那边确实问题不少。” 袁培锐叹了口气:“这关起门来,我也能给你说说心里话,集团搬到阜宁去,确实不是高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得给我准备二百万元,让我带回去,集团那边揭不开锅了。” 曾俊吃了一惊:“袁书记,不至于吧,还能揭不开锅。没搬走之前,我们这边的日子可是很舒服啊,换个地方怎么就揭不开锅了呢?” 袁培锐又长长叹了口气:“还是我们考虑不周啊,搬到那里事情太多了,没想到的问题和矛盾都接踵而来,吴厂长和我天天忙得团团转,天天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啊。” 曾俊说:“不是还有窦副总、孙胜海副总,王光勇副书记吗,各管一摊啊。” 袁培锐说:“所有的问题不都归结到一个钱字上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几个人都不是搞钱的把式,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昨天,刘总就让我来,他说你是我的嫡系,我说话比他管用。这不是,他打着报告呢,他要退了,把集团交给我,让我董事长、党委书记、总经理一肩挑。我先跟你打个招呼,你做好到集团公司任职的准备,你别霸着棠邑厂这里享福。” 曾俊一笑:“袁书记,你不是要钱来了吗,我给你钱就是了,一码归一码。我知道你等着拿钱回去发工资呢,孙胜海副总一大早给我打电话了,还唠叨这事呢。” 袁培锐苦笑一声:“棠邑厂是唯一一个给集团公司输血的分厂、分公司,不服不行啊。你这里是我最放心的,你就放手干,我其它的什么事都不管你,我绝对放权。” 曾俊说:“你这给我要钱来了,就说好听的了,那我就斗胆给你讲几个事。” 一会,袁培锐听完了曾俊的讲话,看着曾俊说:“就这?这都不是个事,咱这边所有的资产、人事全交给你,我住的那个房子不就搬完了吗,你去住我的房子,再好的房子也不能霸着,走了就要腾出来,这是集团统一要求的。其它的事情你看着办,不用给我汇报。” 曾俊笑了:“今天早晨你刚动身,孙胜海就给我打电话了,我一猜就差不多知道你来干什么,我前几天去集团,你还给我打了预防针,我差不多就知道你来干什么,孙胜海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我已经安排财务科做好准备了。” 袁培锐一惊,握住了曾俊的手:“你和孙胜海不愧跟了我多年,把我都揣摩透了,我也幸亏有你俩,不然我也和刘厂长一起今年退下来。走吧,到财务科办正事。” 曾俊说:“这不是三个月了吗,我们这边还想着晚上管理层聚餐呢,你就留下来,放松放松。” 袁培锐说道:“我们在集团连饭都吃不上了,你这里还要搞会餐,这是天壤之别啊。你这里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愿意管你,你看着办,我也不在这里等着吃饭了,我还是快点回去。” 袁培锐匆匆忙忙走了,曾俊来到车间,和王健道一起走着,问着生产情况。留守的生产人员以二分厂、三分厂为主,这也是曾俊和张立军、王健道商量好,极力争取的。 王健道看着车间忙碌的景象,说道:“曾总,车间都理顺了,从上个月开始,这个月的生产完成量又连创新高,绝对能超过三个月前的产量的百分之二十以上。” 曾俊说道:“安全第一、质量第一,下个月你要提前安排好生产,下个月有几个订单,必须适当安排加班,你先把编制好的生产计划报给我。” 王健道一脸兴奋:“曾总,你就放心吧,三车间的没有几个要去阜宁的,这都是原班人马,干起活来嗷嗷叫啊。跟着你干了两年多,心气都干起来了,每月都比其它分厂的工资高,谁还不好好干。” 曾俊回到办公室,张立军过来,说道:“曾总,你说说,就那个蒋华国争着去市里,这不是又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他要回来,说是要接送孩子上学。我这好不容易把他送出去,我才不会让他回来呢。他想着到了集团公司,能有个一官半职,从县城到市里也显得光鲜,这可能又失望了吧,现实不是那么回事。”曾俊笑着摇摇头。 曲丽丽敲门进来了,问道:“曾总,财务科和办公室商量,是不是上月的绩效工资、计件工资就按照大上个月的发,怕发得太多,集团其它厂有意见,这都有到集团公司告状的了,说集团把活都留给我们了,我们滥发奖金,他们到了市里没活干,工资拿得少。” 张立军叫道:“我们干的产品都是和集团分家时谈好的,我们根本没沾光,这两个月的产量还不是曾总跑了几个大客户,我们储存的新产品批量上来了,我们才能干出来的,他们就是眼热啊。” 曾俊说:“立军,你和集团那边孙胜海副总沟通一下,看看我们干的老产品,你斟酌一下,就再匀给他们几个,让那边的工厂给我们外协加工。” 曲丽丽气哼哼地说:“曾总,你就是心软,这都是我们干出来的,明明分家时谈好的,为什么给他们啊?” 曾俊一笑:“下个月,我们新产品的生产任务更重,不转出去就干不出来啊,那边也有专机,干起来很快,孙胜海给我打了几个电话了,要这边转几个产品过去干。放心吧,我们的效益还是绝对有保障,工资该怎么发就怎么发,不要藏着掖着,下个月我们的工资会更高。袁书记昨天来的时候告诉我,让咱们大胆干,谁有能耐谁就使,想拿高工资就要自己干,我们就是集团公司的标杆,就要让其他厂眼热。” 曲丽丽还是气哼哼地看着曾俊:“曾总,袁书记几句好话就从我们这里转走了二百万元,我们这里可是独立核算的啊,说是借给他们,就他们的那个样子啥时候能还给我们啊。” 曾俊说:“小曲,你安排餐厅,今天晚上按照最高标准做一桌酒宴,我们管理团队聚餐。集团搬走三个月了,我们自己干三个月了,大家这段时间太紧张太累了,明天全厂休息,今晚我们就放松放松。你就放心吧,到了年底,我们管理团队的年终奖更会让他们眼红。” 张立军急忙说道:“曾总,我们统一安排的休息,有几个车间就是有人来干活,拦不住啊。” 曾俊说:“劳逸结合、有张有弛,我们不搞疲劳战术,不要虚假繁荣,你通知各车间,明天务必全厂休息,今天下午四点做好全厂的设备例行保养、现场清理整顿。另外,我给袁书记二百万也不是白给的,集团公司搬到阜宁后,那边有房子的领导和职工,这里腾出来的房子,今后就让我们棠邑厂办公室分配,我们肯定优先安排给我们棠邑厂的职工,他爽快地答应了,咱也不能只做赔本的生意啊。” 张立军凑了过来:“曾总,我的房子你可要想着点,我就等着换房子呢。” 曾俊说:“这个事,曲丽丽牵头,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就行了,以公正公平为原则,首先保证我们管理团队有房子住,有好房子住。” 曲丽丽高兴地说:“我就说嘛,这留下来跟着曾总就对了,我刚才还偷听了一耳朵呢,袁书记留下的那套大房子,我马上安排收拾好置换给你,我再喊着嫂子去,让她看看哪里需要改建、装修,我保证干好,保证让嫂子满意。” 曾俊说:“张立军,孙胜海副总那边也有房子了,他搬走后那套房子就给你吧。我们这边管理团队换的房子,改建、装修的话,还是自己出费用,不能厂里出钱。小曲,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如果你要是愿意要的话,你就要我这套房子吧。” 曲丽丽惊喜地叫起来:“我这正想着呢,你就说出来了,我就要你的房子,那也是厂领导住的房子啊,这几年让嫂子收拾得太好了,我有此房子足矣,嘻嘻,今天晚上我要一醉方休。” 张立军也双手握着,激动地说:“我这边家里的老人来,终于有地方住了,曾总,你这二百万元绝对管用了,我就说吗,咱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今天晚上,我肯定也是一醉方休。” 曲丽丽的眼里闪着光:“今后,我们就是要大口吃肉,让他们跟着喝点汤吧。” 曾俊看着曲丽丽说:“还是悠着点好,别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家属院的主路、家属院的那两个公共厕所,再安排财务拨款十万元吧,全部翻新、整改一遍,你就看着办吧。”曲丽丽爽快地答应着。 曾俊看着窗外说:“集团公司和我们分家的时候,不良资产我们没要,老弱病残我们没要,两个大领导可是照顾了不少,我们心里也要有数才好,别斤斤计较。” 曲丽丽噘着嘴:“你还兼着集团的副总经理呢,集团公司的人都知道,棠邑厂的人都知道,你将来肯定还会高升,这是明摆着的,你的心里可不只是棠邑厂的这几百人。” 张立军插话道:“要不怎么说,集团的两个大领导那么放心地把棠邑厂交给了曾总,棠邑厂可是集团的支柱,是集团的魂啊,曾总就是有大格局。” 曾俊笑着说:“你们两个就别乱拍了,盯紧倒腾出来的房子,这可是大事,按照附件厂的分房方案,对应提交申请住房的员工名单,还是打分,一定要把房子的事情处理好。另外,集团公司下属的轴承厂,他们的分房方案很好,给集团王兆勇副书记要,在那个基础上优化,我们讨论后实施新的分房方案。” 曲丽丽兴奋地说:“没有绝对的福利分房了,大家也都知道,我反正不管,就是拿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要房子,要房子的和我也都一样。” 曾俊站在办公楼下,看着厂区想了许多,自己这里是理顺得差不多了,集团公司和下属的其它几个厂日子可不好过,搬到阜宁的许多职工要回来,收编的几个厂的职工已经有闹到集团公司去的了,说是要欠发的工资、报销医药费,这可够集团公司领导忙活的。还真让杨川永说对了,兼并的几个厂的人,原来经常到市机械局闹,现在又跑到红象集团总部闹去了。 曾俊想着棠邑厂,想着集团公司,自己明天就要到集团公司去,参加集团公司下属企业的整合会议,不觉感到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作为多事之秋的企业管理者,真是任重而道远。 第五十五章 春潮带雨 西越河堤上,王莉骑着自行车急急往回赶。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河岸上到处是不知名的野花,有野生护堤的槐树一棵棵一丛丛,嫩嫩的绿叶中挂着一串串槐花,有的白中带绿,有的白中透黄,想起来某人说最喜欢白中带绿的感觉,就如他喜欢白白的淡淡的茉莉花,他就把我比作茉莉花,听说他在厂里也不错,现在是厂的领头人了,真够忙活的。 河堤上,有两个老人家举着竹竿,竹竿上绑着镰刀在够槐花,这是西越河堤最常见的景象,老街上的人每到这个季节就经常有人来河堤够槐花。槐花是棠邑人的最爱,无论是蒸着吃,做包子,都好吃,更不要说面煎了喝槐花汤了。 河岸边、河水中,一丛丛的芦苇、蒲草也抽出了嫩芽,有一个老人抽着鞭子,悠然自得地赶着河中的一群鸭子,鸭子叽叽呱呱游动着争抢着,不时惊起鱼儿跳跃。 这边,西越河的两岸,全是绿油油的麦田,一方方一块块,阡陌纵横,一直延伸到天际。今年,无论是冬季的雪还是春天的雨都太及时了,看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王莉是和同事到临湖的一户农户家里去,那家已经有个孩子,女方带了环,可有人举报说女人又怀孕了,于是王莉带人过去,结果扑了空。王莉安排人,不只是去女人的婆家,女人的娘家、亲戚家也要去,务必要把女人带回来,按照计划生育的有关规定办。 王莉安排完,就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先回来了,来到供销社家属院。 王莉看见门口的冯翠华,冯翠华转身进了屋,屋里,王诚、孙小红正坐在那里,孙小红抱着孩子。 王莉问道:“我爸呢,在前面吗?”冯翠华答道:“他和老陈在前面呢,跟你一大早就打了电话,怎么现在才回来。”王莉擦一把汗:“我到村里去了,也不和我说什么事,着急忙慌地过来,还能有什么大事?”冯翠华没好气地说道:“没什么大事,这都吃不上饭了,揭不开锅了,就不是个什么事。” 王莉问王诚:“到底是什么事?”王诚低着头:“这不是咱承包的门面,咱爸咱妈不想承包了,不想干了?”王莉张口问道:“怎么不干了呢,不干这个干什么?”王诚叹了口气说:“年底的时候,小红盘了一下点,算了一下账,咱这个店根本不挣钱。咱妈早早退休了,她就不算了。老陈跟着干,他的儿子也大了,家里花销也大,给他涨了两次工资,算上他的话,三个人的工资,加上每年的承包费,再加上各种费用,算是刚刚够我和咱爸的工资,这样看来咱就是给老陈给供销社打工。”王莉也是急了:“咱爸这过两个月也要退休了,他就不说了,小红在商业大厦也上不了班,你们一家三口怎么办,还是要干啊,不在这里干,那商业局开发的中央商贸城,不是有几百家摊位吗,去那里干怎么样?”孙小红接道:“姐,你不知道,那边全是服装百货类,我也没干过,我一直做的就是出纳,商业大厦的柜台全部包出去了,就给我交养老保险,其它的一分钱没有了,两个地方我和王诚都想了,也没想好干什么,咱自家有土产门面都干不好,还能想着干其它的?” 冯翠华白王莉一眼:“我这每个月的工资都给老大家一半,老大媳妇还说我偏心,说二儿子家跟着吃喝跟着花钱,这要是再不干,那不是全家喝西北风吗?” 王诚说:“这不是正商量吗?姐,你是从西越河北头过来的吧,你是知道的,那里有一块供销社的大仓库,有一二百亩,我想着去把那里包下来搞种植,原来承包的汪主任他不干了,说是退休了到省城儿子家看孙子。”王莉听罢又是一惊:“一二百亩地,那承包费肯定很高吧?汪主任为什么不干了,没有那么简单吧?如果挣钱的话他能不干?你从来没有搞过种植,没有搞过农业,那里就是一年两季,收了小麦种水稻,收了水稻种小麦,不说承包费,种子、化肥、灌溉、农业机械,这些费用都不少啊,你想过没有?”孙小红说:“姐,这些我们都想过了。汪主任和咱爸也是朋友,他还给我们交了实底,承包那里,比承包土产店面要好,他的家伙什也变价卖给我们,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怎么说我和小红还都是中专生呢,人都被逼成这样了,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也就不怕苦,不怕流汗了,我们想着去干。”冯翠华眼泪八叽地看着孙小红:“你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下过地呀,什么时候挖过地,什么时候割过小麦,什么时候出过那样的力?想起来是多少年前,咱在这个街上,靠着我在供销社干着临时工,我们全家农转非,那在这老街上是多大的荣耀啊,这才过了多少年呀,没想到我的儿子又去种地了,这个世道我怎么看不明白呢?”王诚说道:“你老人家就别跟着操心了, 我和汪主任见面谈好了,我也找了供销社领导,准备重新签订十年合同。”王莉惊异道:“十年,怎么那么多,不能少签几年吗?”王诚说:“这个你不懂,签的年数少了我还怕供销社反悔呢,就这也有人和我争着接承包,就是汪主任那里的家伙什没谈好,汪主任说就想着咱接,咱老爸和他是多年的关系了。” 王莉接着问道:“那,这边门面老陈干吗,他愿意接吗?”王诚说:“当初承包的全是正式职工,包括仓库,总共十三家,现在转包出去四家了,自己干不好,自己嫌累,就转包出去,供销社才不管呢,只要是承包费交过去,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孙小红说:“这和商业大厦、中央商贸城是一样的,转包出去的多了,还有的转包出去,自己又跟着转包户打工的。”冯翠华看着孙小红:“俺小红可是没出过力,一直都是坐办公室,我怎么舍得你们到地里干农活,一身汗一身水的。”孙小红甜甜地说道:“妈,看你说的,我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知道你疼我,疼你二儿子,你放心,又不要我下地,地里的活多着呢,汪主任说实际上有近二百亩呢,他忙的时候都是雇人干。铁锨我剜不动,镰刀我也拉不动,到时就找人干。”冯翠华摇摇头:“你这孩子,说得轻巧,你是不知道,庄稼地里没轻活,只要上手就把人能累死,你看你舅舅家,他那十亩地也不挣钱,那就是够吃喝。”王诚笑了:“咱也十亩够吃喝,其它一百多亩就是咱赚的钱。”冯翠华长长叹了口气,看看王莉,王莉知道,冯翠华肯定是想从自己这里跟王诚准备一部分启动资金。 王广福回家来了,看看王莉,坐在了一边,他知道王莉来这里是什么事。 王广福长叹了口气:“从你爷爷开始,我们就在这里,我干了四十年,你妈妈干了二十多年,我们的家在这里,啥都在这里,一说不干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啊。” 王诚看到了王广福眼中的泪花:“爸,你干了四十年了,你也该休息了,这还有两个月就退休了,你也不能再干了,至于我,我没有你对供销社的情结,换个地方能吃上饭能赚钱,我就乐颠颠地去。你和我妈就看看孩子,就颐养天年,我是不会让你跟着我去后面的大仓库干活的。” 冯翠华擦着泪说:“你爸爸昨天晚上跟我唠叨了啥时候,他要到那里养鸡养鸭养羊,机耕道上全种上果树。” 孙小红急忙说:“千万别,那我们不是跟这一大家子惹事吗,你们就住在这里,千万不能到那里干活,你们就享受退休生活吧。” 王莉低着头,沉默不语。 棠邑的春天,雨来得也快,不觉间已是细雨淅沥。王莉打着伞,骑着自行车,来到河岸上,看向河岸的两边,看向河里,和自己刚过来时有完全不一样了,只有满眼的翠绿和细密的雨丝,看不到一个人。 春雨绵绵,如同细丝般轻柔地落在河面上,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河水在雨点的点缀下,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透出一丝丝凉意和忧愁。小河旁,一条孤零零的小船横卧在那里,船身轻轻摇晃,似乎在诉说着它的寂寞与静谧。船桨斜倚在一旁,孤独地接受着雨水的洗礼,木头的色泽在雨中显得更加深沉,透露出一种古老的沧桑感。船身上的斑驳旧漆,在细雨的冲刷下,似乎也变得焕然一新,泛着淡淡的光泽。周围的一切都被这层细雨笼罩,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近处的槐树,枝条被雨水压弯了腰,低垂的绿叶在雨幕中油光翠绿,仿佛是这雨的唯一见证者。这是一幕静谧而又充满情感的画面,春雨、河水、小船,共同编织出一种宁静而忧伤的氛围,让人心生感慨,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来,春天里也不都是春光明媚,王诚的这个春天就过得很不如意啊,看这西越河边,真是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连着下雨,连着又是几日晴天,傍晚,在苏家吃过晚饭,苏蓉芳拉着曾俊来到西越河边,跨过廊桥,顺着河岸走着,经过整修整治,西越河边绿树成荫、鲜花盛开,沐浴在傍晚的金色霞光里。 苏蓉芳内穿一件白底红圈的套裙,上身套着一件薄薄的红色羊绒纱,光脚穿着一双黑亮亮的平跟皮鞋,雪白的小腿在阳光下白亮亮的,脸庞也是白里透红,还擦了口红,嘴唇红润润的。 曾俊挽着她的胳膊看着她:“媳妇,这刚吃过饭出来,你还擦了口红?”苏蓉芳翻着媚眼:“这就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活状态,你不是说,这是你去青市时,王虹买的,她让你给我的吗,我平常很少用,我又不约会了,和你出来还不打扮打扮。”曾俊嗯了一声:“媳妇,你这就是和我约会去,你真俊,还感觉优雅大方、温婉知性了呢。”苏蓉芳噗嗤一笑,看一眼河南岸:“我就喜欢你这样说我,你跟我说,这话你跟王莉说过吗?”曾俊一笑:“你这娘们,怎么老是败兴啊。”苏蓉芳也微笑着:“不是我败兴吧,其实你的心里是不是激情澎湃,正想着王莉的吧。” 曾俊揽一把苏蓉芳说:“我想的事情太多了,刘厂长退休了,袁培锐是集团公司总经理兼党委书记,他今天亲自来厂里,要从这边划拨二百万元到集团公司去。”苏蓉芳看着曾俊:“你们不都是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的吗,他从这里转走钱算什么?”曾俊说:“他是我的老领导,对我有知遇之恩,当初就是他力主提拔的我。他这刚刚被任命,我还不要支持他一把。现在,集团公司的日子更难了,他今天跟我说,我大前年没有去集团公司是对的,现在六七家下属企业,就这边的效益好,这边一个月的工资不欠,每月账上的资金还有盈余。”苏蓉芳看着曾俊,眼睛亮闪闪的:“是你不愿意去的,还是我拉着你不去的,是我扯你的后腿了吧。”曾俊一笑:“你猜袁培锐今天来怎么跟我说的,他除了要钱以外,他还跟我谈了一件事,他说他将向上级举荐,让我干集团公司总经理,他干董事长、党委书记。”苏蓉芳转过身,阳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你,你怎么说的?”曾俊长出了口气:“我拒绝了,我说自己干不了。你想啊,我在这里沿习的还是原来的承包制,这边管理团队每年的绩效奖励多高啊,集团公司没有不羡慕的。我如果到集团公司去就是拿死工资,尤其是,现在集团公司正值多事之秋,我到那里去还不是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空搂着老婆在这河边闲逛啊。”苏蓉芳探身亲了曾俊一口,看看周围:“太好了,咱才不图那个虚名呢,到那里就是把自己架到火上烤。唉,你说我的腰比王莉的腰细吧,你是不是搂着感觉更好。”曾俊搂着说道:“你的腰是比她的细,关键是你的细腰往下猛地变大,更显妖娆性感,还白的发亮,比她带劲多了。”苏蓉芳的脸红了:“回家就让你搂着后面去,你就是爱搂着后边。” 曾俊伸手拍了她一下:“说点别的,我下午来的时候,我看见蒋华国了,他到阜宁集团公司后,还是干的技术工作,但去年回来了,说是停薪留职,在老街租个门头卖电器元件。我和他招呼了一下,就走了。他一直记恨我,他要回来,我没要他。我这也没办法,集团公司那边日子难过,工资不高,要回来的人太多了,找我的有一两百人,但我一个都没松口,不能松口,人太多了,没法松口。”苏蓉芳和曾俊十指相扣:“那蒋华国两口子肯定记恨你,你连老同学的忙也不帮。” 曾俊低头看着:“我恐怕早就得罪他们了,我才不怕得罪他们呢,随他去,我这边五六百人还顾不过来呢。靠,你看你的小腿白里透光,真诱人。” 苏蓉芳紧抓着曾俊的手:“你能专心点吗,你看着我的小腿,夸着我的小腿美,还说着其它的事,恶心。你就不能专心看看春色,专心看你的老婆吗。” 曾俊指着河水说:“我不说恶心的事了,你看河水,怎么看着那么清,波光粼粼,闪着片片金光,走在河岸上的人都感觉轻飘飘的,感觉很幸福很自在的样子。我的老婆怎么这么美,我怎么也看不够,我的眼睛都忙不过来了,我是看大好春色啊,还是看我这美美的老婆啊,我老婆这也是春色旖旎、艳比桃花。” 苏蓉芳笑着说道:“这还差不多,我不只是艳比桃花,我还艳比茉莉花呢。就是,在这里长大,天天看也看不够,你就是和我一起来的时候太少了。我跟你说件事,咱家的门面不是一直父母干着呢吗,咱哥这几年就不让干,要不是跟咱看孩子,早把他们接到上海去了,反正他的停车场有的是地方,这次就想着把门面租出去,两位老人家就是指望着房租也足够他们花销的了,他们只住在后面的房子,院子也是咱的,还有那棵无花果树,今年你还要给我搭架子,嘻嘻。”曾俊嗯一声:“你就知道吃无花果,无花果树越长越高了,幸亏我找岳成亮来狠狠地剪了枝。”苏蓉芳笑着:“那可是棵宝树,是哪位脸皮厚的说,爬树的时候还偷看我,我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那人看个光光。”曾俊一笑:“隔着衣服看的不算,就是你那玩意太大了吧,我低头一看差点从梯子上栽下来,下来梯子一摸,满手的鼻血。”苏蓉芳哈哈笑着:“你这河边走了一圈,说了三个部位了,就看你回家先来什么。”曾俊抿嘴一下:“那还不是一起来,或者轮流来,我就是爱我这春色旖旎的老婆。”苏蓉芳拉着曾俊:“快看啊,那边是什么花啊,怎么那么香,你就是爱花,就是花心。” 此时,河南岸,凉亭里,正坐着一个人,远远地看着曾俊、苏蓉芳,不觉感到奇怪,自己很长时间没到河边来了,很长时间没有见着这对男女了,怎么今天又在这里看到这对没羞没臊的男女了,苏蓉芳站在那里还亲了一口,看那娘们的样,穿得支棱的,比原来会穿衣服了,比原来穿的好了,脸也比原来白了,还满脸笑着,一副幸福的样,都老大不小了还小鸟依人的样,真恶心。真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王莉看着曾俊、苏蓉芳,不觉心中又泛起一丝喜悦,哼,我的事在几经波折后也看到希望了,我也要快活起来了。 第五十六章 秋高气爽 送走了组织部谈话的人,王莉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她试图端起茶杯喝水,但手哆嗦着又把茶杯放下。因为有人举报,自己在石寨乡没有能获得提拔,但随即又被调进了县计生办,在这里干了一年半,终于组织部来人谈话,她将再次回到石寨乡,经过组织程序后,将被任命为石寨乡副乡长。不管怎么说,还是好事多磨,自己终于晋升为副科级干部,这也算是对自己有了交代,对家人有了交代。 有同事进来祝贺,但王莉没有停多久,好在下周才要去石寨乡报到,这里的同事有的是时间告别,王莉打声招呼,骑上自行车就回家了。 王莉没有回自己的家,也没有回娘家,而是直接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西越河南边的凉亭,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 秋风轻拂,凉亭旁边的竹林微微摇曳,阳光透过稀疏的叶缝,洒在斑驳的石桌上。王莉坐在斑驳古朴的连椅上,目光凝视着眼前波光粼粼的西越河,河水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撒上了无数颗闪烁的金子。偶尔,一两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打破了这份宁静。 凉亭外,菊花傲然怒放,散发着淡淡的芬芳,而那些落叶,如同黄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王莉深吸一口秋日的清新空气,感受着那份难得的宁静与惬意,心中却似被一层薄雾笼罩,思绪万千。 王莉轻轻抚摸着凉亭的栏杆,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让她暂时忘却了世俗的烦恼,这凉亭、这栏杆多么熟悉啊,只是少了那个一起熟悉的人。 河水在不远处蜿蜒流过,哗哗的水声,伴随着偶尔传来的渔歌,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孩童们在远处的欢笑声。然而,这些声音并不能完全驱散心中的忧愁,那些纠结在心底的心事,像这秋日的风,虽凉爽却带着一丝凄凉。 我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那河水上,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这座静谧的凉亭,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王莉轻轻叹息一声,抚摸着栏杆上的雕花,心中暗想,我为什么不高兴啊,我就是要高兴,就要兴高采烈,我也算是心想事成,也算是终有收获,过去的一切,过去的付出也算值得。 王莉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河水,河水静静流淌着,波澜不惊,太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显得是那样的苍白,过去的一幕幕在王莉的眼前闪现。 就在那年,老妈先是吃安眠药,又是喝农药,再就是抓着农药的瓶子天天威胁自己。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的亲娘,这是自己最亲的人,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她死去吧,王丽只好依了家里,其实王莉的内心也不是没有一点想法,其中有一点,冯翠花的话打动了她,假如她嫁给了企业的人,对她的家庭没有多少帮助,对她自己的事业也难说有什么帮助,这一点难以启齿,但却始终压在她自己的心里,使她无法面对曾俊。 那年,新婚之夜,面对杜继严的怀疑、质问、诘难,王莉不得不说自己曾经有过爱情,而自此,虽说两口子的关系没有破裂,但也没有了平常夫妻的甜甜蜜蜜。她曾经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一直咬住,后悔为什么要说出来,但已经无济于事,她想着说清楚,但这种事又怎能说清楚啊,无论怎么解释,在杜继严的眼里她都是被贴了标签的人。当然,在曾俊的眼里她也是贴了标签的人。 她曾经在夜深人静时一次次回忆,为什么曾俊不质问自己,他是一个很心细的人,那天发生的细节他肯定很清楚,肯定和自己一样记得清清楚楚,他为什么没有恼怒,为什么没有诘难自己。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杜继严的家里是有点社会关系,不然就凭他的出身和学历,他也不能到重要的职能部门工作,这也是冯翠华最看重的一点。去年,杜继严终于获得了提拔,不再是大头兵一个,而今天自己也获得提拔,这是两口子忍辱负重、努力苦干的结果,当然也和杜继严家的社会关系有关。 对曾俊的爱,王莉不亚于苏蓉芳,但苏蓉芳和王莉的区别在于,即使曾俊平平淡淡,苏蓉芳也能和他相伴终生,而毫无怨言。但王莉没有想到的是,曾俊从科长、副处长、处长、分厂厂长、副厂长、集团副总经理,直至独当一面,在棠邑担任了大型企业的一把手。曾俊一路走来,坦坦荡荡、轻轻松松,使得王莉的压力越来越大。假如自己就是坚持,就是说开了,就是要嫁给曾俊,那个在西越河边,曾俊挎着遛弯的女人肯定会是自己。 今天,自己终于也迈上了这至关重要的台阶,而原来扶持自己的社会关系也就只能这样了,下一步要怎么走,关键还要靠自己和杜继严,下一步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还是要打好经济战,算好经济账,想起来将来两个人的晋升,这个是少不了的,而且还最为关键。杜继严也有一定的能力、一定的头脑,下一步要发挥他所在单位的优势,赚钱就是硬道理。杜继严不是公务员,他有时间有机会搞到资金,做生意赚钱将是第一位的。 王莉的眼光看向老街方向,看着河岸看着河水,心里默念,曾俊,我翻盘的时刻终于来了,你会后悔没有追我,没有早点和我好,没有闹着到我家里来求着娶我,你会后悔你的自大自信,你的成功我也做到了,而且我一定要超过你,你会在后悔中度过余生。 王莉的嘴角有了笑意,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觉得自己的笑一定很灿烂。 王莉回到娘家,娘家人听说自然是欢天喜地,冯翠华更是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就是自己的坚持,就是自己的相逼,才有了王莉的今天,王家终于有人当官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吃过午饭,王莉没有去上班,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冯翠华放下碗筷就去了东头,急赶着向老朱媳妇、余家大娘传达喜讯。 下午,王莉早早回家,做好了饭等着杜继严,杜继严回来后,将自己的喜讯告诉杜继严,杜继严啪打开了一瓶酒,大喇喇地坐在了那里。 王莉看一眼杜继严说:“这才是个开始,这还早着呢,想想今后怎么办吧。” 杜继严喝一口酒:“怎么办,这还不好办,按照既定方针办,我这边贷款方便,我看着老李贩运煤炭不错,我也先试着从龙巩煤矿搞两船煤,顺着京杭运河运到无锡那边去,就做这个生意。” 王莉皱着眉头:“上来就是两船,这风险太大,资金太多吧。” 杜继严说:“老李跟我说好了,他的那个客户需求量太大,咱这边有好几个人跟人家供货的,我跟着老李走,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了,我和老李关系很好,资金也是一个渠道搞到的,绝对没问题。老李现在三天两头不上班,就忙着做生意,上下送礼打点得很好。我不要他那样,我还是照常上班,如果需要去南方的话就让我弟弟过去,我遥控指挥就行,实在不行我再过去。” 王莉听着,脑子里忽然想起了王诚,但又放下了念头,既然杜继严都想好了,肯定也和他弟弟说了,那就这样吧,谁都和自己的亲弟弟亲啊,这些年我对家里的帮助实在太少了。 王诚开着拖拉机回来,停下拖拉机,孙小红进屋去了,王诚看着两大堆稻谷愁绪满肠,不由得暗自神伤。如果按照刚刚粮站给的价格的话,再按照孙小红核算的各种成本、费用,这一季干下来,两口子辛辛苦苦,一点钱都挣不到,还不如在土产店面维持着啊。 孙小红从屋里出来,端了杯凉开水递给王诚,王诚一饮而尽,坐在粮场旁的一块石轱辘上默然不语。 王广福走过来,这一季下来他也黑了很多,但更显精神了,他看着王诚问道:“粮站的收购价格咋样,不理想?”孙小红低着头说:“刚刚拿了一口袋去问过了,他们给的价格太低了,我算了一下,刚刚够成本,这一季下来算是白干。” 王广福迟疑了一下说:“怎么能是白干啊,我这养鸡养鸭养鱼养羊,种了几百棵树,还收了不少杂粮,怎么着收益也超过两三千吧。这是咱们第一年干,这就不错了,这一季水稻,接着种小麦,小麦的成本就低了,用工也要少很多。” 一直在父母庇护下长大、生活,现在自己终于有了一块天地,原准备着大干一场,哪想到现实给了另外一种回报,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王诚看一眼父亲和妻子,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孙小红看着王诚说:“那,那我给赵娜娜打个电话吧,要不咱去找找曾峰。” 王诚叹了口气:“我哪有脸找人家啊,在学校里后来还玩得不错,回家后我就和人家断了来往,曾峰还是和杜斌、褚三军玩得好,我只忙着咱这边的生意了。这有事了找人家,这脸上也不好看啊,再说了,这边的粮站检验过给了价格,现在找人家不是要饭的吗,就是给人家要钱啊。” 王广福看着两个人,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不知道他们怎么说起了曾峰、赵娜娜。 孙小红皱着眉头:“我先去给赵娜娜打电话,先看看她怎么说,曾峰那里也错不了,我可是赵娜娜的同学加闺蜜,我的面子他两口子肯定给。”孙小红说着,转身回了房间。 王诚看着两大堆稻谷,心中焦急,又满怀着期望,这十几万斤水稻,要是每斤多给一分钱就是一千多元啊,唉,人家要是给的价格高了,自己又怎么回报人家,自己这就是讨饭的啊。 很快,孙小红出来了,喊着:“赵娜娜的电话打通了,我又打给了曾峰,他让我们带一口袋稻子去找他,他正在城东头的一处粮站收购点。” 王诚一愣,跳上了拖拉机,喊道:“爸,我们出去了,你看着家。” 孙小红也爬上拖拉机,王广福急忙扔了几把稻草到车厢:“慢着点,不急,坐在车厢里。” 王诚发动拖拉机,拖拉机突突冒着黑烟,飞快地开出了农场。 王广福看着远去的两人,也是心中感慨,没想到自己竟然和孩子又种起了地,更没有想到的是为了卖粮食竟然找到了曾家的二小子,这不是去求人家吗。王广福长长叹了口气,看着两大堆粮食又摇摇头。 这时,冯翠华骑着自行车,带着孙女来了,进来就喊着:“稻子还没卖,什么价啊,就咱这稻子,今年还不是大赚特赚啊。” 王广福接过孙女,回道:“两个人又出去了,粮站给的价格太低了。” 过了有一个小时,远远看见王诚开着拖拉机回来了,再往车上看去,除了孙小红外,还跟着两个人,那不是曾家的二小子吗,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媳妇,肯定是曾家的媳妇。王广福看一眼,急忙拉着冯翠华往屋里走,冯翠华咧着身子也进了屋。 两个人从窗户往外看过去,四个人下来拖拉机,围着粮堆转着,曾家二小子时不时抓一把稻子看看,又扬手撒出去,还扔了几颗到嘴里,又大口吐出来。 四个人来到房前的石桌石凳前,曾峰又打量一番,说道:“可以啊,王老二,你这不错啊,比你干土产强多了,场面很大啊,你这养鸡养鸭的也不喊我来品尝野味,一看你这垒的灶台,我就喜欢柴火地锅炖鸡炖鸭啊,当年上学的时候你就知道,你这混大发了,都忘了老同学的情谊了吧。” 王诚急忙说:“我这忙了一季,灶台垒好了,还没用过呢,天天忙得晕头转向。我混什么大发,哪能忘记同学的情谊。” 曾峰说道:“还没开始用啊,那好,我喊着杜斌、褚三军来,给你温锅。你这些年就是闷声发大财,把我们都忘了。” 王诚的脸红了:“二哥,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当初在学校里,可是你和娜娜跟我和小红牵的线,你俩可是我俩的媒人呢,你老弟为了生计天天奔波,怠慢了兄弟们,还望担待啊。” 曾峰哈哈一笑:“就知道你没有忘,不然也不会去找我,我也跟你说句不见外的话,也不是非要有事了才联系吧,你要是这几年和几个老弟兄多联系,咱的关系不就更深了吗。你放心吧,就你这十几万斤,也就是六七十吨,我给你包圆了,我今天就不给你说收购价格了,但你二哥给你吃个定心丸,保证比粮站给你的价格高。不为你的面子,小红妹子还在这里呢,你和小红妹子没好之前,她和娜娜天天在一起玩,她俩的关系可比你我深。” 王诚的脸更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怪我,你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小红,咱家收的苹果呢,快跟二哥、二嫂洗几个过来,今天晚饭就让他们在这里吃,就是铁锅炖公鸡,我没忘,二哥就爱吃铁锅炖。” 曾峰摆着手:“王老二,你就别来这现的了,今天我们就不在你这里吃饭了,明天就开始拉粮食,也就是一天的事,后天我喊着杜斌、褚三军,还有和你玩得好的那两个同学,你喊过来,哥几个给你庆丰收。你放心,我给你的价格保证给你裹过来你请客的花费。” 王诚拍着腿喊着:“我说,还是二哥,还是二哥江湖,你就䞍好吧,我保证后天弄得大大方方。” 曾峰看着周围说道:“兄弟,我看着你这地方,我也给你提点建议,明年你这水稻的品种还要换一下,你这小麦的品种我也不知道是啥,我也跟你提提建议,既要高产还要品种好才行。” 王广福、冯翠华隔着窗户听得清清楚楚,这曾家最调皮捣蛋的街滑子怎么这么大的口气,敢情二小子和小红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他给牵的线,他们原来玩得这么好,自己还阻挠过和曾家老二交往,没想到王诚和他们的交往那么深。看曾家二小子的口气,这就给王诚打了包票,那粮食的价格肯定错不了。 王诚抬头看见了窗口里的冯翠华,就喊着:“爸,妈,你们在房间干啥呢,出来吧,外面凉快。” 王广福、冯翠华都是心中一惊,互相看一眼,就走了出去,讪讪地站在门口。 曾峰看见二人,急忙站起来叫道:“王叔,冯姨,你们还好吧,娜娜,你怎么还坐着,快站起来,这是王叔、冯姨。” 赵娜娜急忙站起来,手里还拿着啃着的苹果:“王叔、冯姨,你们好。这苹果肯定是王叔种的吧,真好吃。” 王广福急忙回道:“这,这是原来的那个汪主任种的,今年收成不错。” 冯翠华站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既然在一条老街上,两家离得不远,也是经常见面,但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流里流气的曾家二小子,没想到如今已经是单位里管事的了,还一点不拘束地喊自己冯姨,看来是自己太放不开了。 冯翠华急忙摆着手:“你们坐,你们玩,我和你王叔在屋里还有事干呢。”说着,又回屋了,王广福也跟着进了屋。 曾峰坐下,对王诚说:“我记得这就是原来供销社的大仓库,还有几间厂房,也不知道干的啥,你可以包装一下,就叫什么农场,你自己再起个名字,我看还有不少荒废的土地,你就花钱叫辆推土机来,你再好好规划规划,这起码有一百五十亩好地啊。” 王诚倒着茶:“二哥,我好好想想,后天你可一定来,哥几个跟我提提建议,我也想着把这里搞好,就是思路受限,手上也缺资金。” 曾峰站起来说:“明天上午,我安排运粮车来,专拉粮食的车,一车能装十几吨,几车就跟你装完了,我再跟你弄个输送机来,那样装车就快了,就是装车的时候,你自己找人吧。明天一天一定要装完,你这堆在这里,水分还有,你晾晒都是个事,我拉走后直接烘干直接入仓了。今年上级主管局委托我收购五万吨呢,你这几十吨不算多。” 王诚大喜:“二哥,咱弟兄的情谊我就不多说了,后天也就忙完了,后天晚上你可早点来。” 曾峰、赵娜娜要走了,王广福从屋里出来,提着一袋子苹果,往车上扔,曾峰推脱着,但被王诚拉开了。 王诚开着拖拉机送曾峰、赵娜娜走了,孙小红也在车上陪着。 此刻的稻田地里,金黄的稻穗已被收割一空,只留下一排排整齐的稻茬。阳光下,那些稻茬呈现出淡淡的金属光泽,似乎在诉说着曾经的繁荣。一阵微风吹过,遗落的稻草随风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那是秋天的声音,是收获后的宁静。远处,几只麻雀在稻茬上跳跃嬉戏,它们时不时啄食掉落在地上的稻米,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在这片收割后的稻田地里,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宁静,连呼吸都变得轻松起来。 偶尔,田间传来农夫的吆喝声,那是一首古老的曲调,透着浓浓的乡情和岁月的沉淀。喊声在稻田上空回荡,与自然和谐共鸣,让人感到一种淳朴而深远的美。 夕阳西下,天边泛起了淡淡的红霞,余晖洒在稻田上,把一切都染成了温暖的金色。稻田地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那么美好,让人忘却尘世的喧嚣,只想沉醉在这片宁静的金色中。 棠邑是鱼米之乡,此刻的稻田是棠邑最常见的景色。 第五十七章 以粮为纲 秋日的下午,稻田地里一片宁静,阳光明媚洒落在收割后的稻茬上,金黄色的稻草随风轻轻摇曳。天空中,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仿佛是画家笔下的一幅画卷。微风拂过,稻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感受到一丝凉意和宁静。 稻田里,一群麻雀在稻草上跳跃,寻找着食物。它们时而飞到空中,时而在稻草上蹦跳,给这个宁静的稻田增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稻田的地头旁边,有几间房子,门前挂着一串串红辣椒,显得十分喜庆。屋旁边有一个菜园,里面种着各种蔬菜,鲜嫩的蔬菜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诱人。 这是一个美丽的秋天,阳光明媚,稻田宁静,人们在这里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和宁静。 曾峰、赵娜娜来后的第三天下午,王广福早早杀鸡宰鸭忙活起来,上午就摘了几袋子苹果放在树荫下。 冯翠华也是上午就来了,看着两大堆稻子已经被拉走,粮场里空空荡荡的,心里也有了点空,但还是对王广福说着:“你忙活啥啊,这二儿子、二儿媳妇还没有回来,还不知道给的啥价格呢,这晚上来几个人又是吃喝又是给东西的,这也要不少钱啊。” 王广福没有看她,低头还在忙活着:“我就看着曾家二小子行,人家就是给了粮站的收购价,人家昨天还派来车、拉来输送机,一天就给拉走了,这都省了不少心。还有曾家的二儿媳妇,你看是多好的一个小媳妇,听说她的爸爸也是领导,一看就知书达礼,你可别用老眼光看人家了。” 冯翠华哼了一声:“就那个苑莲英,你看她这几年坐在大门口,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都,不就是她大儿子当了厂长吗,不就是她小儿子考上军校了吗?咱家大闺女两口还都当官了呢,咱家梅子也考上了警官学院,你看我嘚瑟了吗?” 王广福一笑:“你没嘚瑟,你就是天天和老朱家、老余家的摆活,人家一听见你说你家两个闺女,人家就把话茬扯开了。” 冯翠华一脸得意:“那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的两个闺女那么争气啊,也不是说,在这条老街上,还有谁家的闺女比咱家的优秀啊。” 王广福回道:“西头的闺女,曾家的大儿媳妇,人家在医院里可是科主任了,老朱家、老余家,就这邻居,除了咱家外,谁家有个病啥的不是都找她吗,曾家的大儿媳妇可是为老曾家积德了,抓面子了。” 冯翠华鄙夷地一笑:“是官强似民,咱家两个当官的了,都管着一摊,王梅也是警官学院,毕业了就是警官,还是官,就是比曾家强。” 王广福转过身去说道:“你快去把地锅刷洗好,好好刷,多长时间都没用了,咱这苹果树枝炖的大红公鸡保证好吃。” 冯翠华看一眼路上,喊道:“二小子两口子来了,看那车开得太快了吧,从小稳稳当当的二小子,就被曾家的二小子给带坏了。” 王广福哑然失笑,洗把手,迎着拖拉机,看着。 王诚、孙小红停下拖拉机,从车上下来,王诚大声喊着:“爸妈,来啊,过来看看。”冯翠华急忙放下炊帚过来。 孙小红坐在小桌旁,从手里的布兜里掏出来一捆一捆的钱,分成了两堆,对围过来的老两口说道:“爸、妈,你们看看啊,这一大堆是咱的成本,这一小堆就是咱这一季节稻子挣的钱。” 王广福的手指着桌子上的钱,又缩了回去:“你,你不是前天就算好账了吗,你不是说刚好够本吗?” 孙小红洋洋得意:“这还是你二儿媳妇的功劳啊,我亲姐妹的老公,就是那个你们看不上眼的曾家老二,今天人家一把付清了昨天的粮款,人家给的价格比我和王诚去粮站问的价格每斤高出来五分钱啊。我咋有个这样的好闺蜜啊,幸亏这些年我没和赵娜娜断了联系,你看咱女儿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娜娜给买的,我也给她儿子买了衣服呢,哈哈哈,我太高兴了。” 冯翠华指指桌子上的钞票:“到底,到底这一季赚了多少啊,快说啊,急死人了。” 孙小红笑着说道:“妈,这一季稻子算下来,净赚七千多吧。下一季的麦子还找曾二哥卖,他打了包票,下季咱收的麦子他包圆了。麦子的成本又低,这一年下来还不要清赚两万元了。” 冯翠华几乎要流泪了:“还是我家二小子啊,当初转包门面,就想着来种地,这还走对了,这一年的收成赶上咱两年包门面赚的钱了,还不说你爸爸搞的这些养殖副业。” 孙小红笑着:“妈,你就是啥好事都想着你家儿子,往你家儿子脸上贴金,他前天从粮站回来差点哭了,这都是我有个好闺蜜,这都是曾二哥给我们的面子,这就是实实在在的,这七八千元就是人家的情分啊。” 王诚的眼里湿润了:“是的,就是赵娜娜,就是曾二哥,昨天拉粮食的时候都没有人验粮食,直接拉走了,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没想到结算的时候,曾二哥的手下直接给了这个价格,这肯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这弟兄太给力了,这就是最高价啊,最高等级。就咱这稻子,粮站给的价格还要让我再晾晒一次呢,晾晒一次就要损耗千斤以上,你说这里里外外曾二哥照顾了多少。” 孙小红看着王诚说:“今天晚上,他们几个过来吃饭,你要和曾二哥好好聊聊,怎么改进品种,他们收什么咱就种什么,他们可是粮食专家,曾二哥说就让咱种小麦、水稻,其它的都不种,还说帮着咱打造粮食示范产业园。我看,咱和曾二哥他们太疏远了,今后一定要搞好关系。” 王诚看一眼冯翠华,叹了口气:“曾家的弟兄三人在咱这老街上那都是人尖子啊,就曾二哥上的学最差,可他在粮储局抓的这块业务那也是呱呱叫,不服不行。” 冯翠华哼了一声:“那还是咱种出来的,你看你俩这一年忙的,都黑了都瘦了,你爹跟着也又黑又瘦。” 王诚笑起来:“我老爸可说了,他在这里不用在家听你唠叨了,他过得可快活了,咱在这里不用买鱼买肉买菜,粮食也敞开了吃不用买,这都省了不少钱,你俩的养老金就多给我哥点吧,他家两个孩子上学,正是花钱的时候。我们是脸黑了,但精神更好了,天天呼吸新鲜空气,吃的都是无污染的自家种的菜,这田园生活还不错呢。” 冯翠华擦着泪:“我这咋说呢,还是我二儿子,咋就这么懂事呢,还想着你哥,就是会说话。” 孙小红挽一把王诚:“你家二儿子能这样,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媳妇,二儿媳妇可从来没闹着给你们要过钱。” 冯翠华急忙说:“就是,就是,就是我二儿媳妇好,老街上有名的好儿媳妇,啥都给我买,就是会往我心坎上做事。” 孙小红过去挽着冯翠华:“妈,你也不要嫌你二儿媳妇说你,今天曾家老二两口子来,还有我们的几个老同学,我们吃啥喝啥给他们啥,你就别管了,今后咱这场子还要靠人场撑着,你也不能老是守着老观念,也要用新眼光看人,你看这一季的纯盈利那可都是曾家老二帮忙来的啊,他们再来的时候你可不能老是耷拉着脸了,搞得我们也显得尴尬。曾家二哥还说呢,让我们把这里搞搞,弄个农家乐,可以来采摘,可以来钓鱼,他说凡是同学们有公务招待时,就拉着客人来咱这里,他还说我爸围着锅台转了一辈子,一辈子给你做饭,做饭的水平在这老街上都是有名的,做的地锅肯定差不了。” 王广福低头一笑:“这曾家二小子还真会说话,不过,我这厨房的手艺也真不是吹的,我做了一辈子饭,要不然你们姐弟几个没有一个会做饭的,你姐姐做的饭猪狗都不愿意吃。” 王诚笑起来:“你最疼的还是你大闺女吧,家务事她啥都不会干,切个肉都是滚刀块,那拿起针来像拎着把抓钩一样,东搂一下,西抓一下的,云里雾里跑线啊。” 冯翠华哼了一声:“我大闺女啥家务都不会咋了,就是会当官,那就行,你看看老街上,谁家的闺女有我家的闺女好。” 王诚、孙小红笑起来:“快,看看该准备啥,今天晚上可要好好招待,也算是咱家的农家乐开张了。” 四点,曾峰、赵娜娜、杜斌、杜斌的媳妇美华来了。陆续,褚三军、陈伟也都带着自家的媳妇来了。 褚三军放下摩托车就叫着:“王老二,你这场面很大啊。二哥跟我打电话,让我一定要过来,还一定要带着媳妇,今天我们要不醉不休。” 曾峰站起来,喊着几人,顺着道路往地的中间走去,几个人一边走着,一边指指点点说着。 过了有半个小时,几个人回来坐在一起,王诚倒茶,一脸的诚恳:“哥几个,我在这里先陪不是了,我这都沦落到这里种地了,回到解放前了,没脸见几个弟兄们。” 杜斌哈哈一笑:“看你说的什么话啊,我们什么时候都是弟兄,自初中就是同学就是弟兄吧。” 曾峰喝了口茶,笑着:“这都十几年了,初中的事忘不了,职工中专的事也忘不了,这情谊咋能忘了呢。” 孙小红笑着说:“二哥,我可听说你从初中就欺负王诚呢,他被你揍得满地找牙,都是遛着墙根走。” 赵娜娜手里举着苹果:“所以,曾峰也不好意思了,他为了表示歉意,就给王诚介绍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这美人天天伺候着王诚,这就是王诚的命。” 曾峰说道:“说笑是说笑,咱还要办正事,你这里总共有近二百亩的地,你还真要好好规划,别搞花里胡哨的,这种一点,那搞几亩,除了王叔的养殖种植外,一定要抓好主业,我给你的只是建议,今后每年收购你还是找我,但我也不能一直给你法外照顾,你要自己做好,不管是哪一级领导来,不管是谁来收粮食,那首先你自己要做好,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诚、孙小红频频点着头,褚三军说道:“王老二,你和小红好好规划一下,下周我从我们建委给你调个推土机来,把你这里好好整治整治,你给加油,跟司机弄条烟,管他几天的吃喝就行,这都不是事。”王诚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 陈伟抽着烟说:“我跟你说过,大家原来都知道这里是供销社的仓库,不知道的以为就是农村的地,你就在大门口立两块牌子,就叫阳南红农场,在阳南湖的南面,再主打一个主旋律,怀旧的主题,把你的经营项目写上去,这里很快就能火起来。我看着大爷的养殖种植不少啊,就这就能吸引人来。” 曾峰看着王诚、孙小红说:“不瞒你们说,为了支持大的种植户,我这里有国家的扶持政策,你们要是资金短缺的话,可以给我说,我这里有专项扶持资金,几乎没有利息,我可以联系贷款给你们,反正你们也贷款不多,也就是几万元的事,我可以跟你们打包票。但我也有言在先,这只能用于主粮的种植,专款专用。我看,你可以轻轻松松再整治三十亩耕地,这都是熟地,贷点款利息很少,对你来说可是一劳永逸,三十亩地的收益又是你的纯利。不要忘了,棠邑县是全国着名的鱼米之乡,棠邑一直是种粮大县,是国家的粮食种植基地,保农田保粮食这既是保百姓的饭碗,也是国家画的一条红线,你这开发土地三十亩,乡镇、县里的领导还不高兴得很,谁不支持你谁不贷给你款,我直接拉着你去找县长,县长抓工业不假,可对农业那也是非常重视。刚刚开过的县人大会议形成的决议,再次强烈重申了农业在棠邑的重要地位,还是要以粮为纲。” 孙小红叫起来:“二哥,这可咋说呢,来吧,咱上桌吧,边吃边聊,今后从这里路过,谁要是不过来找我俩吃饭,我可饶不了谁。没想到,我们这种地还为县长助力了呢。” 一旁的冯翠华一直伸着耳朵听着,唉,这帮混小子都长大了,原来就是溜溜呵呵,怎么现在都干人事了呢,就二小子的这块地,大儿子、大闺女可都一点忙都没帮上啊,还就是二儿子的同学、朋友,看那个曾家二小子的样子,就是这帮人的头啊,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不只是帮着卖了稻子,还拉着几个人出主意,还要给低息贷款,看来混得也不差啊。唉,自己也老了,孩子的事还是孩子自己拿主意吧,自己就看看孙子孙女,享受天伦之乐了。 吃完喝完,曾峰几个人走了,王广福过来要收拾桌子,孙小红急忙喊着:“爸,你怎么还陪着,你就休息去吧,明天再收拾,你也忙了一天了。” 王广福脸上堆着笑:“我也跟着高兴,回家也睡不着,拾拾掇掇惯了。” 王诚拉一把椅子说道:“爸,你过来歇着,我也睡不着,咱爷仨说说话,我没喝多,就是高兴。” 孙小红说:“明天我就去找曾二哥,咱以扩大冬小麦种植的的名义贷款五万元吧,再整理出来三十亩地。” 王广福坐在椅子上,问道:“从你爷爷那辈子起,咱家可从来没有贷过款,没有和谁借过钱啊,这贷款这么大,有没有风险啊。” 孙小红说:“爸,你忘了你二儿媳妇是干什么的了,我可是干了多年的会计,这点账我还是算得清的,再说了,曾二哥说,就是种粮扶持资金,几乎没有利息,贷出来款存在银行都划算。再有你老人家看着,我们也不会乱花,全把钱花在整治这三十亩土地上,再就是准备点化肥钱,看看再添置什么农机具。” 王广福叹口气说:“你爷爷,你老爷爷,咱祖辈就是农民,可是咱那时候是地无三拢啊,为了吃饱饭,都是跟人打短工扛长工,没想到我家二儿子要种二百亩地了,这可是旧社会的大地主啊。” 王诚接道:“爸,明天你到我舅舅家去,这一季他跟咱没白没黑地干,出力不少,再近的关系也不能都是照着情面来,你去给我舅舅送一千元钱,这就是他的工钱,他帮的忙另外算,他还是我舅舅,这是我和小红商量好的。” 王广福一惊:“这,这给你舅舅一千元,太多了吧,这不和旧社会一样了吗,你舅舅变成跟你打短工了。” 小红接道:“一码是一码,明年咱这里还需要人,谁跟咱干咱都要记清楚,亲戚也不能亏着,不是咱赚钱不赚钱的事,咱不赚钱也要给人家工钱,我和王诚一直想着这事呢,你就不要说别的了,钱我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你就去我舅舅家,这边很快就要推土机上来了,让我舅舅过来看着点,我舅舅可是种地的好把式,他是咱家的种粮顾问,咱可不能让他吃亏。” 屋里,躺在床上的冯翠华听到门外几个人的对话,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我这儿子儿媳,咋这么懂事啊,这王家的祖坟看来是冒青烟了啊。 第五十八章 再添新仇 国庆节回来两天,曾杰要归队了,早晨,朱曼迪到汽车站送他。 曾杰买了汽车票,和朱曼迪靠着拥抱一下,和朱曼迪打着招呼要上车,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但也没有在意,就登上了长途汽车。 曾杰坐在座位上,隔着窗户和朱曼迪招手,这时上来了一个人,示意曾杰往里挪挪座位。曾杰看来人,穿着一件长款风衣、系着围巾、带着大大的墨镜,还戴着一顶帽子,脸上捂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一点脸色。 曾俊恍惚间好像觉得这就是刚才在车下看见的熟悉的人影,看样子是个年轻女士,也就没有多看,和朱曼迪打着招呼,车就慢慢开了。 车子平稳地驶上宽阔的马路,越来越快了。曾杰看着车窗外,深秋的田野上,金黄色的稻穗已经收割完成,留下一片片空旷的田野。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马路两旁,是高大的杨树,树干挺拔粗壮,枝叶茂盛,树叶已经由绿转黄,逐渐变枯。树冠上的枝叶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随着季节的变化,杨树的叶子逐渐减少,颜色也由黄色转成橙色,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杨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棵棵向车后倒去。深秋的田野风光让人感到宁静而祥和,让人心旷神怡,仿佛远离了世间的喧嚣与繁忙。 来家这两天,就是自己挤出来的,家人聚会,同学聚会,和朱曼迪在一起,上车后,随着车辆的颠簸,不觉一阵疲倦袭来,竟昏昏沉沉睡起来。 忽然一声汽车喇叭声,曾杰惊醒了,看看前方,看看手表,咦,旁边坐的那女人好像也睡着了,头竟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曾杰挺了挺身子,那女人还是没醒,头还靠在自己身上,曾杰只有无奈地笑笑,就随她去,好在也不会多久。 曾杰看着窗外,忽然一股女人的气味钻进了鼻孔,这个气味怎么那么熟悉,曾杰低头看着,看见了年轻女人绞在一起的白皙的手,忽然就坐直了身子,不用再看脸了,就看这双手,这双自己非常熟悉的手,牵了六年的手,曾杰就知道她是谁了,她竟然跟着来了,唉,看来这一劫躲不过去了。 曾杰看着那熟悉的身子,隔着口罩看着熟悉的脸,不由心中一紧,墨镜的缝隙中,那女人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慢慢睁开了眼睛,但还是没有摘下眼镜,修长洁白的右手一下就抓住了曾杰的手,一下就十指相扣,和曾杰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曾杰的心中一阵恍惚,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温柔,还是那么亲切,她就是和自己相恋了六年的王梅,她今天是乘上车来和自己算账的,学院毕业的专业人员乔装打扮上车,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骗过曾杰的眼。 王梅摘掉墨镜,杏眼圆睁,恨恨地看着曾杰。王梅没有说话,但曾杰看到王梅红润的嘴唇在哆嗦着,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王梅就是老王家的闺女,老王家的闺女就是俊,王梅除了俊以外,多年的职业养成使她脸上有了飒飒之气,她的个子比王莉更高,脸庞比王莉更显端庄大气。 曾杰看看前后,紧紧握着王梅的手,晃了晃,示意她不要说话,王梅没有再说话,头一歪又靠在了曾杰的肩膀上。曾杰没有动,看着王梅的脸庞,就是这个王梅,靠着自己肩膀的姿势,是那么的自然随意,自己上军校,王梅上警院,两个人开学放假都是这样来回,四年里来回许多次,每次都是甜甜蜜蜜的,而今天却成了另外的样子。王梅没有说话,没有哭泣,但眼泪默默流了下来,曾杰急忙掏出手帕给她擦脸,这张脸还是那么清俊,还是那样白皙,还是那样动人,往常在车上多少次亲着,可今天却不一样了。 路上,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像情侣一样,一直到泉南长途汽车站下车,曾杰没有回营,打个电话续假,然后打出租车来到大明湖景区。 曾杰很熟练地来到游船租赁区,拿出证件、押金,租了一条脚踩的小船,两个人踩着向湖中荡去,两个人曾经一起来过这里几次,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深秋的大明湖,天空湛蓝,云朵如棉絮般飘散,阳光洒在湖面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点,透出一股清新的气息。湖边的柳树已经换上了金黄色的外衣,随风轻轻摇曳,在欢迎着游客的到来,湖面上的游船一条条缓缓驶过,划出一道道优雅的波纹。湖边的小路铺着青石板,石板间生长着青苔,青石板旁是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湖畔的楼阁和柳树静静地伫立,与日光交相辉映,流光溢彩,犹如人间仙境。 曾杰和王梅蹬着船,微风拂过湖面,湖面上涟漪起伏,微风吹过,掠过王梅的脸,王梅没有说话但眼泪又流了下来。 两个人不再踩船,船在湖水中飘荡着,曾杰看着清凌凌的湖水说道:“看你的样子,挺好的吧,还是那么俏还是那么美。”王梅呸了一口:“滚一边去,你这是撩拨我吗,你不是有朱曼迪吗?”曾杰苦笑一声:“是的,你看见了,她到车站送我,你看我那家属还不错吧,深情款款的。”王梅答道:“你还要点脸不,你不知道什么是丢人啊,你祸害人家干什么?”曾杰蹬了一下脚说道:“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这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我是一本正经地处对象,我和她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丢什么人,我祸害谁啊?”王梅的泪又流出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说和我散就和我散啊,我就是不和你散。” 曾杰停止了蹬动:“我当不了你的家,我还能当不了自己的家,我就是和你散,你心里没数吗?”王梅红红的眼睛看着曾杰说:“我就是心里没数,我和别人怎么了,你就是胡说八道,你就是瞎了眼,你就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蒙蔽了眼,你就是冤枉我,这么些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啥事一冲动,就啥啥啥,一点不用脑子,一点不听我解释。”曾杰说:“我听你解释了,你解释了又有什么用?你解释不清楚啊。你和张敏的事,还要解释吗?自从毕业以后,他就一直追你,不只是在局里面追你,还经常追到你家里去,经常在你家里吃饭,你妈妈在老街上对人说,张敏就是你对象,人家家里可不一般,他爸爸是县里的领导,马上马就要结婚了。”王梅的声音提高了:“他跟着我到家里去,我能怎么办?他提着东西放在那里就走,我能怎么办?到吃饭的点了,他坐在那里就吃,我能怎么办?我撵他,他不走,我能怎么办?我和家里说得清清楚楚,我和张敏就是同事关系,我怎么会看上他。”曾杰一笑:“算了吧,你妈妈在街上可不是这样说的,她张口就是俺二妮家。”王梅说:“就那话你也能听,我这唯一的当事人承认了吗?”曾杰叹了口气:“你承认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整个老街上都记得,你妈妈当年为了给你姐找对象立下了五个条件,你妈妈喝了几次药逼你姐姐,到现在你妈妈还在街头炫耀,我当年怎么怎么样,还是我逼的我闺女,要不是我,闺女也走不到这一步,这都当上乡长了。”王梅嘁了一声:“就我姐那样的,她就是软弱,我妈拿的农药瓶子,那就是兑了水的,那就是一个笑话,换了我,你爱喝你就喝,你喝了我给你拉到医院去,医院都是使了劲地灌,灌上两次就不喝了,我家里还能管得了我,我早就跟家里人说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曾杰回道:“你妈和我爸的旧闻,老街上的人都知道,你姐又是那样,你家是什么样的就不多说了吧,我是惹不起躲得起。再说了,你和张敏在一个办公室,耳鬓厮磨,如影相随,早有人跟我说你和他走到一起了,那一次我回来,你说你太累了回家休息,我还是有先见之明啊,我竟然跑到了你们局里,我看见你和张敏在一个办公室,他搂着你聊得热乎着呢。”王梅眨巴着眼睛:“你放屁,我的工作性质就是那样,就你说的那次是他们打电话找我,我又回到了局里,我是和他紧急讨论案情,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怎么就你看见搂着我了。”曾杰哼了一声:“这还是刚刚你和我见了面,我还在棠邑,你就和他两个人在办公室热乎。樊永早就跟我说了,你和张敏早就好了,天天成双出对。”王梅捶了曾杰一拳:“就那个樊永,你还不知道他,从高二他就追求我,我跟你说过,他知道你和我肯定有什么关系,他这就是离间计,你怎么一点不动脑子。” 曾杰笑起来:“我怎么不动脑子,你知道樊永的舅舅在大市局里,你对他早动心了,不是原来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了。”王梅叫起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正儿八经的本科,我是堂堂正正的学院毕业,我分到棠邑县那也是沉到最底了,我还不是想着你。我就是要凭着自己的能力干出来,我不会逢迎巴结、仰人鼻息。”曾杰看一眼王梅:“是我眼拙吗,不是的,老街东头的人都知道你姐你姐夫的底细,你妈可是把他们结交的什么人物、昨天陪着什么人在一起吃饭,那都要在那里炫耀啊,你会变性吗?哼,你不会,你和她们一样。”王梅流着泪:“你别血口喷人、捕风捉影。”曾杰叹了口气:“那天我在家,我大嫂说起,怎么王梅和那个樊什么好了,昨天王梅到我们妇科来检查,樊什么的都跟着,看起来是小两口的关系啊。”王梅的眼里流着泪:“你,你,我这就回去和大嫂对质去,我啥时候和樊永一起去过妇科,你就是胡说八道,就是找借口和我散。”曾杰哼了一声:“我大嫂的话我是绝对信,她绝对不会说错。”王梅皱着眉头想着,忽然叫起来,然后捶着曾杰:“你就不是个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去那里吗,你回来了几天,天天缠着我,天天死命地要我,你走了,我感觉底下有异样,我就去医院检查,我哪能想到在医院碰到樊永,那个熊人充好人,坐在那里陪着我,也是个不要脸的货,我看病他要陪着我,我等了一会,扭身就回去了,我就没再看病。”曾杰冷笑着:“樊永赶得真巧啊,看来是我冤枉你了,是樊永追踪你到了医院,赶快过去做护花使者。你还真能为你自己辩护,就咱同学圈里,都知道你和他现在好了,他不是逢人就说吗,说搂着你真爽。”王梅哭泣着说:“那就是个无底线的人,为了追求我无所不用其极,经常跟踪我。算了,我也不解释了,我不会和樊永好,我也不会嫁给张敏,我就要嫁给你。” 曾杰冷冷地说道:“当初我分配到郊区,你就叫着不好,我这调到参谋处了,你反过头来又找我了,我不会和脚踩几条船的人纠缠了,都放手吧,别人介绍了朱曼迪,她就比咱们晚一届,现在实验中学当老师,见了几次面就觉得不错,准备过年回来就定亲。还能怎么样呢,你也好自为之,别管找谁,年纪也不小了,总要成个家吧,咱俩不是最合适的,你这堂堂正正的学院毕业、专业对口,肯定前途无量,我在队上过几年还不是朱曼迪就跟着我去了,这也是最好的结局。” 王梅叫起来:“你别净想着好事,我不会让你得逞,你从高三就亲我,你亲了我多少年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我为你无怨无悔,你反而轻信别人,你自己就是个瞎子看不清,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信你能放下。”曾杰唉了一声:“这有什么放不下的,当年,你妈和我老爸都开始商量婚事了,结果你妈放下了,嫁给了你爸;听说你姐也和谁热火朝天地谈恋爱,你姐也放下了,我相信你也能放下。” 忽然,王梅笑起来:“我总算是明白了,你这是为老曾家报仇来了,你把我甩了,你抛弃了我,你调到参谋处了,你有新欢了,你要开始新的生活。”曾杰看着王梅:“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为曾家报仇了,下次回家我就在老街上说给大家听,我睡了王梅几年,我不要她了,她啥也不是,她连个饭都不会做,我就是把王梅甩了。”王梅疯狂地打着曾杰:“你现在就回去,你现在就站在老街上说去,我和你一起去说,呜呜。”曾杰冷冷一笑:“我和我爸妈点过我和你的事,两位老人家没有说话,那还不是就默认了,到现在了,你跟你爸妈说了吗?你没说,就是这个样子。”王梅捶着曾杰:“你个不要脸的,还没有等到我说,你就要和我散,你就见了朱曼迪,你根本不给我时间。”曾杰抱着王梅,王梅也抱着曾杰,两个人抱在一起亲了起来。 不觉间夜幕来临,大明湖的夜晚湖面如镜,月光如洗,湖边的柳树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湖面上漂浮着几只小船,它们在湖面上缓缓前行,船上的游客们或谈笑风生,或默默静坐,享受着湖夜的宁静与美好。远处,湖边的路灯散发着温暖的光,为夜晚的大明湖增添了一份温馨的氛围。远处的超然楼,楼阁高耸,飞檐翘角,画栋雕梁,气势雄伟,整个被彩灯笼罩着,燃亮了一大片天空。大明湖的夜晚,是一个让人陶醉的美丽的地方。 湖中央的一条船上,曾杰和王莉紧紧搂在一起,亲吻着。王莉搂着曾杰,不顾一切地亲吻着、捶打着、抽泣着、低声絮语着。 两人终于交了船,上了岸,曾杰要赶回去,被王梅紧紧拉着。两个人街上吃点饭,王梅拉着曾杰,来到附近一个宾馆住下,两个人进屋就搂着倒在了那里。 宾馆依山而建,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静谧的山林之中,古木参天,枝繁叶茂。隔着窗帘看过去,林间小径上,斑驳的光影点点晃动,随着树梢的摇曳而不断变换着位置。偶尔,一两声鸟鸣打破夜的宁静,却又很快被夜风带来的阵阵松涛声所取代。远处,朦胧的山影在月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像是沉睡中的巨兽。微风吹过,带起阵阵芳香,那是野花在夜晚释放出的幽香,与湿润的泥土气息在一起,透出一股原始而神秘的气息。天空中,月亮如同悬挂在夜幕中的玉盘,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偶尔,几朵云彩掠过月亮,留下一道道如水墨画般的痕迹。。小溪在月光下发出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在诉说着爱情的故事。树梢的顶处,有鸟巢悬挂,在这如诗如画的夜晚,一切都显得静谧而深邃,在这宁静的夜晚中,鸟儿也在静静地守护着它们的小家吧。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沉睡,只有月光在静静流淌,将这片小山装点成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王梅搂着曾杰,黑暗里眼睛亮闪闪地发着光:“你说,你要那个朱曼迪,你图她什么啊,我是要个头有个头,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这脱了衣服你熟悉的几个地方,哪个地方不比她好。” 曾杰亲着王梅,又是一阵沉迷:“你这脸蛋再好,身材再好,我也顾不过来了,你还是找你自己的归宿去吧,朱曼迪眼泪巴巴地等着我呢。”王梅拧着曾杰:“上手了吗,你是啥饭都吃,不嫌饭啊,就她怎么和我比,你吃惯了大鱼大肉,你去吃糠咽菜能咽下去?”曾杰摇摇头:“这才认识几天,我下什么手。”王梅幽幽地说:“这么说你现在还是属于我,今晚我非咬死你不可。”曾杰笑着推着她:“你要是再去医院妇科,别让我大嫂看见你。”王梅仰着脸:“我就要她看见,我直接去找她,我就说是曾杰那个不要脸的把我弄成这样的。”曾杰点点头:“你和你姐姐真不一样,你果然开朗大方、敢爱敢恨啊。”王梅接道:“我就是敢爱敢恨,我就是爱你,我就是不和别人结婚,我就是等着你,你结婚了我就等着你离婚,我就是要和你死磕到底,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一辈子心里不好受,因为你爱我,你迷恋我,你永远忘不了我。你看你亲我的下流样,幸亏你光着身子,没穿正装。”曾杰答道:“你不也没穿正装,你也是光溜溜的。唉,老曾家和老王家不但没有化解仇恨,这是又添新仇啊,两个仇人光着身子纠缠在了一起。”王梅不再说话,翻身趴在曾杰身上。 窗外,一大片云彩飘来,遮住了月光,室内沉浸在了黑暗中。 第二天早晨,曾杰起来,只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写: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第五十九章 凄凄寒露 上午十点,曾俊从车间回到办公室,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财务报表,前三个季度的经济指标完成的还算可以,还有最后一个季度,最忙的季节已经过去,看来今年集团公司下达的经济指标完全可以全面完成。 曾俊看着窗外,心中想着袁培锐打来的电话,这一次袁培锐再一次要曾俊准备二百万元,调拨给集团公司。曾俊想起这几年,说是棠邑厂独立核算、自负盈亏,但断断续续集团公司从这边已经抽调了近千万元资金,集团公司就是个抽水机,而棠邑分厂就是个蓄水池,不断地从这里抽水,集团公司那帮人的费用几乎都从棠邑分厂出了。不管是收编的那几个分厂,还是从棠邑搬走的一千多人的中心厂,都是资金短缺、入不敷出,都处于苟延残喘的地步。在集团公司,曾俊私底下曾经跟袁培锐建议,提出丢车保帅、断臂求生,提议把那几个兼并的分厂破产重组。袁培锐说,跟市委市政府领导汇报过,但被否决了。曾俊知道,那几个厂早就处于半停产状态,而职工的养老保险、医疗费用,管理人员的费用,工厂的一般运营费用还要继续支付,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这些费用的支出是越来越多,企业越来越步履艰难。中心厂的人也有车间活不多的,就经常回到棠邑家里,做点小买卖、做个兼职的也越来越多,还有一些人竟然来到棠邑厂,要回来上班,都被门卫挡了回去。 窗外,秋风一阵紧似一阵,法桐树上大大的黄叶不断地飘落而下,看地下已经是铺满了落叶,混合着绵绵秋雨,已是满眼萧杀。 曾俊看着窗外,想起来昨天去集团公司开会,会后几个人聊的话题,市里机械系统的许多企业,和集团公司一样,日子都不好过。虽然,棠邑分厂的日子还算不错,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曾俊的心里忽然就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还有最后一个季度,还准备着今年过年的时候能有个好年过,这要是凭空抽走二百万元,资金就紧张了,就不能想其他的了,幸亏自己刚刚兑现了管理层的绩效奖金。原本,根据分厂承包方案,管理层绩效奖金是要按照年度核算并发放的,曾俊向袁培锐及集团财务处提报了申请,这两年都是提前一个季度发放,就是先核算九个月的,以免到年底的时候资金紧张,拿不出钱来。集团公司也没办法,经常给棠邑厂要钱,棠邑厂的钱被无理由抽走,棠邑厂这点要求也没办法拒绝,反正棠邑厂有钱。 曾俊抓起电话,问主管会计,主管会计说昨天已经全部发放完毕,曾俊的绩效奖金也打到了他自己的银行卡里。 曾俊说道:“好,那就好,把第四季度的资金计划报给我,务必详实细致。”主管会计答道:“我们正在做着,很快就做好,正准备把账户的资金都投到生产材料上,突击前两个月,最后一个月就松闲了,更利于统筹兼顾。” 曾俊喝了口茶,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张胜海进来了,身后跟着五六个人,曾俊站起来握着张胜海的说:“张总,你怎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张胜海向身后的人介绍道:“这是红象集团副总经理兼棠邑分公司总经理曾俊,这位是市国资局的邱主任,这位是……” 袁培锐在集团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总经理一肩挑后,任命了技术出身的张胜海为集团公司第一副总经理,今天就是他带着几个人来到棠邑厂,看来他对来的几个人也不熟悉。 那几位急忙自我介绍着,有市经委的、市发改委的、市审计局的,几个人坐下,很快办公室助理员倒上茶水,走了出去。 邱主任看看张胜海,看看曾俊,说:“曾总,我们几人是受市委市政府的委托,来到红象集团棠邑分公司,市委市政府已经分派三个工作组,分别赶赴红象集团本部、红象集团中心厂、红象集团棠邑分厂,今天就由红象集团副总经理孙胜海带领我们来到红象集团棠邑分厂,现在我宣布:根据市委市政府联席会议精神,红象集团及下属各分公司、各分厂进入企业破产阶段,自宣布之时,所有的企业领导人、企业干部一律就地免职,员工一律马上离厂,企业进入破产重组阶段。请张副总经理、曾副总经理配合我们工作组做好破产重组工作。宣布完毕。” 曾俊看看邱主任,看看张胜海,来不及思索,如坠梦中,只看见张胜海对着曾俊点了点头。张胜海说:“今天早晨刚上班,工作组的人就到了集团公司,一路人员是市国资局局长带队去和袁总谈话,我被拉来一起赶到这里,也是在路上,邱主任向我传达了市委市政府的指示,我到现在还晕晕乎乎。” 邱主任看着二人说:“张总,你和曾总先碰个头,十一点召集全厂中层干部开会。我们先到你们的会议室等着。” 曾俊打电话叫来办公室助理员,一行人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张胜海。 曾俊似笑非笑:“我这怎么跟做梦一样,其它几个厂我不知道,可棠邑分厂你让它破产,匪夷所思啊,我这边可是生产、销售两旺啊。” 孙胜海说:“他们说红象集团公司是整体破产,不是各个击破,而是全部一刀切,连根拔起。” 曾俊问道:“张总,怎么一点消息没有啊,这太突然了。”说着,抓起了电话,打给财务主管会计张桐:“张会计,你在办公室不要动,马上派小齐把临时账户上的二百万元冻结,快,不要和任何人说。”曾俊说完,挂断了电话。 张胜海惊呆了:“你,你这还有临时账户,你这临时账户上这么多钱,你这是违规转移资金。工作组的人开完会就会到财务科去,肯定会封锁账户,这么多资金能看不出来?” 曾俊叹了口气:“我们是干什么的啊,我们和袁总可是技术出身,做技术处理还不是小菜一碟。” 张胜海咋巴了一下嘴:“那我不管,我不管你怎么操作,我这手里还有几千元的单据你要跟我处理掉,反正你又不会贪污。我怎么想起来跟着袁总去了阜宁呢,你这连续几年的绩效奖金拿得让我真是眼红,昨天晚上张立军跟我打电话,说是他拿到了今年三万元的管理团队奖,你怎么又是早走了一步啊。” 曾俊一笑:“你忘了,上次我们集团公司的账户不是被封了吗,从那时起我就算是未雨绸缪吧,万一他看到集团公司没有钱,他跑到棠邑封账户怎么办,我也就安排财务多开了个方便之门,以备不时之需,有几个大客户的货款先打到临时账户,需要的时候我再划转,这不是刚好临时账户上有二百多万元吗。” 张胜海靠了一声:“我说怎么袁总安排你做集团公司总经理你都不干,那时我是心甘情愿给你做副手的,你是我们技术团队里的佼佼者,我这更服气袁总当时的安排了,我更服气的是你,你带着老厂的人不断开发新产品开发新市场,不断往集团公司输血,我们拿的工资都是老厂的,我们是真汗颜啊。” 曾俊摇摇头:“你说什么呢,你这集团公司的第一副总经理,走到哪里都是耀武扬威,也算是风光一时。我这边不只是现有产品现有市场,我还搞了技术储备,还有几个新产品马上就要投向市场,我还是希望能保留棠邑厂,袁总肯定要退休了,你可一直是我的老领导,你回来做党总支书记兼总工程师吧,我就不把总经理的职位让给你了。哈哈。” 张胜海皱着眉头:“你可别乐观,路上跟我说的是全部破产,一个厂都不留,看来棠邑厂也保不住。” 曾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喝着茶,呸一声吐了口茶叶。 十一点,曾俊和张胜海来到会议室,会议室里除了市里来的人,曾俊赫然发现还来了几个县里的人,看来都是统一布置安排的。 十二点,要下班了,厂大门紧闭着,都是等着下班吃饭、回家的人,这时,办公楼上的喇叭声响了起来,听声音就是邱主任,邱主任通报着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的决议,在短暂的骚动后,人员忽然间向车间、仓库、办公楼跑去。曾俊和孙胜海在会议室里听着整个的办公楼里热闹起来,全是跑来跑去的人。 一个小时后,办公楼上渐渐平静了,变得寂静无声,孙胜海看着曾俊,打起张北顺的手机。正像棠邑厂一样,市工作组进驻了红象集团,封锁了集团财务处,大门口也增派了市里派来的门卫。 这时,邱主任进来了,对曾俊、张胜海说道:“孙总、曾总,根据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的统一安排,红象集团及所属分厂、分公司的中高层领导一律就地免职,你们也可以回家了,请你们务必保持电话畅通,随时来厂,随时接受工作组的询问,时间约为一个月。” 孙胜海的脸苍白,曾俊拉了他一把:“走吧,孙总,我送你回家。” 曾俊下楼,和孙胜海一起来到楼下,打起司机刘志的手机:“小刘,到公司门前路东二百米处等着我,不要到公司来,就在畜牧局门口等着我。” 两个人站在楼下,看着厂区,也是百感交集,孙胜海忍不住泪水涟涟。 曾俊忍不住,顺着厂区走着。秋风萧瑟中,工厂的烟囱不再冒出腾腾烟雾,昔日机器轰鸣的场景断然不见车间的大门紧闭,铁皮招牌在风中摇摇欲坠,像是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今日的凄凉。片片落叶从门前滑过,它们曾经是车间里忙碌的见证,如今只能静静地躺在冷清的地面上。 凄凄寒露覆盖了停泊已久的生产线,金属表面的油渍,映照出天空的阴霾。厂里的工人们曾是这里的主人,他们的笑语和汗水忽然间消散在了空气中,如今只留下空旷的厂房和回荡的脚步声。无人问津的办公室里,文件和纸张散乱一地,那是匆匆离去时的痕迹。 工厂四周的草地上,野草无情地占据了原本整洁的园艺,昨日还显得欣欣向荣,今日则杂乱无章地伸向半空中,它们似乎在嘲笑着这片曾经繁忙的土地。一棵棵树木在寒风中颤抖,树叶早已经失去往日的翠绿,变成了枯黄,随风飘散。 铸件库的大门是敞开着的,一辆锈迹斑斑的推车被遗弃在杂草丛生的小径上,成排的铸件黑乎乎的,铁锈斑斑,就像是被遗忘的时间,静止在这不为人知的瞬间。 曾俊转身回望,曾经热闹的工厂现在只剩下无声的寂静,秋天的凄凄寒露见证了它的辉煌与衰败。满眼看到的一切,都不是昨日的样子了,没有了人,就没有了曾经的生机和活力。 曾俊和孙胜海再次回到办公楼下,迎面碰到了张立军、曲丽丽、王健道,曲丽丽看见曾俊,立刻泪水盈满了眼眶。 曾俊看向一边:“你们怎么没走,还在这里干什么?” 王健道说:“我们一直在等你,这车间里有几批活马上就出来了,还有付款的急等发货,这可怎么办啊?” 曾俊说:“我们已经就地免职了,你和张立军去找一下驻厂工作组吧,看看怎么办,有几项只剩扫尾工作的,发货就能来款,还是向工作组申请一下,留几个人干完,把货发走,这几项货款回来也没有问题,你们去找一下工作组。” 曲丽丽拦着曾俊:“曾总,你们这是去哪里,我们也跟着去。” 曾俊苦笑着:“我和孙总去集团公司,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曲丽丽躲开身子:“曾总,我们三个商量好了,我们不管破产不破产,你到哪里,我们就跟你到哪里,你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王健道说:“这到中午了,下午肯定会有工人围到厂里来,上午就有几个老员工在厂大门哭起来了,坐在地上哭,你们就快走吧。” 第六十章 覆巢之下 一个小时后,三个人来到红象集团附近。小刘在外边停好车,三个人来到大门口,在和门卫交涉后进到集团公司院内,曾俊拨通了袁培锐的手机,袁培锐没有在他的办公室,他在隔壁的小会议室内。曾俊一摆手,小刘走了。 曾俊、孙胜海来到小会议室,曾俊看一眼袁培锐,叹了口气:“我实在没想到,我进我们公司的门还被别人质问,我们辛辛苦苦干了许多年,这干出来了什么。” 几乎是一日之间,袁培锐老了许多,头发白了许多,皱纹深了许多,孙胜海、曾俊都是从技术口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自己最为倚重的人,自己反正就要退休了,也无所谓了,可看着自己风华正茂的部下,不禁悲从心来,眼里有了泪:“曾俊,你坐,都是我不好啊,我连累你们了,去年市技术监督局要孙胜海我没有松口,曾俊,你这正是干事业的时候,这,这是我害了你们啊。” 曾俊的眼里也湿润了:“袁总,你说什么呢,你的知遇之恩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的信息也不少,我在省机械厅的两个同学早就给我打预防针了,我不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也到退休年龄了,你就安安心心地退休,我和孙总肯定能吃上饭,你就不要伤心难过了。” 袁培锐的眼泪流了下来:“组建红象集团的时候,我就和老刘产生过分歧,我说我们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负担。现在市里这样操作,不但把咱棠邑厂的两千职工弄得下岗,这边几个厂一千多职工也彻底下岗了,我就是心堵得慌,心有不甘啊。原本。那几个厂就已经打了报告,准备先行破产,谁知道要整体破产啊,我刚刚从市领导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有头部房地产开发商看上了集团公司的土地,看中了轴承厂、齿轮厂的土地,和棠邑的县领导沟通后,棠邑厂那一百多亩地也跟着要给房地产开发商,所有分厂的资产重组后,全部搬到市高新技术开发区,能去多少去多少,我们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曾俊和张胜海对看一眼,曾俊说道:“走,袁总,我们还没吃午饭呢,你肯定也没吃饭,走吧,你的部下请你吃饭去。” 袁培锐直了直腰:“看见你们两个,我的心里有空多了。” 曾俊看着袁培锐说道:“你这刚刚出院,你就别悲悲戚戚的了。你那里还有多少费用没报销的,你住院的费用报了吗,你到办公室去,把单据都拿给我。” 袁培锐看着曾俊吃惊道:“你,你怎么回事,集团财务处和各厂财务科不是都封了吗,你怎么处理,你私设小金库啊。我说这些年你的日子怎么那么好过,你跟我都打着埋伏。” 曾俊苦笑一声:“我是私设了小金库,可就利用这一次,我今天上午第一时间安排财务冻结了临时账户上的二百万元货款,你就放心吧,你俩没报的费用都给我,我处理掉就是了,我这几年给了集团公司有一千万元吧,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两位领导服务了。” 袁培锐咧嘴苦笑:“看来,我没有强着让你到集团公司来,还真是做对了,我怎么那么有眼光。这二百万元我就不管了,我那里报销的个人费用也不多,剩下的钱你俩看着办吧,就是我们棠邑厂的几位老职工,家里非常困难的,几个没有报医疗费的,跟着我来到阜宁的几个老家伙,胜海,你俩把握吧,看能不能照顾一下,千万小心。这二百万元是棠邑厂许多职工的续命钱啊,可惜我不是集团一把手了,我要是还当家,曾俊,你这个时候拿出来二百万元,我非重奖你三十万元不可。” 曾俊接道:“袁总,快到你办公室去吧,把单据都给我。咱一起去吃饭,今天,我请两位集团领导吃大餐。今天,也是我的感谢宴,我感谢两位领导对我的提携和支持,你俩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袁培锐摇摇手:“从你第一次开发新产品,破格提拔开始,我们就是互相成全,你也是附件厂厂史上的佼佼者,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机床附件厂毫无疑问会交到你们两个的手里,你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副董事长、总经理的报告我都已经报上去了,唉。这一次,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惭愧啊,我是附件厂的罪人啊。” 张胜海拉着他:“快走吧,这都几点了,你本来就血糖低,我们还是收拾完吃饭去吧。” 三个人出来,上了小刘的车,曾俊安排道:“小刘,从明天开始,你就随时听着袁总的电话,他的车肯定封了,这辆车你不要开到集团,不要开到老厂去,你今天晚上回去就去找主管会计,让他办个手续,日期提前,就是提前顶账给客户了,至于哪个客户他心里明白,就给省城的李革文。我们就是欠了账,李革文也不会堵着来找我要,这个车就顶账给李革文。我给李革文打个电话,这辆车咱先借用个三年,三年后我再还给他。这三年内,无论是袁总还是孙总用车,你要随叫随到,车辆的费用你随时找我报销。咱这老领导为了公司呕心沥血,他去个医院啥的,总不能让他坐公交车去吧。” 张胜海忍不住靠了一声,曾俊继续说道:“小刘,我也不给你发工资了,这辆车是李革文的,平常你开着,这几十万的车你要保养好,你就在家门口跑出租吧,我用的时候也给你打电话。” 小刘开着车,说不出话来了:“曾总,这,这么好的车开出租,那不是太浪费了。” 曾俊吁了口气:“我跟着袁总干了多年,袁总没亏待过我,你也跟着我几年,你就先开着,你要是有了其它的活,你就把车交给我,我再交给李革文去,这也是君子协定。” 小刘利索地答道:“曾总,你就放心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永远是你的兵。袁总、孙总,你们需要车,可千万打我电话,我随叫随到。” 孙胜海一声苦笑:“曾总,你给小刘安排开出租车去了,我们棠邑厂两地近两千名员工可都没着落啊,我这堂堂的集团副总明天都不知道干什么啊。” 袁培锐插话说:“明天我知道干什么,小刘,你明天就过来,拉着我到市人民医院去检查,我这几年也身体透支厉害,今天这打击就够我受的。” 曾俊一笑:“我也知道明天自己干什么,明天开始我就接送孩子上学。” 虽然两年前就有预感,但当企业破产来到自己的身边时,曾俊作为国有企业的一员,和几千万下岗人一样,几乎是一夜间,就从天之骄子到泯然大众,从主人到弃儿,从天堂到地狱,还是感到猝不及防、晕头转向、无所适从,这是时代的悲剧,这是历史的必然,当历史的车轮滚滚碾过,当时代的大潮汹涌而至,作为个体,我们只是其中的一粒尘埃,我们只是其中的一颗砂砾,我们只有被扑倒在地,或被蹒跚裹挟,或乘势前行再获新生。 几个人上车,看前面,已是狂风渐起,黑云压城城欲摧。 曾俊抬头看去,城市的天际线在暗沉的乌云之下显得格外压抑。狂风如猛兽般逐渐撕裂了这座繁华都市的平静,街道上的落叶被卷起,如同一片片枯黄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高楼大厦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肆虐的狂风所摧毁。 街上的行人们匆匆忙忙地寻找掩护,有的拉紧了衣领,有的抱紧了头,脸上写满了对即将到来风暴的恐惧与不安。偶尔有几声尖锐的哨声穿透厚重的云层,那是高楼间窗户未能关紧的哀鸣。天空愈发阴沉,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帷幕,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犹如利剑,将黑沉沉的天空一分为二。随后,雷声轰鸣,宛如战鼓在天地间激荡,震得人心惊肉跳。大雨随之倾盆而下,雨点如豆,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在这场狂风暴雨中,城市的灯光显得格外微弱,像是在与自然的力量做着顽强的抵抗。道路上的车辆缓慢爬行,车灯穿透雨幕,形成一条条朦胧的光带,恍若迷航的幽魂。雨水冲刷着街道,汇成小溪,路边的下水道已难以负荷,积水渐渐淹没了路面。 然而,风暴之中,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壮丽。那是一种自然之力的展现,是城市生活中难得一见的戏剧性场面。即便是匆忙躲雨的行人,在他们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对这磅礴自然之力的敬畏与赞叹。 车上的几个人感到了莫名的悲凉,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时代的车轮正浩浩荡荡汹涌而来,在其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不能幸免,而其中也有一些人,会奋力挣扎奋力拼搏,期待着凤凰涅盘,期待着再创辉煌。 孙胜海给曾俊打电话,曾俊让刘志开车把孙胜海接过来,孙胜海看见曾俊就说:“后悔死我了,集团公司去阜宁时,我发扬风格,把我自己的房子让了出去,这我回棠邑也不方便了。” 曾俊一笑:“孙总,你总归是落了好名声,不能两头都沾吧。” 孙胜海苦笑着:“真是一言难尽。昨天黎国光给我打电话,说着就哭起来了,你说都五十岁的人了,原来他自尊心多强啊,也是没辙了。他老婆常年有病需要吃药,一个孩子在外面上大学,他找个了私企去给人家做技术员,结果车间干活的时候,干坏了一批活,本来就是他请假两天回家,陪她老婆看病,他不在厂里时干坏的,他回去后,老板非要让他承担损失,说是他没有安排好,他就争执了几句,结果老板抓起他的包扔到地上让他滚。干了半个月,一分钱没得到,还急火攻心,自己也病了。他跟着我去了阜宁,总厂还欠发三个月的工资,还欠着他的医药费没报销,这就给我打电话。我还听说,为了方便照顾他老婆,他也不到私企干了,这几天在集头卖青菜呢。他跟了我很多年,我总得过来看看,我也舍下老脸,求求曾总,看看能不能把他的医药费给报销了,也就是一千元吧。” 曾俊也苦笑着:“孙副总、孙副厂长、孙处长,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你好了,你这老大哥可没少照应我,你只要张口,你直说就行,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就是不把我当做你的兵,当做你的兄弟。我给曲丽丽打电话,让她带钱过来,你过去看看黎工。” 孙胜海说:“那就一起去看看,你在家也没事。” 曾俊说:“不管怎么说,还是他和你的关系好,他这落魄了,他的自尊心又强,就不要去那么多人了,他就在这个院子里住,我要是碰见他,再去看他,你和曲丽丽一起去看他就行。你们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中午你就在我家吃饭,我把张北顺、张立军、王健道再喊过来,陪着附件厂的酒仙喝点。” 孙胜海说:“你这三分厂的团队,还没有行动啊,你也干起来啊,附件厂的人可是干起来好几拨了,就你这几个人可都是精兵强将啊。” 曾俊说:“这几个人都瞅着我呢,就想跟着我一起干,工厂没有破产的时候,干劲十足,我这几年也算拼命吧,这一闲下来,怎么斗志全无了,天天就是吃喝睡,啥也不想干。” 孙胜海说:“你这叫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呢,就你,就你们这几个人,只要干,谁也干不过你们,虽然这几个人出身于我们技术处,但这几个人干什么都可以,都跟着我们干了许多年了,无论是技术、生产、质量、外协、管理,还不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曾俊说:“这几个人就眼巴巴地看着我呢,有私企高薪聘张北顺,张北顺就是不去,曲丽丽的老公在保险公司给她找了管理岗位,她就不干,她说就喜欢在工厂干,张立军就不说了吧。” 孙胜海说:“昨天,我去看袁总,袁总给我说,他一点都不担心你,你肯定能干起来,你肯定能干好,这段时间他可是又显老多了,覆巢之下无完卵,集团公司三千员工,我们附件厂两千员工,吃不上饭的太多了,在私企打工的还算好,像老黎一样,集上卖菜、烤红薯、修自行车、收破烂、干保洁,这样的太多了。” 曾俊说:“你是没去过东北,前几年我去那里转了两圈,那里更惨,一言难尽啊。” 孙胜海说:“我是和许多人一样,被大浪拍在沙滩上了,起不来了,我啥也不想干了,我就一个女孩,也没啥负担,你嫂子死活不让我去私企给别人干活,你嫂子高中老师、高级职称,她说她的工资够我们花的了,就不让我再干了,我这跟着袁总在集团公司,就这几年,身上大病没有,还好几个地方不时有点故障,我也先休息休息,你这里要是发达了,还需要我,我就过来跟你帮忙打工。” 曾俊叹息道:“你也是把一切都献给了附件厂,你就先养好身体,把嫂子伺候好再说吧,我这里可请不起你这个大神,全市机械系统有名的高级工程师。” 孙胜海摇摇头:“我就是国企干部下岗后命运的真实写照,落了一身病,啥也干不了,没有啥高级了,就是在家里吃老婆的软饭,过一天是一天了。这就是我的命,这就是我们的命啊。” 第六十一章 从头再来 又是一日,街上的雨下得很大,人行道上积起了深深的水洼。已经立冬,天已经很冷,按理说应该下雪,偏偏又下起了大雨。工厂路旁的梧桐树上,残存的树叶被雨打得直往下垂,破旧的车间墙上渗出的水滴不停滴落。原本喧闹的厂区,突然间变得破败,好像是已经彻底废弃,走了很久也没见到个人,整个厂区只剩下了荒芜和寂静。 这是一个月后了,曾俊来到这里,走在这废弃的厂房,这是自己工作了十年之久的地方,这里的空气里弥散着油腻的味道,直入鼻孔,仓库破旧的大门已被风吹得歪斜,屋顶上漏水严重,顺着墙壁流淌着。 曾俊站在一处厂房里,向北望去,高大的厂房已经有拆除的,窗外看便是一望无际的废墟,雨水不断地冲刷着破砖烂瓦,水面上漂浮着油污、垃圾,让人看了就感到绝望,仿佛身在世界的尽头。 雨声好像变得小了点,而外面的世界依然被雨打得狼藉,沉闷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废墟。曾俊的心中一片焦虑,这些天来,每天都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无法摆脱,让人感到无比痛苦和沮丧。 曾俊从残垣断壁中走出,雨还在下着,但天空有大块的云朵在不停地游走,好像要离开这个地方。北风吹着,像刀子一样割着脸,曾俊不由得收紧了风衣的领子。黑黢黢的电线杆上,是弯曲的黑黝黝的电线,电线上有几个麻雀在跳跃着,红红的爪子很是显眼,就是在雨天,它们也不知道避雨,还是欢快地叽叽喳喳叫着。曾俊看着麻雀,它们欢快的声音使他感到了一点安慰。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往往更会感到孤独和无助,但看起来麻雀却无畏雨淋和寒风,还是那样欢快地嬉闹着。 似乎是转眼间,夜幕已经降临,棠邑的冬天就是这样,天短了许多,天也黑得很快。 曾俊绕到工厂大门,大门处更显破败,这样的傍晚,这样的雨天,看看自己曾经生活工作的地方,自己的职业生涯曾经高光的地方,不由更让他感到一种无尽的苦闷和失落。 曾俊的手机响了,是苏蓉芳打过来的:“你到哪里去了,回家吃饭啊。” 曾俊回到家中,苏蓉芳叫道:“这还下着雨呢,跑哪里去了,快吃饭吧。” 曾俊换鞋、洗手,坐到餐桌前,脸上头上还有雨水的痕迹,苏蓉芳看着又问道:“你,你不会跑到厂里去了吧?”曾俊没有回答,苏蓉芳翻了下白眼。 孩子玩了会就睡去了,曾俊来到书房,拿起一本武侠小说看起来,反正闲着没事,就是无聊,就是消遣,打发时间。 苏蓉芳穿着一身棉袍过来,给曾俊续上茶,上来就搂住了曾俊的脖子,曾俊看看她问道:“孩子睡了?” 苏蓉芳亲一口曾俊:“你就知道伺候孩子、接送孩子,还有孩子的妈妈呢,你好几天都郁郁寡欢的样,不就是下岗了吗,这也是暂时的,你先歇歇再说,咱慢慢再找活干。”曾俊拉着她的手说:“知道,你先睡吧,我也睡不着。”苏蓉芳拉开棉袍,一下又裹紧了,娇声娇气道:“你搂着我睡去,我这想你了。”曾俊站起来,一把揽着了她,走到另一个房间。 很快,曾俊亲着她,一边说着:“孩子刚睡,邻居都看着电视吧,你小声点。”苏蓉芳的脸色潮红:“我才不管,他们听见又怎么了,就是下岗了,我老公还精神着呢。”说着,苏蓉芳亲着曾俊。 终于,雨停云舒,窗外显得亮了一些,苏蓉芳也已是香汗淋漓。曾俊看着苏蓉芳,黑暗里苏蓉芳微睁的眼闪着光。 苏蓉芳抚摸着曾俊,问道:“你,你和王莉在一起的时候,她咋样啊,就是做事的时候?”曾俊一笑:“你都问了许多次了,你是不是变态啊。”苏蓉芳撒着娇:“我就想听你再说一次,你说啊。”曾俊看一眼窗外说:“她和你不一样吧,她一般情况下是一声不吭,就是咬紧牙关,你是不停地叫;她都是开着灯睁着眼睛看着我,你是迷着眼,一副陶醉的样子,你俩反差很大。”苏蓉芳笑起来:“你喜欢哪个样子?”曾俊亲了她一口:“我喜欢我怀里的女人,那个时候和她在一起,当然也喜欢她,现在肯定是喜欢这搂着的亲密无间、款款风情的女人,喜欢你。”苏蓉芳晃着曾俊:“就是亲密无间,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瞪着眼睛看着你,她是没有安全感,怕一闭眼你就不见了。我就闭着眼,我才不怕呢,最后你还不是落在了我手里。”曾俊搂紧了她:“咱家左邻的张副总去了阜宁,右邻的陈副董事长下岗后回老家过田园生活去了,咱家是中间户,随便你怎么来。”苏蓉芳起来,拉亮了房间的灯,回来搂着曾俊:“你说,王莉最喜欢开着灯了,你也最喜欢看波浪翻滚的样子,王莉除了脸蛋白,其它的可和我没法比,你就是喜欢这反差,嘻嘻。”曾俊唉了一声:“都是我的错,我把媳妇冷落了。”苏蓉芳笑起来:“哼,你虽说没和王莉结婚,可是啥啥都做了,我这是接的二手货好不,你已经白白耽误我好几年了,你还要只争朝夕。”苏蓉芳说着,娇羞一笑,又靠了过来。 窗外,风卷云舒,天空更亮了,有几颗星星在闪烁。曾俊起身,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苏蓉芳慵懒地搂着曾俊,闭着眼睛。 曾俊拉一把被子盖着苏蓉芳,说道:“我下午去家里,曾峰跟我说,有附件厂的人跑到城北,西越河东粮库去了,那里有一块闲置的土地,还有个闲置的大粮仓,想把那里租下来自己干机械加工。曾峰知道了,就跟那个粮库的高主任说,他有朋友早就看好那里了,他就问我用不,要是我用的话,他去找高主任,反正是闲着,租金也不会高。”苏蓉芳欠欠身,睁开了眼睛:“你看,家里人都想着你干什么呢。我去娘家,咱哥也打来电话,要你去上海跟着他干,说是先匀给我们两辆车,先干起来,你到上海绝对能干好,他还说,你要是不去上海,家里的门面房就收回来,咱想干啥就干啥,父母就跟着他去上海。”曾俊长出了口气:“谢谢咱哥,你看我这,大家都跟着操心,我那年承包的时候咱哥就给了承包费。”苏蓉芳说道:“咱哥可是实实在在的,你也不要有啥想法,他在外面见多识广,他前些年可是没少折腾,开过家里的门市,养过雕,养过鸽子,到了上海才发达了,他跟我说不要灰心,这才哪是哪啊,他的口头禅就是失败是成功之母。我说你不会去上海的,你也不接门市部,咱哥说,你要是干其它的项目就借给咱三十万元,无论咱干什么。”曾俊亲了苏蓉芳一口:“咱哥太给力了,三十万元可真不少啊。”苏蓉芳说:“那是,谁叫他就我一个亲妹妹呢,咱嫂子说,就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曾俊每年给妹子搭无花果架子,就看着曾俊对妹子那是真好,就愿意借钱给你。”曾俊说:“我搭个架子是为了我老婆的口腹之欲,这算啥啊,这也值得念叨。到城北边看粮库的有可能是张立军,他找了我几次了,还想着干老本行,他说二分厂厂长自己单干了,拉他入伙,他没去,他就想和我一起干。”苏蓉芳拉拉枕头:“你,你动心了,你今天到老厂去了,想自己干了是不是,你可想好了。要我说,你急啥,啥也不干,就在家,我养着你,你就做个家庭妇男,嘻嘻,咱有房子住,就一个孩子,再说你这些年承包费也不少吧,这就可以了,我从来没想着跟着你大富大贵,我就想着跟着你安安稳稳,你这些年在厂里没白没黑地干,家里的事一点顾不上,我还觉得忙活呢,咱就清清闲闲地过,那就是最好的。”曾俊问道:“咱,咱有多少钱啊?”苏蓉芳答道:“那不是都存着吗,存折都在这床头柜子里,你给我钱,我就存上放那里,我又没用过,你自己看吧。唉,我也想了,你肯定不想闲着,你昨天不是还和杨川永、李锐打电话了吗,你要是想好了那你就去干,我也有言在先,你自己干也不能有压力,原来在厂里干,一说就是附件厂两千人,三分厂几百人,那都是老黄历了,你就消停地干,我可不想着你挣大钱,我就是不想看你这坐立不安、六神无主的样子。”曾俊叹了口气:“这就是时代啊,我是恰逢其时,怎么赶上了这个风口,只有重新来过了。按照我的实际年龄,我还不超过三十五岁,我还是青年,不是人到中年,我这时候闲不下去啊。”苏蓉芳接道:“就是,我老公还年轻着呢,不然怎么还是活力十足呢,我就等着你拿出你和王莉那晚十二点到五点的劲头,我要看着你重振雄风。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川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我这隐忍多年的三妹子还扬眉吐气了呢,我老公肯定能再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你一定要记住,你老婆苏蓉芳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最有力的后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一定会再次令人刮目相看,我们一定会一直幸福的,就让王莉后悔去吧,她怎么把这么好的男人让给我了呢,嘻嘻。”曾俊亲着苏蓉芳说道:“我一定会重塑辉煌的,明天我就去那边的废粮库看看,和杨川永、李锐、王虹、李革文打电话。” 城北,西越河西,阳南红农场的牌子高高地挂了起来,机耕路上有竹竿搭的门头,门头上挂着几盏灯笼。一夜寒流,水沟里到处结了冰,地里凡是有水的地方也结了冰碴子。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冯翠华出门,看着地里,大声喊着王诚。王诚已经习惯了农民的生活方式,每天早晨起来,扛着铁锨就下地,在地里忙活一阵再回来吃饭。王诚喊着舅舅,一起回去吃饭。 为了照顾孩子方便,孙小红就带着孩子住在供销社老街家属院,冯翠华就两边跑着,昨天下雨就没有回老街,就住在农场,反正这里有的是地方住。 王广福也是早起的人,他早起忙着喂鸡喂鸭,收拾收拾。 四口人坐在那里,冯翠华看着王诚说:“地里都结冰了,就不要干了,你看这风多大啊,风刺拉地脸都红了。” 舅舅说道:“这地还没冻透,刚刚上冻,干点活还行,过几天就挖不动了,还是赶赶活。秋天咱赶着开了三十亩地,一茬庄稼收下来啥都有了。我看着还能收拾十亩地,我和二小子再赶赶活,就赶上年后春天播种了。” 自从赶着开垦了三十亩地,阳南红农场的牌子打出去,农场的状况就大大好转,一家人也尝到了种地的甜头。 王诚喝口热汤说道:“一大早就有镇上王主任打来电话,说是今天中午让咱准备十个人的饭,老爸,你就看着办吧,一会小红也过来帮着你。我和舅舅就这点事,干完年前就没事了。” 冯翠华看着王诚黑瘦的脸,又是一阵心疼:“还是找推土机吧,你俩就别干了。”昨天傍晚,王诚从地里回来,还没吃饭,抱着铁锨往那里一坐就睡着了,也是从小没出过力,干这庄稼地里的活确实够他受的。 王诚说道:“就这一点活了,不值当的找推土机。” 冯翠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咱干得早,这接过来农场就干起来了。昨天,我听老朱家说,曾家的大儿子下岗了,在家里抄着手到处遛着玩,这还是大学生呢,还当过什么厂长,那有什么用,我当初就是不让你姐姐找工厂的,你们看到我的眼光了吧,苑莲英也不神气了,十几天没见她坐在门口瞎掰扯了。” 王诚低着头没有搭话,舅舅说道:“帮咱家的是曾家二儿子,这个曾家大儿子,他俩是不是弟兄俩,那曾家二儿子可是一次次帮咱大忙了。” 王广福看一眼冯翠华说:“那就是亲弟兄俩,还有个老三,在省城上的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人家弟兄几个在这街上也算是很好了。” 冯翠华急忙说道:“咱小闺女还在省城上的学呢,毕业就在局里坐办公室。就现在这个社会,还是吃公家饭好,曾家的大儿子这辈子是吃不上公家饭了,只好在这街上找个小买卖做了。” 王诚放下碗:“这个就不要你老人家操心了,曾家大哥绝对还能东山再起,就看他在附件厂的这几年,他可是集团公司的副总经理,我听说人家承包工厂,奖金都拿了几十万元,他就是啥也不干也能吃上饭。” 舅舅说:“就曾家老二,人家帮咱那么大的忙,给人家啥人家都不要,就只听见他说一定要实实在在,不要弄虚作假,不要以次充好,我觉得曾家老大也错不了。” 冯翠华哼了一声:“奖金几十万元?我才不相信呢,他家又不是开银行的,曾家几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吧。我就知道附件厂破产了,一两千人下岗了,曾家老大也下岗了,在家里坐吃山空,大眼瞪小眼。咱老王家可没输给他们曾家。诚儿,这结冰了,就不要干了,你看你都累成啥样了,还是好好歇歇吧。” 王诚掀开门帘出去了:“就这点活,干完再说,年前年后就啥活都没有了,还不要闲三个月,有的是歇的时候。” 王诚出来,站在屋门前,一轮太阳升起,大片的冬小麦被雨水淋过都结了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粼粼白光。 大约八点钟光景,西越河堤上停下一辆尼桑轿车,看身影,王诚就知道那是曾峰和他大哥。轿车停在河堤上,弟兄两个顺着横跨西越河的北滩提水闸,步行走了过去,河东边紧靠着有一个破旧的粮库,也许弟兄俩是去那里吧。 初冬的晨曦,带着一抹苍白的温柔,渐渐染亮了沉睡的西越河河面。河水好像还未醒透,还沉浸在夜的静谧中,只有细微的波纹在轻轻荡漾。河边的柳条、槐树,已失去了往日的翠绿,它们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似乎在对即将逝去的秋天低声诉说着不舍。 太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线穿透薄雾,为这宁静的河岸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几只早起的水鸟,在水面上悠闲地划过,留下一串串细碎的涟漪,与岸边的倒影交相辉映。 河岸边上,露珠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它们静悄悄地附着在枯黄的草叶上,仿佛是夜的眼泪,又像是晨的珍珠。偶尔,一阵微风吹过,露珠微微颤动,如同孩童天真无邪的双眼。 在这宁静而又清冷的早晨,河边的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霜冷和泥土的芬芳。一声不响的河岸,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一天的喧嚣开始,等待着人们的脚步再次在这里留下痕迹。太阳渐渐升高,西越河攀光影变幻,河边的景色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温柔地展开在眼前。而这一切,都在无声中诉说着初冬的宁静与美好。 王诚看着曾俊、曾峰弟兄俩的背影,这弟兄俩到那边去干什么呢,这大清早的?他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肯定有事。 第六十二章 出水芙蓉 苏家大哥给了三十万,再加上自己的钱,租下来西越河东的粮库后,曾俊和张北顺、张立军、王健道、曲丽丽就忙活起来了。原红象集团的机械加工设备全部集中到了阜宁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发布了出售通告,原集团董事长袁培锐与国资局的人一起,负责固定资产的处置。刘志开车,曾俊、张立军来到阜宁,从家里接上袁培锐,赶往高新区。 高新区,一处厂房内,门口有人正打扫着卫生,曾俊仔细看时,是原集团党委副书记兼办公室主任王兆勇,曾俊急忙打招呼:“王书记,你好。”王兆勇迎着阳光看着曾俊:“哦,曾总,你好,好长时间不见了,你怎么还坐着原来的座驾,还没上交,快上交吧。”曾俊看一眼袁培锐说道:“袁总,你看,王书记都在这里打扫卫生了,还多操心,这车早就抵账给客户了,我从客户那里又借过来用用,棠邑分厂的账上清清楚楚的。”王兆勇一笑:“你不知道怎么摆活的呢,集团公司的那几个厂,就棠邑老厂的日子好过,你们在那里折腾得好。你也是来看设备的吧,咱厂的设备可是香饽饽,卖了不少了。我猜你一定是自己干,据我所知,附件厂单干的有七八家了,你肯定还是会干老厂的产品,就你开发的那几个产品谁也干不过你。你要是干起来,我跟你看大门去,在这里也是临时的,还是袁总找的国资局给我说和的。” 曾俊和袁培锐、王兆勇、张立军来到厂房内,看着摆在厂房内的一排排设备,忍不住又感慨一番,许多设备是那样熟悉,那上面曾经撒下过自己的汗水,甚至献血,凝聚着自己的青春年华和曾经的激情。 袁培锐看着设备对曾俊说:“每当看到这些设备时,我的心里就不好受,我现在是盼着赶快处理完,也了我一块心病。许多来买设备的,有思前想后的,也有头脑发热的,我给你的建议是,还是谨慎为好,自己干的话设备投资是最大项,一定要选好,你曾经负责过主导产品的外协,最好起步的时候你还是外协为主,这样资金的压力就小多了,至于产品我就不给你提什么建议了,你对这块比我熟。” 曾俊说道:“我已经做好投资计划了,买几台关键设备,主要从旧设备中选,再升级改造。我去了省城,从那里买了几台旧设备,李革文那里我已经联系好了,还是他给我外协,他现在已经是分公司总经理了,在他那里干活也方便。他还让我过去跟着他干,我没同意,还是自己干随意些。” 袁培锐看着曾俊说:“还是你啊,技术、生产、业务都干过,也全面负责过一摊,眼光肯定不一样,我相信你能干好。你看看王书记,一辈子搞政工,就只好看大门了,他儿子刚刚毕业没有去其它地方,还是来到红象集团,谁能想到来到才几个月就要下岗呢,现在天天在家啃老,把王书记愁坏了。” 选好设备,王立军去办手续,曾俊来到临时办公室,袁培锐还在那里。曾俊进去喊着:“袁总、王书记,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你们卖给我的是最低价,我也要表示表示。”袁培锐摆摆手:“你快把我送回去吧,回家让你老嫂子做饭,你现在刚刚起步,需要钱的地方多的是。”曾俊拉着他:“走吧,一顿饭的事还能回家让老嫂子忙活。王书记,走,这到中午了,一起吃饭去。”袁培锐说:“现在难得有人请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曾俊说:“安装好设备后我去青市,咱厂从省机械进出口公司出口的几个产品,这找到我这里来了,说是附件厂破产没什么,就找我干,我要过去再和他们谈谈。我还有一个同学,在那边的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原来就做过咱厂的产品,这次要我过去,要好好聊聊,看看今后怎么干。”袁培锐叹口气:“我就说嘛,你一定能干起来,还是你有渠道。” 几个人上车,曾俊转过身去对坐在后座的袁培锐说:“袁总,我去青市的时候带着你和老嫂子玩几天,去之前我跟你打电话,你看你的脸色,玩几天也能放松放松。”袁培锐急忙说道:“我可不给你添麻烦,海滩上的风比阜宁的风都冷,我就不去那里吹海风了,你还是安心做你的事吧。”王兆勇啧啧不断:“袁总,这曾总还是你的老部下,这关系还好着呢。”袁培锐白王兆勇一眼:“那是,这变不了。” 吃过饭,曾俊把袁培锐送到家,袁培锐下车把曾俊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留的那二百多万,处理得怎么样了?”曾俊回道:“差不多了,没有多少了。”袁培锐说:“这二百多万,我始终是个心事,凑了个机会我跟分管市长刘市长聊过此类问题,说是还有账外的一点,刘市长说他对红象集团一刀切的破产方式很不满意,他说企业什么情况都有,还是要因地制宜,别的不说,就红象集团外欠货款三个亿,这三个亿的真金白银全打了水漂,谁能要回来只要是解决我们员工切身利益的,那就是我们的好同志,绝不能上纲上线,他说他已经跟棠邑县县长、国资局局长打好招呼了,你安排财务处理就是了,反正都是倒签的日期,不往我们自己的腰包里塞,谁也说不出来什么。”曾俊没有迟疑:“好,我回去就安排处理好。那,省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还有几十万元货款呢,要是要回来怎么办?”袁培锐问道:“他们知道红象集团已经破产了,还能给钱?”曾俊答道:“我是说万一钱要回来呢?”袁培锐一笑:“你别不是又给我打了埋伏吧,不过我也不管了,这处理的二百万元里面,张桐把明细报给我了,你自己是一分钱都没报,都是照顾附件厂的老职工,我和你老嫂子唏嘘了半天啊,你这真是难得啊,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曾俊也是一笑:“我要是在里面报销一分钱,那性质就变了,那就是假公济私、私设小金库。你坚持把那几年的承包费,其中的百分之五十兑现给我,我就这一块,集团内眼热的太多了,都是你给拦住了,我有这几年的承包奖金就心满意足了,不然我今天也没钱来买设备。”袁培锐摇摇头:“那是你应该得的,按照承包合同应该给你个人,你还非要给管理团队其他人一部分,不过也不得不说还是你有眼光,就你带的团队最好,干起活来那是嗷嗷叫啊,你们那几年可是为集团做了大贡献。”曾俊拉着袁培锐说:“走吧,我进去看看老嫂子,你看看你那里还有没有报销的单据,我回去让张桐处理完,那二百多万就算完事了。你和老嫂子说一下,我可是诚心拉着你俩去青市散心的,你们去了玩玩,不耽误我做业务。”袁培锐说:“你就别操这个心了,你这才要起步,事情很多,我还能给你添麻烦,等你干起来了再说。” 王虹说,德国客商要来青市洽谈业务,刘志把曾俊送到火车站后,曾俊便乘火车来到青市。 刚刚进入夏季,栈桥浴场就成为了这个夏天最受欢迎的游泳胜地,高考、中考结束,夏至来临,许多学生来到这里。 曾俊和王虹来到海边,站在浴场的一角,看着大海、浴场。 海边,海风轻拂,阳光明媚,细沙洁白如银,水绿沙白,空气清新。大片的沙滩上,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泳衣,在水中嬉戏玩耍。远望海面,海鸥噪闹,涟漪荡漾。在浴场的远处,仍可看到一艘古老的渔船,在远离海岸的角落悄悄飘荡着。远处,海水变幻莫测,时而泛着深褐色,时而呈现出蔚蓝色,阳光透过清澈的水面照射到底部,映出一道道晶莹的光芒。 栈桥浴场,是这座城市不可或缺的明珠,是这座城市的骄傲,留下了历史的痕迹和自然的美景。每年的这个时候,游客纷至沓来,感受这片海洋之美,更多的人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享受海水的清凉,还为了寻求心灵上的一份宁静和内心的慰藉。 曾俊和王虹沿着海滩向南,来到一个稍稍偏点的海滩,这里游人很少,一座古老的灯塔矗立在海边,仿佛是守护着这片海域。灯塔四周的石头上生长着一些海藻,也有一些贝壳,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看似等待着下一轮的涨潮,把它们带回大海的怀抱。灯塔下方的海域里,有几条长长的岩石,岩石上长满了藤蔓,它们从石缝中钻出来,攀附在岩石上,生命力很是顽强。远方,还有一些海鸟在悄然地盘旋,鱼儿在海中穿梭游荡,小龙虾、小刺鱼依附在石头和海带上,它们的小小世界充满着生机。 这边是一个小型的融自然山水与现代建筑于一体的海水浴场,王虹拉着曾俊跑了进去。王虹说,她是这里的VIP客户,有年度套票。 两个人换好浴衣,漫步在沙滩上。沙滩上,海浪拍打着每一粒沙粒,带着阵阵咸味呼啸而过,让人感受到大海的无限魅力。有人在沙滩上奔跑、嬉戏、玩耍,和大自然亲密接触,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而在不远处,悠闲的海鸥则自在地在海面上翱翔,不时发出悠扬的叫声。漫步浴场内,这里可以看到建筑美学与自然风光的完美结合,高楼大厦与青山绿树相映成趣,让人放松心情,感受到一份独特的美好。 曾俊看着王虹,上下打量着她,不觉惊呆了,王虹的脸也是微微一红。曾俊不再迟疑,跑着奔向大海,扑在了海水里,王虹喊着:“别急,先活动活动,热热身。” 王虹跟了过来,碧绿的海水中,王虹犹如一条美人鱼缠在曾俊的身边,在曾俊的身边游来游去,不时用身体蹭着曾俊,即使是在凉凉的海水中,曾俊也感觉到了自己的燥热。王虹羞涩满面,但始终笑着。王莉佯做后仰,向后游去,海水漫过她的脸庞,她高高的胸部浮出了水面,闪着水光,曾俊扑上去抱她,王虹拨着水过来抱住了曾俊,她的嘴贴在了曾俊的嘴上,两个人拥抱着沉入海水中。 两个人游累了,来到一处小帐篷,王虹向远处的看守人员扬扬手,拉着曾俊就钻进帐篷,王虹拉着曾俊就倒在了帐篷里。帐篷外,是海鸟的叫声,海水的呱唧声,帐篷内也是急切的亲吻声。 晚上,海边宾馆的房间里,曾俊和万虹拥抱着,凭窗而立,海风吹来,带来海水的味道。 曾俊吻一口王虹说:“不好意思啊,冒犯了。”王虹一昂头:“说什么呢,你在学校的时候就该冒犯我,这我又等十年了。”曾俊笑笑:“你在学校的时候起码也穿着裙子吧,偶尔也能看见你的半截秀腿,下午在浴场我被震撼到了,这就是一条美人鱼啊,就是翩若惊鸿,婉若芙蓉,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我还不抱上去。”王虹也亲一口曾俊:“你在学校看台上对王莉的手段,你在运动会上的表现,就知道你的身手,今天我才真真感觉到了。我一直都在想,你那时就不该和王莉好,苏蓉芳才是你的真爱,苏蓉芳多爱你啊,要不是王莉的话,你就不会回到棠邑,你看你没有和王莉结婚,还最后落得下岗。你要是选择我,我和你一起在省城,或者你跟着我到这里,还能下岗,就是王莉把你祸害了。”曾俊一笑:“这关系一变,女人的嘴也不是那个嘴了,都是爱唠叨。”王虹搂紧了曾俊:“我和你的关系没变吧,我可是一直爱你,你就是我的初恋。”曾俊看着她:“你那时候要是来个出水芙蓉,让我验验货,我不就和你成了吗,你这全身都是宝藏啊。”王虹笑着:“你们每次健美队的活动我都参加,看着抹着橄榄油的你,那时我就心痒痒得不行,现在这宝藏全部给你,让你好好享用享用。” 窗外,海风更大了,扑打着窗户,隐约有海浪声传来。又是风停浪息后,休息了一会,曾俊说:“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客户呢,怎么办起这事了,惭愧啊。”王虹抬头看着曾俊,眼睛发亮:“别给我来这一套,你和杨川永、李锐在省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哪一次去那里不是和他俩在一起玩,杨川永说你们在一起洗脚啦按摩啦啥啥的,啥啥都玩遍了。”曾俊靠了一声:“他就是胡说八道,我就一个苏蓉芳,我哪是杨川永说的那样。”王虹笑了:“我才不管呢,你最早的时候还有王莉呢,我老公反正常住国外,我这里业务越做越大,你不来我就不给你货款。”曾俊搂紧了她:“我真后悔在学校时该对你再好点,谁能想到你现在竟然成为了我的金主,就是我的活菩萨。”王虹笑起来:“快,再来跪拜你的活菩萨啊,你这做的还不够啊,你要让金主满意才是。” 王虹从工学院毕业以后就来到家乡青市,分配在了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专做机电产品进出口,后来慢慢接触了机床附件产品,在和曾俊多次合作后,这类业务就做大了。曾俊最早的业务还是机械进出口公司,在红象集团破产后,机械进出口公司的这块业务也就不做了,王虹通过关系找到机械进出口公司,在几经协商,再加找了关系,原机床附件厂的对口业务和客户就都转到了王虹的手里,这次就是德国的客户过来,就是原机械进出口公司的客户,要和王虹、曾俊洽谈进一步合作事宜。 整个晚上,两个人不是说话,就是办事,整个晚上鸾凤和鸣、琴瑟锵锵,也没休息多长时间。 第二天上午,在机械设备进出口公司接待室,曾俊见到了德国客户约瑟先生,当他知道13508ANU产品就是曾俊主导开发后,很快就和王虹达成了协议,全面委托王虹处理他们的对口业务。 下午,接待室,会谈继续进行,约瑟摊开了几张图纸,给王虹、曾俊看,这是准备开发的新产品。曾俊、王虹轮流看完图纸,和约瑟讲着。约瑟从最初的怀疑,慢慢地就不住点头,他没有想到,曾俊和王虹不是单纯的业务人员,两个人都是技术出身,对这专业性的图纸一看就懂,而且能指出其要点、难点。不用向谁打报告,曾俊看完后,笔头划拉一下,直接就向约瑟报价,约瑟惊呆了,回过神来就和王虹签订了新的合同。 晚上,王虹、曾俊和约瑟在海天宾馆就餐后,和约瑟的业务谈判就结束了,两个人并肩走出宾馆大门。 曾俊跑向海边,张着手臂迎着海风。王虹过来,默默看着他。曾俊扭身看着王虹说:“真畅快,和王虹经理一起谈业务感觉真棒。”王虹笑着说道:“你都干上几百人工厂的总经理,三千人集团公司的副总经理了,我也不能太拉胯吧,好歹我也是部门经理,一年进出口额也超过一个亿,你这几百万元还不是毛毛雨。”曾俊抱拳说着:“谢谢,谢谢王经理,我代表全厂员工谢谢你。”王虹笑得更厉害了:“你都下岗了,现在就带着几个人干活,还代表全厂员工谢谢我,你就是那个棠邑情结、老街情结把你害的,就是王莉害的,要不然你也不回去。我不要你谢谢我,我就要你保证质量、按时交货,我不和你争利润,我吃定出口退税就行了。你现在就是个小个体户,约瑟按照机床附件厂的价格给你,你做上两年就能大翻身了。”曾俊欣喜地看着王虹。 有海鸥从面前掠过,王虹叫起来,曾俊抱紧了她:“我前几天去泉南,见到了杨川永、李锐、闵海霞、李革文,几个老同学都鼓励我,给我出主意,杨川永给我推荐产品,李革文保证我的外协,你也知道李锐的,他说给我改造两台专机,并进行机电一体化改造,也花不了多少钱。闵海霞才逗呢,她说她和你是一伙的,你和我做的业务也有她的一份。”王虹热切地看一眼曾俊:“明天我就告诉闵海霞,你和我在一起了,出水芙蓉被你弄到手了,我看她咋说。”曾俊张大了嘴:“你,你这也和她说。”王虹的脸红了:“你来之前她就给我打电话,说你这次来,让我一定要把你拿下,你现在就是个下岗的,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最软弱的时候,嘻嘻。”曾俊苦笑:“那我成啥了,我成了你俩的玩物了,我啥也不是了。”王虹说道:“那又怎么了,你这知道我和闵海霞的关系了吧,那时候你不要我,我想给你当玩物你都不要,最心急火燎的是她。”曾俊慨叹一声:“你们的家境、出身都比我好,可你们几个对我真是太好了,我现在能得到你们的帮助,我肯定是上辈子烧高香了。”王虹的脸红了:“我不要你去庙里拜佛烧香,走,回宾馆吧,我要你跪在我的石榴裙下求我。”曾俊靠一声:“变态,快走啊,我想先去洗海水澡,去看出水芙蓉。”王虹低着头拉着曾俊:“回房间洒上水,不就是出水见芙蓉、天然去雕饰吗,嘻嘻。”曾俊说:“那样的,我怎么觉得比出水芙蓉还美啊,真真正正的芙蓉不及美人妆。” 第二天,曾俊、王虹陪着约瑟到着名的崂山游览,下午去喝啤酒,曾俊要晚上走,又被王虹拉住,第四天上午才乘火车返回。 曾俊回去,图纸细化、调试设备,粗加工安排外协,李锐改造的设备也拉回来了,很快生产就铺开了。 待到十月,第一批货已经全部交清,第二批货正生产时,已经不要曾俊在家看着了,张立军负责技术,张北顺负责外协、生产,曾俊跟着王虹赴德国汉堡参加国际机床及机床附件博览会,又签订了有一千万的订单。在那里还见到了常住国外的王虹的老公林子涵,她两口子都是各忙各的,也不要孩子,好在大家都是老司机了,都是技术一流,也没看出来啥,大多数晚上还是曾俊和王虹在一个房间睡。 快过年了,算了算账,销售收入一千多万元,曾俊提前给大家发了年终奖,整个团队莫不欢欣鼓舞,干劲十足。谁说山重水复疑无路,却叫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六十三章 梦回老屋 曾峰打来电话,曾俊和苏蓉芳赶往家里。 快要过年了,老街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空地上也摆满了小摊,琳琅满目的货物吸引着过往的行人,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让人忍不住驻足。街边的门框上挂上了彩灯,一串串,一盏盏,在夜色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空气中回荡,田老三家门口还是围坐了几个人聊着天。田老三家隔壁的老字号金凤糕点铺,还有人在排队,金凤糕点铺的门前堆满了各式包装好的礼盒,还代卖其它礼盒,个个包装精美。有老人追着嬉闹的孩子穿街而过,老街的春节,不仅仅是购物,更是家人团聚,朋友聚会的时刻。 曾俊一家三口来到家中,一家人都在等着吃饭。今年的这个春节更是特别,曾杰也回来了,更特别的是家里还有一位女孩,说了几次的曾杰的女朋友朱曼迪,听说曾杰回家探亲,就过来赶在家里一起吃饭。 三代十几口人围起来吃饭,苑莲英看着心里很高兴,高兴的是大儿子那里终于干起来了,没有在家闲着,最高兴的还是朱曼迪来到家里,一看就是三儿媳妇的架势。虽然曾杰不冷不热,但朱曼迪到家后,热热乎乎,还忙着帮着做饭。当然,她的心里又添了心事,曾雪、赵世军两口子的单位已经半年多没发工资了,许多职工只能是自谋职业。曾来禄提出把这套房子门头改一下,就当做门面房给曾雪,看她能干点什么,曾雪直接拒绝,她说她有哥哥有弟弟,轮不到她在家里坐摊,就是自己干,也不在这里干。曾雪说,一起干的小花到街上卖饸烙面了,虽然辛苦,但还不错。开良民家两口子租了一个小门头卖自制的酱菜,袁丹妮专卖猪肘子,都也还可以,就是自己还没想好干啥。 苑莲英看着大儿子,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你那厂开得咋样了,还需要人吗,谁干还不都是一样,让你妹妹去你那里干怎么样?” 未等曾俊说话,曾峰接道:“你又不懂,就少说话,我哥哥那里干的全是原来厂里的人,都会开车床,一个人都干几样活,都是干了许多年的技术工,我们这去了就是帮倒忙。” 这一年的时间,曾俊那里也有十几个人了,虽然还是需要人,但确实需要的是技术工,不需要普工。苏蓉芳接道:“你就看看,需要的话还是自己人干好。”曾俊回道:“我能不想着吗,我那里现在就缺技术工,没干过的去了也干不了啊。”赵娜娜插话道:“我去咱哥那里看过,那干活的可都是技术老师,还有一个人看三台机器的,那忙起来可吃不消,没有几年的功力真干不了。”曾来禄催着:“吃完饭再说话,先吃饭。” 一家人吃过饭,曾俊、曾雪、曾峰、曾杰围坐在一起,还想着刚才说的话题。曾峰打破了沉默:“哥,叫你来是和你商量个事,十八间屋从西头数三四五跨,是供销社老马承包的,他马上要退休了,但承包合同还有几年才到期,他说干得太累了,想把门面转包出去。我和我姐去看了,我姐想接过来,和我姐夫他俩干。”曾杰推了推眼睛说:“我是同意接过来,那可是咱家的老地盘,那三间屋就是在咱老宅上建起来的,咱这是收复失地,这是打回老家去。” 曾俊听罢,心中也是一动:“老马什么条件啊?”曾峰说:“他过年都没忙着上货,就等着转给别人,他就一个条件,在原来承包合同金额的基础上每年多给他一千元就可以了,十八间屋已经转出去好几家了,供销社才不管这事呢。” 苑莲英过来插话道:“王家的土产店不是转出去了吗,他家二儿子到河北去种地了,他家就是干不下去了。” 曾俊看一眼忙活着刷碗的苏蓉芳说:“已经转了好几家了,看来不好干。老马干粮油店也干了许多年,如果生意很好做的话,他也不会转出去。所以,一定要看好再干。” 苑莲英说道:“不去干也不知道干好干不好啊,想干就要干好。” 曾雪看着曾俊道:“哥,我想试试,我想干,我想拼一把,除了粮油我啥也不懂啊。” 曾俊点点头:“好,既然想好了看好了,那就干吧,我那里资金虽然也紧张,你第一年的承包费我就给你垫上吧,别的我也帮不上忙。” 苑莲英欣喜道:“你还没来几个人就开始盘算了,只是货底子就要十万元呢,曾雪还说呢,只要跟她哥说,她哥肯定会支持她,还是亲兄妹啊。” 曾峰也高兴起来:“哥,你看咱家,除了你和曾杰,我们都是干粮油的,不可能干不好,干不好那就闹笑话了。我除了班上的事,就给帮着选货、进货,保证没有问题。” 曾来禄看着几个人,声音都变了:“那是咱的老屋,我有四十多年没去过那里了,我从那里过都是绕着走。要是接过来的话,我就过去帮忙,我也是干一辈子粮油了。” 曾杰接道:“今后你不用绕着走了,在那门口给你摆上茶壶、躺椅,你就躺在那里看着就行。” 曾峰说:“哥,你和我嫂忙你们的就行,我们这几个人明天一起过去拾掇。我这就和我姐去老马家,他就住在供销社家属院里,我今天跟他谈了好长时间,他就等着回话呢。” 曾俊说道:“那你们去吧,明天让你嫂把承包费拿过来,你们再准备二十份粮油礼包吧,我这边还要看几个客户,这过年了员工也要有点过年的福利吧。” 曾雪的眼里有了泪:“这还没开张就来业务了,我咋说啊。” 曾杰推着她:“你快去吧,我们弟兄三个没办成的事,让你给办成了,你看咱老爸老妈都高兴成啥样了,也是眼泪吧几的。明天接过来,后天开业,别的我也不能帮忙,明天我给你把开业的鞭炮准备好,保证让你满堂红、满堂彩,保证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第三天,年二十六了,在一阵鞭炮声中,曾家老铺粮油店开业了,一众邻居赶过来,老朱、余家媳妇、田老三、段大夫都过来祝贺开业。 老朱握着曾来禄的手说道:“大兄弟,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这里是你家的老宅,你说这过去四十多年了,你又回来了,这真是天意啊,恭喜发财,这可是块宝地福地。” 田老三看着屋里的货,对曾峰喊着:“二兄弟,一看就是你调过来的货,这都堆满了,品种也全了,有你帮着你姐姐,哪有干不好的道理。” 余家媳妇说道:“在十八间屋这个地方干,这是整个老街上的风水宝地,这里就是个聚宝盆,我请风水先生看过,这里就没有赔钱的,就是各家干的不一样,挣钱多少的问题,就你们老曾家肯定干不差,我听老辈人讲,你家可是老街的大户,谁能想到你们又能回来呢。” 曾来禄、曾峰站在店门口给邻居们递着烟,曾雪端着盘子,递着过年家里炸的麻叶、焦丝,给大家吃。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冯翠华、王广福、王诚从农场回到家准备过年。冯翠华骑着三轮车慢悠悠地过来了,骑到了老陈的土产杂品店,准备要拐进家属院,抬头看时,咦,紧挨着的老马的粮油店怎么改换门头了,再仔细看,怎么变成了曾家老铺粮油店,哪来的曾家老铺啊,这是几十年前的老铺子吧,难道是路南的曾家,除了他家也没有其他家啊,不会吧。正在神情恍惚中,苑莲英从店铺中走了出来,一个愣怔,但也很快清醒,她也看见了冯翠华,苑莲英大声招呼着路人,大模大样地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冯翠华看清楚了,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只感到天旋地转,心口一口气泛上来,强憋着气,骑着三轮车回了家。 冯翠华回到家里,气不打一处出,狠狠地踢了一脚门口的一把凳子,又立刻吃疼地抱着脚。她想起门口看见的那一刻,这也太欺负人了吧,自己转手出去不干了,曾家偏偏接手了别人的干起来,那苑莲英趾高气扬地坐在那里,肯定就等着自己回来看笑话,看她的那副样子,这真是还乡团回来了啊。 冯翠华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出门,但又回来了,自己出去又能到哪里去呢,老陈的土产店是自己的大本营,那是自己转租出去的,只要回来自己就到他那里转转,两口子都是笑眯眯的,可现在挨着门的就是曾家老铺,自己过去不是找难看吗。平常自己最常去的还有老朱家的店面,这到老朱家也要从曾家老铺门口过,还不是一样看苑莲英的脸色,这老街真是变天了。 吃过晚饭,看看夜色渐深,冯翠华还是来到了老朱家的店铺前,这里是她和老朱家媳妇、余家媳妇天天聚会的地方。待到走到那里,余家媳妇正倚着门框,看见冯翠华就打着招呼:“妹子,你咋才来啊,你怎么吃饭也晚了,还按着河北农村里的时间点吃饭啊?” 朱家媳妇说道:“我看见王诚了,你看孩子又黑又瘦的,你也不心痛,挣钱是干什么的,就是享受的,别疼钱,该找人干的就找人干,别为了省两个钱,啥力都是自己出。” 冯翠华尴尬地笑笑:“年前的活多,这一过年就能休息三个月,三个月啥活不用干,还不是养得又白又胖。” 余家媳妇看着冯翠华,心里哼了一声,就你这皮肤,捂上一年也白不了,就是那个肤色,嘴上却说道:“你看看,曾家接过来老马的生意,这两天生意还不错呢,那还就是不一样,还是曾家人场好。” 冯翠华讪讪道:“干干就知道了,老马为什么不干了,就是不好干不挣钱,曾家会变戏法,能变出钱来,不会吧,他家大儿子下岗了几个人干了个小厂,这闺女闺女婿还不是和下岗一样,他们不干吃什么,喝西北风可喝不饱。” 朱家媳妇说:“我听苑莲英说,他家大儿子干的厂还不错呢,经常加班,经常往外发货。” 冯翠华扁扁嘴:“就她那张嘴,还能说差了,她就是天天在家吃咸菜,她也会说她天天吃大鱼大肉。” 余家媳妇说:“她家吃大鱼大肉我没看见,吃饭的时候我从来不串门,可你看看她家拾掇出来的垃圾就知道了,天天几簸箕,就是瓜子片橘子皮苹果皮,鸡骨头鱼骨头的,从门口过就是肉香味,人家的生活真不差,你看苑莲英的那个双下巴,就是一副有福的样,她可不会吃咸菜。”余家媳妇说着,看着朱家媳妇,还眨巴眨巴眼。 冯翠华看着说话不投机,就转身说道:“我这晚上吃的太饱了,我到河边转转。”冯翠华走了,没有顺着老街回家,而是向北转到了小胡同,闪在了暗影里。 那边,朱家媳妇、余家媳妇还在聊着,只听到余家媳妇说:“嫂子,你看到了吧,冯翠华脸上挂不住了,她的门面房转包了,曾家接过来老马家的干起来了,她心里好受不了。你看看,这不是又转回来了吗,解放前王家就是住在河北的那一片,这老老少少又跑到那里去种地了,老曾家反而翻身了,这又回到了路北,还是人家的老宅地。” 朱家媳妇说:“就是啊,要不咋说风水轮流转啊,还说人家下岗,人家吃咸菜,你看看人家的精气神,那可不是吃咸菜的样。这冯翠华看见曾家回来,你看看她,她的心里还不是百爪挠心,但却是一点办法没有。” 余家媳妇笑着:“她可以再从老陈家手里要回来门面啊,两个人都坐在门口,那咱这老街上就更热闹了。” 朱家媳妇也笑着说:“你懂个啥,人就是活一股气,这股气没了就上不来了,冯翠华的这股气跑到河北去了,不在这里了,她也没心再从老陈家手里接过来了,就是接过来也干不好。” 余家媳妇说:“这两家斗了几十年,反正我看这一次是曾家翻盘了,冯翠华种的地再多,那还是个种地的,她就是个拿着退休工资的农民。” 冯翠华听不下去了,迈开步子往河边走去。 冯翠华来到河边,未曾想碰到了回来的王广福。王广福每到吃过晚饭都要到河边走上一圈,但从来没有和冯翠华一起来过,王广福忍不住问道:“你,你怎么过来了?”冯翠华哼了一声:“就那个老朱家的、老余家的,说话不把门,气死人了。”王广福一怔,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你管人家干什么,嘴长在人家身上,就是两张皮,你今后不去和她们喳喳就是了。再说了,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就随它去,想那么多干什么。”冯翠华气愤愤地说:“我就是看不过,曾家在哪里干不行,非要在那里干,那不是跟我上眼药水,让我难看吗?他们就是复仇来了,憋了几十年了,我就要和他们熬到底、斗到底。”王广福嘁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马早就不想干了,说是退休就不干了,这不是赶巧了吗,还能生真气,还什么斗下去,一闭眼就过去了。” 真是,旧仇难以泯灭,新恨却易凭添。 第六十四章 稻花香里 换届选举时,王莉再上台阶,被提拔任命为石寨乡乡长,这是棠邑县唯一的女乡长,一个月后,杜继严也晋升一级,担任了单位的第一副职,杜继严的晋升自然和他的学历、出身有关,他不是通过高考取得的学历,自然也不是正常的干部身份。 正是水稻满穗的时候,王诚和王广福到稻田地里排水去了,王莉、杜继严、冯翠华坐在房前说着话。 王莉站起来,好像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光越过稻田,越过河堤,好像看到了西越河的东面,那里有几间厂房。 正是下午,天空高远,云朵飘荡,阳光温柔地洒在田野上。稻田里,一只只水鸟在飞舞,它们的鸣叫声清脆悦耳。稻田的中间,有一条排水的河沟蜿蜒流淌,水波荡漾,微风吹过,泛起一阵烟雾般的水花,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着金光。 农场的周围,沟岸上,种满了苹果树、桃树、杨树,偶尔落下的树叶也随风飘舞着。草丛里,几只鸡欢快地争抢着,正在四处觅食。北面,远处的山峰,被淡淡的雾气缠绕,像是笼罩在朦胧的烟气中。 稻田向西不远处,有一座小村庄,那就是王家曾经的老家。村里的人家都是青砖红瓦,有炊烟开始升腾。村头有几个居民,也许是在拉着家常,也许在说着谁家的水稻收成,还有几个孩子,在门口玩耍、嬉笑着。 深秋的下午,田野是这么的美丽和宁静,仿佛在这一刻,时间都被定格,让人忘却一切烦躁和疲惫,只想把这一刻永远固定在心底,让它成为永恒的记忆。 太阳西斜,太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红了,照着大地,照着河水,照着即将丰收的水稻。 王莉看着这一切,是那么熟悉,这一刻显得那么静谧、安详,王莉忍不住又看向东面,河那面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必是一切都好吧,虽然都在棠邑小城,虽然离得这么近,恍惚间竟然几年都没有见过面了,在他经过了那次挫折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经过了和他那次的波折,自己也很少参加同学聚会了,尤其是只要他参加,自己就会极力回避,自己实在是觉得没有脸面见他,毕竟背叛的那个人、先转身的那个人是自己。每一次只要有他的消息,自己总是渴望多知道一点,多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顺心不顺心,如意不如意啊。多少次,自己站在河岸上,向东眺望,多想走过去见见他,但就是没有走过去。无论我走到哪一步,无论我过得好坏,你都是我此生最大的牵挂。真是,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杜继严坐在那里,坐立不安的样子,他满脸兴奋,不时站起来,这些天来他一直是亢奋的,不只是王莉转正,不只是自己晋升,听说曾经和王莉好过的人也下岗了,不知道沦落到了何方,肯定是零落尘埃、落魄到底了。 这些年来,杜继严的心里都压着无名的火,不只是新婚之夜的遭遇,不只是王莉曾经的过往,就是和王莉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也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压着大石头,这让杜继严的心里尤为不甘。虽然杜继严表现不明显,但他的心里始终憋着气,他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干出来,一定要让人瞧瞧他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 依仗那仅有的社会关系,依靠这些年自己的不懈努力,两个人终于翻身,终于熬出头来,就这样的配置在棠邑也是少见吧,夫妻两人双双提拔,这怎么能不使人心花怒放、趾高气扬呢。 杜继严看着冯翠华说道:“妈,柔柔办好手续了,过几天就转学到阜宁孔子外国语学校了。”冯翠华问道:“前几天说学费要二十多万啊,这可是够贵的。”冯翠华说着翻翻眼皮,你就是对你自家的事上心,你对这个家里干啥了。 杜继严站起来踱着步回道:“二十多万元不算贵,孩子在那里吃住不用管,我俩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也没时间管她,学校是封闭式管理,每两周回家一次,不只是在那里学习,在那里还能锻炼孩子的自理能力,孩子自己打扫卫生、洗衣服,我们仔细看过了,学校很好。” 杜继严说的阜宁外国语学校,是一家私立学校,在阜宁高新区,每年的学费要二十多万元,这只有非富即贵人家的孩子才能上得起,于是引得棠邑许多有钱的人家送孩子去那里上学,当然,学校的招生营销做得也是非常好。 冯翠华淡淡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孩子只要能学习好,多花钱也是应该的,你俩挣了钱不就是为了孩子吗?” 王莉看着冯翠华的样子,她当然知道冯翠华心里是怎么想的,知母莫如女,王莉知道冯翠华就是嫌她这些年没有照顾王诚、王忠。王莉说道:“棠邑去这个学校的孩子不少,田老三家的孩子也去了。” 冯翠华哼了一声:“就田老三家的那个孩子,不管教管教不行了,天天在家里,三天两头不去上学,老师经常追到家里来家访,他两口子做着生意,哪有时间顾孩子,天天家门口围着打牌下棋的,孩子在家就是撒欢,还能学习得下去。”王莉急忙转移了话题:“我看今年的收成不错,今年又是个丰收年。” 这时,王诚、王广福回来了,放下手中的铁锨,坐在那里,王莉倒水递过去。 王诚擦一把汗说:“看目前这个样子,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还好,亩产能提高一百斤。” 杜继严看看稻田:“现在不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年代了,种庄稼就是这样,亩产总要有个限度,不可能总是提高。亩产不提高的话,化肥、种子、水电费的成本上去了,不一定能卖到好价钱的话,就不一定能挣到多少钱了。” 王诚一笑:“已经在这里铺下摊子,不干不行,回去干土产也干不了,其它的更干不了,只有在这里出憨力了。昨天我找了同学,看了看长势,问问预期的粮食价格,肯定要比去年好。” 王广福喝了一口茶说道:“那肯定不能再去卖土产了,在这里空气好,吃着自己种的菜自己种的粮,虽然累一点,但心里畅快,一点都不憋屈,比站柜台好,那时天天和人打交道,天天说无数的废话。” 王诚扭过身去,看着冯翠华说道:“妈,今年咱家粮食卖的价格可是要保密的,村里的人来了,你就说不知道,别像去年似的,村里的人都看着咱家的粮食卖,还到粮食收购点说三道四,说他们的粮食和咱家的一样,为什么咱家的价格高,他们不明白的是,咱家种的粮食是预先选定的,就是对准粮储局收购的品种,咱家的粮食和他们的不一样,咱家的粮食质量好质量稳。” 冯翠华急忙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呀,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是眼馋咱家,眼馋咱家种的地多,眼馋你能贷低息的款,眼馋你十几万、二十几万斤的粮食呼啦啦就卖了,眼馋咱家的粮食卖的价格高。” 王诚看一眼王莉说道:“我这边都是朋友帮忙,可不能把朋友给出卖了,上次我去找人家,人家把话点给了我,咱不能不懂事啊,咱不能让人家难看。人家照顾着咱,什么都不要咱的,咱们办的事情还不利索,那下次就没办法找人家了。” 冯翠华接道:“咱也没有白着人家呀,哪年不过来吃几顿呀,白吃白拿的。” 王广福把茶杯扔在了桌子上:“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人家吃你多少,就是几只鸡几只鸭,可咱得到的好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这些年还不都是靠着人家。我就不明白了,你的心里怎么就过不去那个坎,人家可是实打实帮着咱,人家说什么了,过去的事情人家可什么都没说过。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啊,我这当老的做得不好,是咱二儿子会办事,会交朋友。” 冯翠华的脸红了:“我也没说什么呀,你怎么话那么多?”说着,起身到屋里去了。 王莉看着王诚说:“怎么说种庄稼也发不了财,我在石寨乡,都是种地的,哪有种地发财的,哪有吃农业饭发财的,就是个温饱。刚才和咱妈商量呢,你姐夫现在做煤炭生意做得很好,你要是想参与的话,就跟着你姐夫做。” 杜继严的单位除了悠闲自在外,关键和金融部门有关系,杜继严跟着别人,凭着这个优势就做起了煤炭生意。阳南湖的周圈有几家煤矿,从煤矿买到煤炭装船,通过京杭大运河运到南方苏锡常一带,就可以赚钱。杜继严贷款做了两年后,才有了坚实的资金后盾,才有了底气,才能送女儿进私立学校,当然有了钱后,往上打通门路的实力也就有了,一旦机会来了,往上送就是了。生意做好了,一顺百顺,这就是杜继严的底气。 杜继严站起来说:“二弟,你要是想跟着我做的话,我也没有二话,你就准备好资金就是了,我隔段时间就发货,你随时可以跟着我,一千吨、三千吨、五千吨、一万吨,都可以跟,现在煤价正是个好时候,只要有资金,肯定就挣钱。” 未等王诚说话,冯翠华从屋里又冲了出来:“这可是个好机会,这可比种庄稼好,土里刨食累死人。倒腾煤炭。几个月转回来一次,钱就转到手了,就是跟着跑跑船,可比种地强多了,你看看,柔柔都送到私立学校去了,一次就缴费二十多万,等咱赚钱了也把我家孙女送到私立学校去。” 杜继严一副自得的样子:“我现在一次就调集资金三百万、四百万,你能凑够三十万就行,有多少是多少,你跟着我,我保证你能挣到钱。买煤有关系,卖家也固定,运输船有的是,贷款更不要说了,别人贷款不行,咱贷款就是一句话的事,两三个月就周转一次,赚钱还不给玩似的。” 冯翠华眼巴巴地看着王诚:“这还犹豫什么,跟着你姐夫干就是了,他还能亏了你,亏谁也不能亏了你。” 王莉看着王诚说:“你和小红商量商量,想干就干,这也是一个机会,不想干也不要勉强。你们这一季下来,要出多少力啊,还是做煤炭生意来钱快。” 王诚说道:“那我就回家和小红商量商量,这也不是个小事。” 杜继严的手机响了,他说是合作伙伴老方的电话,说完,神采飞扬地骑着自行车走了,跨上自行车的腿夸张地伸了伸。 吃过饭,王莉要走了,骑着自行车登上了河堤。此时,西边天上就剩下了最后的一道晚霞,映照得天空无比绚烂,整个田野也是红灿灿的。 王莉想着自己和杜继严的晋升,想着孩子上了好学校,王诚今年的收成也很好,可不是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王莉看着河岸的风光,看到一个地方,自己每次来都要看向那里。那年,和曾俊一起参加陈小丽、蒋华国的婚礼后,两个人来到这里,跨过槐树丛,在茂盛的芦苇荡中,自己和曾俊翻滚着,是的,就是这里,多少年过去了,这里还是那个样子,还是茂密的野槐树林,还是茂密的芦苇丛,那天也是在傍晚,天空无比绚烂的样子。曾俊说,那天自己很漂亮很动人,他忍不住地扑向自己,和自己来了好几次,那时的自己真是幸福而有活力,可惜的是现在,自己虽然官阶再上台阶,兜里也有钱了,怎么老气横秋了呢,再也没有了那种激情。 王莉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河东岸,河东岸也是茂密的野槐林,隔着树梢能看见几间厂房,在西边太阳的映照下,屋顶亮闪闪的,他就是在那儿干个什么厂吧,想起来往事,不觉又气愤不已,哼,你这就是活该,我王莉终于扬眉吐气,终于超过你了,就是比你神气,就是比你有钱,女儿我也养得好好的,你就躲在那破厂房里抡大锤吧,想当年还想让我去读技校呢,你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惨吧,你就是活该。你现在该自惭形秽了吧,你肯定不会跟我吟诵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王莉想着,忽然又心疼起来,不觉眼里有了泪水,我咋还那么心疼他,那么记挂他呢,他要是还在机床附件厂多好,他那时多意气风发,多风光多得意啊,真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怎么就忘不了他呢。 第六十五章 相逢陌路 王莉骑了几步,又下来自行车,推着自行车走,前面是一个漫弯,槐树茂密,在晚霞的映照下道路如一条光亮的通道,而在通道中有一个不紧不慢走着的人,还是大步流星地走着,还是昂着头目视前方,那步伐那走路的姿势,还是那么自信、从容。不用看第二眼,王莉就知道他是谁,就是扒了衣服也认得他,烧成了灰也认得他,他这肯定是从那破厂里步行回家吧。 岳父母到上海去了,老街的苏家就成了曾俊、苏蓉芳经常来住的地方,在苏蓉芳上大夜班或比较忙时,住在这边离得近,自己的父母有时也能帮着照顾孩子。这里虽然离工厂有四五里路,但对曾俊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来回的路上,绿树成荫,呼吸着新鲜空气,想想产品的事、公司的事,倒也很好,不知不觉就走到家了。今天,曾俊还是照旧,跨过北滩闸,从西河岸慢慢走着回家。 经过几年的发展,公司员工稳定在了四十多人,但基本都是熟练工,都是附件厂的老员工,普通的加工大多外协,这边的工厂主要是精加工,专机加工,还有部分精加工就交给李革文干,这样,一年的销售收入也稳定在了五千万元。这两年,不只是生产设备升级、软件升级,而且也加盖了标准化的钢结构厂房,盖了新的办公室,除了位置偏僻外,工厂已经初具规模。正如去阜宁高新技术开发区购买设备时说的那样,王光勇来到这里,成了唯一的保安,住在厂里天天看大门,他的儿子也在厂里,逐渐也能独立操作了,好在他在老厂家属院还有房子住,也算是终于有了着落。 今天,终于又和王虹谈好了两个新产品,在和张北顺、张立军沟通后,商定了加工工艺和方案,明天就由张立军领着干就是了,自己就感觉到非常轻松。 曾俊感觉到后面来了一辆自行车,来到自己的后面就下来了,侧脸看看,也算是冤家路窄,没想到来的是王莉。 曾俊抬头又瞄一眼,一个愣怔,感觉到王莉又黑又瘦,脸上没有了曾经的光泽,嘴唇不如原来丰满了,好像鼻子也小了,眼睛还是那么大,但已经没有了曾经的灵动,没有了湿漉漉毛茸茸的感觉。 曾俊没有停顿,还是那样高昂着头,还是那样走着。他平常的步幅就是稍快的,王莉推着自行车,紧紧跟着他,时不时再紧走两步。 王莉的眼光和曾俊碰在一起时,很快就低下了头,原以为他会沧桑、憔悴,怎么比几年前更加成熟、稳重了呢,脸上没有一丝抡大锤的油污,还是白净净的,还更有风度更有气质了,果真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还是那么儒雅倜傥的样,看向自己的眼光里还是有一点戏谑、有一点漫不经心的感觉,就是他的这个浪样子,让我着迷,让我不能忘却。 王莉看着前面几步之隔的曾俊,又感觉却是那样遥远,曾经的日子,两个人是那样甜蜜,那样的亲密无间,一个晚上都不知疲倦地亲着,而如今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曾经想过的千言万语,竟变成了沉默不语。 曾俊走着,一丛丛的槐树影掠过他的身影,王莉多想他能转身和自己并排走,多想他能和自己说说话,自己最喜欢和他说话了,他就喜欢绕我笑话我,我和他肯定还能聊起来,说什么都行。 穿过一条横跨西越河的大桥,河堤上行人越来越多,全是吃过晚饭遛弯的人,王莉推着自行车放慢了脚步。 王莉看看前边不紧不慢走着的人,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但却从未拨出过的手机号码,两声铃响后,手机接通了。 话到嘴边,竟不知说什么好,对方也久久沉默着,终于,王莉说话了:“真是路人了,都不认识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吗?”曾俊略一迟疑,答道:“哦,怎么会不认识呢,但也就是路人啊,没必要招呼吧,各自安好最好,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 王莉说道:“看你悠闲自得的样子,你很安好啊,你的独木桥走得不错。就是邻居、就是同学也要打个招呼吧。” 曾俊走着说着:“你我没有同学的情分吧,同学期间就不说话,至于说邻居吗,那更没有打招呼的习惯。我很安好,我还是那样过着平淡的日子,不过看起来你变了,你实现了你的梦想,你翻身把歌唱了,不过你也变得更虚伪了,我和你能说什么呢,我和你只是路人,你只是我前半辈子的一个过客,还是不要那么虚伪吧,还是不认识更好。你以为当个乡长就了不起啊,我还要给你让道啊,我还要巴巴地给你打招呼啊,你太高看自己了,在我的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王莉抢道:“我还虚伪了,你不只是虚伪,你就是个伪君子,你装得假模假样的,你和苏蓉芳黏糊着,你为什么还亲我,我要是和你成了,你在苏蓉芳的面前就是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不仁不义。” 曾俊的声音也大起来:“果真是指环王的作风,果真是女乡长的风范。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有妄议别人的资格,你先看看自己吧,回家拿张镜子照照自己,不要强词夺理,不要指鹿为马了。其实,无论怎么照,你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贴了标签的人,你在石寨乡的老百姓那里就是名副其实的指环王,我真为石寨乡的老百姓感到憋屈,他们怎么碰到了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铁面冷酷的人。我也好奇,为什么有些人没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能造福百姓,不能为老百姓谋福利,只能祸害老百姓,为什么就赖在那里不走呢?” 王莉也叫起来:“你是心里不甘啊,你去找县委书记、找县长啊,你再去举报我啊,你是羡慕嫉妒恨。” 曾俊一笑:“人贵有自知之明,上过五年制高中的人就是不一样,降了三十分才能上学的人就是水平高,我不羡慕不嫉妒也不恨,我只是惊诧这世道的不公,某些我不屑的人竟然横着走了。也用不着举报了吧,你做的丑事也算世人皆知了。” 王莉说道:“你就是羡慕嫉妒恨,那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你下岗了,你天之骄子的傲气没了,你厂长的威风没了,也没有轿车让你天天坐着兜风了,也没有女秘书陪着你了,也没有前呼后拥的人巴结你了,你横不起来了,你什么都不是了,你只能躲在一个角落里,天天弄得一身油一身汗,抡着大锤在那里干活。没有人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的存在对这个社会没有任何意义,你只能在那里自生自灭,你只能躲在角落里苟延残喘,你只能躲在偏僻的地方暗自神伤。” 曾俊嘿嘿一声:“我听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女乡长的气度,这就是你王莉的局限性。你请客送礼、阿谀奉承、巴结媚上,扯不清的男女关系,你才得到的这个职位,只是为了满足你个人的私欲,只是顾及到你个人的私利,你根本没有想到你手下的那几万人,那几万人的温饱、福祉、明天。我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你更不懂,你也没必要懂。我们以自己的方式活着,我们有自己活着的意义,这真的不是你能明白的,我和你讲这些,就是对牛弹琴,风马牛不相及,我真庆幸没有和你在一起,想起来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实在是没有多少话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想起来当年你的那个嘴真是笨得要命,连个温柔的话都不会说,连个甜密的话都不会说,当然你的嘴也没闲着,上来就是到处亲,亲个嘴也是笨,笨手笨脚笨嘴的。仔细想想,你所做的一切,你就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你的自私,你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我很庆幸能和你分道扬镳。” 王莉感觉到曾俊深深的刻薄,这样的话没有任何人和她讲过,也不会有人给她讲,王莉听着,越听越愤怒,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下电话,心中反而掠过一阵欢畅,只要不放下电话,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随便你怎么说。这家伙够狠的,嘴够损的,骂得我狗血淋头、斯文扫地、体无完肤啊,你越这样就说明你越在乎我,你心里忘不了我。 王莉说道:“随便你怎么说,随便你怎么恶毒,随便你怎么刻薄,你越是这样说,越说明你心中的不甘,越说明曾经你是那么不想失去我,越说明了你的失落、你的落魄,你下岗了,你失业了,你的铁饭碗砸了,你没有饭吃了,这就是你的下场,你不趾高气扬了,你不耀武扬威了,哈哈。” 电话的那头传来了曾俊的冷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我的今天,都是时代的某种机遇使然,并不是你王莉多有能力,你王莉多有智慧,你的那点成功只是恰恰契合了这个社会的某种弊端与不公,你的职位再高,你再有钱,但你永远得不到我的谅解和尊重,因为我太了解你,从你的身上我才看到了人性和人生及社会的阴暗,在我的心里你啥也不是。你是一个没有情趣的人,你是一个无聊的人,你是一个不会温柔不懂温情的人,即使我下岗,即使我没有饭吃,和你散伙,我也无怨无悔。” 待到王莉再要说话时,电话的那头和谁打着招呼,接着放下了电话。王莉停在那里看看,她远远地看见了苏蓉芳,正迎着曾俊走过来。 苏蓉芳穿着一件白底暗红大玫瑰花的长袖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红色的半根镂空凉鞋,露着的小腿和脚踝,在余晖的映照下白得刺眼,闪着亮光。 王莉站在那里看着,没想到苏蓉芳竟然这样会打扮,衣品越来越高了,紧身的连衣裙勾勒着她的腰身,更显丰乳肥臀、腰肢细软,更气人的是露着的地方是那么白,白得刺眼,而曾俊就是喜欢白皮肤的女人,曾俊就嫌过自己的身子黑,自己除了脸蛋白以外,哪哪都黑,真没法和苏蓉芳比。 苏蓉芳的脸庞白净柔和,露着甜美的笑容,头发向后挽起,一个长长的红色发卡把浓密的头发夹在脑后,几缕发丝随意飘动着,越发显得悠闲随意。 王莉看着苏蓉芳,一阵疑惑,这哪是妇产科的女大夫啊,这就是端庄而优雅的大家闺秀啊,满是商业气烟火气的棠邑老街,怎么会有这么优雅的女人啊。 王莉看着苏蓉芳的腰身,看着她拧着身子走着,她自然地挽着曾俊,一步步款款而行。尤其是脚上的那双火红的高跟凉鞋,那就像踩着两团火啊,在晚霞的映照下,苏蓉芳的背影晃动着,显得极为丰满妖娆,风情万种,怪不得曾俊那么迷恋她,这女人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王莉低头,不自然地看看自己身上的套装,看看自己脚上的黑色皮鞋,不由恨恨地跺了跺脚。 曾俊走着,苏蓉芳侧脸温柔地看着曾俊,那扬起的白色手臂上一个碧绿翠透的玉镯,一个黄灿灿的手链,显示着她生活的惬意和幸福。 王莉看看自己黝黑的光光的手臂,更生气了,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张春玲的电话,她要张春玲赶到供电局前面的金麒麟金店,和她一起逛街,她要大肆购物一番。王莉想到,为了孩子上学都付出了二十多万,可看看自己身上的穿戴,看看苏蓉芳,还想着人家下岗了,人家吃不上饭了,人家落魄了,人家苟延残喘了,可没想到的是人家竟然是那样的一种生活状态,就是个悠闲、富足、幸福的样。就那个苏蓉芳,也真是的,可不就是自己把曾俊甩了才要的她吗,她就是缺少男人爱啊,这见男人下班没回来,竟然急不可耐地出来接,还打扮得花枝招展,款款走在西越河堤上,恰如一枝盛开的牡丹花一样,娇艳而富贵,就这样的女人揽着男人到家,是先吃饭还是先上床,还真不好说,就曾俊的那个样子,他要是不把苏蓉芳推倒在床上那才怪呢。 王莉看见曾俊、苏蓉芳登上了廊桥,站在最高处,两个人停在那里,曾俊指着河水,指着西面的天空,最后的余晖给两人的身上镶上了一圈金边。王莉呆呆地看着,怎么有了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感觉了呢,恍惚间又觉得那个站在曾俊身旁的不应该是我吗,怎么是苏蓉芳了呢,哼,这一对狗男女不回家,竟然站在廊桥的最高处撒狗粮,气死我了。曾俊肯定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肯定会看着他俩。 王莉打量着苏蓉芳,看看曾俊,曾俊还是一贯地穿着干净、挺括的浅色衬衣,衬衣的下摆永远扎在腰间,还是那样干练、利索,竟然眼前浮现出了杜继严穿着那件污了吧几的红色跨栏背心的样子。 王莉骑上自行车,赶往金麒麟金店,今天她一定要把自己好好捯饬捯饬,买衣服,买金项链,不管花多少钱,绝不心疼钱,一定要超过苏蓉芳,把她碾压下去。 王莉骑着自行车,暗暗想着,你我就是路人也没啥,我就是你的初恋,你胳膊上留下的就是我的牙齿印。哪天再次邂逅时,我绝不会理你,绝不会和你打电话,我要昂着头,我要笑着,我一定要让你再次刮目相看。 曾俊站在那里,揽着苏蓉芳的腰,指点着远方的景色,他看见王莉骑着自行车向西而去。曾俊凑近苏蓉芳耳边,低语道:“媳妇,你今天怎么那么妖娆那么迷人,你这双红鞋子衬着你白光光的腿,我都想抓起来亲了,快回家,我想你了。”苏蓉芳扭头看着曾俊,嘴唇殷红,眼睛发亮:“你这下班回来,忙一天了,怎么又蠢蠢欲动了,就知道这里是你谈情说爱的根据地、大本营,你又想起来啥了,看见谁了?”曾俊一笑:“就这西越河,就这晚霞,就这景色,你说这有啥啊,看了许多年了,还是看不够啊。”苏蓉芳也笑着:“你看你,就是个恋旧的人。” 曾俊再次看着那边远去的背影,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宁静的河面上,金色的波光粼粼,仿佛是时间在水面上轻轻画下的痕迹。那边,那个熟悉的背影急匆匆而去,透着一股孤寂。河边,一排柳树轻轻摇曳,它们的枝条似乎在与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告别,垂柳下的倒影被微风搅动,泛起一圈圈涟漪。河边的芦苇随风轻摆,仿佛在诉说着不舍,又像是在默默祝福。背影渐行渐远,与远处的景物融为了一体,最终消失在那片模糊而神秘的天际线。 河边,一只孤舟静静地泊着,船上没有人,似乎在等待着永远不会返回的渔夫。水面上飘荡着落叶,它们在河面上起起伏伏,就如同那背影主人的命运一般,随波逐流,却又无处安放。周遭的景物渐渐沉寂,只有河水在不紧不慢地流淌,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它们似乎在诉说着对那背影的挽留。然而,那背影早已融入了远方的薄暮之中,只留下宁静的河畔,和一段渐行渐远的故事。 曾俊的心里不觉暗叹,相识太久不相逢,相逢已是陌路人啊。 第六十六章 相爱相杀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 曾杰坐在那里,烦闷不已,刚刚公安局政委谈了话,怎么那么寸,这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罢罢罢,命该如此吧,这也算是报应吧,这就是她对我的报复,我也算是还债了。 曾杰转业后来到棠邑县公安局,并在经侦大队屡立奇功,这一次,经侦大队的大队长调往交警大队,他积极参加经侦大队大队长的竞争上岗,在内部测评时,曾杰、治安大队的王梅、刑侦大队的樊永,三个人竞争一个岗位,很快,樊永出局,曾杰凭着两年来自己的骄人成绩,和王梅一起被报给局党委会。曾杰想着,你王梅是治安大队的,你来经侦大队趟这个浑水干什么,虽然我不是警官学院毕业,但我的履历、成绩也不比你差,我肯定会力拔头筹,上次局长闲聊时也透过一句,自己已经在沾沾自喜,准备弹冠相庆了,没想到的是刚刚政委一对一谈话,竟然谬之千里,自己再次遭遇滑铁卢。 下班了,曾杰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抽着烟,待到七点了才出来,到哪里去呢,想了想,骑上摩托车就来到城东头的一个小饭店,一头钻了进去。 这样的事能和谁说呢,谁也不能说,只有和血吞下去,点了两个菜,要了两瓶啤酒,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起来。 很快,夜色如墨,外面的天黑起来,呼隆隆有雷声滚过,看来要下大雨了。棠邑的夏天就是这样,说变就变,说下雨就下雨,很快就听见外面有霹雳吧啦的大雨点落下。 这时,门哗啦一响,有人进来,曾杰看一眼那人,扭转身子,背对着外面。只听见来人喊着:“老板,加个小龙虾、清炒苦瓜,再来两瓶啤酒。”说完,来人走过来,大咧咧地坐在了曾杰的对坐。 曾杰站起来,要走,被来人拉着,推坐在座位上:“曾队,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喝酒啊,你的那两个跟班怎么没跟着,你这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庆功酒吗,庆贺自己高升为经侦大队大队长。” 曾杰没有理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王梅一笑:“哦,看你的脸色,不是庆功酒,你是一壶浊酒断心肠,回首已是泪两行。” 曾杰又喝了一口酒:“我是清风借我一壶酒,醉卧花间明月楼,我自斟自饮,喝点小酒,也是快活。” 王梅捂着嘴又笑了:“明明是借酒消愁,强装欢颜,明明外面风雨交加、昏天地暗,你哪来的花间,哪来的明月啊。” 曾杰看她一眼,再也忍不住了:“王梅,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你可真可以啊,你背后打我黑枪,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王梅自己倒一杯啤酒,喝了一口,笑着说:“我怎么了,我做什么了,我打谁的黑枪了,我一向是明火执仗打明枪。” 曾杰看一眼店内,也许是因为有雨的缘故吧,刚刚有两个人在吃饭,竟然慌慌张张走了,饭店里没有了其他客人,老板娘和曾杰也算熟悉,看着来了一个女人,就躲到了灶间去,看着老板去做菜。 曾杰压低嗓子说:“我真想搧你的脸,你好好的治安大队不干,你跑到经侦大队干什么,你竟然举报我贪占公家财物,你为了向上爬,不要脸地踩我,你可真够恶毒的。” 王梅笑起来,她白白的脸庞怎么好像没大变化,还是和几年前一样,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曾杰说完又低下了头。 王梅拿起筷子吃起来,嘴巴吃起来很响:“你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我也是报到局党委会的人选吧,我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局长、政委两个人一起和我谈话,我被任命为了经侦大队大队长,接着,政委才和你谈话,你还是原地踏步。别管谁举报你吧,那台电脑是你搬到自己家里去的吧。” 曾杰瞥一眼王梅靠着桌子的胸部,说道:“你名正言顺,水到渠成,你还瓜熟蒂落呢。那是局办公室处理的旧电脑,我说给我吧,我拉回家送给我老爸上网斗地主用,我要给他买新电脑他不要,当时说好的旧电脑一百元整。” 王梅低头看看自己,怎么说瓜熟蒂落了呢,原来自己的前面挤出来一块白,脸立刻红了,啪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你在经侦大队几年,我也是警官学院刑侦专业吧,你说那是一百元,谁书面认定的,电脑的原值可是四千元,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你把电脑拉回自己家去,你交钱了吗,你没有交钱,公家四千元的电脑你据为己有,你是干经侦的,你说这事怎么认定,你就是把四千元的电脑偷家里去了。” 曾杰站了起来,忽又坐下:“当时办公室说的就是一百元,那次处理的就是一件办公用品,买电脑的那几天我很忙,就给忘记了,我不是不想交钱。” 王梅呵呵一笑:“谁相信你忘记了,只有你说是自己忘记了,我是一直暗暗看着呢,你就是没交一百元,你就是贪污,你就是利用职务之便,我就要实名举报你。” 曾杰苦笑着:“那我恭喜你,你如愿以偿当上了经侦大队的大队长,来,我敬你一杯,你怎么没有和你手下的那几个人一起去庆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梅还是笑着:“我今天庆贺明天庆贺还不是一样,我今天就是专要看你的狼狈相,看着你的苦闷样,我看着你在办公室喝茶抽烟,你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喝闷酒,我怎么这么开心,我可是好几年没这么开心了。” 老板娘把菜端上来就走了,曾杰说:“我不狼狈,我也不苦闷,干不干那个大队长也无所谓,我就是对被诬陷为贪占公家财物的罪名而感到可笑,也是我考虑不全,办事不周,让某些有心人钻了空子。” 王梅还是笑着:“你转业来的这几年,你看你的张狂样,连着立功几次,把几个老家伙给比了下去,能不招人嫉恨吗,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曾杰哼了一声:“别说得那么好听,你就是为了自己又怎么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自己既能上位,又能踹我一脚,岂不是更好,曾家和王家一向不睦,几十年的过节,解不开了,再添新仇又怎么了,无所谓。” 王梅剥着龙虾吃着,不自然地剥了几个放在曾杰的盘子里:“我明天就上任,看我到了经侦大队怎么收拾你,我一定要把你收拾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让你这个曾老三永远翻不了身,一直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曾杰捯起王梅剥的龙虾吃着:“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今天政委和我谈话的时候,我跟他说,我要调离经侦大队,政委立马就同意了,他说他和局长正有此意,明天我就到治安大队报到,我不会和你在一个大队的。” 王梅剥着龙虾呆住了:“你,你就是去了治安大队,那里也是我的老地盘,他们都听我的,也没有你的好果子吃,看我不让他们招呼你。” 曾杰苦笑着:“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是那么记恨我,张敏、樊永都结婚了,你也另外找一个吧,你也结婚吧,干嘛还是这样耗着。”曾杰又捯起了一个虾仁往嘴里放,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这怎么吃的都是王梅给剥好的,不自然地又笑笑。 王梅又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曾杰,说道:“看着我,跟我说实话,除了你落选经侦大队长外,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快从实招来,我可是刑侦出身,你瞒不了我。” 曾杰张口结舌:“我,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就这点事。” 屋外,雨越下越大了,老板娘慌着把曾杰的摩托车推进来,关上门窗,但外面还是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室内,雷电的闪光照着曾杰的脸,他躲闪着王梅的目光。 室外,狂风暴雨中,有呼隆的响声,老板娘惊呼起来:“树刮断了,树倒了,这么大的树怎么倒了呢。”老板娘说着,打着伞要冲出去。 王梅几步窜过去,抓着老板娘:“不能出去,现在外面危险,电闪雷鸣,这里看来就是雷电风暴中心。” 老板娘惊恐地看着王梅,王梅说:“不要怕,很快就会过去,这夏天的雨就是这样,很快就停。” 曾杰看着王梅,她怎么知道了我的事呢,这么快就知道了,不可能吧。 王梅回来了,看着曾杰:“回答我啊,说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可是刑侦出身,你的事还能瞒得住我,还要我明说啊。” 曾杰一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我,我和朱曼迪离婚了,前天办的离婚手续。” 王梅听完,哈哈笑起来:“我说我是干刑侦的,没说错吧,我的火眼金睛可不是吹的,你这几年和朱曼迪过得也并不如意,我见你和她前天去了民政局,那肯定不是去领结婚证,肯定是去办离婚。我真是太高兴了,今天我非喝醉了不可,来个一醉方休,来,咱俩走一个。” 曾杰端起酒杯,王梅急忙喊着:“你倒满啊,喝个满杯啊,喝醉了就好了,哈哈,真好,酒能解愁。人家说祸不单行,这话真不假,你离婚了,你晋升的事没成,可不是双重打击。你说,我怎么那么高兴,今天我要是不喝醉,我就跟着你姓。” 曾杰喝完酒放下酒杯:“你尽管高兴,我也没那么不堪,我还能挺得住。你的个嘴注意点,别胡说八道。” 王梅笑着:“你离婚了,为什么啊,说说呗,我想听听。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你这离婚了,也很精彩吧。” 曾杰白王梅一眼:“你看你这副嘴脸,幸灾乐祸,我是不会给你往我伤口上撒盐的机会的,我给你说不着。” 外面,风小了,雨也小了,老板娘叫着跑了出去。 曾杰站起来,对王梅说道:“走吧,王队,再次恭喜你啊。” 王梅站起来,来到前台,一把掏出钱来:“老板,结账。” 曾杰走过来,推着她,王梅叫着:“本大队长今天高兴,今天我买单,我太高兴了。我还没喝够,我怎么觉得喝得没尽兴啊。” 曾杰摇摇头,要去推自己的摩托车,被王梅一把拉住:“走吧,摩托车放在这里吧,明天再来骑,路上雨水深,我送你回家。” 老板急忙叫着:“曾哥,你放心吧,就放在屋里,少不了,明天开门我再给你推出去。” 王梅走出去,去开她开过来的桑塔纳。 老板凑近曾杰说:“曾哥,这个不是嫂子啊,你这是换了个吗,真带劲,怎么那么漂亮。” 曾杰尴尬地一笑:“她是经侦大队的大队长,女中豪杰,能不带劲吗,我这是和她在一起商量案情。” 老板一笑:“哥来,我听着好像说的是男女的事,这是在哪里发生的案情?” 曾杰说道:“现在正是侦查阶段,你可不要乱说,很快你就会知道案情了,这可是轰动棠邑的案情。” 王梅的车停在门口,曾杰打开车门对她说:“你喝多了,快下来,你这是醉驾,打出租车走吧。” 王梅的脸红润润的,眼睛发亮:“你快上来吧,我喝这点酒算啥,我就是高兴。” 曾杰摇摇头,一猫腰,钻进了车里。 夏日的夜晚,一场暴雨过后,街道像是被洗过一样干净,灯光映照在湿润的地面上,显得更加明亮,而低处的街道则是浑浊的雨水,哗啦啦淌着。路旁的树木,因为暴风雨的侵袭,有些狼藉,枝叶凌乱地散落在路面上。 有几个行人匆忙地赶路,有车辆缓缓而过。夜空中,还有雷声不断从远方传来,时而闪电划破天际,恍若白色的电蛇翻飞,看来大雨已经转到了西南方向。 王梅开着车子,不时看看曾峰,心中忍不住激动,泪水盈满了眼眶,啊,这个男人上我的车了,他又是我的了,他会永远是我的。 真是,欲其生来又欲死,相杀相煎又相爱。 第六十七章 凤凰于飞 王梅开着车,曾杰看看街道问着:“你这是往哪里开啊?你没喝多啊。”王梅笑着:“我总不能把你送到朱曼迪那里去吧,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你现在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了,也是光棍汉一个了。” 曾杰回身,只好坐在那里。王梅开着车,来到静水湾小区,一头扎进地下车库,拐了两下停在一个车位上。曾杰下车,跟着王梅走,乘电梯来到二单元1001房间。 王梅开门进屋,按亮了灯,自己穿上拖鞋,扔给曾杰一双一次性拖鞋:“愣着干啥,快换上拖鞋,离个婚跟丢了魂似的,傻了吧几的。” 曾杰换上鞋,看着屋内的摆设,问道:“这是你买的商品房,我听人说过,收拾得不错啊,还很有品味啊。” 王梅倒了两杯水说道:“不错吧,这是我买的房子,我就是不结婚,我也不愿意住在娘家,不愿意听唠叨。谁要是娶了我,那就真是烧高香了,本大队长那是有房有车还有存款。” 曾杰喝口水:“我说张敏、樊永为什么到现在都对你不死心,还是王大队长啊,你这就叫官运亨通、人财两旺、才貌双全、貌美如花啊。” 王梅笑着过来,一把揽着曾杰:“我啥也不要,我就喜欢你说我貌美如花,我爱你”,说着,王梅亲住了曾杰。曾杰推着她:“王大队长,你这可是自降身份。你,你这也太离谱了吧,你怎么把我的照片放大了,放在桌子上,这还不是天天看着。”王梅一笑:“我想把你挂墙上呢,天天祭奠你,后来又想想,还是算了吧,先留你一条小命,等你死后再把你挂墙上吧。我这里从来没有来过人,你是第一个,我就是要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别人的痕迹,我就只等着你来,等着你自投罗网,你果然撑不住离婚了,乖乖地回到了我身边,你终于栽在我手里了,今后我想怎么拿捏你就怎么拿捏你,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嘻嘻。我爱你,我就爱你,我怎么那么贱啊,我愿意为你去死,你终于又回到了我身边。” 王梅亲着曾杰,按灭了房间的灯,两个人抱在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雨过之后,夜色已深,窗外的景色变得朦胧而神秘。天空如被洗涤过一般,浮现出淡淡的蓝色,与远处泛着微光的云层交相辉映。偶尔,几颗星星透过云层的缝隙,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窗外,街道在雨后显得格外清净,洗涤过后的路面还残留着片片雨水,路灯下,光与影交错。偶尔,车灯划过,打破夜的宁静,带来一丝短暂的喧嚣。外面的建筑物也在夜色中变得柔和起来,轮廓不再分明,仿佛融入了夜的怀抱中。窗户上,雨滴顺着玻璃滑落,发出细微的滴答声,如同夜的乐章,悠长而细腻。在这夜色中,曾杰看一眼窗外的一切,心中不由感慨,这是一个既美丽又神秘的夜晚,所有的喧嚣都被雨水带走,只留下夜的寂静。 室内,则是另外的样子,整个夜晚就是一阵阵狂风暴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室内室外都是雨停云收了,曾杰和王梅拥抱着说话。 王梅笑着说:“你现在真是悲喜交加,人家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我怎么看着不是那样的,也恭喜你双喜临门。” 黑暗中,曾杰看着白亮亮的王梅:“我哪来的双喜?我只有自认倒霉。” 王梅说:“你的初恋,你失而复得,难道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你的初恋晋升为大队长,难道这不是喜事?你的初恋的事就是你的事啊。” 曾杰说:“这怎么能叫失而复得呢?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你,你就是死皮赖脸地一直跟着我,你就是不结婚,就是等着我,我就是从来没有失去过你。不过现在我也算是单身了,都是老大不小了,想来也就这样了,准备准备找一个合适的茬口,把你给娶了就是了。” 王梅说道:“你别不情不愿的,我这叫下嫁好不好?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和你已经苦了这么多年,我也该修成正果了。我终于完完全全、圆圆满满地得到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朱曼迪的房子肯定是给了朱曼迪,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就搬过来住吧,别端着你的架子,故意磨磨几几的。” 曾杰说道:“你把我逼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还能说什么呢?我遵命就是了。你这逼了我许多年,你就是不结婚。我给朱曼迪说过我和你的事,我说你不结婚我就不要孩子,这不是,我终于没有熬过你,你就是不结婚,我也没有要孩子。朱曼迪说她也想开了,她得到了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她放手了,她想要孩子。她说这一辈子肯定她就是教书,看着别人的孩子长大,她的心里非常难受,她非常想要孩子。”曾杰说着,不自然地流下泪来。 王梅抱紧了他:“不管说什么,你就是我的,我要马上和你结婚,我要和你生孩子,我这都耽误多少年了,大龄产妇,都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我要和你过正正常常的夫妻生活。你个不要脸的,你干吗转业回来,你还转业到棠邑公安局来,你就是忘不了我,你结婚了还忘不了我,天天偷偷地看着我,你和樊永之流没什么区别。” 曾杰抚摸着她说:“你这时说他,太败兴了吧,你十八岁就是我的了,你只是闲了几年而已,我来到这里以后,我也观察你调查你,你果然和樊永、张敏没事,是我的错,我一定要用余生补偿你。” 王梅流下泪来了:“就是你的错,你和朱曼迪过着小日子,你知道我心里的苦吗,你怎么也补偿不了,起码你要用三辈子补偿我。” 曾杰说:“等我忙完这一阵子,你那边工作也熟悉了,咱俩就结婚。今天下午谈话的时候,政委跟我说,治安大队的大队长何明升为局纪检书记,我过去就主持工作,但暂时不任命,我的警衔晋升的命令也下来了。” 王梅说:“你和政委谈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张敏跟我说的你去治安大队主持工作,你说局里是怎么操作的,局里还是想让你干经侦大队啊,看来是我搅合了。” 曾杰说:“不管他了,总归是好事多磨,我怎么就忘不了你这一身肉呢,忘不了你这巴巴的一张嘴,就是忘不了。” 王梅亲着,又笑起来:“知道你就忘不了。不管婚礼什么时候办,明天我就和你婚姻登记,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呢,登记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过来和我住在一起了,我俩就是夫妻。” 曾杰苦笑一声:“你也打个时间差,我这和朱曼迪刚刚离婚没几天,就和你结婚,你不怕别人说你是第三者啊,你这猴急猴急的,不用那么快吧。” 王梅支起了身子:“我还猴急,我都等了多少年了,我在局里面是有名的老姑娘了,大家都翘首以盼看我的笑话呢。局里这几年传言,我都跟几个人当过小三了,你暗中调查的结果呢?我就是你一个人暗藏的小三儿,嘻嘻,今天我终于转正了,终于走到了阳光下。” 曾杰说:“想当年,我把你甩了的消息在老街传遍了,你妈妈气坏了,许多天不敢在老街上露面。现在,你和我结婚,你说她能气成什么样?她又要喝药了,寻死觅活的。” 王梅一笑:“我妈能吓唬得了我姐,她吓唬不了我,我是刑侦出身吧,我能降服得了罪犯,降服得了社会上的魑魅魍魉,降服得了街上的混混,我还能降服不了一个老太太,嘁。” 曾杰说:“我明天就回家说去,我老爸老妈没事,他们开明着呢,我要说娶你,他们肯定高兴,就是我还没给他们说我离婚的事呢,朱曼迪在我家里可是混得不错,我妈很喜欢她,我要说离婚了,她肯定心里不高兴。” 王梅一愣:“那就先传播小道消息,慢慢他们就适应了,当初你说我啥都不会干,不会干家务,不会做饭,你看看我这里,我自己一个人住这里,我是苦练烹饪技术,我现在可是高级厨师了。你看我这保养的,看这腰身,是不是和你在大明湖边上的宾馆里看的一样,哈哈,我终于等到了翻身的那一刻。”王梅说着,又流泪了。 曾杰抱紧她:“你比那时更有韵味了,更使我着迷了,迷得我找不着北,昏天地暗的。不哭了,咱俩永远不分开了,啥事商量着来,从今往后,你说啥是啥,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我要让你天天笑着,幸福生活。” 王梅流着泪水:“这还差不多,我这些年多苦啊,我就是孤苦伶仃地一个人,你个不要脸的,你搂着朱曼迪倒是过了几年逍遥的日子。” 几天之后,静水湾小区,曾杰和王梅吃过饭,坐在那里说话。 王梅倒了一杯茶,递给曾杰,曾杰看着她说:“老婆,你这变化太大了,这都会伺候人了,这眼色没说的。”王梅眉一挑:“还不是那年你刺激的我,后来我想了想,咱俩在一起时都是你无微不至地伺候我,每次吃鱼都是你跟我挑刺,每次吃虾都是你跟我剥壳,我一再反思,我还不能改改。” 曾杰笑着摇摇头:“还是你有那个潜质,现在你都会给我剥虾了,会做饭了,变化真大。” “我有啥潜质,我现在回家还不是和原来一样,到家就是等吃坐喝,家务活我还是不干,吃过饭抹拉嘴就走。我回到自己的家,不是瑜伽,就是拳击,就是保养,就是吃好的,这都是为你养的,就等着你来享用呢。”王梅说着,抓着曾杰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曾杰一笑:“这些年真不是白养的,哪哪都养得好。我给你说正事,你听着啊。我回家了,我说几个月前和朱曼迪离婚了,把爸妈惊吓到了,问我不是没多长时间还两个人一起回家吗,也没见我俩吵过闹过,我就说早就离婚了,怕家里人一时接受不了就没有说,就一直瞒着。我老妈正要发火,我立马说,我又给他们找了一个儿媳,而且怀孕了。我看着我妈的样子,她眼一翻差点晕倒,我就扶住了她,你猜她怎么说,这都怀孕了你还不领家里来,我盼着你有孩子都盼瞎眼了。你说,这老人家变化得有多快。我忙跟她说,我没有领家里来,是怕你们看不中,你猜我妈怎么说,我妈说,只要是怀孕了,就是头老母猪她也认,是谁都认,啥样的都认。我看着她的脸就说,我的续弦是头小母猪,是供销社家属院的,你老人家跟我的小母猪很熟。老人家听了后,坐在那里就想着,想了好半天,手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才长长叹了口气说,随你,只要你愿意,我们不拦着,那也是个好姑娘,比她姐姐好多了,见了我都是大姨大姨地喊着,你这嘴是咋叫的她,怎么是小母猪了呢,那么难听,那不就是路北的梅子吗,梅子周周正在的,我看着就和你般配。我就转过身去问我老爸,我老爸哼了一声,你就瞎作吧,这都怀孕了还藏着掖着,还不领家里来,你不是上学的时候就和她关系不错嘛,这又兜了个大圈子。你看看,他们都等不及了,他们早早就看好了你。我说呢,当年我在老街说甩了你,我老妈看着就不高兴,气得几天都不吃饭,她肯定那时就看着你和我般配,可是她就是不说。” 王梅也是满面笑容:“我没在家里说,我想散布个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连点痕迹都不露,我先把消息透露给了老朱家,我老妈到老朱家门前去,老朱家、老余家肯定会和她打唠,那还不是就把这事揭开了,我老妈脸色铁青回家了,回家骑上三轮车就到农场去了。你想啊,当年你把我甩的消息就把她气得够呛,半个月都没搭理我,她现在的白白净净的闺女,还都高升为大队长了,这又嫁给一个二婚的,关键还是曾家的三小子,好马回头,兔子吃了窝边草,她觉得这人是丢到家了。我到老朱家门口去,老朱家媳妇从我小就稀罕我,拍着手笑着,说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说我和曾家的三小子就最般配,喝喜酒时她非喝醉了不可。我到农场去,我妈转身就走了出去,还是我二哥,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我就说我和曾杰领了结婚证,就等着结婚了。我二哥才逗呢,他跟我说,当年他知道我和你散了,他急坏了,但没有办法,现在他太高兴了,他觉得我和你就是天生的一对,他说你高大帅气,比你老爹、两个哥哥都帅,他就等着喝喜酒,就等着抱小外甥了,嘻嘻,你看他急的那样。” 曾杰一笑:“你二哥和我二哥的关系不错,他们的友谊也算是超越了曾家和王家的关系。” 王梅哈哈一笑:“我和你的关系更超越了一切,深得不能再深了,这是亲情、友情加爱情。” 在经历了数年的风雨后,曾杰和王梅两个人,终于又在一起了,正是,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第六十八章 惊天秘密 王梅起身,倒了两杯水过来,递给曾杰一杯水。曾杰托一把,说道:“果真和大明湖时的一样,哪哪保养得真好。” 王梅柔媚一笑:“那还用说,我暗地里看着朱曼迪呢,我就要和她比,她就是不如我,嘻嘻。我再跟你说件蹊跷事,你保证会吓到,你根本不会想到剧情是这样,我憋得太久了,我终于可以有人说了,而且是跟你说,哈哈,这太刺激了,太畅了,你可千万别激动,千万要沉住气,我慢慢跟你说。” “你别煞有介事,故作玄虚了,你这几天跟我说的话太多了,你怎么成了老街上的老娘们,怎么变成话痨了,我看你和余家媳妇有得一拼。” “嘻嘻,你转业回来都几年了,我和你说了没几次话,我这补偿一下不行吗。那年,在大明湖畔,你和我说着两家的关系,还说到了我姐,当时的我姐也是悲悲戚戚,被我妈缠得没法了才出嫁了。后来我想了许多次,我姐姐也是老街的街花吧,她偶尔还喜欢看个才人佳子的小说,她肯定有故事,就街西头的史瑞明抱着写给她的情书葬身水底,我姐姐肯定也会有感人的爱情故事,只是可能这个爱情故事埋得深而已,我就没有发现,于是我就留了一个心眼,我就悄悄观察,暗暗跟踪,我终于发现了我姐姐的秘密,我姐姐虽然结婚这么多年了,但在家里她还有一个小木箱,里面放着她当闺女时的东西,她回到家,没人的时候她就打开箱子,翻腾里面的东西看,有一次我还看见她看着里面的东西流泪了,你说,这里面有故事吧?”王梅说着,喝了口水,看着曾杰。 曾杰推了她一把:“你就快说吧,你,你不会是私自打开了那个柜子,偷看了里面的东西吧,就你这个没羞没臊,无底线的家伙。” “我们是怎么破案的来,就是搜集证据啊,谁敢说咱偷看啊,我姐还上了一把大锁,就那锁,能唬住我吗,对我这干刑侦的还不是小菜一碟,我几下就打开了那个箱子,那里面乱七八糟的,但最显眼的还是两本泛黄的日记本,我拿起来翻看着,石破惊天啊,我发现了我姐姐的大秘密,我爱上你是高中,我姐初三就爱上了一个人,她和那人纠缠了十年,就是在她结婚前的当日凌晨,她都和那人在一起,我看着不觉就流下泪来了,她爱得太苦了,太憋屈了。” “你别激动,你怀疑她有过爱情,你怀疑对了,证实了,破案了,不是很好吗。” 王梅看着曾杰,摇摇头:“你猜我姐的爱情故事里,那个男主角是谁,你根本就想不到,他不是别人,他叫曾俊,是你最熟悉的名字,他就是曾家老大,石破惊天啊。” 曾杰跳了起来:“你,你胡说八道吧,我大哥一直和我嫂子苏蓉芳好着呢,从高中他俩就好着呢,怎么会和你姐,你这哪里看的小说啊。” 王梅的眼里有了泪:“他们爱得太累了,我姐爱你哥太深了,她每一次见你哥的情景,每一次和你哥做那个事她都记着,就是她结婚了,几乎不记日记了,但每次见到你哥,她也跑到娘家来记到那个日记本上。我可怜的姐姐,她一直卑微地爱着你哥,就是结婚了,就是当个乡长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爱着你哥哥,记挂着你哥哥。你哥哥的每一次晋升、成功,她都欣喜若狂,你哥哥的每一次挫折,她都担忧、牵挂,那种苦涩愁闷的爱,那种无奈锥心的爱,无以复加,真是太让人感动了,我看着都流了几次泪。” 曾杰点点头:“我想起来了,许多年前,我嫂子到我家来,我哥哥都是相敬如宾、不冷不热的,就在你姐结婚后,我哥和我嫂子忽然就不一样了,忽然就结婚了,当时我还感到突然呢,怎么变化这么快呢。如果不是我哥和你姐暗地里相爱的话,我哥和我嫂子早就结婚了。在那之前,我家里早早就催着我哥和我嫂子结婚呢,我哥就是不咸不淡的,他们就是在等着机会,就是被你老妈喝了几次药给搅黄了、分手了。” 王梅一脸严肃地看着曾杰说:“就是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老妈就是拿个药瓶子咋咋呼呼,以死相逼我姐。唉,我这跟你说的话你绝对不能回家说,除了我谁也不要说,我实在憋不住了才跟你说。我姐姐的日记上记着,她临结婚的那天晚上和你哥陷入了疯狂,十个月后她生下了柔柔,你嫂子当天也生了个男孩,在日记里我姐还埋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这个惊天大秘密把我彻底炸晕了,她竟然怀疑柔柔就是你们老曾家的种。” 曾杰看着王梅一笑:“你可不能随便说,这孩子都那么大了,这消息传出去还不要天塌了,你怎么成了神经病了,职业病啊,怀疑一切。” 王梅拉着曾杰:“我不是职业病,是我姐姐先怀疑的,她日记上就是这样写的,她在结婚的当天凌晨和你哥在一起不停地要,她在结婚后的第二天就上班去了,就住在了单位没日没黑地工作。从我看了日记后,我再看柔柔,那是越看越像,根本就一点不像是杜家的人,这错不了,你别忘了,我是画像破案的高手,我看人的脸那是一看一个准,看人的骨那是一看一个准,不只是脸庞、身架,就是柔柔说话的神态,像极了曾家的人,像极了你姐姐。我姐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从柔柔刚刚出生她就不只是怀疑了,她就认定了柔柔是你哥下的种,她的日记里记下了她当时的那种狂喜、忐忑、纠结和不安,真可怜啊。我注意到了,她很少带柔柔到老街来,从小学开始,柔柔就在西边的二实小上学,小学毕业就送到外面上学去了,曾家的人根本看不到柔柔。” 曾杰严肃起来:“我就见过孩子两次,你还真别说,还真像,我的天,我哥和你姐这是做了什么事啊。不行,这事我忍不住啊。” 王梅拉着他:“忍不住也要忍,这是三个家庭的事啊,我都忍了好几年了。” 曾杰站起来,一脸兴奋:“你这忍不住跟我说了,我这跟谁说去,我忍不住啊,柔柔是曾家的孩子啊,我这亲叔忍不住啊。” 王梅皱着眉:“你看你的样子,柔柔是曾家的种,但就是杜家的孩子,这事可不能说出去。” 曾杰问道:“那个杜继严难道就没怀疑过,柔柔的模样一看就不是杜家的孩子啊?” 王梅叹了口气说:“我姐的日记中记着呢,杜继严知道我姐在这之前和人好过,而且杜继严心中的结很深,他虽然怀疑过孩子,但在他那个位子,他就想得多了,他没有撕破脸,只是有点心照不宣而已,因为一旦撕开,那将不可想象,杜继严当然还想着维护现状,维护自己的面子。” 曾杰继续问着:“那,那我哥知道这事吗,我哥的反应是什么?” 王梅摇摇头:“这个日记中没写,你哥应该几乎见不到柔柔,你哥和我姐也见面不多,没有理由和机会说柔柔的事,大家还不是安于现状,就现在这个样子,我姐肯定不会找你哥去说吧。” 曾杰叹口气:“我都不知道我哥知道了这事,会怎么样呢,那心里想必也是有十五只小老鼠,七上八下。” 王梅说:“不是十五只小老鼠,起码二十五只,百爪挠心。我也是忍不住了,一次,柔柔来家里,我故意偷偷地跟我姐说,这柔柔的模样看着像谁啊,怎么不像你和姐夫?我姐的脸色大变,张口就说,柔柔就是像我,这你还看不出来,你别乱说。说完话没大会,她领着柔柔就急慌慌走了,脸色也不好看。我姐当然不知道我偷看了她的日记,但她对这事的内心是极其脆弱的,咱们天天和罪犯打交道,心理学还不是玩得溜溜的,就我姐的神态,她还能瞒得了我,我能一眼把她看穿。” 曾杰搓着手:“看你能的,我在你面前就像个灯笼似的,我的啥事你都明察秋毫,我就是个透明的。这事都到这里了,你,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给柔柔来个DNA鉴定。” “你别没事找事啊,一定要忍住,我姐看着像,你和我看着也像,还要做DNA鉴定吗,不要做了,没意义。你们老曾家又不缺小孩,我这过去马上就跟你生,你要是有能耐,你就让我怀上龙凤胎,最好三胞胎才好呢,我这身板撑得住。” 深秋的月夜下,小区显得格外幽静。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土地上,将一切照得通亮。树影婆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又祥和的气息。看窗外,有落叶偶尔随风飘散,像是一只只金黄色的蝴蝶在空中起舞。小区的路灯下,几个行人在散步,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长又缩短。这深秋的月光下,小区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也许,在这幽静的空间中,在亮着或不亮着灯光的房间里,一些奇妙故事正在悄然上演,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正因如此,人生才显得斑斓而美好,才让人慨叹而留恋。 曾杰拉着王梅:“这太沉重了,走,咱俩出去在小区逛逛,我也宣誓一下我的主权,这貌美如花的女人怎么历经坎坷、久经考验,又回到了我怀里呢,又被我独享了呢,这就要给我生孩子,还誓言双胞胎,还有你这石破惊天的秘密,太令人兴奋了。” 王梅站起来:“快去换衣服,我也宣誓主权,我要让人看看,棠邑县公安局的第一帅哥现在是彻底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我说向东他绝不敢向西了。” 曾杰说:“我现在是忍辱负重、没脸没皮地讨好你、伺候你,我不补偿你付出的这些年,我的心里过不去啊,我怎么那么兴奋啊。” 王梅又笑起来:“就这几天,樊永才好笑呢,他说咱两口子暗度陈仓把他给耍了,他什么也没落着,说你警衔升了,虽然不是实职但却分管治安大队,你刚刚离婚就把局花给搞到手了,说你是人生赢家,不服不行。那个张敏,他爹离休后,他变化了不少,还祝贺我呢,虽然话里还是有点酸味,但也是露着真诚。你明天再找找局长,你去开发区分局的事给他再说说,他对你也很好吧,咱两个都在局里,各管一摊也不好。” 曾杰说道:“我给局长说了,局长说刚刚调整完,等等再说,一有机会就调过去。” 王梅亲了曾杰一口:“你说你这是啥命啊,命怎么这么好,你警衔升了,职位上来了,貌美如花、如花似玉的初恋又搂着了,你还知道自己有一个隐姓埋名的大侄女,我,我咋觉得我的肚子里有了动静呢,我肯定是怀上了你的孩子,你数数,你这是几喜临门啊,你真是人生大赢家啊。” 曾杰笑了:“咱俩次数是不少,可你这和我才几天啊,这就有动静了,你这就是臆想,就是妄想。” 王梅笑着:“我这都妄想许多年了,我的妄想终于实现了,你说我有多幸福,我就是最幸福的女人了,苦尽甘来,怎么那么甜啊,齁死个人。你的这几喜都是我带来的,快伺候我沐浴、更衣,我咋这就又想你了呢。” 曾杰说:“你也收着点,这才几天啊,几个地方给吹气球样,看着就大了,老树开花真是拦也拦不住啊,你也不能让你的那几个徒弟看笑话吧。” 王梅说:“你说差了,他们早就盼着我这老树开花了,巴不得我嫁人,巴不得我有个男人,他们这几天可高兴了,他们说我有了男人后对他们温柔多了,熊得没有那么狠了,原来我就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女警官女强人,现在我是身兼数职了,我还是妻子,还要当妈妈了,我明天就找大嫂给我查查去,看是几胞胎。” 曾杰拉着她:“你就是个妄想症患者,你的肚子还一点没见动静,就母性泛滥了。走吧,出去逛逛。” 第六十九章 宿命如此 又是暴雨之夜,王莉来到西越河边的凉亭,这个地方原来自己是不敢晚上来的,只有和曾俊一起来才不害怕,现在曾俊再也不到凉亭来了,他都是绕着这里走,而现在自己在这漆黑的暴雨之夜竟然来到了这里,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了。 无论远处还是近处的的天空都是黑暗如墨,风越来越大,把大大的雨点吹到了凉亭内,凉亭的地下落叶和灰尘遍布。雨越下越大了,雨点像是密集的子弹,猛烈地打在了河面上。西越河里,水流因为降雨而变得咆哮起来,发出声声鸣叫。河岸两旁的一切都被狂风暴雨所吞噬。周边的景色昏暗不堪,闪电和雷霆的轰鸣响起,使得整个大地都陷入黑暗中,只有偶尔一闪的闪电才能让人看清周围,看见脚边溅起的一片片雾状的水花。雨水从南边顺着街道而来,冲刷着沿途的垃圾,一股脑地倾泻到了河里。在这样的暴风雨中,独自站在那里,真想仰天高声呼喊,真想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可是,曾经凉亭的那个人早就是路人了,他不会回来听自己的喊叫了,两个人就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了,就如那人所说,两个人,他走独木桥去了,我走我的阳关道,只是不知道我这是不是走的阳关道,怎么越走越是艰难了呢,怎么感觉走到绝境了呢,听说,他也下岗了,两千人的企业说破产就破产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咋样,真让人心焦啊。 王莉的思绪回到了两年之前。两年前,王莉和杜继严又发起了新的一轮冲击,已经到了这里了,只能前行,那是唯一的出路。这一轮次冲击和上一次又不同,如果说上一次靠了杜继严的社会关系,而这一次他的社会关系就不够层次了,也隐退而去,这一次更多的要靠自己了。怎么说两个人也浸淫官场多年,绝对知道两条腿走路的道理,就在王莉去阜宁培训,和曾俊在公园混过的那次培训,虽然时间很短,但在那次培训中王莉结识了几个人,一直不咸不淡地联系着,没想到的是那次参加培训的一个人,多年以后,那人的丈夫竟然空降棠邑,做上了棠邑县一把手的位置,这让王莉、杜继严两口子尤为兴奋,借着老同学拜访的名义,就和一把手攀上了交情,从那开始,逢年过节,人家的生日、寿辰,两个人都是出手大方,绝不吝啬。 终于,在历经多次的曲折后,杜继严迎来了再一次的高光时刻,被提拔为了单位正职,虽然单位人少,虽然没有多少油水,但这也足够了,就凭自己的资源、能力、人脉,这就足以,这就是自己多年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杜继严进入了狂喜之中。 果真福无双至,王莉则未能如愿,上面给的暗示也很充足,就是关系再好,也要有起码的拿得出去的政绩吧,在十几个乡镇里不说前几名,一直守着最后几名,那怎么也说不过去,还是要抓政绩抓经济。 其实,王莉的心中也明白,自己的政绩就是一般般,早年自己凭着一股干劲,赢得了指环王的美誉,可是时代变化连个招呼都不打,计划生育从国策,很快就变得无足轻重了,地方政府的重点很快就转到了经济发展中来,而地处偏僻乡镇的王莉一筹莫展,但慢慢也就心情平淡,就这样也能混日子过。 但谁又能想到,现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还是老办法,举报信雪片似的飞到了棠邑县、阜宁市,甚至是省里的相关部门,举报杜继严为了升职大肆送礼,给了某领导多少,某某领导多少,还利用职务之便贷款,长期不上班做生意。没有几天,又是一轮举报信,接着又是第三轮。纪委坐不住了,不得不把杜继严请去喝茶,而另一路调查人员也到了杜继严的单位。王莉、杜继严两口子慌了手脚,再次备礼赶往王莉的同学家,人家说得也明白,事实在那里,自己也受到了牵连,最好的结果只能是大事化小了,于是,杜继严被免掉职务,党纪处分,并被调往清闲部门。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是喜悲两重天,但杜继严也想开了,好在自己的生意不错,渠道畅通,本钱也是越来越雄厚,那正好自己就安心做生意,也是不错的途径。 王莉不由又陷入了沉思,自己曾经遭受过三次举报,曾俊被举报过一次,而这次被举报的是杜继严。对于自己和曾俊的举报,曾俊一口咬定了某人,而此次杜继严的举报肯定不是那个人,那又是谁呢,谁跟自己有仇,谁和杜继严有仇,谁是举报的受益者,这个受众面太大了,难以一一鉴别。 在经过了这次惨重打击后,杜继严多次审视自己,自己实在因个人条件所限,再也登不上更高的台阶了,也就洗心革面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有安心做自己的生意了,好在这个做得还可以。 没有生意的时候,或闲暇时刻,杜继严一副修身养性、闲云野鹤的样子,就经常开着车去阳南湖边去钓鱼。一日夜间,凌晨两点,王莉打手机,杜继严还说在钓鱼,马上就回家,待到五点打手机,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也就没有在意,想着他肯定是在外面一夜,手机就没电了。待到上午九点,想起来还有件事要找杜继严,再次打手机,还是打不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就急忙喊着司机赶往家里,家里没见人,也没看到杜继严的车,单位也说没有看到人,就又喊着司机去往阳南湖边,去往那个杜继严经常去的地方,远远地看到了杜继严的车,急忙赶过去,车上没人,湖边没人,湖边扔着一顶太阳帽、茶杯,和杜继严的渔具。王莉急忙打电话,王梅很快就带着人到了,一边组织人沿湖边寻找,一边调集了几条船到湖里寻找。王梅的判断,棠邑县虽然下的雨不是很大,但棠邑县的周边雨下得很大,尤其是西越河的上游雨下得更大,暴雨沿西越河来到湖里,和另外一条河里流过来的水在此交汇,有可能会在某处形成激流、暗流、漩涡,即使会游泳,在漆黑的夜晚落水也有可能遇到不测。王梅的判断没错,两个小时后杜继严的尸体被找到了。王莉两眼一黑,就晕倒了。 头七烧纸,王莉坐在坟前哭着,竟然想到了二十年前的史瑞明,这是怎么了,这两个男人怎么都是死在水里,想到断过几根肋骨的杨红民,不是大树挡着的话也会冲到水里淹死,难道自己真的克夫,真的是丧门星,那为什么那个自己付出最多的人安然无恙呢,为什么淹死的不是他啊,要是他淹死的话,我也投河自杀算了。这下可好,不知道那个人怎么庆贺呢,还不要高兴地撒欢,这就是我的阳关道吗,这就是我的幸福吗,这就是我的命吗?王莉想着哭着,越哭越来劲,越哭泪越多,只哭得昏天地暗、昏昏沉沉。终于被人拉着起来了,骑上了电动车,没曾想还是伤心过度,泪水模糊了视线,电动车一个把握不住,竟然冲下路基,沿着路堤往下翻滚,直到滚到了一片芦苇丛中,好巧不巧,不但几处皮肉见血,肋骨也断了两根。 今天,既是杜继严的百日之忌,也是自己快要伤愈的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竟然慢慢地步行来到这个凉亭下。 雨下得小了,王莉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不觉抱住了肩膀,看看手机时间、日期,不觉骇然,今天竟然就是九月一日,算起来竟然是史瑞明去世二十周年,怎么那么巧,这就是命吗,王莉忍不住发抖起来,她感到快要被无边的黑暗压垮了,她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王莉再次看看手机,快要十一点了,自己已经几年没有来过这里了,不和那个人在一起,来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今夜不知道陈小丽会不会再来这里,这都过去二十年了,陈小丽应该淡忘了吧。 王莉看着桥头下,双手紧握,压制着自己的颤抖,盼望着快到十一点,盼着自己快点从这里离开。 忽然,王莉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神鬼难辨、无声无息,王莉感觉到了一惊,但随即感到一只手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王莉下意识要去推那只胳膊,但一瞬间她又紧紧地抓住了,随即又紧紧地抱住,是的,这肯定是他,这就是自己此生最熟悉的那个胳膊,那胳膊上的疤痕还是那么明显,自己一下就摸到了,他终于到凉亭来了。 王莉的泪流了下来,泪眼婆娑地仰脸看看来人,暗夜里什么也看不到,那人只看着河边,低沉喝道:“别动,不要说话。” 王莉低下头去,但还是紧紧抱着那条胳膊不松手,她不再害怕了,不再颤栗,甚至一丝喜悦滑过心头,他又来到凉亭,他就在自己身边,我又抱着了他。 忽然,桥下河边燃起了一团火,王莉抬头看一眼自己抱着的人,忍不住脱口而出:“是陈小丽。” 那人没有说话,还是看着桥下,雨小了,火光越来越大,火边的人蹲在那里,隐约有咿呀的哭声,她的脸被火光照得煞白,也许是岁月的痕迹吧,她的头发也几乎白透。王莉看着,不觉泪水满面,这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曾经河边青丝满头的人竟然已生华发,一晃间竟然就老了。 刚刚还很旺的火,一下就熄灭了,河边、周围又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雨沙啦啦下着,这雨也是时大时小,时下时停,悲悲咽咽的样子。王莉叹口气,这都二十年了,陈小丽还是无法忘记史瑞明,这也是真爱啊,那自己呢,自己还爱着吗,自己爱的是谁呢? 那人说话了:“好巧不巧,怎么在这里又碰到了你,真晦气。听说你死了丈夫,你烧纸回来悲伤过度,要效仿祝英台,要自杀,你骑着电动车就往树上撞,结果你没有化蝶而飞,却撞断了几根肋骨。你往树上撞干什么,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你就是装样子,你要是想死的话,你现在就往河里跳啊,保证跳下去就没影了,保证就是看着你被水卷走,我也不会捞你。” 王莉忍不住凄惨一笑:“曾俊,我想过无数次了,你看到我的时候肯定是这副嘴脸,肯定会这样说我,你果真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不生气。” 曾俊看着凉亭外的雨,想抽胳膊但被王莉紧紧抱住,曾俊说道:“还真是悲喜交加啊,怎么说我也和你好过,和你几万日的恩情呢,你摊上这事我也为你难过,可我又是高兴的,我来就是感谢你,谢谢你当年的不嫁之恩,你要是当年嫁给了我,说不定沉入水底的就是我,谢谢,谢谢你。” 王莉平静地说道:“你就是极尽讽刺极尽挖苦,你就是来恶心我的,就是来看我笑话的,谁叫我时运不济呢,活该被别人奚落,也许就是命该如此吧。” 曾俊说:“哼,你还信起命来了。你是大名鼎鼎的王乡长,我也没有那么不堪,我是自食其力的个体户,偏安于社会底层的下岗工人,我哪有资格奚落别人,我是为自己庆幸,庆幸当年别人的抛弃,别人的撒手,其实现在想起来就是互相成全,你走上了你的阳关道,官运亨通,我跨着自己的独木桥,自食其力地啃着咸菜馒头,的确是宿命如此。” 王莉仰着脸,雨丝打在了脸上:“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吗,就不能不阴阳怪气吗?听你说话的口气,怎么不像下岗工人,不像躲在哪个角落苟安的落魄鬼,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嘴脸。” 曾俊说:“我怎么不像下岗工人了,我就是堂堂正正的下岗工人,我就是躲在棠邑县城角落里苟且偷安的落魄鬼,即使这样,我也无怨无悔,每天回到家,苏蓉芳都知冷知热的,温暖如春,每天晚上苏蓉芳都暖烘烘地给我暖被窝。可你呢,你现在又是怎么样呢,无人与你立黄昏,无人问你粥可温,无人陪你夜已深,无人与你把酒分,无人拭你相思泪,无人陪你顾星辰,无人听你述衷肠,无人解你心头梦,回首向来萧瑟处,无人等你在灯火阑珊处。你攀的高枝断了,你抱的粗腿没了,你现在成了寡妇,成了孤家寡人,你想着仕途更进一层,结果是鸡飞蛋打,惊魂梦碎,你好可怜啊。这段话我早背熟了,就想着有一天给你说,在你的心上再狠狠地撒一把盐。” 风小了雨小了,风轻柔地拂过静谧的河边,仿佛是大自然温柔的呢喃。雨丝渐渐稀疏,细碎的雨滴落在河面上,激起沙啦啦的雨声。 凉亭孤零零地立于河边,仿佛是这片美景中的一位沉默的守望者,用古朴的木柱和斑驳的瓦片,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亭内的连椅上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而四周的花草经过风雨的洗礼,想必更显生机盎然。雨中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绿叶的芬芳,偶尔有几声鸟鸣穿透宁静,给这份宁静增添了几分生气。 王莉没有再争辩,泪水流着,怎么也止不住,她痴痴地看着曾俊,一拳一拳地打着曾俊。曾俊站着没有动,任凭王莉打着。 第七十章 心心念第七十一章 未了之情 王莉抱着曾俊的胳膊,两个人偎靠着一动不动,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好像沉浸在了风雨中,沉浸在了如烟的往事中。 凉亭外,雨小了,但还在下着,如雾如幻,把两个人和凉亭外的所有一切隔断。立时,曾经熟悉的多年前的感觉,在两个人的心中升腾起来。 曾俊低头看一眼王莉说:“不管怎么说,杜继严还是死了,作为你的老同学、作为老邻居,我还是表示致哀吧。我听说,你和杜继严的结合也是你情我愿、郎才女貌,你和他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你和他伉俪情深、比翼齐飞,你和他夫妻同心、驰骋官场,你俩就是绝配。尤其是你,投机钻营、见风使舵、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这正是官场人最需要的,你本想着能再登高位,再创辉煌,只是谁能想到,天妒红颜、天怒人怨了呢,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唉,这就是命吧。” 王莉看着曾俊:“听你的口音,我过好日子的时候,你心里的滋味不好受吧。天没有妒,天也没有怒,是你怨了吧,你就是刻意黑化我。我现在这样,你开心了吧,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我在你的眼里成了最不堪的人。” 曾俊长长叹了口气:“我只是个旁观者而已,只是个路人而已,我只是过自己的日子而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陈小丽、蒋华国有过多的交往,你看见了吗,陈小丽二十年都忘不了史瑞明,她当然也忘不了她心中想象的仇人,你我就是和史瑞明死亡紧密相关的人,我在厂的那些年,蒋华国就对我多次不利,我提醒过你,而你们两口子这些年和他两口子打得火热,你家只要有事陈小丽就靠上去。陈小丽、蒋华国还和杜继严做过几次小生意,他在厂里给人卖弄;你家新房子装修就是蒋华国给找人装修的,你知道他给你怎么装修的吗,你知道他给你用的什么材料吗,蒋华国得意地跟附件厂的老工友显摆,转了几个圈我就听到了,我也给你个建议,最好你家重新装修一下。为了升官,为了往上爬,谁知道你老公跟谁送了多少钱,谁知道你老公跟谁送的,只有和你们关系最密切的人才知道,而陈小丽就是和你老公最密切的人,举报你老公的主谋肯定还是陈小丽。你今后要是再和陈小丽两口子搅合,就你上了五年高中的智商,你以为自己是个乡长就了不起了,就高高在上了,你会被他们玩死。” 王莉响亮地哼了一声:“看你风轻云淡的样子,看你多清楚似的,你就会幸灾乐祸,你就是事后诸葛,你管我干什么,我还要你管,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了,你是什么人啊?你在厂里和蒋华国不对付,你在高中的时候就看陈小丽不对眼,你就是转移视线,污蔑人家。我这五年高中还差录取线多少分呢,你尽管嘲笑,你就是个社会底层的下岗工人,我就让你发泄发泄,就让你逞逞口舌之勇,那又怎么了?当年是我把你甩了,现在我让你痛快痛快嘴怎么了?我现在管着三万人,你那破厂听说还不到三十人,一百比一,你怎么和我比,你的智商是高,你怎么没想到我会把你甩了,你怎么没想到自己会下岗,你怎么没想到自己会卑微到尘埃。” 曾俊低头,抬起了王莉的下巴,王莉的眼睛闪闪发亮,王莉感觉到和曾俊斗嘴真好,只要曾俊说话,无论说什么,无论他再怎么发狠,她的心里都感觉着是爽快的。 曾俊的气息喷到了王莉的脸上,王莉感到一阵眩晕,这怎么还是那种感觉,他一靠近我就沉迷,这都二十年了,怎么这种感觉没变啊。 曾俊看着王莉熟悉的面庞,也是一阵疑惑,怎么这么多年过去,好像这个亲了无数次的脸没有变呢,肯定变了,自己也有白头发了,她的眼角也有皱纹了,只是她就是已经老成了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样子而已。 曾俊看着王莉说:“是的,我被时代的洪流扑倒,我是下岗了,我是卑微地活着,我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奈何花落去,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我是穷则独善其身。听说,你家做生意发财了,怎么没看到你们达则兼济天下啊,不仅不能兼济天下,就你那个石寨乡,你说你都待了多少年了,你这五年高中的智商真是不够用,石寨乡大好的资源毁在了你手里,石寨乡的农民兄弟都被你霍霍得民不聊生,你都呆在那里十几年了,石寨乡还是发展不起来,你还想着赖在那里,你怎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你就是个恋占权位、自私自利的人,你就是个思想僵化、故步自封的无能之辈。” 王莉凄惨地一笑:“你骂得真好,我就想在那里干,我怎么不想把石寨乡搞好啊,我做梦都想把石寨乡搞好,可你看看,石寨乡有什么啊,比不上鱼头镇的多种经营,比不上武邑乡的自然资源,更比不上湖凌镇背靠县城的优势,我那里啥都没有,我一个人怎么能搞好。你下岗了失业了,我还感觉到自己无所事事,束手无策了呢。” 曾俊哼了一声:“你学习不好,你笨手笨脚,连个家常便饭都不会做,你腰粗如桶、腿粗如柱、黑不溜秋,但你好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你知道自己的脸白,知道我那时恋着你的俊脸,你就天天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搽着厚厚的雪花膏,还知道装个可怜样子迷惑我,那你怎么知道扬长避短了,你把你的无情、阴狠藏得深深的,就把个白脸让我看,就是迷惑人,隔皮猜瓜,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竟然没有识破你的诡计。” 王莉的脸上浮现出了得意:“那你怨谁,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活该的。” 曾俊看着王莉说:“可惜的是你只能得逞一时,却不能得逞一世。你就是个笨,你还是扬长避短啊,还是用你的老办法。你看看岳成亮,还是本科毕业的有水平,他利用他们镇的资源,大力开发当地名优特产,形成了当地的名片,所以他才升为了镇党委书记。你看看石寨乡,让你搞成什么样了,民不聊生、奄奄一息。石寨乡多少年以前就是鸡鸣两省、四县交界的地方,那是南北贸易的要冲,那是曾经的贸易重地,曾经闻名黄淮海地区。你抓住这一点,打造黄淮海商贸城,把群众自发的商贸活动引导,就在河岸下沿建设标准化商贸城,或卖或租给客商,本来就初具规模了,你抓起来形成规模,那就是你的政绩,你天天看着那里,还到处观摩学习,难道你就是到处观光旅游,难道你一点想法没有,你就想着赶集买菜方便?还有那个脸皮厚的隔壁乡镇,他们本来也不是种植油菜花的什么基地,结果他们每年搞江北油菜花节,虽然搞得不伦不类,但也有了效果,你咋一点感触没有,一点启发没有啊,你就是只指望着送礼、拉关系往上爬啊,没有政绩,没有亮点,谁提拔你啊,他有油菜花节,你不会打造杏花节吗,你看看你那个边河上,杏花树绵延数里,每年春天杏花开时游人如织,可那是老百姓自己种的树,是老百姓自发的去旅游啊,你就搞个杏花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就是在那里立几个牌子,搞个开幕式,请领导讲讲话,再来几个企业赞助,有几个表演节目,反正你们乡政府里的闲人有的是,你为什么不搞个杏花节呢,所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你有杏花节,你有商贸城,我就不信你火不起来,关键是其他乡镇没有这些特色的项目啊,你就主抓这两项,扬长避短,把这个长扬起来,保证能两炮打响、梅开二度。你就不要再抓什么计划生育了,不要留恋你指环王的美名了。” 暗夜里,王莉听着,双眼闪着光看着曾俊,这是个啥人啊,这哪是来看我笑话的,哪是来奚落我的,这说了一大通,说不定想了很久了,研究很久了,自己在那里许多年怎么没有想到呢,就那一帮班子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提过,没有一个人有这思路啊,他是怎么想到的呢。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见面就是恨恨地怼我,狠狠地虐我,可他的心里就是有我,心心念念的都是我,他这是真心诚意地帮我啊。王莉摩挲着那条熟悉的胳膊,脸贴在上面,忍不住亲着自己曾经咬过的地方。 一道闪电划过,王莉看见曾俊看着自己的眼,那样热切而渴望,王梅探了探身,又低下头去,脸庞贴着曾俊的胳膊。王莉感觉到曾俊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他的嘴贴在了自己的头发上,王莉感觉到一阵眩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曾俊推开王莉,声音很轻但有点颤抖:“走吧,我送你。今后,晚上别一个人过来了。唉,也是可怜,你只有独宿孤房泪如雨,秋宵只为一人长了。” 王莉跟着曾俊来到停在路边的尼桑车,上了车,曾俊发动车子。 车子静静地开着,王莉说道:“就是知道虐我,就是知道欺负我,就是知道针对我,你还背熟了什么话,还想说什么,你说啊。” 曾俊开着车子,看一眼王莉说:“听说,你丈夫出殡的时候,四班的同学都去了,你给张罗事的郝大元、杨红民说,不让他们告诉我,谢谢你。没想到,你做事还挺细致呢。是啊,虽然我不会奚落你,不会在那里笑话你,可你和你的老妈肯定脸上挂不住,你是个敏感、自尊的人啊。” 曾俊曾听郝大元说过,杜继严不是因公死亡、正常死亡,而且死得非常蹊跷,非常意外,在他死亡之前、被处理之前,也算非算高光、跋扈一时,因此,丧事办理时不说一切从简,也算平常。 王莉说:“我就是不让你去,就是不给你笑话、奚落我的机会。” 曾俊长叹了口气:“我记得几年前,滨河街道的孙昌平同学因癌症去世,我们初中同学去了不少,但我没有看见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实在想不明白,初中时,给你写情书的孙昌平,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高中时,和你好了一场,写过许多情书的史瑞明,花季年华不幸而死。你结婚之前,杨红民因为你肋骨断了几根,也算是鬼门关走了一遭。谁又能想到,和你结婚了的杜继严也会不幸命赴黄泉,你的命真硬啊,谁沾上你,你就克谁。” 王莉一转身抱住了曾俊的胳膊,眼里有了泪光:“我的事你咋记得那么清啊,你还和我许多年呢,我咋没有克你呢,你在附件厂一直顺风顺水,你从科长、处长,直到分厂厂长、集团副总经理,我是都知道的。你这下岗了,也能吃上饭了吧,我克你了吗。今后,我就克你了,我就和你死磕到底,非让你死在我前面不可,我要是先死,我就是做鬼,我也天天缠着你,非拉着你一起死不可。今后,就让你无可奈何花落去,永远不要似曾相识燕归来。” 曾俊看一眼王莉说:“你一直是克我的,不是你的话我也回不到棠邑,我也不会下岗,不会吃不上饭。你别阴魂不散,你缠着我干啥。” 王莉看着曾俊说:“我啥时候缠着你了,是我甩的你好不,你是个啥呀,是我不要你了,你为情所伤,许多年你都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嘻嘻。” 曾俊一笑:“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这三句诗的意境美极了。是你甩的我,那又怎么样,每天晚上我还不是搂着苏蓉芳肥嘟嘟的身子睡,每晚都和苏蓉芳春意阑珊。而你呢,每个晚上的你,罗衾不耐五更寒,孤独一人抱着自己的大腿睡觉。你现在克不了我啦,你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品尝吧,别拉着我。” 王莉的眼里有了泪:“我谁也不克,我就克你,我就是比你命硬,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我非把你克死不可,我要是不好,你也得不了好。我这个学习不好、笨手笨脚、腰粗如桶、黑不溜秋的人,就靠着这张白脸缠着你,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我这一生就和你扯不清了。” 曾俊直视着前方,长长叹了口气。 王莉抹了一把泪水:“我的事不要你管,给自己多能似的。你看看你,你才是黑不溜秋呢,脸也瘦了,肯定是下岗了,日子就不如原来滋润了,天天咸菜馒头的,苏蓉芳肥嘟嘟滑溜溜白生生的,那也不管饱啊,她的厨艺好,你让她给你补补啊,我就看你还能重振雄风、两炮打响、梅开二度不,嘻嘻。不过,你也别想太好,时代变了,风头变了,你曾经拥有的辉煌已经烟消云散,你的骄傲和自信被无情地鞭笞,你翻不了身了,你跌落到了尘埃,我怎么那么幸灾乐祸啊。” 曾俊看着前方说道:“这就是人生吧,俗话说,三富三穷不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你也别欺量我,我没想过什么重振雄风,没想过什么辉煌,我只想着过好平淡的日子,我有温柔贤淑的妻子,有可爱健康的孩子,我还能吃饱饭,我就知足了。我也不是那么狭隘的人,你丈夫走了,你也未获升职,人生就是这样,只有暂时的挫折,没有永远的失败,希望你勿忘初心、迎难而上、沐风栉雨、踔厉奋进,定能壮志凌云、逐梦翱翔、功成名就、终见彩虹。” 王莉泪眼婆娑地笑着:“说话颠三倒四的,像写讲话稿,工学院的工科生就是瞎用词,我还用你劝,我这是铁打的饭碗,就是比你的瓷饭碗强,就是比你强,你能自己吃上饭,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曾俊看看王莉说:“本来清纯、端庄、娴静,现在变成了世俗、势利、乖张,本来脸白光腚黑,现在脸也不如原来白了,肯定光腚也更黑了,你有个铁饭碗又怎么了,我不会羡慕你的阳关道,我只走我的独木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王莉笑着看着曾俊:“你就是这个命,你心中始终有那个白光光的闫美丽,结果,你隔皮猜瓜,你和一个黑溜溜的纠缠在了一起。你就是命中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这就是你的命,你活该落魄。” 街道上灰蒙蒙的,雨水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前方,几点路灯昏黄,透过玻璃照进车内,洒下一层微弱的光,车灯照亮了街角的招牌,一晃就过去了。曾俊手握着方向盘,感觉着自己微微颤抖,轻轻地踩着油门,车子缓缓地向前行驶着。王莉斜靠在座椅上,目光凝视着街道两旁的民居,那些被雨水浸淋过的窗户,偶尔也有灯光一闪一闪的。街上,偶尔有一两个行人匆匆走过,小心避开路面上的水坑。车轮滑过水迹斑斑的路面,溅起一片片水花,声音在夜幕中回旋。远处的天空中还有闪电,紫色的电弧隐约划破天幕,为暗淡的夜色增添了一抹神秘的美丽。王莉转头看着曾俊,曾俊的眼神凝视着前方,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王莉盼着车子快起来,就像快乐的鸟儿一般自由飞翔,永远这样开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自己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 车子停下了,曾俊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真感觉到奇怪。曾俊拔下车钥匙,暗夜立刻吞噬了车子,吞噬了车子上的人。王莉看向隐约坐着的人影,起身就急切地抱了过去。黑暗中看不到人的脸,但那人影一下就和王莉紧紧抱在了一起。 王莉回到家,全部打开房间的灯,站在窗户下看着外面,暗影中,车子还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肯定也在看着自己。王莉忍不住要跑下去,把那人拉上来,但跑到门口又急忙返回到窗前,急切地看着窗外。 车子静静地停着,终于发动起来了,缓缓驶到大路上,越走越远,车后的红灯一闪一闪的,直到完全被夜色吞没,王莉才拉上窗帘,捂着自己发烫的脸,就是这种感觉,就是二十年前的感觉,就是那种心怦怦乱跳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和他才有,他就是自己爱的人,他是自己一生挚爱的人,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只是撒手之后,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七十一章 未了之情 郝大元通知,四班的同学聚会,必须到,曾俊问谁组织的,聚会有无主题,郝大元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下午六点,曾俊来到瑞源红大酒店,在门口碰见了迎客的郝大元,郝大元热情地打着招呼:“曾总,你还开着你附件厂的老坐骑啊,这都开了多少年了?”曾俊答道:“你管开多少年干什么,我这车才开了二十万公里吧,还早着呢。”郝大元笑着:“你就是低调,早该换新车了,就你那里一年的利润买几辆新车还不是绰绰有余。”曾俊竖起了一个食指放在嘴前:“嘘,你是老税务了,你喝酒不行,但税务纪律肯定不用说。你哪天去我那里,我和你一起去湖里野炊去,你还是带着春玲。”郝大元笑起来:“我还记得上次呢,上次去湖里野炊,那地方太大了,芦苇又茂盛,沟沟渠渠又多,我和春玲一不小心就走远了,就玩起来忘了时间。”曾俊一笑:“还是葛玲好,人家就是好,她懒得管你,你只要晚上回家就行,只要晚上和她在一个床上睡就行,其它时间葛玲才不管你。”郝大元嘿嘿一笑:“春玲离婚了,孩子去了阜宁最好的中学读书,而且住校,两周才回家一次,那个模具车间的居玉亮早跑到温州打工去了,春玲寂寞地很,你说我晚上去不了她那里,白天遛到她那里也是免不了的。”曾俊笑着:“你这也是官升一级,正儿八经的副局了,怎么还是不忘初心啊。”郝大元说:“就她们那个局,啥事没有,在家就是上班,上班就在家,家属院里就那几户人家,一家一个小院,僻静地很,我几天不去,春玲就给我打电话,你说我能怎么办,她一天到晚闲得难受,不是上网玩,就是等我过去玩。”曾俊靠了一声:“果然神仙般的日子,还是春玲对你好啊。”郝大元看看曾俊身后:“蓉芳呢,她怎么没来?”曾俊说:“你不是说都是咱们四班的人吗,还要通知她?”郝大元推着曾俊:“你快去,我以为不要我通知她了,还不是你们两口子一起来,你快去接她吧,还来得及。”曾俊扭着身子:“怎么还神神秘秘的,今天什么聚会主题啊?”郝大元笑着:“今天是陈小丽组织的,今天是她的场,她要庆祝和蒋华国离婚成功。”曾俊哦了一声,快步走去。 曾俊打手机,苏蓉芳说是在家里,曾俊急忙开着车去往自己的家,刚刚到家,苏蓉芳也正好要出门,曾俊看着她愣住了:“老婆,你这打扮是去赴国宴啊,还是见外宾啊。”苏蓉芳一笑:“都是你们四班的,我可不能丢三班的人,再说了,你这一段时间厂里那么顺,你高高兴兴的,我更高兴,我还不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再说了,好长时间没见王莉了,万一她要是去了,我可不能被她比下去,给你丢人,嘻嘻,我起码要和她打个平手。”曾俊瞪她一眼:“娘们,走吧,就是斜事多。你,你今天太漂亮了吧。” 苏蓉芳上身穿着一件卡其色中长款风衣,风衣上蝴蝶翻飞,一看就满满的高级感,自然价格也是咂舌,这是苏蓉芳跟着去青市时,王虹陪着买的。当时,苏蓉芳叫着贵,王虹就拉着苏蓉芳还喊着,咱俩一人买一件,就要放曾总的血,结果两件就花了一个大数。苏蓉芳下着一条黑色紧身裤,虽然小腿并不是很细,但一双半腰的黑色靴头,裹紧了她的腿部。她的胸前,飘荡着一条波吉尼亚风格的长长的围巾,一直到膝下都是花团簇拥般,更显随性而雅致。苏蓉芳化了淡妆,淡淡的眼影、淡淡的红唇,一张国泰民安的脸平静而温婉,风衣里有一个长长的玛瑙链串,白白的皓腕间是她最常戴的青白色玉镯,和一条琥珀、金珠串手链,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知性可人,更是那一头青丝盘起在脑后,被一个大大的发卡拢住,发卡镶嵌着金色花瓣,还闪着银色的亮珠,几根发丝在额前飘动着,显得温婉而随意。 苏蓉芳吐了口血红的舌头,眨巴下眼睛:“看你色眯眯的样,你不会这就把我拉到床上去吧,还不赶快平复一下情绪,快去看看你的初恋,我听说人家可是高升为乡党委书记了。” 曾俊笑看着她:“这怎么给变戏法似的,我媳妇怎么这么漂亮了,我都不敢认了,回来再收拾你,快走吧。你管人家升什么干啥,那都和咱无关。” 曾俊和苏蓉芳来到酒店,进到房间,靠窗的一桌,几个人正在打牌,只一眼就能看出,背对着门坐着的就是王莉,许多年来,曾俊很少在同学聚会时看到她。 郝大元吆喝着打牌的散场,几个人扔下牌转回身来,曾俊的眼角看见王莉扫了自己一眼,随即坐在了那里。 苏蓉芳叫着:“我还是和王书记坐一起,当年我俩可是一起去上学一起放学,每天路上都是结伴来回”,说着,苏蓉芳靠着王莉坐下。 郝大元招呼着曾俊:“你还是到这边来,还是你们两口子靠着。”曾俊走过去,靠着苏蓉芳坐下,隔着的就是王莉。 陈小丽坐在主陪位置,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脸庞红红的,很快脸上就有了微微的汗珠。陈小丽的祝酒词说得很明白,她和蒋华国离婚了,她又恢复了自由身,她要同学们见证。 曾俊看着一桌子的人,还真是的,四班的同学,除了蒋华国,其他人都来了。 王莉坐在那里,她的那边坐着杨红民,杨红民还是那个样子,一脸谄媚地看着王莉,还时不时给王莉夹菜。 郭东风看着杨红民叫起来:“杨红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看人家陈小丽,人家离婚了就设庆贺宴,你和沈萍萍离婚了,你也不能太抠吧,明天晚上你请客。” 几乎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只有苏蓉芳低头吃着菜,沈萍萍是人民医院的护士,苏蓉芳和沈萍萍也熟,苏蓉芳知道沈萍萍几个月前和杨红民离了婚。 杨红民的脸红了:“我,我比陈小丽低调吧,再说了,这也不是多光彩的事,用不着奔走相告吧。” 郭东风道:“对你来说当然不光彩,是人家沈萍萍不要你了,人家不愿意和你过了,别说老同学不给你留面子,你就是太抠太小气,沈萍萍要吃个烤地瓜,你非拉着她回家煮地瓜给她吃,沈萍萍要吃个糖糕,你早晨起来自己炸,就是不让她到街上买。沈萍萍跟着你去阜宁玩,从人民公园到儿童公园就是一块钱的公交车钱,你都舍不得花,你拉着她步行,结果她的脚上磨了两个大泡,你说,当初我怎么当媒人把沈萍萍介绍给了你呢。” 杨红民的脸红得像猪肝一样,说不出话来。 岳成亮说道:“小丽,既然是庆祝离婚,你也拉拉你是怎么和蒋华国离婚的吧,我们想听听你的故事。” 这才是此次聚会的主题,大家的目光对准了陈小丽。陈小丽今天肯定是精心准备的,化了很浓的妆,穿一件暗红的旗袍,脸上擦了厚厚的粉,仔细看时和脖子竟然有了色差。曾俊看看陈小丽,不自觉地眼角瞄向王莉,两个女人差不多是一样,王莉的脸一向比脖子以下白。曾俊又看向苏蓉芳,苏蓉芳则相反,苏蓉芳的脖子下白得发亮。苏蓉芳和王莉,曾经的两人,一个是白皮黑瓤,一个是黑皮白瓤,只是现在,白皮变得黑了些,黑皮变得白了些。 陈小丽喝了一口酒,湿润一下嘴唇,说道:“在座的都是老同学,二十多年的老同学了,彼此知根知底,那是我们的友情、同学情,但当同学情转化为爱情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史瑞明落水而亡已经二十多年了,我现在终于可以敞开心扉和老同学说叨说叨了。高二的时候,我爱上了史瑞明,高三的时候我们彼此相爱了,可是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走了,从那时起就剩下了孤苦伶仃的我,有许多次我都想跳河,跟着他走。我知道,史瑞明的初恋不是我,但又能怎么样呢,我的初恋就是史瑞明,到今天为止我最爱的还是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为了他我愿意去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些年来,我一直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我和蒋华国,开始他猛烈追求我,我觉得他老实、有才华,各方面条件还不错,就和他好了,但慢慢地他变成了一个偏执狂,他知道我和史瑞明的关系后,时不时拿出来羞辱我。每到给史瑞明烧周年纸的时候,他就不让我去,就要和我生气,几次打起来。我想,你既然和我结婚,就要彻底接受我,就要接受我的过去,就要谅解我,我是心里爱史瑞明,忘不了史瑞明,但我是和你过日子的,我和你生了孩子,和你柴米油盐。他说我精神出轨,我就说,我是跟你过日子,你天天夜里搂着我,你吃个死人的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就是爱史瑞明,我这辈子最后悔的是没有和他一起投水而死。我这又怎么了,我爱史瑞明,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我可以为他死,我觉得自己是高尚的,我觉得自己是坚贞的、纯粹的,为了爱情我从未屈服过谁,我不向任何人任何事低头,我要比虚情假意、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人好百倍。” 曾俊看到,陈小丽的眼睛瞄向了这边,不知道她看的谁,指的谁。 王莉坐在那里,很后悔参加这次聚会,那种既想见又怕见曾俊的矛盾,使得她下了决心才来到了这里,没想到的是陈小丽的一番话一针见血,句句刺向了自己的心,王莉一时觉得羞愤交加,脸微微红了。 陈小丽继续说着:“女同学里面,我和春玲是比较好的,为什么,因为她也忠于自己的爱情,她就是嫁给了居玉亮,那又怎么了,她说她还是爱着郝大元,没几年离婚了,更彻底解放了,还是爱的郝大元啊。想起来郝大元也是第一年就高考走了,人家也是条汉子,人家就对春玲说,你就是考不上学,我娶你回家种地就是了,当年为了春玲,他挨了春玲哥哥无数次的打,那才是真汉子,就是咬死不松口。无论他俩现状如何,他俩就是真爱,我就是觉得春玲真性情,春玲活得简单,她不要职务不要职称不争先进,就是那样逍遥自在地活着,孩子学习成绩还好,人家上班就是在家里,偶尔郝大元遛过去宠幸一把,那就是神仙的日子。” 张春玲的脸通红:“陈小丽,你说我干什么,我倒没什么,你小心葛玲来撕你的嘴。” 郝大元指着陈小丽:“陈小丽,你的嘴泼得没边了,你说你自己的风流事就是了,你说我干什么,我可从来没说过你的事,今天我给你曝曝光,高考后,我和郭东风从学校外面看完录像回来,我俩看见你和史瑞明在教室里呢,好家伙,你俩把四张课桌并在一起,就在上面耍起来,还是你虎,你还是来的上位,你吱吱哇哇叫个不停,我俩可看得清清楚楚。” 陈小丽竟然没有一丝怯意,张口回道:“那又怎么了,情难自抑,情不自禁,情义款款,我就后悔没有高考后就立马公布和他的关系,我就后悔和他的次数少,他就无辜地走了。”说着,陈小丽的眼圈又红了。 王莉低着头,听着陈小丽的话,陈小丽和张春玲是真女人啊,人家活得通透,活得轻松,人家忠于自己的爱情,而自己和曾俊,连和家里说开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抗争了,自己这又是什么爱情,什么也不是啊。 曾俊看着陈小丽,再看看她左边坐着的刘善存,忽然想到陈小丽刚刚分到医院的时候,那时陈小丽和刘善存好过啊,再后来才是和蒋华国,三个人还来了一段时间的三角恋。刘善存看着陈小丽,一脸色眯眯的样子,莫不是陈小丽和刘善存又再续前缘了。 曾俊刚刚想到这里,陈小丽就拉着刘善存,叫道:“除了公布我和蒋华国离婚外,我再公布一个好消息,我和善存又好了,善存,你端起酒杯,咱俩和同学们喝杯酒。” 在短暂的沉默后,立刻哄闹起来,郝大元叫着:“陈小丽,你是一直留着备胎呢,你早就红杏出墙了,我说善存这段时间见了我都是笑眯眯的,跟喝了二两似的,原来是在你那里喝的迷魂汤。” 陈小丽一扬脸:“他喝的不是迷魂汤,他说他最爱喝的是我这一口好奶,他说他才不在乎我的过去,我心里想谁他也不管,他就是和我过好当下,过好今后的日子。” 郭东风叫起来:“善存,真的吗,那口奶真那么好喝吗,许多年你都念念不忘,你好口福啊。” 郝大元拍着桌子:“东风,再好喝也没你的事了,轮不到你了,我这老江湖也看走眼了,敢情他喝的不是酒啊。” 杨红民说:“我感觉,刘善存不只是好那口奶,他还喜欢吃回锅肉,喝二锅头。” 房间里一片哄闹之声。 第七十二章 衣袂飘飘 王莉不时斜眼瞄向苏蓉芳,苏蓉芳白白的脸和白白的皓腕晃动着,微笑着静静吃着,不时扭头看着曾俊,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王莉心头的火慢慢就起来了,看苏蓉芳的穿着打扮,看她的脸盘,那就是满满的幸福感,就是一个生活富足惬意的女人,一把年纪了还含情脉脉地看着曾俊,还装着小鸟依人的样子,她这是故意向我示威啊。 王莉为了参加聚会,也是捯饬了半天,穿着新衣服,化了妆,可看看自己,再看看苏蓉芳,苏蓉芳大方又洋气,而自己的穿着明显土气了很多。 这时,张春玲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过来摸着苏蓉芳的风衣,看看风衣的LOGO,叫了起来:“苏蓉芳,你竟然穿这样的风衣,我说你一进屋,衣袂飘飘的样子,像个贵妇,像个高级知识分子,我就拉不开眼了,你快脱下来我试试。还有你穿的靴子,我也试试。”苏蓉芳笑笑:“你这说笑话呢,我是什么贵妇啊,你说像个知识分子我倒是赞同,但咱也高级不起来。这正吃饭呢,明天你去我那里,你拿去穿几天不就完了。”张春玲拉着苏蓉芳:“快,我这就试试,这个太高级了吧。”苏蓉芳难为情地看看曾俊,只好脱下风衣,张春玲一把抓过来穿在了身上。 王莉没有看张春玲,她知道好马配好鞍的道理,也知道好鞍也要配好马才能显得高级。王莉还是瞄着苏蓉芳,又是一股气上来,就这娘们,体型怎么弄得那么好,该鼓的地方鼓,该翘的地方翘,该细的地方细,该肥的地方肥,露肉的地方还是那么白嫩水滑,这不是要曾俊的命吗,这就是曾俊喜欢的款式,他就是喜欢翘的白的滑溜的。不用看镜子,王莉就知道自己的脸色,自己变得黑了瘦了,眼睛没有以前亮了,嘴唇没有以前红润了,尽管曾俊不多说话,就是自顾自吃着,但他肯定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今天晚上,苏蓉芳肯定是刻意的,刻意化妆,刻意打扮,刻意穿得那么好,还真有衣袂飘飘的意思,我是被苏蓉芳盖了下去。 张春玲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红民啊,你这就和曾俊没法比了,你知道苏蓉芳穿的这件风衣值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起码四千以上,她穿的靴子也要一千多。” 苏蓉芳急忙说道:“春玲,看你说的,我这就是A货,就是高仿的,我和曾俊的同学王虹在青市逛街买的,就是四百多元吧。” 王莉听了,心中一惊,这个苏蓉芳刮目相看啊,别看她轻描淡写地提一句王虹,这里面的信息量很多啊,她肯定知道曾俊和王虹的关系,没想到苏蓉芳和王虹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了,苏蓉芳果然是心大胸大,比我这心胸大多了。她还故意提到王虹,这就是向我炫耀啊。 王莉再看一眼苏蓉芳,这娘们果然有手段,她穿的风衣肯定不是四百多元,肯定是张春玲说的四千多元,看来他两口子家底厚实了。 张春玲看着曾俊说:“曾总,发财了啊,你是闷声发大财,你给苏蓉芳买这么贵的衣服,宠妻狂魔,一掷千金啊。” 曾俊吃着,不停地点着头:“春玲,我这下岗许多年,也就是刚刚吃上饭吧,你看看陈小丽,她穿的才好呢,医院现在效益好了,医院的工资高了,蓉芳穿个A货也正常吧,我们也发不了财。” 苏蓉芳低头一笑,手伸在桌子下,轻轻掐了一把曾俊,曾俊急忙坐直了身子,看向陈小丽的方向。 郝大元坐在一边看着曾俊,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你那里的经营情况的,你要开发票,你要缴税,你的底细我是清楚的,不得不服气,还真是低调啊。 苏蓉芳看着陈小丽,眼角瞄一眼局促的王莉,不觉莞尔,心中暗道,王莉,谢谢你当年的撒手,谢谢你放过曾俊,你当了什么官又能怎么样,你和陈小丽都不能比,你和我更不能比,我一直就爱着曾俊一个人,大家都知道我爱着他,即使在那最黑暗的日子,即使在他和你鬼混的日子,我也一直爱着他,我就等着他,而我也终于等到了花开满园,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你为了什么政绩,拿着喇叭满大街地吆喝,你为了当官,你做了许多并不光彩的事,可我们过着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这就是我最想要的人生。苏蓉芳忍不住又掐了曾俊一下。 王莉看着屋内的喧闹,又斜眼看向苏蓉芳,苏蓉芳的风衣脱下来,挂在了窗前的衣架上,身着一件黑色毛衣,恰到好处地裹着她丰满的腰身,前面两个圆鼓鼓的地方,凹窝处挂着一串黄橙橙的琥珀长链,更引得人的眼光逗留。她的袖子拉起来一截,伸出去的手臂白里透亮闪着光,就是原来的黑脸也变得很白了,干净而圆润。王莉感觉着曾俊的一举一动,不禁又恼怒起来,想当年曾俊是多么喜欢我的这对,都是个爱不释手,吃起来就没完没了,今天再看看苏蓉芳,不知道曾俊吃起来要多癫狂呢。 刘家宏和杨红民的关系不错,平常刘家宏老实巴交,很少说话,这时,刘家宏说道:“春玲还是和郝大元好,小丽离婚了还是和同学好了,还是同学关系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杨红民,你要快马加鞭啊,你要加把劲,下面就看你的了,我就等着喝你的喜酒,有人虚位以待,你倒是快点发起冲锋啊。” 曾俊看着刘家宏,刘家宏的眼光看向了王莉,曾俊不觉一笑,想起来杨红民上学的时候追王莉、追苏蓉芳的事,看来离了婚的杨红民又有了老目标。 曾俊说道:“红民,看来你也有目标了,那就快行动,别让人捷足先登,你再空欢喜一场。我是最佩服你当年的勇气,为了爱情你差点命丧黄泉,成为史瑞明第二,不过我听说你当年差点就追到手了,人家都给同事们说了,她的男朋友就是财院的杨红民,许多人都知道和你的关系,就是不知道你和人家为什么又散了。另外,我也奉劝你一句,你一定要盯牢目标,紧紧盯牢一个,好女怕缠郎,你就听家宏的,快点发起冲锋。就你的个人条件,哪哪都符合,哪哪都般配,说不定那人都等急了呢,就差你那临门一脚了。” 郭东风插话说:“红民,你只要不再做守财奴,不再是个吝啬鬼,先来一波金圆战,拿出你在财政局的气势,说不定就能美人到手呢,假若不成,只要你痛改前非,我去找沈萍萍给你说合。” 郝大元笑着说:“红民,别怪我给你泼冷水,你别被假象蒙蔽了双眼,你还是现实点吧,沈萍萍可是个好女人啊,我劝你,你回去就把工资卡交给沈萍萍,她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花钱就跟她要,你也不要叨叨她花钱,她又不是个乱花钱的女人,我保证你和沈萍萍能再续前缘。你就别乱想了,沈萍萍才是那个和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有些人看着好,其实未必好,有些人看着光鲜,其实你未必知道他人的苦,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这个道理。你要是吃不到羊肉,再惹一身骚,你要是转一圈回去再追沈萍萍,说不定沈萍萍被别人追走了呢。过日子还是沈萍萍那样的,沈萍萍不嫌你家是农村的,不嫌你黑,不嫌你个矮,不嫌你没有什么社会关系,人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绝对配得上你。人家沈萍萍对你也是无怨无悔,无微不至,天天把你收拾得驴粪蛋样,光溜地。你就别三心二意、心猿意马了,你不是说沈萍萍最拿手的是人工呼吸吗,她还最喜欢拿你练手。” 王莉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苏蓉芳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走,我跟着你去卫生间。” 苏蓉芳还在卫生间里面,王莉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还想着刚才几个人的话,还有那个不要脸的,你跟着起什么哄,还当着你家女人的面,这就是让我难堪,他又逮着机会了。 回到房间,苏蓉芳就叫着:“啥时候都是说不完的话,我这今天接生了好几个宝宝,实在太累了,我先走了。”说着,瞄着曾俊。 曾俊站起来说道:“大元、东风、红民、春玲,有空了去我那里,大酒店我请不起你们,你们要是野炊的话,我那里有家伙什,咱就到湖里面去,沟渠、滩涂大得很,到里面玩一次放松放松也不错,我就先走了。” 岳成亮也站起来:“好聚好散,来日再聚,下周我那个乡镇有个活动,我做东邀请同学们到那里去吃一顿。” 已经这样了,同学们喝了杯下酒,纷纷站起来,走出门去。 苏蓉芳坐在驾驶座上,发动了车子,曾俊则坐在副驾驶上。王莉站在暗影里,斜着身子看着曾俊和苏蓉芳,车灯打开了,照得苏蓉芳的脸白晃晃的,洋溢着笑容,曾俊则向外面招着手,很快车子就开走了,尾灯红红地闪着。 自己刚刚升任为乡党委书记,本来想向曾俊嘚瑟一番,谁知道却让苏蓉芳闷不做声地抢了风头,人家就是过着自己的日子,根本不管别人的职位职务。本来还想凑着机会向曾俊表示感谢,自己就是建了商贸城,主抓了杏花节,在十几个乡镇里力拔头筹,脱颖而出,自己才荣升为了乡党委书记,可这家伙话里有话跟着刺激我,张春玲是好女人,陈小丽是好女人,沈萍萍也好,苏蓉芳就不要说了,合着我就是那个虚情假意、背叛爱情的人,郝大元、陈小丽的话里那也不是明摆着挤兑我的吗。 王莉想起了今日的主角陈小丽,她不是说过我是她最好的同学吗,怎么全是对张春玲的溢美之词,那我成什么了,她就是个偏执狂,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史瑞明,她这未了之情何时是个头啊,那么她肯定也是一个记仇的人,她一直记着仇,她接近我的目的就是报仇,这一连串的举报肯定就是她干的,就是她。 王莉想起曾俊一次次警告自己,自己就是不听,眼前又不觉浮现起了曾俊的模样,愁肠百转起来,就张春玲爱着郝大元,陈小丽爱着史瑞明,我也是一直爱着曾俊的啊,这个不要脸的,他明明知道我的心,还往杨红民那边绕,还撺掇杨红民,还影射我当年拿杨红民当挡箭牌,真气死我了,找机会我一定饶不了他,我要咬死他,我这辈子没机会下辈子也绝饶不了他。 王莉反反复复想着,正是,今生情尽空悲切,来世再续未了缘。 到家了,苏蓉芳洗洗手,过来搂着曾俊:“老公,我今晚表现怎么样,没跟你丢人吧。”曾俊亲她一口:“你怎么把这个风衣穿出去了,太扎样了吧,我媳妇今晚果然光彩照人。”苏蓉芳也亲了曾俊一口:“我穿这个怎么了,平常我哪有机会穿啊,我又不能穿到医院去,要是穿过去,肯定这个试了那个试,你信不信,明天张春玲肯定会上网查,她才不管是正品还是高仿呢,她肯定要买一件。”曾俊答道:“算了,随它去吧。”苏蓉芳又说道:“我要是知道是这事,我才不去呢,你看你们四班的同学,关系不乱套了吗,张春玲就不说了,陈小丽从史瑞明到刘善存,再到蒋华国,又击鼓传花到了刘善存手里,这成什么了,我听清楚了,还有一个离婚的杨红民,在追着王莉呢,沈萍萍我也熟悉,多好的女人啊,杨红民追王莉干什么啊,哦,想起来了,王莉也不是个好的,最早是跟的你,后来嫁给姓杜的,还传着她和哪位她的领导,这又是杨红民,这不乱套了吗?”曾俊只好点头:“是,是够乱的,怎么一个个离婚跟玩似的。”苏蓉芳笑起来:“你看到了吗,王莉今天不开心,你知道为什么吗?”曾俊说:“那我哪能知道。”苏蓉芳亲着曾俊:“她没想到我去,没想到我这美轮美奂地去了,艳压全场啊,她想着和你单独在一起呢,她的希望落空了。”曾俊转过她的身子,掀开她的风衣,啪啪两巴掌:“你不要脱风衣,我就喜欢你这样。”苏蓉芳的脸红了:“就知道你好这一口,你和王莉就是这样亲热的。你,你要是和王莉来个婚外情,王莉要是愿意给你当小的,就像张春玲和郝大元那样,我知道你也馋那口奶,你也喜欢吃回锅肉、喝二锅头,我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随你作去,我才不管呢,反正我是正宫娘娘,我就是光明正大地压她一头,这个怎么也改变不了,嘻嘻。”曾俊一时语塞,但动作更快了。 夜晚,窗外是无尽的暗夜,宁静而又深沉;室内又是另外的景象,荡漾着两个人的嬉闹。曾俊微微闭上眼睛,思绪似乎飞向那些曾经的时光,耳边仿佛还能听到曾经的笑声,感受到曾经的温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惆怅,更有对往昔岁月的追忆与感慨。曾俊不觉间动作更快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沉浸在那种温馨而又忧伤的记忆中,不愿醒来。 夜幕低垂,窗外的天空像是浓墨滴落宣纸,渲染开来,无边无际。屋内,一盏孤灯发出柔和的黄光,映照出陈设的家具,墙上挂着一幅江南水乡的画,画中山水间小船摇曳,越摇越快,越摇越快。 曾俊躺在那里闭着眼睛,静谧中,一抹思念在心头蔓延,那曾经的音容笑貌,曾经的巧笑倩兮,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好像又一暮暮浮现在眼前。曾记得,有人陪着走过河边布满青苔的石板路,走过蜿蜒的河堤,走过高高的廊桥,两人踏着斑驳的光影,谈笑风生。而如今,同样的石板路上、河堤上、廊桥上,只有那一个人静静地走了。 曾俊抬起头,望向窗外,希望能够从那片深邃的夜空中寻找到一丝慰藉,夜色中的树影婆娑,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又似乎在默默守护着夜的孤独,但愿也守护那个孤寂的身影吧。 苏蓉芳起身,又拧暗了灯光,依偎着曾俊:“老公,王莉现在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很孤单很寂寞。刚才,你肯定把我当成王莉了,你好厉害,我好喜欢,再来。” 第七十三章 河畔聚会 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红灿灿地照着大地,秋天的田野是一片丰收的景象,大片的稻田地里,稻穗被压弯了腰,露水打湿了稻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田埂上种的大豆,落叶已尽,豆荚一个连着一个,颗颗饱满。堤岸上的杨树上,还有稀稀拉拉的黄叶在迎风欢畅。 曾峰站在稻田地里,看着满眼的金黄,也掩饰不住粮食人心中的喜悦。褚三军停下车子,来到曾峰身边,看着不远处的房子,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王诚出门,快步走了过来,还大声喊着:“二哥,三哥,你俩来怎么没有打声招呼,吃早饭了吗?” 褚三军叫着:“今天是星期天,大清早地二哥就给我打电话,说是到你这里看看,看完再去吃饭,一会和杜斌在吃早饭的地方汇合。” 王诚说道:“那你俩等着,我去换件衣服,咱这就走。”曾峰拉住了他:“王老二,你别急,你带着我再遛一圈,说说农场的情况,说得越详细越好。”王诚说:“这都多少年了,这里的情况你都熟悉,好,那我就再跟你说说。” 三个人顺着农场中间的机耕道向北走去,路上,一丛丛的野草挂满了露珠,打湿了三个人的鞋。 三个人转了一圈,又回到房屋前,这时,杜斌的手机打了过来。曾峰急忙给他说,让他买好早餐拎着过来,三个人就在农场等着他。 三个人来到稻草搭的棚子坐下,过了没有多长时间,杜斌开着车也过来了。杜斌下车就叫着:“不是说在街上吃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曾峰说:“我们过去吃完饭,还要回来,还不如你一个人过来,我这大清早地喊你们几个过来,就是想和哥几个商量个事,商量个大事,就是关于阳南红农场的事。”王诚看着曾峰说:“二哥,我这里今年还算不错,就等着过几天收割了。”杜斌看着王诚说:“二兄弟,你怎么看着又瘦了,愁眉不展的样子。”王诚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这时,王广福、冯翠华骑着三轮车来了,曾峰站起来叫着:“叔,婶,你们过来了。”王广福招着手:“二小子啊,你们吃,我给你们洗苹果去。”冯翠华拧着身子,钻进屋里。曾峰笑笑,坐下。 杜斌看着曾峰说:“二哥,这怎么还这样啊,咱三弟和梅子妹妹的孩子都几岁了,这冯姨还过不去这个坎啊,还是两家不说话?”王诚苦笑着:“咱吃饭,别管她,你们大清早来肯定有事,别管什么事,中午在这里吃饭,一会就铁锅炖公鸡、老鳖靠河沿。二哥,你说啊,什么事?”曾峰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你这肯定不是老街买的包子,吃着不是那个味。”杜斌说:“这是工会那边的牛肉包,你吃不惯你就吃糖糕,反正你爱吃甜。” 曾峰吃着包子说:“前几天我跟着副县长和粮储局局长到省里去开会,今年的秋季粮食工作会议,不只是秋季粮食收购的问题,会议上,领导和专家还讲了国际粮食形势、我国粮食产出现状、国家相关粮食政策、金融扶持等等。大会上有专家讲到了我们鲁西南地区,讲到了京杭大运河,讲到了阳南湖,讲到了我们整个地区的定位,我是深受启发。两天的时间里,副县长也和我们聊了很多,对我们棠邑县的经济发展、农业农村工作、粮食生产、粮食收储等说了很多。回来以后我想了两天,和局长还聊了一次,昨天晚上又想了一晚上,我今天早上五点就起来了,睡不着,我又理理思路,我就赶紧给你们几个打电话,想把我的思路给你们讲一讲。” 杜斌叫着:“二哥,你这高度太高了吧,我们跟不上了。”曾峰说:“我就是说个思路,集思广益,触类旁通。”王诚说:“二哥,你说的粮食问题,还跑到我这里来,肯定和我关联最大,你就说吧,我听着。” 曾峰擦下嘴,点着了一根烟,说道:“阜宁市沿京杭大运河沿线,已经成为了我国江北地区最大的物资集散地,尤其是粮食和煤炭,京杭大运河又焕发了活力,成为了贯通南北的黄金大通道,而棠邑县作为这条黄金大通道上重要的节点,尤其是棠邑背靠全国粮食生产基地,现在不是粮食生产的问题了,现在是粮食的收储和运输问题,中粮储首先在阜宁的东边建成了百万吨级的粮仓,从春天开始,中粮储的几个领导、专家就来到棠邑,也想在此设立一个至少五十万吨级的粮仓,进行收购、储存,甚至是粗加工,我曾经陪着他们跑了几个地方,不是位置太偏,就是地方太小,新建的话也牵扯到基本农田问题,他们很着急,但就是没办法,分管县长、粮储局局长太想把这个项目落地了,但就是没有地方,最关键的是中粮储不想一次性基建投资,他们想长期合作,签订长期合同,他们就是在这里收购、储存,其它的事情交给地方。县长和局长框算了一下,别说是没地方,就是有地方也拿不出来三千万元,于是就搁在那里了。我这开完会,还在会上和中粮储的陈总聊了很久,我这结合会议精神,就想着把这事干成,这可是既有经济效益,又对棠邑县的经济发展、粮食工作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啊,鱼米之乡、国家粮食基地,这是我们棠邑县响当当的名片啊。” 曾峰说着,眼光看向周边的稻田,王诚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二哥,你不会是看好我这里了吧,我可不让你在这里建什么大粮仓。” 曾峰一笑:“鼠目寸光,一叶障目,你种了几年地,还没有老农民的意识高,你就看着你眼前的这几亩地。” 王诚笑起来:“二哥,我是没眼光,我不如你的眼界高,我就问你,中粮储、县里都拿不出这三千万,你从哪里搞来三千万?” 曾峰看着阳南湖北面的山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湖面上云雾缭绕,但北山依然清晰可见,高高耸立,显得离这里是那么近。忽然,北面有一大块云彩飘过,挡住了北山,曾峰扭回身,叹口气说道:“唉,这就是症结所在,县里的工资发放都紧张,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就这一片空地,银行也绝对不会给贷款。” 褚三军插话说:“二哥,不行咱几个就凑凑,我可以拿三万出来,千分之一。” 杜斌一下就笑喷了:“褚老三,你这真大方,咱四个掏空家底也拿不出来三十万啊,这可是三千万啊,再说了,这可是长线投资,你老婆肯定不会让你拿钱出来。” 曾峰说:“你们都想想,先别表态,我可不是让你们几个掏钱来的,你们和我的家底差不多,都拿不出来多少钱,放到这里就是杯水车薪。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帮我想想办法。” 褚三军喘了口气:“二哥,你要这样说我就轻松了,还是先打牌,快收拾场子。再说了,这么多钱,数目太大,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商量好的。” 曾峰拉着王诚去厕所,路上,曾峰对王诚说:“我们中午在你这里吃饭,晚上咱到河东边咱哥厂里去,我这就给咱哥打电话,说是有要事商量,他厂里星期天休息,咱就到他的会议室去。我再给三弟、梅子打电话,让他俩过去,你也让小红过来,咱也来个聚会。还是我叔炖的菜够味,你再安排他炖上一大锅,我打电话让街上的饭店再做几个菜,你把这里的瓜果拿过去一袋子,那就齐了。我先给咱哥打电话,不是啊,你应该叫姐夫啊,你今天见了咱哥必须叫姐夫。”王诚讪讪道:“咱大嫂肯定会过去,你就别开玩笑了,你就是一个怀疑,你说咱大哥和大姐恋爱许多年了,咱哥还跑到我家里睡了,你就是无中生有,占我便宜,我叫你哥姐夫你就开心了。”曾峰急道:“我就是看见咱哥到你家去了,那不是那段时间我叔我婶去你哥哥家去了吗,咱哥就是睡了你姐,你就应该叫姐夫,我看见咱哥睡了你姐,我吓得魂飞魄散,跑到同学家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返校了。本来那几天我不是重感冒吗,就想着回家打几天吊针,没想到我看见咱哥进你家了,我被吓得出了一身汗,回去感冒就好了。”王诚叹口气:“二哥,那要是大哥真成了我姐夫多好啊,你看咱俩的关系好,老三和梅子成家了,这老王家和老曾家多年的仇不就化解了吗?”曾峰一笑:“最起码从你我这一辈是化解了,你今天必须叫姐夫。”王诚苦着脸:“你就别逼我了,我实话给你说,就你说的这个项目,我都没法参与,我跟着我姐夫做煤炭生意,我把这几年种地赚的钱全赔完了,这不是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我妈就逼着我姐还钱给我。”曾峰吃了一惊,停住了脚步:“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王诚只好一五一十地讲给曾峰。原来,这些年,杜继严一直做着煤炭生意,虽然孙小红不同意,但王诚还是断断续续地跟着杜继严做了几次,基本上是一次一结算,杜继严在这上面也把握得很好,就是不赊账,就怕死账,每次回来,杜继严都是连本带利地和王诚结清,算下来,王诚也跟着挣了有三十万元。可就在这最后一次,煤炭发出去了,已经到了目的地,船靠在码头,待要结算煤款时,本来第二天杜继严就要开车赶过去,结果杜继严就淹死了。杜继严的丧事处理完,王诚急忙赶到梅雨镇,去找收货方,结果发现煤炭已经卸了,给工厂要货款,工厂说他们是和一个叫杜五五的签的合同,杜五五来要钱才可以。王诚赶回棠邑,找到了杜五五,杜五五原来就是杜继严的一个近门大叔,杜五五说,杜继严利用他的身份做生意很多年了,就是逢年过节地给他点东西,他就要这些年做生意挣的钱,王诚没办法,好说歹说、好吃好喝拉着杜五五到了梅雨镇,厂家看到到杜五五就说,合同上不是杜五五的亲笔签名。王诚准备起诉厂方,但杜五五说吃住不习惯,就是要回家,无奈之下就回来了。王诚再次找到王莉,让王莉出面,可王莉说自己的身份是严格限制做生意的,她也不能出面,再找杜五五,杜五五张嘴就是先要五十万元,拿到手再去梅雨镇。这可是几百万的货款啊,还有自己这些年拼死拼活种地的三十万元本钱,怎么也要讨回来。王诚找到王莉,王莉说有人举报杜继严,虽然杜继严已经死了,但他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做生意,就是人死了也要有个说法。还有一个蹊跷事,纪检部门去查杜继严,排查杜继严出事当天的电话和短信,结果发现他经常打电话发短信的一个女人电话打不通了,当天杜继严给那女人发短信,要她陪着去钓鱼。再组织人员去现场打捞,但没有发现女人的痕迹,初步怀疑那女人也有可能葬身湖底了,那女人用的手机号也是用杜五五的身份证办的,根本查不到那女人的一点其它信息。 曾峰倒抽了一口气:“这女人肯定来历不明,那你姐肯定会伤心至极,她肯定不会再管这事了,你出师无名,那杜五五含着一肚子怨气,看来很难办了,这是被无良厂家咬死了,钱可能要不回来了,这是人财两空啊。”王诚长叹了口气:“我们说好了一票是一票,一次是一次,单次结清,单次盈亏自负,我妈逼着我姐还钱给我,我姐也没钱啊,她家的几百万也砸在那里了,我是欲哭无泪,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这许多年出力流汗都打了水漂了。”曾峰拉着他:“这个事再商量,也没听你说过啊。”王诚摇摇头:“这事我能和谁说啊,孙小红抱着我就哭啊。杜继严临死还坑了我一把,把我种地挣的三十万、这几年跟着他做生意挣的钱,全拍在里面了,其实最难过最难受的还是我姐,你想想,她能是个什么心情,她都不敢来我这里了。” 晚上,棠邑县经济技术开发区,红星机床附件厂院内,曾俊、苏蓉芳,曾峰、赵娜娜,曾杰、王梅,王诚、孙小红,曾雪、赵世军,齐聚一堂,曾峰、王诚早就准备好了水果、酒水,从老街上的林家饭店要了菜,王梅和曾杰则去河西农场打包过来了炖鸡、炖鱼,两个人满满当当地收拾了几大包。 会议室里,赵娜娜、孙小红忙着收拾桌子、摆盘。王梅帮着忙,笑着说:“你们不知道,我老妈看见我和曾杰过去了,她像是没看见我们一样,哼一声跑到屋里去了,我才不管她呢,我就赶紧收拾,她忍不住又跑出来没好气地问我去哪,我说去河东,她就骂我,你这个死妮子,你就是气我,就是吃里扒外,那边吃饭你还从这里带过去,一点良心也没有,我那外孙也不知道带过来让我看看。”曾杰说道:“其实她心里也慢慢转弯了,就是嘴硬,看见咱家闺女就抱着亲得不行。” 王梅拉着曾杰躲在一边,低声说:“你看,就差大姐了,我给大姐打电话要她过来。”曾杰急忙拦着她:“你就别找事了,她肯定不来。”王梅笑着说:“我不想跟着你喊大哥了,我想喊姐夫呢,就是前姐夫也好,姐夫多亲切,只要咱姐来,我就喊前姐夫,嘻嘻。”曾杰要去捂王梅的嘴:“你别让他们听见,咱哥咱嫂都没问题,可你看你姐这段时间够忙够狼狈的了,她还有心来聚会,她来了大家反而不自在。”王梅说:“昨天我见她了,她还问我呢,说曾杰升副局长了,也不打声招呼,真不懂事。我说,你升为乡党委书记了,也没给我们打招呼啊。她没生气,看她说起你的样子,还像个大姐的样,哪天咱俩去看看她,她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曾杰说:“那还哪天干啥,吃完饭无论早晚,咱俩就去她家看看,你先给她打电话。就你那个嘴,你说话可注意点,不要不把门。”王梅说:“我就是吃你的时候不把门,其它任何时候门都把得好着呢。”曾杰说:“就杜继严的事,我领着人又去湖里找了两天,啥也没找到,看来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我还真怕找到那个女人。”王梅撞了一下曾杰:“你看咱大哥和咱大姐,他俩隐藏得多深啊,杜继严看着是老实样,结果这暴露了吧,他也有女人相好,你看看咱哥,我觉得咱哥不只是和咱姐,他肯定也有其他女人,别的不说,就在附件厂的时候,全厂两千人啊,他也权倾一时、风光无限啊。”曾杰推了王梅一把:“滚一边去,你看看咱大嫂,要啥有啥,咱哥才不会有歪心呢。”王梅吃吃笑起来:“我才不信呢,你前几天是不是见朱曼迪了,她还没结婚,她还没生出孩子来,她就是还想着你。”曾杰转身要走,又被王梅拉住:“我就是可怜柔柔,这不成了没爹的孩子了吗,就是过来认咱大哥为干爹也好啊。”曾杰狠狠地说道:“快把你的嘴闭上,你要是再胡说,我饶不了你。”王梅妩媚一笑:“你这就饶不了我吧,你不就是会那几招吗,嘻嘻。” 大家坐好,吃起来,曾俊提议,后天就是中秋节了,算是个团圆饭吧,几个人都说着好。曾俊查着人数,刚好十个人,老街上的王家和曾家多年的恩怨看来化解了一大半,就是老一辈的还不能化解,王忠远在青市就不说了,独独少了王莉,心中不由一沉。 虽然是开发区,但也发展很快,不是从前光秃秃的样子了。夜幕渐渐降临,西面的天际被一片绚烂的霓虹灯光所覆盖。远处,高楼大厦灯火闪烁,如同繁星点点,将夜空映照得五彩斑斓。已经临近中秋了,一轮皓月挂在东面天空,月色皎洁,清澈透明,洒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柔和的光辉。临近西越河边,微风吹过,带起一丝丝凉意,让人感到凉爽。河岸上,有路灯如卫士般守护着这片宁静,将光晕投射成红红的一团。在这寂静而美丽的夜晚,也少不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在河堤,或驻足欣赏美丽的月光,或是低声交谈,享受着难得的宁静。而红星机床附件厂院内,则是另一番景象,这里是团聚,这里是祝福,这里是亲情,这里有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吃过饭,曾雪领着在收拾着,曾俊信步来到院子里,天空,一轮月亮已经缓缓升高了,挂在湛蓝的高空,皎如洗,光如水,柔和而神秘。微风轻拂,院子里的花香传来,让人心神宁静,院子里的草木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也似乎变得更加鲜活。 曾俊望一眼身后的人,默然叹了口气。有人过来了,悄无声息,就凭身上的香气,曾俊就知道是苏蓉芳,苏蓉芳走过来靠在曾俊的身边,低声说道:“月圆之夜,触景生情,有想着的人了吧?这里就缺一个她了,快给她打电话呀,她来了就真正团圆了。她现在一个人多孤单啊,在这美好的夜晚,她肯定也会遥寄明月,想着旧情人。”曾俊揽一把苏蓉芳:“你看这月色多美啊,这小夜曲多让人沉醉,等会我要和你踏着月光散步回家,你既是我的老婆又是我的相好。”苏蓉芳探身看着曾俊:“我给王莉打电话,让你的相好过来,来一次月光三人行,那才浪漫。”曾俊看着月亮说:“你不是说,杨红民正追着她呢吗,宜将剩勇、穷追猛打,下了血本、舍了老脸了。”苏蓉芳嗤了一声:“你忘了,当年杨红民在补习班追王莉,到泉南又追我,回来再去追王莉,他哪里想到我和王莉都被你迷惑了,他现在也是痴心妄想,王莉情愿给你当三妹也不会跟他,再说了,我听说有一个老干部托了几处关系,想续弦王莉呢,哈哈。”曾俊看着苏蓉芳:“你们医院的女人也真是,那是真能八卦啊,我这知性温婉、大方得体的老婆怎么慢慢变了呢。”苏蓉芳急忙说:“我哪里变了,我还是知性温婉、大方得体,还是白白净净、眉目如画,迷倒一大帮中老年男人啊。一会我就拉着你到河边的月下散步浪漫去,那里是你最喜欢的地方。” 第七十四章 风起云涌 屋里,已经收拾好了,开始打牌,曾峰、曾杰走过来,站在曾俊旁边,曾峰喊了声:“哥,嫂。”曾俊哦了一声,转身看着他俩。苏蓉芳一看就明白,弟兄三个肯定有事,就说道:“我去屋里看打牌去,你们弟兄三个说话。” 曾俊看曾峰欲言又止的样子:“走,进屋吧,到我办公室去。”弟兄三个进屋,曾杰忙着沏茶。 曾峰坐在那里,都是想好了的,断断续续地说着在河西建大粮仓的设想。曾俊只是听着,不说话。曾杰就是忙着倒茶。 终于,曾峰说完了,手哆哆嗦嗦端起了茶杯。 曾俊喝了一口茶,说道:“三千万?没有投资者,没有资金,今天你和王诚设宴就是找投资来了,是吗?” 曾峰急忙点头:“哥,是的,我是想到处找找,可县里没钱、局里没钱,我那公司没钱,中粮储不投资,银行也不贷款,我到哪里去找投资啊。” 曾杰看着曾峰说:“二哥,你这狮子大开口啊,三千万元在棠邑县都是大工程,谁有闲钱给你,就你干的事,谁有钱又敢给你,你这是异想天开。” 曾峰挠挠头:“我就是一说,就是一说。这工程确实大,确实干不了,我那几个小兄弟撑死能拿出三十万来,啥也干不了。” 曾俊把玩着茶壶说:“这也不是小项目,不是随口一说的事,你刚才也说了不少,你回到公司,叫几个人,最好是有中粮储的人参与,你们撰写一本项目可行性报告,拿着报告找融资方就方便了。你看马上就要收稻子了,收水稻后就要播种小麦,阳南红农场的耕地占用的话,播种还是不播种,你赶快组织人员,三天以内拿出报告来,给我一份,包括电子版的。还要尽快报备发改局、粮储局,先立项再说,管它资金来不来。” 曾俊的茶壶就是当年王莉送的带着瑕疵的茶壶,一用就是许多年了,壶身的釉色更滑润更有光泽了,闪闪发着光。曾俊抓起壶,对着壶嘴小口喝了口茶。 曾峰怔怔地看着曾俊:“哥,还是你懂行,还是你明白事,我明天就组织人加班加点干。只是,哥,你这里有钱吗,你要是方便的话,投资也行,借款也行,入股也行。” 曾杰抢白道:“二哥,你看你咋想的,咱哥做的啥啊,都是高科技,都是附加值比较高,一个件就是几百元几千元,你那一吨粮食还不如他这里一个零件值钱,一个几千元的零件拿起来就走。” 曾峰嘿然一笑:“可我认识的人中咱哥最有钱啊,你看他车间的设备,都是新的,都是几十万,一百多万,还有一台几百万的呢,看着厂不大,家底厚着呢。” 曾俊也是一笑:“我那设备自己改制的也好几台,全部家当都在这里呢,你还有备而来呢。” 曾峰说道:“我又不懂机械,我就是猜的,哥,你要是有钱,你也入股,你就紧紧手,给我一个数,一百万元就行。其它的我去想办法,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搞,这是关乎棠邑县的事,可不是我自己的事。” 曾杰笑起来:“二哥,你这张口就是一百万,好大的口气,谁家有一百万元放在那里,你看不见咱哥的车吗,都开了许多年了,那还是附件厂的老车。” 曾俊说道:“不论谁投资,投资多少,你要先说服人家,你赶快做可行性报告吧,记住我说的各主管部门的报备、汇报,就是干不成,县领导、市县粮储局领导也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人,你是个想干事的人。” 曾峰急忙说着:“好,好,我一定照办,三天内我肯定给你来汇报,阜宁的那个百万吨的粮库投资六千万,咱这里就是投资三千万建五十万吨的粮库,我去把那里的资料拿来,就好做了。你无论如何要给我准备一百万。” 曾杰说道:“二哥,你就是个要饭的,哪有强要的,还无论如何了。再说了,你那公司也就那样了,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你操这个心干什么,就是干起来,你职工中专的学历,你也升不了粮储局局长了。” 曾峰喝口茶:“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责任,这叫担当,这叫情怀,你就是干副局长时间短啊。以前,咱哥在厂的时候,他张嘴就说,为了厂里的工人怎么怎么,为了这几百人吃上饭怎么怎么,他为了自己吗?” 曾杰一笑:“你为了从咱哥这里拿到一百万,你这拍上咱哥马屁了,咱哥还不了解你,他还能被你忽悠。” 曾峰说:“我跟咱哥说说,让他跟我参谋参谋,给我提提建议行吗,这不为过吧。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把这事办成。” 散场了,曾俊开车拉着苏蓉芳来到孝贤广场停车处,苏蓉芳扯着曾俊说:“走吧,这都几点了,还去月下浪漫啊?嘻嘻,不要我拉着,你主动去啊。” 曾俊没有说话,拉着苏蓉芳慢慢走着。西越河堤上,月色如水,河里星辉点点,波光粼粼。夜风轻拂着河面,发出轻柔的啪叽声。站在高处,远处的景物被夜色笼罩,若隐若现,如同一幅绝美的水墨画。月光下,河堤上的石栏显得更加古朴,偶尔有光闪动,显得更加沧桑。河对面,老街的方向还有微弱的灯火,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温暖。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如同一束束银色的丝线,在河堤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河堤上的垂柳,轻轻摇曳着枝条,仿佛在为夜晚的宁静增添着活力。 曾俊拉着苏蓉芳站到廊桥的最高处,凭栏眺望,只感到秋风习习,清爽宜人。 苏蓉芳倚靠着曾俊问道:“你弟兄三个说的啥啊,嘀嘀咕咕的?”曾俊于是把曾峰说的建大型粮仓的事简单地说说。 苏蓉芳拉着曾俊坐下:“你答应拿出来一百万元了?咱家到底有多少钱啊,我也没有个数?” 又是一阵微风吹来,曾俊揽着苏蓉芳:“我没答应拿出一百万,咱家的钱,我算算啊,就说现金吧,不算长期放到股票、债券上的,现在大概有一千万元吧,一千多万元。” 苏蓉芳站直了身子,低声喝道:“你今天没喝酒啊,是不是醉了,咱哪里来这么多钱?我就是从没问过你,也没有这么多吧。” 曾俊揽过来苏蓉芳:“是一千多万元,你想啊,我干了这些年了,哪年不剩个二三百万元,去年一年就是五百万元,我还购置了一些设备,我也不猛着再添新设备了,就是选择部分外协,可不就是这些年有一千多万元存款吗,股票、债券也有几百万元吧。” 苏蓉芳一把捂住了曾俊的嘴,看看左右:“真的吗,我是千万富婆了,我怎么没有那种感觉呢,就是啊,有一年年底你给我唠叨,说是剩下了三百万呢,我怎么忘了呢,你明天给我十万元,我要彻底放飞,我要清空我的淘宝购物车。” 曾俊一笑:“我还只是说咱家的存款一千多万元,就咱那个小厂你知道固定资产有多少吗?你肯定早就是千万富婆了。咱家的这个钱,除了王虹和我知道,其他人不知道,你这几年又从来不问钱的事。” 苏蓉芳拧着曾俊:“你亲老婆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王虹都知道,王虹就是你相好的,除了王莉,你还有王虹,她俩就是对着你汪汪叫的发情的小母狗。” 曾俊拉着苏蓉芳的手:“你又不管钱,你又不懂厂里的事,我每次有新产品,每次出货,都会和王虹详细核对成本、费用,当然就算出来挣多少钱了,不然她那次怎么说花了一个数买了两件风衣啊,就是我付了一万多元给你俩各买了一件风衣,那一次出货咱就有近二百万元的利润,王虹清楚着呢。当然,王虹从那次出货上也赚了不少钱。王虹可是个好业务伙伴,咱挣的钱、她挣的钱,她和咱都是明明白白,账算得很清楚,至于你到青市去,她请我们吃饭、游玩,谁给谁买东西,那算个啥啊,就没必要计较了。” 苏蓉芳捂着嘴又叫起来:“我的个乖乖,你俩是谋财害命啊,谁家的钱那么好挣啊,你和王虹的关系是真铁啊,你那厂里真赚钱,我咋不信啊,我都没怎么去过那厂,你也不让我去。” 曾俊说:“我就是一直开发新产品,开发高端产品,开发的都是利润高的,利润低的或者不做,或者全部外协,原附件厂技术处的陈自立,现在厂里专门负责外协,这还能不挣钱,你忘了我在附件厂就开发过几个高利润产品。就这,是我和王虹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各赚各的钱,她也早就是富婆了,人家可没像我一样下岗过,她一直做得很好。这不,上次我去她那里,她还要入股这边工厂呢。” 苏蓉芳惊讶道:“我是不是今天晚上要睡不着了,我还想着咱家有个二三百万不得了啦,我还经常叫穷,你说我这样的老婆你到哪里找啊,你要是背着我给王莉个三五百万,我都不知道啊,你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养个三妹子。我不管,明天你先给我三百万,我高兴高兴。” 曾俊的手伸到了苏蓉芳的腰间,摸着滑腻的一片:“我还用给你,除了我厂里用的钱以外,那几个银行卡、存款折不都是放在床头柜里吗,随便你怎么花。” 苏蓉芳拉着曾俊:“这么多钱你还是放那里啊,快走,我回家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还真是个糊涂啊,平常买件衣服啥的,我还是抠抠搜搜的呢。” 曾俊的手又往上伸了伸:“我亲爱的老婆一向是淡泊名利,视金钱为粪土,一向勤俭持家,不然王虹老是说我娶了个好老婆啊。” 苏蓉芳抓着曾俊的手:“有人过来了,回家再揉。我原来没有钱,我装装样子,自然也装得高大写,其实,谁跟钱过不去啊,说好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呢,咱大大方方挣的钱我还不高兴啊。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你下次去青市,我跟着你去,我和王虹去逛街,把你的信用卡刷爆,你咋有王虹这么好的同学啊。” 曾俊指着水中:“你看,夜里还有下网逮鱼的呢,看身影是老两口吧,在这月色中摇橹划桨,别有一种意境啊。” 苏蓉芳说:“嘻嘻,我老公又发神经了,我们看着他们很好很浪漫,其实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生活状态,就是一种生存技能,这个时间搂着老婆子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岂不是更好。你这搂着我,我怎么感觉那么幸福啊。” 曾俊点点头:“老婆,你说话还带点哲理呢,我这就回家搂着你睡觉去。” 苏蓉芳看着曾俊,月光下眼睛亮晶晶的:“老公,我觉得咱这钱来得太容易了吧,反正我也花不着钱,我的工资都花不了,咱家儿子明明,将来就是结婚买房买车也花不了多少,你手上的钱放着也是放着,存那么多钱干什么,如果真有意义的事,你就去做,我懒得管你。再说了,我就让你再干十年,多一年都不会让你干,到那时候你就彻底不干了,你就陪着我,过咱悠闲的日子。”曾俊没有说话,搂着苏蓉芳亲了下去。 河南岸凉亭的暗影里,王莉静静地坐在那里,正看着廊桥上的两个人。王梅跟王莉打电话,要过去看她,她拒绝了,就问王梅到哪里去了,王梅就说马上就聚餐完了,准备回去呢,就顺路看看她。王莉想到,曾俊和苏蓉芳有可能会到河边来,到廊桥来,于是就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果不其然,这一对男女就来了,郎情妾意、深情款款地搂抱着,看来还说了许多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都这把年纪了,到家里啥话不能说,偏偏到廊桥的最高处,在那里卖弄风情,这两个不要脸的还亲上了摸上了。 王莉看见,廊桥上的两个人站起来搂着要走了。月色如银,冰冷地照着大地照着河水,王莉感到了一丝凉意,不由收紧了肩膀。唉,那一对男女搂抱着热乎地走了,我这是孤身一人,冷冷清清、冰冰凉凉啊,尤其是在临近中秋阖家团聚之际,一大帮子人竟然跑到他那破厂聚会去了,就没给我打招呼,这就是孤立我。还有那个厚脸皮的王梅,都是没皮没脸的,人家结婚了还没脸没皮地等人家,人家离婚了立马就上杆子嫁给了人家。王诚也和曾家的人走得越来越近了,都有自己的天地了,真是翻天了。唉,我倒成了孤家寡人了。其实,就是王梅给我打电话,我也是绝不会去的,我去了算啥啊。 王莉翻来覆去地想着,怎么傍晚去农场的时候,还听老爸说了一嘴建大型粮仓啥的,难道他们今天的聚会和这有关?就农场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不是基本农田,不管干什么都好立项,可就是周围封闭,都是农田,要是搞和农业对应的项目,肯定办起来顺利,可棠邑县的人谁敢大手笔投资农业啊,这是见效最慢的长线投资,对棠邑来说是好事,对棠邑的农业农民来说是好事,但对投资者来说,哪来的投资回报啊,曾俊在工厂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多年,这不是昏头了吗。不对,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他可是善于经营、精于算计的,他肯定能算好账,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眼光绝对错不了,只是自己想不到而已。 起风了,王莉站起来看着河水,西越河东是经济开发区,引来了几个项目,县里再次加大了招商引资的力度,要是河西搞一个对口的农业类大项目的话,那是正逢其时,看来,这西越河两岸要风起云涌了,千年贸易重地要起飞了。 王莉又看向了廊桥,此时,月色如水,洒在静谧的河面上,银色的光辉与河水交织成一幅动人的画卷。廊桥横跨河上,古朴而沉静,没有行人的桥上,只有月光在石栏上跳跃。桥下的河水轻轻流淌,潺潺的水声在夜风中回荡,给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生动。偶尔,一两只夜行的水鸟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又归于平静。月亮在水中摇曳,若隐若现,如同梦幻泡影。桥头的灯笼发出柔和的光,与月光相互辉映,营造出一种古色古香的氛围。灯笼下,谁家的乌篷船静静地泊着,船舷被月光照亮,显得格外孤独。 河边、廊桥、河水,和这周边的一切,宁静而深邃,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让人忘却尘世的喧嚣。然而,就在这宁静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寞。桥上空无一人,仿佛在诉说着远望者内心深处的孤独和寻觅。 王莉摇摆着身子,睁大眼睛,似乎要寻找刚才在那里站着的两个人,还真是的,我看他们干什么,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七十五章 拳拳之心 三天后,曾峰、王诚拿着五十万吨超大型粮库建设可行性报告,来找曾俊,曾俊只是随手翻了翻,让他们两天后再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只好悻悻回去。 两天后的下午两点,曾峰、王诚又来到红星厂,曾俊把重新修改、打印好的可行性报告,递给曾峰。 曾峰看着封面《棠邑县五十万吨超大型南海粮库建设可行性报告》,这怎么还有名字了,怎么叫南海呢,棠邑靠河靠湖不靠海啊。 曾峰看一眼曾俊,继续翻开看着,手不由地抖动起来,还没看完就急着说道:“哥,你来投资啊,这是三千万元啊,我可是想着你最多一百万元呢,就是让你给把把关。”王诚忍不住抢过来看着。 曾峰喝着茶说:“你们做的可行性报告的水平也太差了吧,我给你们又改动了,哪里能需要三千万,两千万元就足以拿下。你们两个坐好了,我现在以投资人的身份给你俩讲话。一是,项目的规划问题,把那二百多亩地要一揽子规划。你这做的就是个粮站,就是个蜗罗牛,太小气了,不是仅仅建个粮站的问题,要解决收购、储存、转运、销售的问题。二是项目的物流,首先解决的是汽车转运,要建一条标准化的马路,现在的机耕路肯定不行,粮食进场的检验、过磅、处理、干燥、除杂、储存,把各个环节梳理好,搞成流水线型,还有就是粮食运输,我们肯定还是主要依靠水运,从西越河北上,通往京杭大运河,关键就是这一段,我们从粮库的北侧,顺着机耕路建一条远程输送带,直达停靠在西越河里的船上,输送带我们自己建,买部分配件就可以了,我这里有的是工程师、工人,自己设计、自己建。最关键的就是西越河边要建一个码头,最好西越河还要疏通,保证两千吨位的货船通过。三是项目投资,你拿的是中粮储的可行性报告,人家是特大型国企,花钱就是大方,我审核设备、投资可是内行,我们两千万元就可以拿下,而且建起来也是绝对高大上,绝对气派,小家子气的事情我们不做。我是两千万投资的单一股东,但年前只投资一千万元,这一千万元也足够年前使用了。我要说明的是,我只能做隐形股东,还是以招商引资的名义做,我找一个外地的朋友来,就以他的名义投资,这还要成立公司,公司运作的事再说。项目交付以前的事,我一个人说了算,你俩都听我的,不要到厂里来,直接给我打电话谈。四是项目立案、报备,明天就开始,曾峰你就拿着项目可行性报告开始走流程,报给县分管领导、市县粮储局,还有中粮储,最关键的还是中粮储,这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你要和他们签订长期战略合作协议,彻底打消他们另觅新库的打算。五是阳南红农场的问题,第一期我们先用一百亩,另外一百亩还是原来的模式,但一定要走精准的路子,不是杂乱无章的大农场。这里最关键的还是供销社,王诚,你看看你的承包合同,你去供销社续签承包合同,保证不低于十年,最好二十年。六是公司注册问题,我再想想,再和你俩说,你们两个做好分工,分头行动,绝不能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喝酒。王诚,你也不要担心,我现在就任命你为新公司的总经理,你负责新公司和粮食部门的对接,你这一百亩肯定少收一季的小麦,新公司补偿你三万元就是了。你俩一定要保证,明年收储小麦前,一定要完全建好,保证按时投入第一季的小麦收购。好了,我先说这些。” 曾峰看着曾俊,眼睛放光:“哥,我这不是做梦吧,王老二,你掐掐我。” 王诚笑笑:“我听清楚了,咱哥任命我为总经理呢。” 尹峰看着尹俊说:“哥,现在粮储局下属的两个粮库就是太小了,运输不方便,库存加起来不到十万吨,咱这里建起来五十万吨的粮库,县长还不把嘴笑歪,我这就拉着局长找县长去,那个西越河道北滩闸北边的疏通,应该县水利局、航道局做吧,还有一段通向粮库的引路,粮库外面的也要公路局做,这不单是我们用,还有周围的农户,我去找县里。不多说了,时间很紧,我俩先走了。” 一个月后的晚上,曾峰、王诚又来到曾俊的办公室,曾峰张嘴就说:“哥,一切进展顺利,西越河疏通、引路铺设都搞定了,外面的都是县里做的,也花不了多少钱,我都是拉着分管县长张学玉跑的,张学玉县长那是真支持啊,我只要遇到阻力找他,他到了那里就是一顿训,他还想着搞成百万吨级的呢,直接和阜宁粮库竞争,这里的水路可是比阜宁方便多了,而且我们背靠苏鲁豫皖粮食基地啊。他说,他要见一见投资人。” 曾俊看着窗外,转回身说道:“我下周安排投资人来,见见县领导。我想搞的再大些,不是两千万。王诚,你不是重新签订了土地承包合同了吗,你把土地转包给中粮储,中粮储以二次承包的土地作价一个亿,打包到项目上,这样我们项目的投资额就是一亿两千万元,这个就是一个包装。另外,王诚,你和你姐说一下,就说这个项目是她招商引资来的,现在各乡镇、各政府职能部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招商引资,这个一亿两千万的招商引资算你姐姐的。” 王诚看着曾俊,心里好像是万马奔腾乱了营,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了。曾峰说道:“那是,那就是莉姐的招商引资,我们局长还问我呢,我没敢答复他,你承包的土地,供销社的土地,你们供销社是败落了,可你和莉姐是供销社子弟啊,莉姐招商引资名正言顺,太好了。” 曾俊说道:“曾峰,你理顺好县领导、粮储局、中粮储的关系,做好向上的对接,王诚,你要开始动工基建了,我把项目建设计划书给你,再从厂里派一个熟悉生产管理的人配合你。王诚,你做这个项目,王叔、冯姨没意见吧?” 王诚回过神来了:“哥,你放心,我妈让我跟着杜继严做煤炭赔了个底朝天,这一段时间煤炭价格呼啦啦往下掉,几个大户也都赔了不少,她老人家再也不管我的事了。小红就不要说了,说搞这个项目她可高兴了,说跟着你干她心里踏实了。” 曾峰呛道:“你这样的都当上总经理了,你姐姐还不知道呢,一亿两千万的项目让她引来了,你们王家是大赢家啊。我哥是投资人,他不出面,我这是国营政策性企业,我也升不了官,我这个公司经理就干到退休了,我心里是真不平衡。我下次给张学玉县长建议,下一届给你个政协委员,你为棠邑人民做的贡献太大了。咱再包装一下,保证咱这里开业的时候,省市粮储局领导都会来,市里的领导也会来,中粮储的人就不要说了,他们一听说咱要建库,现在安排专人和我对接呢,他们都上报到总部了,说直接让我按照百万吨级的项目报,这样政策倾斜会更加一路畅通。” 曾俊说道:“咱这个项目是公司化运作,你俩别一副街滑子样,王诚你是总经理,孙小红、赵娜娜,一个是出纳,一个是会计,家里的那个粮油店还是雇人看店吧,让曾雪、赵世军也过来,他俩是老粮食人了,粮食的收购、储存、检验交给他俩,这五个人就是新公司的固定人员。收购季节,曾峰的公司还要来人帮忙,你们公司和新公司签一个合作协议,让粮储局局长签字,这样开展业务就名正言顺了,咱不是为私人,就是光明正大,就是公司化规范化运作。你们公司来帮忙,新公司付给费用。哦,王诚,我好像听你说过一句,你哥的那个孩子,毕业了没有工作,要是不嫌弃就来这里吧,这样在新公司,老王家、老曾家,一家三个人,不偏不向,先这样规划,年后就都上班吧。” 王诚看着曾俊:“大哥,我这咋说呢,我怎么说感谢的话呢。” 曾俊说:“我是投资人,你是总经理,你要向我汇报,业务向曾峰汇报,他业务熟练,你要是干不好,我还能饶了你,我饶不了你俩。这六个人都是公司的员工,都和公司是劳动关系,不要感谢我,就看你们怎么在新公司干吧。” 两个人离开了曾俊的办公室,曾峰递给王诚一支烟:“你看,你那个不大方的样子,你喊个姐夫就那么难吗?” 王诚接过烟一笑:“下次,下次我一定喊,还别说,大哥还真把我当成小舅子了,你看他给我说话的口气,他就是个姐夫的样。他不只是想到了老曾家的事,老王家的事也想清楚了,你说得没错,咱哥和咱姐是真爱过,而且爱得很深。你说,他连我大侄子的事都想好了,我老爹老娘为大侄子的事愁得都不成样子了,结果这要来新公司了,我老爹老娘该是啥心情啊。还有我老姐,她要是知道了我姐夫这安排,她要是知道凭空接了个一亿多的招商引资项目,她又是啥心情,她看见我前姐夫那还不激动地掉下热泪,必须的,热泪滚滚啊。” 曾峰捣捣王诚说:“那是,你姐看见了你前姐夫,肯定会热泪滚滚、泣不成声。我哥、你姐夫可说了,让咱俩别街滑子气,这是公司化运作,你是总经理,我负责业务和向上的对接,咱俩今后可要注意形象、注意谈吐了。” 王诚说:“我这刚刚任命了总经理,今天我要干点啥,才能不辱使命啊,二哥,快,事不迟疑,这下午还有时间,咱这就去找领导汇报一下,明天就开始办理相关手续。我这浑身是劲啊,我怎么有了这么个前姐夫啊。” 曾峰说道:“我这高兴地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这就给我们局长打电话,咱俩和局长一起去找张县长,马上就向张县长汇报。” 半个小时后,曾峰、王诚和粮食局张局长就在县政府办公楼前汇合了,张局长看见曾峰就叫起来:“曾峰,你还指挥起我来了,叫我一定来县政府,说有急事、重大的事,你就是假大空吧,你被你那个大粮库的事搞得精神病了。” 曾峰一把递过去南海库的可行性报告:“张局长,我太高兴了,我心急火燎地想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我说话就没轻没重了,我怎么能指挥你呢,你别在意,你先看看这个,咱三个赶快找张县长汇报去。你看了这个,你就不说我假大空了。” 张局长浏览着,慢慢变了脸色,未待看完就说到:“好一个曾峰,你这前期做了多少工作了,你咋不给我汇报啊,这可是咱粮食系统的第一个项目,是大项目,这含着土地不要一个多亿的项目,你给我汇报过,我以为就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没想到你搞成了,你这不是假大空啊。这个投资方是谁啊,这可是大手笔,他怎么会来棠邑投资啊。” 曾峰说:“这个投资方就是我哥哥的同学郎卫军,他在全国各地有好几个农业相关的项目,被我哥忽悠到棠邑来投资建五十万吨的粮库。” 张局长的大嘴咧着:“快走,快去找张县长,他下午有个会,咱到会议室门口堵他,我先给他发个短信。” 十几分钟后,三个人来到会议室门口,没有等几分钟,会议室的门开了,出来的是张良玉副县长,他是棠邑县分管农业的副县长。 张良玉看见张局长三个人就叫起来:“张局长,走,到我办公室去。” 张局长指指会议室:“张县长,你这会议还没结束吧,我们再等会。” 张良玉拉一把张局长:“会议都是务虚,我正昏昏欲睡,被你的短信给惊醒了,你们给我提过一次,这才过了没有多长时间吧,怎么就把投资人找到了,快给我说说去。” 三个人跟着张良玉来到他的办公室,曾峰忙给张良玉进行了详细的汇报。 分管农业的副县长、粮食局局长,包括曾峰、王诚,脸上都掩不住的兴奋。 张良玉看着曾峰说道:“小曾啊,你这为棠邑立大功了,我和张局长想了很长时间了,眼馋死了阜宁东的粮库,咱棠邑是国家商品粮基地啊,没有大粮库,每年收了粮食就流往外地。俗话说,家里有粮,心中不慌,这些年,我的心中慌着呢,我们棠邑没有库存的粮食啊,一旦有事,几十万人的吃饭问题,那是不可想象的啊,这下,我们这也要建大粮库了,不只是粮食不往外流了,而且外地的粮食要回流了,我们这里要成为了粮食贸易、流通的高地,这个意义可非比寻常,我这就给县长、县委书记打电话汇报,我再带着你们到办公室找他们。” 曾峰说道:“我一开始想着也像阜宁东一样,建个百万吨级的,深圳的郎先生说了,只要预留好地,只要满足五十万吨级的使用,只要我们做好服务,后续他会继续投资,也建成百万吨级的,超过阜宁东库。” 张良玉搓着手:“小曾啊,我们不和阜宁东比,人家是中粮储直接投资的,人家特大国企财大气粗,上来就基建投资六千万,我们有这个五十万吨级的粮库,现阶段就足够了,还不占用一点基本农田,整体规划二百亩,你们真下功夫了。张局长,你把你手上的其它活全部移交给林副局长,你这阶段的工作就是协助曾峰抓好这个项目,我这里也不用说,这个项目,谁那里有阻力,谁那里使绊子,你们就直接来找我,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全力以赴保证这个项目的落地。这个项目做好了,棠邑县粮食工作的局面就打开了,我们就翻身了。” 曾峰说:“张县长,现在这块地是供销社的王诚承包的,他是王莉书记的弟弟,他姐弟俩也一心为了这个项目。我和我哥曾俊、王莉、王诚都是棠邑老街的人,我们就想着一起做好这个项目。” 张良玉看看王诚:“我说呢,一个兄弟俩,一个姐弟俩,都是棠邑老街的人,都想着干大事,都想着棠邑,棠邑有你们这样的人,何愁干不起来。我这就给县长、县委书记汇报。” 第七十六章 滨湖雪夜 又是一个月后,下午四点多了,每天快要下班的时候,曾俊都要到车间转转。 车间里,即使是白天,车间顶棚的无影灯也是全开,虽然已临近下班,但工人们依然忙碌着。灯光下,车间里机器轰鸣,金属的冷冽光泽在旋转的刀具下跳动,每一次切削都激起一串串火花,似是在黑夜中绽放的烟火。工人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作服,头戴安全帽,都在熟练地操作着机器,或是检查着每一件刚刚诞生的零件。这身工作服,和曾经的附件厂的工作服是一样的,工人们说还是穿着原来式样、颜色的工作服舒心,干活带劲。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烧灼的味道,这是这里独有的气息,地面散落着一些碎屑,它们是机械加工的副产品,但很快就会被清扫。 张立军手里拿着一叠图纸,巡视着车间,张北顺站在一台机器旁,一脸严肃地和一位操作员讲着什么。 这是曾俊最熟悉的景象,在这样的环境里,曾俊才感到舒心。 手机响了,曾俊拿起电话看看,尽管手机通讯录里没有这个名字,但曾俊知道是王莉打来的。 铃响三声之后,曾俊接起电话,电话那边是急吼吼的叫声:“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架子很大吗,我在西越河三桥的北头等你,你开车过来接我。” 曾俊给苏蓉芳打个电话,说晚点回家,就不紧不慢走出来,发动汽车,开往西越河三桥。曾俊来到桥头,远远看见一个女人穿着薄呢大衣,系着围巾,戴着口罩站在那里,一看就是王莉。 王莉上了车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摘口罩,曾俊也没有问她,也不知道去哪里,那就顺着路走吧,拐了几次就来到了滨湖大道。 昨夜,入冬的第一场雪就开始下了,停了一上午,下午又纷纷扬扬地飘落着,在滨湖大道上留下了一层银白色的积雪,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着。滨湖大道两侧的树木,在雪的威力下低垂着枝条,好像再也无法挣扎着起身。树枝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霜,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只只笼罩在白纱中的怪物。冬日的湖边,没有了象征生命力的花草与绿叶,全被大雪覆盖。路上,厚厚的白雪和还在飞舞的雪花,让路面显得异常光滑,曾俊只好慢慢开着车。 天暗下来了,在滨湖路昏暗的空间里,没有热闹的商铺和热闹的人群,只有映入眼帘中灰白色的景象。寂静中隐约传来几声狗的叫声,回荡在暗夜的空气中,打破了恐惧和压迫感,随后便只有风在寒冬中划过的呜呜声 找了一个空地,曾俊停下车,但没有熄火,开着空调。车窗外,寒冷的大雪在滨湖大道上打造出一幅肃杀而寒冷的画卷,一旦下雪封冻,阳南湖将会很长时间冰天雪地。有时,曾俊也想,在漆黑和冰冷覆盖的地方,也许更感到安宁和平和。 曾俊沉默着,王莉摘下口罩,张口就来:“你怎么那么能啊,你这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项目,挂到我头上了,我稀罕你吗,你是哪路的神仙,你是哪根葱?你和我打招呼了吗,你和我商量了吗?” 尽管曾俊叮嘱王诚,但在王莉的追问下,王诚还是一五一十说了,这点曾俊也明白,王诚肯定要和王莉说。 曾俊没有说话,王莉继续说道:“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一头雾水,直到客人来的前一天王诚才去找我,说有这么一个项目,才把项目介绍给我,说是我招商引资来的,第二天客人就要来,就要和客人见面。当时县长作陪,好几大家的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坐在那里张口结舌、语无伦次,你们好歹也把我当个人看,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客人呢,还说是深圳来的客人,我一看就愣了,不就是郎卫军、杨川永、闵海霞吗,就是深圳来的郎卫军挂名,实际出资人就是某老板。就杨川永、郎卫军那两个混蛋玩意,当着许多人的面,嬉皮笑脸,故意大嫂长大嫂短地叫我,弄得我下不来台,我哪来的是他们大嫂。还有那个闵海霞,就是阴阳怪气,说些什么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以德报怨,不着调的话,就是影射我。他们待了三天,昨天才走吧,我发动全镇的人好生伺候着,走的时候两辆车我给他塞满,三个人都不带正眼看我的。” 曾俊笑了,看一眼王莉:“这点委屈你都受不了,这可是一个多亿的项目,不只是你个人,你们乡镇一年的招商引资任务都完成了,我还用给你商量吗,给谁还不都是欢天喜地的,都是上杆子要。你们伺候三天怎么了,你送他们土特产怎么了,喊你大嫂又怎么了?你就是他们的前大嫂,一日大嫂终生大嫂,人家是懂礼数的。” 王莉忍着笑:“你和杨川永、郎卫军一样不要脸,我怎么是他们的大嫂了,我嫁给过你吗?我没有进过你们老曾家的门一天。” 曾俊说:“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曾经人家是认你这个大嫂的,只是你不认而已。这个项目,你要是不要的话,我让郎卫军把这个项目给岳成亮。你也别叫唤,后续的工作你领着王诚、曾峰干吧,许多县里面的事情需要协调,拿出你指环王的气势来,郎卫军才是名义上的投资人,你和他沟通、衔接就是了,具体就没我的事了。” 王莉一笑:“我为什么不要,不要白不要,这是为棠邑招商引资的项目,县长、分管副县长都很重视。怎么没有你的事啦,你这个冤大头还要充下去呢,第二个一千万的资金还没到位,要是第二期投入,那还要几千万。” 曾俊轻松说道:“第二个一千万的资金,春节前就能到位,年后马上铺开工作,一定要保证小麦收购之前全部完成项目建设,准时收购储存,你就领着他们,看着干吧。王书记,你放心,我们工人阶级向来说话就是硬气,吐口唾沫就是往地下砸个钉,说话绝对算话。” 王莉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别拿郎卫军做挡箭牌,你还指使起我来了,我又不是你那破厂的工人。你,你哪来那么多钱,你净冒充有钱的,打肿脸充胖子,你不是中大奖了吧?” 曾俊答道:“我不偷不抢,你管我钱从哪里来的,税务不查我,工商不查我就行,我和四十个下岗工人拼死拼活地干,我的钱都是合法收入,都是干净的钱。万般皆苦,唯有自渡,我们工人阶级,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我们还是最主要的财富创造者,我们尽着自己的微薄之力。我就是买刮刮乐挣的钱又怎么了,也是干净的。我们可不像你,你除了会拿着喇叭吆喝,你还会干啥,就是凭个嘴,就是个指环王。” 王莉笑着:“你一个下岗工人,还是那么能吹,就是属鸭子的嘴硬。我说苏蓉芳怎么穿那么贵的风衣,张春玲说一件要七八千元,把她都吓傻了,她给我说,我还不相信,我觉得你就是个下岗的,连饭都吃不上啊,你可真能宠苏蓉芳,你真有钱啊。不知道是我眼拙,还是你打肿脸充胖子,还是你耍的什么花招,我是不相信你有那么多钱。” 曾俊也笑着:“你哪里会眼拙,你和你老娘一直都心明眼亮,老街上的人都知道,你们看人看事都很准,你们能一眼看清我穷困一生,看到我会颠沛流离、失业下岗。而苏蓉芳却完全不一样,苏蓉芳是我的结发妻子,她从高中时就对我不离不弃、忠贞如一,她从未和其他男人有过任何纠葛。就是在我下岗最困苦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里,她对人说起我来,她总是说,我家男人可好了,就是满满的骄傲。我下岗在家的日子,她对我说,即使行到水穷处,那有怎么了,那我们就坐看云起时,我们的日子也会过得悠闲、幸福。她在我惨遭别人抛弃的时候,无怨无悔地来到我身边,没有任何条件地跟了我,她的心里只有我一个,我是她的唯一,无论我干什么她都支持我,她就是相信我。从我高中毕业后,我只要到她家里去,她家里的两个老年人对我可热乎了,从没有半点嫌弃我和我家什么,从那时就盼着我和苏蓉芳结婚。我结婚前在苏蓉芳家,苏妈她老人家就坐在大门口把着,不让人进家,就怕影响我和苏蓉芳在屋里亲热。你说,我给苏蓉芳买件风衣怎么了,我宠她怎么了,我恨不得把她宠上天,她要天上的星星我都会给她去摘。” 王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不由地一丝恼怒一丝沮丧涌上心头:“你和苏蓉芳可真够不要脸的,你们大白天亲热,还要人看大门。你不用给我秀恩爱,我,我,杨红民现在追着我,对我可好了。” 曾俊叹了口气:“史瑞明死了,杜继严死了,杨红民那次没死成,我只有佩服杨红民的勇气了,前赴后继、可歌可泣啊。我先祝福你俩永结同心、永沐爱河、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王莉看着暗影中曾俊戏谑的样子,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我怎么听着你的话音里气愤难平啊,我和别人咋样关你什么事。还永沐爱河呢,还早生贵子呢,爱不起来了,生不了啦,人老珠黄了。” 曾俊回道:“你不老,你一点都不老,你人老心不老,我听说你新学了一项技术,你会玩杂技会平衡术,除了杨红民,你还和一个老同志关系亲密着呢,没想到你这半老徐娘还是风情不减。我就是意难平,你到处祸害人,祸害一个又一个啊。” 王莉不再说话,抱住了曾俊的胳膊,低声啜泣起来:“你就是个臭嘴,你愿意咋说就咋说,你说得再多,我就是你的初恋,你就是爱过我,你就是也宠过我,你祸害过我,我恨不能把你也祸害死。” 曾俊托着她的小脸:“我的初恋是闫美丽啊,怎么变成你了,你是个冒牌的吧?” 王莉仰着脸,眼睛里满是泪水:“你别自作多情了,你那顶多是暗恋人家,闫美丽会看上你?当年就是我看上你了,你还上晒了,拉着架子,不知道自己多粗多长了,你就是个下岗工人,你天天在那个小厂里弄得油渍麻花,现在更没几个人正眼看你了,我就是你的正牌初恋。” 曾俊叹了口气:“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一个郝大元超过中专线两分,上了财政学校,现在是副局长了,是味得不要不要的,张春玲在乡镇企业局就不用上班,到月领工资,郭东风上个水校也是水利局副局长,更不要说你这样的了,我和蒋华国这样在企业的人啥也不是了,我现在是自惭形秽,自感卑微,还有谁能看上我,我谁也不敢高攀,我现在就是在隐秘的角落里,享受云淡风轻、岁月静美,我还能上晒,还能拉架子,我哪是你的初恋,你那多丢份啊,你老妈讲的五条标准我是一条也不符合。不得不说,你和你老妈的眼光真准,你们竟然看到了十几年后,看到我会下岗,看到我会落魄潦倒。” 王莉又笑了:“你啥也不是更好,附件厂破产的时候,我太高兴了,你不风光了,你不狂了,我就喜欢看你落魄的样子。那时候,我就天天盼着你拉着要饭棍,讨饭要到我家门口,我麻利地扔给你两个窝窝头,再唤狗咬着你跑,我看见你狼狈逃窜我才解恨。我没想到的是,你还是吃上饭了,你还云淡风轻、岁月静美了,你就别美化自己了。你别以为现在你有点臭钱了,你就拽了,你是啥样,我清清楚楚的,你还故意安排王家的人进新公司,你偏偏把招商引资项目给我,你就是杀人诛心,让我后悔,让我不得安生。你说,从那个暴雨之夜,从我咬了你那一次,我啥时候安生过。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你还能有多少钱啊,你挣钱也不容易,你就别投资这什么项目了,你就留着钱养老吧,干个企业也不容易,风险也大,用钱的地方也多。求求你,别逞能了,我不要什么招商引资项目,你在我面前逞不起来能,你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了。” 曾俊发动车子,顺着滨湖大道慢慢开着:“你别假惺惺的,我做这个项目又不是为了你的什么招商引资。你连项目的可行性报告都没看啊,山北大学的委培生就是虚儿八几的,真没法和工学院的比。我除了被一个心机女蒙蔽了双眼,被她欺辱以外,我做事还是稳扎稳打的,可行性报告里面写的、计算得非常清晰。” 王莉笑着嘁了一声:“算了吧,前街上不是也有一个你们那个附件厂的人吗,也办了一个小厂,就牛气哄哄,他老爹老娘做在小区大门口天天吹,儿媳妇在大街上被扇耳光,儿媳妇无奈就离婚了,离婚的第二天那人就和别的女人结婚了。结果,那前妻和他打起了官司,他办厂的钱都是前妻娘家出的,那前妻说,办厂的钱是我娘家的,厂子就是我的,法院判决,那家伙竟然被执行强制离厂了,哈哈哈,这就是你们附件厂的人。算我求你,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家底。” 曾俊看着王莉:“你老娘的五条标准限制了你的眼界,你也就是这个水平了,你曾经的两大政绩,文化搭台,经济唱戏,这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抓经济,抓GDP,而创造这个GDP的主体是工商业,不是你王莉及你身后的那帮官僚。你的骨子里还是没变啊,你也别刺激我,史瑞明因你落水而死,杜继严也是死在水里,听说那个和你好的老同志也是喝水呛死的,都是因水而死啊。我要是一激动,一个不小心翻下堤岸冲到水里,就不只是诛心了,就是谋杀了,把你这绝情自私、忘恩负义之人送走。” 王莉抱着曾俊的一条胳膊:“我骨子里就是没变,我就是那样看你的,你在我的心里就是没变,你冲下去啊,我和你死在一起算了,咱俩一起淹死才好。” 曾俊说:“我听说,你老妈在老街东头给人说,说你后悔死了,你后悔没有和那个大你二十多岁的老同志结婚,那老同志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符合你妈的五个条件啊,你要和老同志真结了婚,他这麻利地呛死了,他没花完的钱,他住的大房子还不都是你的,那叫一个后悔,肠子都悔青了。你下手也忒快了吧,他还没和你结婚,你就克他啊,你可真是克功了得。” 王莉绷着嘴笑笑:“随便你怎么编排我,随便你怎么胡说,随便你怎么虐我,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真正嫁给你,我下辈子、下下辈子一定嫁给你,我嫁给你不为别的,就为了虐你、欺负你,就为了克你,你就老实地等着吧。” 曾俊的手一哆嗦,车子一抖转了一个弯,他急忙把稳方向盘,一会,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伸向王莉,抚摸着王莉的头发,抚摸着王莉的脸庞,王莉抓着曾俊的手抚摸着自己。 王莉的脸感觉发红,全身发烫:“那个,那个王虹还给我说,她和你就是纯友谊、纯友谊,还加重了语气,一脸坏笑,她说这干什么啊,她就是你的同学啊。” 曾俊笑着看着王莉:“她这是向你炫耀,向你示威,她说的纯友谊,不是纯洁的纯,是嘴唇的唇,当年她嫌我不对王虹下手,不亲王虹,她说教我接吻,结果她上来就亲了我的脸,就是这样的纯友谊。” 王莉怔怔地看着曾俊:“你们同学关系也太好了吧,连这也教,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闵海霞教的你拉女孩的裙子,你就在看台上拉了我的裙子,气死我了,你的初吻给了不要脸的闵海霞,没有给我啊。”王莉说着,捶打着曾俊。 曾俊躲着:“要不说,她们说你是土拉八几没见过世面的街花啊,国外还兴贴面礼、兴亲手呢,那有什么啊。” 王莉忽又莞尔一笑:“是的啊,你还是把初吻给我了,我和你才是唇友谊,嘴唇的唇,闵海霞和你就算是贴面礼,嘻嘻。我想起来了,那时我还说你怎么那么多花样,你个不要脸的给我说,你和闵海霞、王虹一起看片,你们工学院的女生才不要脸呢,你们同学之间的关系都是因为那些骚包的事才好的。” 曾俊说:“我这些年的业务,都是我的几个同学帮衬,当然,闵海霞、王虹、朱雨灵也帮了我许多忙,这就看出来你和苏蓉芳的区别了,她可从来不说我和我同学的关系如何,她只知道我们是好同学。苏蓉芳心胸宽广,能容我的同学、同事,和我的同学关系好着呢。你王莉胸有大志,志向高远,一心往上爬,还是有区别啊。” 王莉哼了一声,捶着曾俊:“你就是个不要脸的样,还能说出胸有大志的话。苏蓉芳也有大志,只是她的大志和我的不在一个地方,你还不是更带劲,苏蓉芳还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了你这个厚脸皮的,她的脸皮也厚起来了,连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都不管。” 曾俊看着王莉笑着:“你虽然跟我的时间短,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你就是个假正经,就是个假清纯,你的脸皮也够厚的,也不知道是你的哪个前男友教的你,也不知道你看没看片,也许你无师自通吧,你就别说别人了,那时,我就是被你的胸有大志迷惑,彼此彼此吧。” 王莉的脸通红,一丝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她热切地看着曾俊:“我还不都是那个不要脸的教的,那个不要脸的跟王虹、闵海霞学的,跟着王虹、闵海霞学不了好。” 曾俊长长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局限性,你一直待在老街,你闷头闷脑上个五年制高中,你到了山北大学两年,周围还是那帮棠邑的老乡,你那两年的生活还是单调、封闭,说到底你顶多就是老街上的街花,你就是那么狭隘、封闭,还是一副小气、没见过世面的样。你在石寨一待就是许多年,也没长进多少。” 王莉笑着说道:“我就是棠邑老街的街花怎么了,配你这个街滑子还不是绰绰有余,一个胸有大志就迷得你找不着北,就是个吃不够。你别回来啊,你留在泉南啊,你和苏蓉芳、王虹都留在那里啊,你这一辈子都要后悔吧,你就是活该。” 尽管外面冰天雪地,但车内是温暖的。了无人迹的滨湖大道上,没有车没有人,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曾俊开着车,车灯劈开飘飘洒洒的雪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慢慢就开得快起来了。 车子静静地停在了西越河三桥的北头,车内的空调开得很足,王莉感觉到热烘烘的,她真不想下去,就想这样一直坐下去。 周围是雪的世界,是凄冷的世界,王莉真想转身去抱住那个给过自己温暖和爱的人,但还是拉开了车门。 车子的前灯照得远方雪亮,车子慢慢开动了,劈开雪泥,劈开前面的黑暗,无声无息地越开越快。 王莉愣愣地站在那里,雪后的路边异常凄冷,王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看着一闪一闪的尾灯,刚刚自己还和他笑着说话,一转眼就不见了,不由得悲从心来,真是欲往从之雪雰雰,侧身北望涕沾巾啊。 第七十七章 蒹葭苍苍 早在几天前,王诚就张罗着棠邑县南海粮食收储公司的全体员工到阳南湖里野炊。终于忙过了这一季,几个粮仓全部收满了,公司员工也终于松了口气。 曾峰跟王诚打趣,什么南海公司啊,不是老王家的人就是老曾家的人,干脆就搞得大一点,把我们公司的人也全叫过来,我们公司的人和南海的人也通力协作了一季,大家一起聚聚,一起热闹热闹。 深秋的湖边,蒹葭苍苍。湖面上飘着轻盈的雾气,仿佛将整个湖泊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氛围中。岸边的树木已换上金黄色的衣裳,微风拂过,树叶纷纷落下,漫天飞舞,美丽而宁静。湖边站着几个年轻人,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湖面,水波荡漾,将湖边的景色倒映在水中。向湖中看去,有两条弯弯曲曲的水道,水道的两边则是高低起伏的沼泽、滩涂地,到处生长着芦苇、蒲草,无边无际,犹如世外桃源,来到这里都会被深深吸引。因此,这里也成了游玩、野炊的好地方。 二十多人欢呼着,上了两条游艇,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呼叫着收拾东西,跑向一块宽阔的地方,那里还搭着棚子,摆着石凳。棠邑县委县政府为了发展旅游事业,也是煞费苦心,投入巨资开发旅游资源。 王诚、曾峰招呼着,也就聚成了两摊,南海公司的人一摊,粮储局公司的人一摊。这一次,王梅、曾杰喊来了王莉,王莉就和王梅坐在一起。这又不是家庭聚会,作为南海公司的招商引资人,来参加野炊,也很正常。 几个年轻人跑向芦苇深处,跑向几个景点。太阳升起来了,秋天的湖边,湖面如镜,远处的山峦此时沐浴在柔和的晨光中,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轻盈而神秘。芦苇上、草丛间,露珠闪烁,像无数颗晶莹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秋意,清新而凉爽。 王家、曾家的人没有跑出去,摆开桌子、凳子,开始收拾东西。 曾俊看着大家说道:“王诚,人都在这里,你说说南海公司目前的情况吧,大家都听听。” 王诚放下手中的水果,坐在那里:“大哥,到目前为止,南海公司粮库储存小麦三十万吨,水稻二十五万吨,其中中粮储五十万吨,粮局公司五万吨,几个粮仓都超过了库存上限,不能再多收了。和这两家的收储价格都是按照签署的长期协议执行的,这两家按照期限也将费用打到了南海的账户上,目前公司经营一切正常。中粮储给了通知,元旦、春节后,将分两个时间点调走二十万吨。” 赵娜娜看着曾俊说:“我把一到九月份的财务报表做好了,明天就报送给领导,盈利数额我就不在这里说了,肯定是效益良好,第一年我们就大获丰收。” 曾峰看着赵娜娜说:“设备、仓库、基建的折旧你计提了吗?” 赵娜娜白他一眼:“那还用说,该怎么提就怎么提,从开始使用的次月就开始了,而且是按照最高比率,咱这是正规公司,是和中粮储合资的公司。”为了做好形象工程,南海公司名义上是中粮储和郎卫军合资的公司,就是中粮储和王诚签署协议,承包了土地,然后折价合资,实际上还是新公司每年付给王诚土地费用,因此,赵娜娜才这样说。 曾峰说道:“中粮储这次是信心大增,他们觉得在这边开出了大市场,正和我讨论续建五十万吨粮仓的事,最终达到一百万吨级的库存目标。” 曾雪插话:“我们全县才五十万人,五十万吨就是五十万人每人一吨,一百万吨的话,我们棠邑也产不了这么多粮食啊。” 曾峰打断了她:“姐,你也是老粮食人了,怎么能说这话,我们背靠的不仅仅是棠邑,是后面的这十几个县,是苏鲁豫皖,是黄淮海大平原,我们面对的是京杭大运河,是通向北京,通往长三角、珠三角的。鲁豫集团的面粉,他们每年都是通过火车往珠三角发,见到我们的码头、输送带,那是叹为观止,从我们的粮仓直接往船上上粮,太方便了,费用太低了,他们也进口粮食,要是用船从沿海把进口的粮食直接运到我们的粮仓,那这个成本就降低太多了,他们马上会来和我们谈合作事宜。” 孙小红说:“那天,中粮储的张经理还说,阜宁库没法和咱比,他们从粮仓上船还有十几公里呢,咱这里粮仓和河里的船直接用输送带对接,装船速度太快了,而且费用下降很多,他们也要追加这里的库存。” 春天,南海库建成后开业典礼,苏蓉芳去过一次,被深深地震撼,但也一直很担心,现在听几个人讲公司运营这么好,不由地看着曾俊,两眼放着光,满满的柔情、感叹和钦佩。 曾俊看看大家说:“今年是南海公司开年,第一年效益就不错,王诚你记下来,明年,在保证第一年度利润的基础上,年底拿出超额利润的百分之二十奖励员工,拿出超额利润的百分之十搞好员工福利。” 孙小红惊喜道:“大哥,南海公司的员工不就是我们六人吗,那不是就奖励我们吗,我们还不要拼了命地干。” 赵娜娜嘁了一声:“还要我们拼命干,我们是管理人员啊,我们履行自己的职责就行了。” 孙小红说:“二嫂,我就是打个比方,我不管干啥都好好干。” 曾俊说道:“不多说了,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注意安全。” 王梅、曾杰就在王莉的身边转悠,在后面跟着王莉。王梅看着王莉,对曾杰说:“你看啊,办这个南海公司,把我二哥解放了,当起了总经理,你说他原来是个啥啊,就站着柜台,天天穿着围裙,搬运盆盆罐罐的,包了土地更是天天累得够呛,现在天天穿着西装,明显胖多了。县里已经给通知了,马上就是两会,还真增补他为政协委员了,县里真重视企业啊。还有前面走的这位,办了这么大的招商引资项目,副县处级跑不了,是政协副职还是四调吧,她想着不干了,就来个干脆的,就要个四级调研员,这是白白捡来的,这是泼天的富贵啊。你看我二嫂,嘴巴更甜了,我二哥的月工资都一万元,她的工资也不少,高兴地不知道咋好了。我大侄子王立志跟着收购粮食,他在青市的父母都管不了,叛逆期特别长,现在南海公司干得可好了,也懂事了,这都跟着好了。” 曾杰说:“最高兴的是我老岳母,你说她老人家咋转变那么快啊,见了我也不一样了。” 王梅推了曾杰一把:“还不是我死跟了你,两家的关系就慢慢变了。” 曾杰说:“那你就错了,我老岳母就是看到你家的人跟着好了,她才变的,这两天不去她那里就给打电话。” 王梅笑着:“你还是老眼光看老王家的人,不过我也确实佩服你家的人,你二哥总揽这个事,业务都是他达成的,他费心费力的,他可是一分钱没拿啊。还有咱大哥,这两千万啊,一声不吭砸在这里,那要有多大的魄力啊,这一开始就不是想着赚钱的。” 曾杰说道:“你这跟着我许多年了,你是曾家的儿媳妇,你看看咱大嫂,那才是佛系呢,大哥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是真大方真大度。我这两个哥哥都不是奔着钱去的,人家是事业,是情怀,是想着两大家的人,想着棠邑县。” 王梅笑出了声:“看你吹的,看你嘚瑟的,也活该你这样,谁叫老曾家的人踩着了这个点呢。你看大姐,马上副处级了,还是郁郁寡欢,她就是拾了个副处级,还是承的大哥的情,这辈子她是还不了这个情啦,你说她看着大哥这样,啥心情啊。” 曾杰凑近了她:“你又差了,还啥心情,你看不出来吗,她看大哥的眼睛还是不一样,那就是柔柔的爹呀。还有,你看到咱大嫂的神情了吗,她一会看看大哥,一会偷偷看看大姐,要我说,柔柔的事就是心照不宣,他三人之间啥都明明白白的。” 王梅叹了口气:“老王家的女人这是怎么了,从冯翠华同志开始,就和老曾家的男人有牵扯,就是因为冯翠华同志,两家的关系才彻底变了,我爱上了你,我姐爱上你哥,王家的女人前赴后继啊,故事会里也没有这样编的啊。” 曾杰仰着头:“说到底,还是曾家的男人有魅力,想当年我可没招惹你,我打小知道两家的关系,我就躲着你,没想到你死皮赖脸地跟我。” 王梅捶着曾杰:“你才是死皮赖脸呢,我和一个男同学吵起来,他扬着手要打我,你跑过来,两拳就把他撂倒了,你上来就搂着我走,都跑了很远了,你抓着我还是不松手,我挣脱不开,过了两天你把我堵在墙角就亲我了。” 曾杰笑了:“那个同学就是王志民吧,我和他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把你骗到手啦,其实我就是照顾你的面子,你早就暗恋我了,你早就巴巴地等着让我亲了,我就是给你个台阶下。” 王梅的脸红红的:“我看出来了,就是你俩演的戏,我不挑破就是了,就是假戏真做,这叫顺势而为,嘻嘻。你我都是戏精,嘻嘻。” 湖里的小路上,杂草沙沙作响,伴随着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一丛丛杂草铺在地上,铺成一条金黄色的路,引导着散步的人走向更远的地方。太阳升得更高了,湖里的一切都好像在渐渐苏醒,都在慢慢展开。这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地方,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故事与回忆,静静地等待着有心人去发现。 王梅、曾杰正走着,忽然,苏蓉芳走了过来,往旁边的小路上拉着王梅,说着话。王梅看看前面,已经看不见王莉,到处是人高的芦苇。 曾俊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这一刻他特别放松,他没想到南海公司的经营业绩这么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本来就是想着投资,没想到回报,结果回报远超预期,看来这到投资预定的时间就能轻松收回成本了。 深秋时节,芦苇丛中,万籁俱寂。上午的太阳洒在金黄的芦苇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芦苇更加挺拔。微风吹过,芦苇随风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久远的故事,偶尔有几只小鸟在飞舞,或在芦苇之间躲避,沉醉在这静谧的世界里。 走到小路尽头了,曾俊看着前方说道:“媳妇,你看,这景色多美,我们天天看着河边的芦苇只感到平常,那是我们没有把芦苇当成风景看,现在,跑到这里面,周围都是芦苇,都是秋天的气息,远离尘嚣,远离烦恼,远离了手边的一切,这身边的一切都感到充满诗情画意,在这里盖个房子住才好呢。” 身后的人没有回话,只是站在那里。曾俊继续说道:“年有春夏秋冬四季,芦苇有枯有荣,人生也是如此吧,假如人也有四季的话,你我也是已过盛夏,媳妇,你记着,从今天开始,我们的生活要有改变了,我们也要享受生活,我问青山何时老,青山问我几时闲,今后我要多陪着你,我们要潇洒人生。” “你还不潇洒,你多能啊,你还没过盛夏吧,你的日子还好着呢。”身后的人不觉间也来到这里,听了曾俊的感慨,说道。 曾俊转回身,怎么是王莉,不是苏蓉芳跟着吗?曾俊讪讪道:“我还以为是苏蓉芳跟着我呢,原来是你啊,失敬了,我对牛弹琴了。” 王莉瞪了他一眼,看着远方的芦苇:“你才是牛呢,你就是头公牛,你就是老了,你还老牛吃嫩草,啃着厂里的,回家还啃着苏蓉芳。” 曾俊一低头,然后看着远方:“听岳成亮说,你马上就是县政协副主任了,排在他之后,恭喜你啊,王副主任。哦,王诚也是委员了,老王家厉害了,我前岳母在老街更拽了,能想象到她在老街走路会是什么样子,她坐在老朱家门市部门口,那还不是唾沫星子能飞起来三丈高,余家大娘还不要被气死。” 王莉笑了:“你哪来的前岳母,你就和苏蓉芳一个人结的婚。” 曾俊看看周围没人,说道:“你和我当年那样,都多少日的恩情了,那和结婚没啥区别吧,那就是我的前岳母,你这五年高中的智商怎么转不过圈来啊,你那时可是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岳母呢” 王莉绷住笑:“你只要记得就行,知道你就忘不了,你怎么过年没去看过一次你的前岳母啊。我就是转不过圈来,你凭什么这样做,你干这么个项目,和你的机械行业差个十万八千里啊,你图什么啊?” 曾俊看着远方说:“你是个虚情假意、无情无义、忘恩负义的人,你永远欠我的,现在你又欠了我。我这样做,就是让你欠我的,我让你永远还不了我,你欠我一辈子,就看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了。” 王莉说道:“你这都要和苏蓉芳遁世了,隐居了,过潇洒快乐的日子了,还想着别人的欠债干吗?我是还不了你了,唉。不管你怎么说,我也是承你的情,可这两千万,你从哪里来的,我不能无辜让你背负啊。” 曾俊说:“我就是每年利润二百万,这些年也积累了不少吧。我的厂虽然不大,但走的是精品路线,没有大肆扩张,就我和几十个下岗工人,出大力流大汗,吃糠咽菜,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我总算存了现金一千多万元吧。我这边做得还不算差,王虹说过她想入股,反正她有的是钱,她是几千万的富婆,我就转让给她了几百万元股份。王虹这些年做得很好,她才是美人如玉剑如虹呢,她做进出口,上手就像开挂了似的,攻城掠地,挣了不少钱,在我这里入股给玩似的。还有跟着我的员工,都跟了我多年了,也不能让他们老是跟着我打工吧,我转给了员工一部分股份,再清理点存货,几个客户那里搜罗搜罗,就又凑了一千万元,总共是两千多万元,这又要过几年钱紧的日子了。不过,我这算是实打实出资的,实打实验过资的,可不是岳成亮那样的招商引资,那他还被提拔为了副主任呢,你这副主任的含金量可比他高,你坐在主席台上应该比他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再拿出你指环王的气势来,那也是主席台上的一大亮点。” 王莉追问道:“你是实际的出资人,王虹还买了你的股份,她是美人如玉剑如虹,我坐在台上能硬气吗?我生气还来不及呢。那你还图啥,我就是路人一个,我就是昨日黄花,不值得你这样。” 曾俊看着远方:“你就是昨日黄花,你以为你当个什么长,想着你那乡镇的几万人,你就不得了啊。就你一个月那点工资,你到退休能存多少钱,就你当那个什么长,你为那几万老百姓谋什么福什么利了?而王虹轻而易举地几百万投资在了棠邑,我觉得她对棠邑的贡献比你大太多了。我在棠邑生棠邑长,我在老街生老街长,我对棠邑对老街也有感情,我手上有点钱做点有意义的事不好吗,做点对五十万棠邑人有益的事不可以吗,我想的是五十万棠邑人,这就叫情怀,这就叫境界,跟你说你也不理解。至于你嘛,那就是顺水人情,那就是搂草打了个兔子。” 王莉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这家伙说得太冠冕堂皇,太高大上了,快赶上县委书记说的话了,忽然又明白了:“你才是个兔子,你就是湖里面狼狈逃窜的野兔子,我恨不能把你这野兔子烧烤了吃掉。你是老街上的兔子,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吃了一个又一个,你又吃了苏蓉芳,你是个啥兔子啊。” 曾俊不觉一笑,停了停,王莉说道:“在商言商,你就别给自己戴高帽子了,好像比县委书记都会讲话似的,你可一定要研究好、算好账,别盲目投资,打了水漂。你请过四班的同学野炊了,你上次叫齐人了,咋没叫我,等我王副主任上任,我请四班的同学来野炊,我也不叫你,我就叫你吃味。” 曾俊看着远方,说道:“我还是希望你看淡繁华、岁月静好。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还是那个老样子,这还没有上位,就沾沾自喜了。你尽可以大摆宴席,宴请天下宾客,以示庆贺。我也劝你,好好想想,你能升职,有哪几个人是真心为你高兴的,你的父母、弟弟妹妹、女儿,当然高兴,其他的还有谁,你的升职和别人有关系吗?我就看不得你那个嘴脸。我相信你肯定也忘不了,你的几次关键时刻,都有人举报。” 王莉也看着远方:“你都要和苏蓉芳遁世了隐居了,我这什么副主任当不当也无所谓,我也不强求了。谁对我好,我还能不知道,还用你说。你说,你对我好吗,我这事你高兴吗,你就是白送我的,就是想让我高兴。嘻嘻,你刚才说,你就看不得我的俊脸?我的脸还俊吗?你可看了许多年了,还是相看两不厌?” 曾俊一笑:“我说的是你的嘴脸,不是什么俊脸,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都老成啥样了,还俊脸呢,就是个人老珠黄,你的脸越长越像我的前岳母了,看见我就害怕,看见我就胆颤心缩。” 王莉笑着:“就是个嘴硬,这又言不由衷了,是谁以前说的就是爱看我的俊脸来,就是个亲不够。” 王莉转身走了,曾俊也从小路走了出来。王梅、曾杰转了几圈,终于看见了王莉,也看见了她身后的曾俊,两个人忍不住对看一眼。 王梅拉着曾杰说:“怪不得大嫂刚才拉着我说话,大嫂这是给这两个男女机会啊。你看大姐的样子,是不是像刚刚幽会回来。” 曾杰压低了嗓子说:“这你看出来了吧,你看咱大嫂,老曾家的媳妇就是不一样,这格局太大了,高山仰止啊。你看大姐躲躲闪闪的样子,可没有曾家媳妇大气,再怎么说,她也没进过老曾家的门。” 王梅一笑:“就是,老曾家的媳妇就是不一样,组织上跟我谈话要提拔我呢,我立马推辞了,我就做好我家男人的后盾,做好后勤保障工作,甘为人梯就是了,我这格局也是没谁了吧,老曾家的媳妇真不是盖的,嘻嘻。大哥和大姐,是不是真勾搭上了,那不是偷情吗,大姐还能大气,还能大大方方?嘁,她和我可没法比。” 那边,有炊烟飘起,年轻人在欢呼雀跃,在喊着吃烧烤了。 微风轻拂着芦苇,悠然飘着秋天的气息,有烧烤的香味传来,又吸引着人奔向人间烟火,奔向接下来的一个个日子。 王莉站在那里,看着无边的秋色,秋天的湖边景色真令人陶醉啊,芦苇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犹如身着华美裙摆的少女,温婉静谧而不失优雅。静静的湖面,反射出天空中深蓝的色彩,如同一面镜子,让人不由自主地驻足沉思。蒹葭苍苍,野火葱茏,湖边的草地已渐渐失去了青青的色彩,取而代之的是绿色与黄色的纷杂,重新定义着深秋的色彩,但这就是自然规律。不觉间已有白发,一晃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人的一生何尝不像这一岁一枯荣的景色。 王莉看向曾俊走去的方向,芦苇荡漾,已看不到人影,茫然四顾,真是: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路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第七十八章 雨夜之谜 晚上七点,苏蓉芳值夜班,曾俊一个人在家,又想起了上个星期和蒋华国的谈话,就拨通了王莉的电话。 很快,王莉接起了电话:“曾总,很难得啊,这是从有了手机以来,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吗,有事说事,看你日理万机的,又在车间里抡了一天的大锤吧,,累得不轻吧,还不早点休息?” 曾俊说道:“没事我才不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是个丧门星,我打起万分的精神才敢给你打电话。” 王莉说道:“你才是丧门星呢,我今天本来心情很好,没想到接到了你的电话。快说吧,什么事?” 曾俊说:“你家住在滨湖嘉园吧,我到小区南门接你,你出来吧。” 王莉立马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在哪里,还装模作样,你一个小时后到,就在小区南门等我。” 一个小时后,曾俊接到王莉,王莉上车,曾俊说道:“你还掐着点出来,从给你打电话这都过了一个小时了。” 王莉看着曾俊:“嘁,一个小时都等不了,那时,我从初三等到你大学毕业,干等了你八年,我说一句什么了。” 曾俊一笑:“你也不要感到委屈,不要心里不平衡,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看见你,我就惊为天人,好像见到了小仙女一样,我心里想着,王莉怎么那么俊,长大了我要娶她当媳妇,我眼巴巴地看着你,结果到了初三,也是八年了吧,传出来你和高同学的风流韵事,我伤心欲绝,就和苏蓉芳好了。” 王莉笑起来:“你就胡诌诌吧,你喜欢我的话,我还能看不出来,你那时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愣小子,我和苏蓉芳差不多从初二就开始发育了,几乎同时喜欢上了你。我就是不搭理你,苏蓉芳才不加掩饰呢,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 曾俊顺着马路开着车,要开往滨湖大道,王莉指着路说:“我还没去过你的厂呢,我,我想过去看看。” 曾俊笑着:“你去那里干啥,那里都是工人阶级,许多下岗再就业的,都是和我一样沦落到了社会的底层,你去那里太掉价了。” 王莉噘着嘴:“你这好不容易给我打电话和我约会,我可是心情不错,你别扫我兴。” 正是入夏时节,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曾俊的眼角扫向王莉,王莉竟然穿着一件裙子,多少年没见她这样打扮了。 初夏的夜晚,微风拂面,还带着淡淡的凉意。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街道照得斑驳陆离。路的两旁是密密麻麻矗立的楼房,高耸入云,宛如一座座铁塔森林。这都是棠邑近几年新建的楼盘。 曾俊和王莉都没有说话,也许,在这小城的夜色里,只有这些灯光和楼房能静静地互诉衷肠。 街头偶有行人匆匆而过,一闪而过的身影只留下了一丝清冷的寂静。时不时传来几阵车辆的轰鸣声,穿过街道时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夜色里回荡着。两个人都不说话,都沉浸在这寂静中。 远处,月亮如水,静静地悬挂在空中,散发着细白的光辉,使得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氛围中。细碎的月光洒在街上,摇曳成细腻而优美的斑驳光影。 曾俊开上河堤,西越河堤再次整修,开发了许多景点,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廊桥、亭榭、小丘,和弯弯曲曲的林间小道,迷人的景色吸引着人们。在温柔的月光下,河畔被涂上了一层雾色,水雾朦胧。忽然间,曾俊竟想着拉王莉下去,走到河边,走进小桥流水,走进花丛,那里宁静许多、温馨很多。 夜里,还是只有王光勇一个人看大门。曾俊闪着车灯,王光勇开门,曾俊把车停在了办公室前。 王莉开车门出来,看着厂区,曾俊把她迎到办公室。王莉打量着办公室,坐在茶桌旁,就看了一眼,心就怦怦直跳,是的,就是那把壶,静静地放在那里,釉色光亮,肯定是他一直用着,一直用了许多年。就他的身家,他用个什么样的茶壶都用得起,可还是用着这把壶,清楚记得曾俊说这把壶的色泽就像我的皮肤,搂着这把壶就是搂着我,对着壶嘴喝茶就是亲着我。王莉感到浑身燥热,心里面涌起一阵感动,泪水湿润了眼睛。 王莉站起来,背对着曾俊,看着书橱的书:“你的书还是不少。”王莉感觉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颤抖着,她尽力压抑着自己。 曾俊答道:“一卷闲书一壶茶,静观流水送飞花,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只是现在很少有时间看书了,还不是为了生计奔波。你喝点什么,晚上了,我就不泡茶了,王副主任日理万机,想必是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晚上也想着不少棠邑的大事,心系五十万棠邑人民,喝茶的话怕你更兴奋,更睡不着。” 王莉扭回身来,问道:“油腔滑调,就是个卖弄,你要是能一卷闲书一壶茶坐着,鬼相信,但我不相信。你说啊,什么事?就喝白开水吧。”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并不是很明亮的壁灯,灯光昏黄,照在王莉的脸上,王莉显然画了妆,发髻雅致,眉目如画,嘴唇红润,只眼角的皱纹显示着她的年龄。她穿着一件墨绿白花的裙子,腰间系着带子,脚下则是一双镂空凉鞋。 曾俊看着王莉,不觉向前穿越二十年,在自己的心中,她似乎就是这个样子。 王莉看一眼曾俊,脸色微红,说道:“看你个样,色眯眯的,是不是梦回当年了?” 曾俊低头看一眼,答道:“当年的事情太多了,记不清了,不过也有记忆最强烈的,也有印象最深刻的,你看你的脚丫子,还是肉乎乎黑乎乎,还是那个样,你穿着个裙子,腰还是那么粗,见惯不怪,我有什么色眯眯的。人生固短,无你何欢,你怎么给我的人生添了那么多笑料啊。” 王莉苦笑着:“你那个臭嘴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吗,就是个损,我给你的是欢乐的回忆、美好的回忆,怎么是笑料了。本来做了让人感动的事,结果又坏在嘴上了,我的啥啥缺点你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生固短,没有我,你的人生就是少了许多色彩和欢乐,到了你的嘴里又变成笑料了。” 曾俊一笑:“那就说几句好听的,你这身打扮,你这妆容,确实能吸引不少中老年男人,尤其是你这脚丫,还挺匀称呢。你的到来,真是蓬荜生辉,我的确感到无上荣幸,欢迎王副主任莅临指导工作。” 王莉作势要打曾俊:“你这是夸我吗,你就别作践我了。我,我一直记得工学院的看台上,我穿着裙子,你看见我就亲,你的那个孟浪样,我永远忘不了。你看现在,我都好多年不穿裙子了,穿了给谁看啊,穿啥都一样。今天,还不是为了见你,让你梦回当年,我才穿的裙子,搽脂抹粉的,我可是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捯饬好的,嘻嘻。” 曾俊看着王莉的眼忽然又热烈起来:“我就喜欢看你穿裙子,穿裙子显得年轻、自信、有活力,还显得温柔,还多了点妩媚,没有了指环王的气质,粗腰还显得细了呢,最关键的是,你要是再和谁爬到看台上,穿着裙子,亲个嘴干个啥的也方便顺手。” 王莉的脸红了:“求求你了,你赞美就赞美,说好听的就只说好听的,说话别大喘气好不?腰再粗腿再粗,你还不是急切切的,亲起来就没完没了。” 曾俊笑着:“还别说,今天你的脸还真白,你这是抹了多厚的粉啊,怎么看着和脖子不是一个色啊。” 王莉也笑起来:“还是嫌我黑,我可是这几年一直注意呢,我就想着捂白,让你再看看我的白脸,今天我脸上的粉可不厚。你就别贫了,你就说吧,什么事啊。” 曾俊坐在那里,说起来:“蒋华国和陈小丽离婚后,他的电器元件门市部也干不下去了,就在一家水泵厂做技术员,几个月前,他在和张北顺聚在一起聊天时,听闻红星厂的工资待遇,就非要到红星厂来。对他,我和张北顺是了解的,工程师职称,技术也没问题,就是个嘴不把门,就是好嫉贤妒能。张北顺给他说着好话,说他经过这些年的折腾,早没有了锐气,就是沉默寡言,就只是干活了,也是正好,这边缺一个技术员,他在热处理技术方面也是强项,我也就松口让他过来了。我在高中时就和他关系一般,到了附件厂技术处三十多个人,关系还是一般,但自从我干了工艺科科长后,他就处处和我作对,我虽然没有和他硬扛,但我也不会纵容他。而这一次,他和陈小丽离婚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净身出户,我也就想着换个和他交往的方式,我就让他到红星厂来,我给他高工资,我就是要软化他。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我和他没有对立和冲突,有张北顺、张立军看着他,他只有老老实实工作。果然,干了几个月,一天下午,他找到我,他首先感谢我让他到红星厂干,然后说他和陈小丽结婚后,陈小丽也和他聊过许多旧事,那几次对你、对我的举报就是陈小丽干的,包括最早的举报。陈小丽给蒋华国说,那个暴雨之夜,她在学校教室和史瑞明在一起,两个人亲热后,史瑞明拿出他的录取通知书给陈小丽看,没想到掏出来了他写给你的情书,陈小丽就去夺那些情书,史瑞明不给她,两个人大吵起来、撕巴起来,史瑞明大怒,就冒着暴雨跑了出来,陈小丽就在后面追他。追到西越河边,廊桥下东面不远处时,史瑞明忽然转头往回跑,陈小丽抬头看,看见一条人影象是我,我身后好像还有一个人影。史瑞明扭回身跑着,就是几步的地,他跑回到廊桥东侧,暴雨顺着街道直冲而下。史瑞明跑着,和陈小丽猛地打了个照面,再猛然转身跑向街里时,一下就滑倒了,头狠狠地栽倒在石头地上,头颠了一下,脚向着河的方向,就被水冲走了,冲到河里就不见了,陈小丽在河边找了两三个小时也没看到史瑞明的踪影。因此,陈小丽就认定,史瑞明是看见了我,受到惊吓,而回转身奔跑,慌不择路摔倒,头栽倒而昏迷,被暴雨冲了下去,而被激流裹挟淹死。因此,我就是杀死史瑞明的罪魁祸首。后来,陈小丽想着,就是看见我的话,史瑞明也不用那么害怕就往回跑吧,她又怀疑我身后的那个人,起初她怀疑是苏蓉芳,因为苏蓉芳和我关系最好,但她的怀疑慢慢就转到了你身上,因为陈小丽凭直觉就觉得你和我的关系不一般,她觉得你那时躲躲闪闪地暗恋我。情书从河里出来后,史瑞明打捞出来后,陈小丽更认定那个我身后的女人就是你。只有看见你,史瑞明怕你看见身后的陈小丽,史瑞明才跑。史瑞明看见的两人就是在一起的我和你,他觉得我和你的关系就是男女关系,更令史瑞明震惊异常、慌不择路。这些年,陈小丽一直记恨在心,想方设法对付我和你,尤其是你,你作为政府工作人员更好下手,她还故意装着和你好,和你们两口子好,陈小丽竟然混进了杜继严的圈子,经常和杜继严在一起吃吃喝喝。蒋华国说,他实在忍受不了,必须要给我说,是陈小丽多次举报的,是他和陈小丽一起举报的,陈小丽就是记恨当年史瑞明的死和你我有关,其实她才是罪魁祸首。这就是史瑞明当年落水的真相,这就是我被举报、你被举报,直至杜继严被举报的真相。” 王莉听着,抱着肩膀,她感觉到了寒冷,感觉到有些害怕。曾俊拉着椅子靠近她,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只是一揽,王莉就抱住了曾俊。曾俊站起来,拉上窗帘,立刻,一股异样的气氛在屋内升腾起来。 曾俊喝了一口白开水继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曾经有段时间史瑞明对我不怎么样吗,因为他感觉到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子,暗地里喜欢我,史瑞明和陈小丽都感觉到了。其实,我也感觉到了,他喜欢的女孩子确实就是喜欢我,我和史瑞明只是心照不宣而已。那个暴雨之夜,史瑞明竟然看见了我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他就往回跑,迎头又碰到陈小丽,就急转身,就仓促间摔倒了,就头着地摔晕过去,被水冲到了河里。史瑞明就是看见了陈小丽才急转身摔倒的,这是最关键的,但陈小丽绝不会把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反而更要找个替罪羊,找个能饶恕自己的理由。陈小丽每年的九月一日来到河边桥下烧纸,既是痛悼史瑞明,也是来深深地忏悔,她是唯一明白真相的人。 王莉的全身打着哆嗦,紧紧抱着曾俊,许久才抬起了头:“那,那你说,史瑞明的死和我有关吗,和你有关吗?” 曾俊放下茶壶说道:“蒋华国跟我说过后,我想着那个暴雨之夜的那个瞬间,我一次次复原、分析,史瑞明是在学校教室和陈小丽发生激烈的争吵、撕打后,才冒着大雨冲了出来,他和陈小丽的争吵就是因为写给你的那些情书,他看见了我也看见了你,才回转身跑去,又迎头撞上陈小丽,这就是一连串突发事件导致的结果,他的死看起来和你也有关系,他当时的心理其实很好分析,但你不是直接的当事人,你是个局外人,这就是个意外的事件,陈小丽才是始作俑者。这些年里,我也为自己一直在推脱,这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可那天晚上我就是在那里和你见面了,那样的暴雨之夜见面则必然可能是说不清的男女关系,我也曾为此自责,但这些年我也淡淡释然了,我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 王莉嘤嘤地低声哭着:“我就是无辜的,我在高三的时候,我和他啥也没有,他就是自作多情,他还散布那些不该说的话,我在凉亭就根本没有看见他。班里都有人知道他俩的事了,他躲着你我干什么,我和你在一起关他什么事,我就是和你搂在一起也和他不相干,他就是和陈小丽吵闹,就是晕头了,就是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我这多少年了,我心里的委屈,我心里的伤害给谁说去。” 曾俊叹了口气:“死者为大,就这样吧,总算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揭开了,这就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命运转圜,谁又能想到呢。比如说我吧,我还欢天喜地地做着美梦呢,结果我被人毫不吝惜地甩了,践踏在地,我的自尊和尊严被无情践踏,我跌落到了地狱,对此,我也曾叹息,这就是我的命。” 王莉满眼含泪,但嘴角是笑的:“还是你有手段,你曾经拒绝过蒋华国几次,而这次你让蒋华国到了红星厂,在他落魄时给了他高工资,你把蒋华国软化了,你让蒋华国开口了,终于解开了当年的迷雾。你,你就别喋喋不休了,老是像个怨妇似的,你知道甩你的那个人,她心里是啥滋味吗,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她的心里还不是和陈小丽一样苦。” 曾俊一笑:“我说你和陈小丽的关系怎么也不错,原来你俩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啊。陈小丽有史瑞明、蒋华国、刘善存,其他还有谁我就不知道了,你从高三和史瑞明开始,到现在也好几个了吧,也够乱的,不过,我还是要高看陈小丽,人家就是真爱着史瑞明,人家多少年来就为了给史瑞明报仇,不能不叹服啊。” 王莉作势要拧曾俊:“说着说着就跑调,我,我心里也一直就爱着一个人,就那一个人。” 第七十九章 迷团再起 曾俊扶着王莉坐下,扯了两张餐巾纸给她擦泪。 曾俊说,在蒋华国说了陈小丽和杜继严的关系后,我就去了杜继严落水的那个地方,仔细摸排了几遍,见到人我就好声好气地打听,终于有一个打鱼的老人家说,他记得很清楚,他在杜继严出事的那天看见了杜继严,杜继严经常去那里钓鱼,他认识杜继严,也认识经常跟着杜继严去的女人,老人家描绘着女人的模样,那就是陈小丽。只是杜继严落水那天,是他一个人在那里,没看到那女人。我又把蒋华国叫到办公室仔细问他,蒋华国说,陈小丽有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手机他也不知道号码,陈小丽都是偷偷摸摸地用,蒋华国怀疑,陈小丽有相好的,就用那个手机打电话。这样,我立即到公安局找到曾杰、王梅,我们三个商量了好长时间,曾杰又跑到移动公司,果然查到了一个用杜五五名字注册的手机,这个手机就只和杜继严联系,不和其他人联系,杜继严落水后就处于静默状态,肯定是被销毁了。王梅说,杜五五是杜继严的本家,杜继严做生意就是用的杜五五的名义,杜五五名字注册的手机给了陈小丽,这个你想不到吧。这就和当年史瑞明落水一样,当天只有陈小丽用这个手机和杜继严通过电话,也有可能陈小丽见过杜继严最后一面。 王莉的脸苍白,语气哆嗦:“陈小丽才是丧门星,史瑞明、杜继严的死都和她有关,老杜那段时间经常喊头疼头晕,是不是陈小丽害的,是不是她下的药。我,我不信老杜和她有那种男女关系。” 曾俊坐在那里喝着水:“老杜头疼头晕,有可能是自身病理性的,有可能是陈小丽下药,有可能是你家装修重污染引起的,那谁知道呢。我没说老杜和陈小丽一定有那种男女关系,但蒋华国是怀疑的,起码二人关系很密切,陈小丽混进了杜继严的圈子,单独有了杜五五的手机号,而你却不知道,那你就自己去想吧。陈小丽可是情场老手,最起码起步早,高中就和人搞上了,搞上的还是四班的才子。哦,你的起点比她还早,起点比她还高,你未上高中就春心萌动了,史瑞明是和你散了后,才和陈小丽扯拉上的。也有可能,老杜和你生活了多年以后,就和史瑞明一样,就和陈小丽发生了点什么。” 王莉一拳打过来:“你滚一边去,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老杜的身体原来好好的,真不知道就怎么头痛头晕了,王梅还和我说过,是不是他会吸什么玩意,被我否定了。我实在不明白,陈小丽竟然有了杜五五名字注册的手机号,他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了啊?我什么也没发现啊。” 曾俊站起来,看着窗外说:“当年,因为举报的事情,因为史瑞明的死,我把福尔摩斯探案集看了好几遍,我在学校的图书馆研究了好久刑侦学,现在我也琢磨不清。这一次,老杜的死,仅凭蒋华国说的,有些还是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老杜会头疼头晕呢,他头疼头晕是不是和陈小丽有关,为什么那天下着大雨他去钓鱼呢,他是不是因为头疼头晕而栽到了河水里,他又是什么原因淹死了呢,至今也不能定性,恐怕这只能是个谜了,永远也解不开的谜。据说,也没有安排尸检,就按照溺水而处理,那就不好说还有其它的原因了。你如果去问陈小丽,陈小丽肯定会如当年老唐问她一样,就说什么都不知道,那个手机号肯定会断然否认。其实,手机号不否认又怎么了,她就是你和老杜的好朋友,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她经常陪着老杜去钓鱼,一起吃吃喝喝,而你从来没去钓鱼过。” 王莉喝了口水,稳定了下情绪,又说道:“因为受处分的事,老杜烦得要命,他下着雨去钓鱼,就是烦得很了,钓鱼就是图个清静。我和老杜哪能想到陈小丽藏得这么深,她这祸害了我二十年啊。你是不止一次地给我说过,陈小丽就是举报人,你要我和陈小丽疏远,我就是不当回事,现在想来,你当年分析、推理得真对,果然就是这样的,这要是蒋华国不揭开,我还不相信呢,你怎么那么能啊,果然是工学院的高材生。” 曾俊淡然一笑:“我也是猜测、推理。史瑞明死了才十天,我就被当作疑犯押解回乡,我这个结一直系着,第二次是举报你,第三次还是举报你,我不能承受那时我的女人受辱,当然我会纠查下去。至于你和老杜在一起时被举报,就和我没有一点关系了。总算,我也有了点眉目,可你这五年高中的智商,又怎么能猜得透。陈小丽能说会道,你笨嘴笨舌,陈小丽鬼怪机灵,你半天反应不过来,陈小丽甜言蜜语,你一本正经,你哪是她的对手。我在老街上还碰到过老唐,唐警官,和他聊起过去的事,他说他曾怀疑写我举报信的是个女的,其它的没说。走吧,我送你回去,史瑞明这多年的旧案算是了结了,还能怎么样呢,就这样吧。想起来你不止一次,气势汹汹地去找我,就是和我闹,恨不能吃了我,说我是举报人,这下我算是洗清冤屈了。不过,和史瑞明当年一样,杜继严的死这又是一桩未解之谜,但这就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想必你还不是一筹莫展。” 王莉瞪着曾俊:“你咋那么死心眼啊,我去找你就是让你给我分析,就是给你个和我亲近的机会,我可从来没有就认定你是举报人。你还说我笨呢,你也笨。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你还有啥好词形容我,我笨嘴笨舌,我不会说话,我一本正经,我哪哪都不是,那你怎么那时候亲起我来就没完没了,你,你还亲过我的脚丫来。” 曾俊一下笑了起来,说:“你凶巴巴地去找我,是让我亲近吗?你在工学院操场的看台上,那才是让我亲的样子。离开了我,你的样子就变了,不再是我眼里温柔多情、甜美迷人的样子了,变得乖张、暴戾,面目可憎。我实在想不出来有啥好词来形容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那时我被你迷惑了,我一失足成千古恨,你一失足被我亲到了,呸,想起来你的臭脚丫子就让我恶心,这就是孽缘,我和你的一切就不该发生。石榴裙下无君子,杨柳岸上有故人,我那个时候不只是没有了嗅觉,怎么还眼瞎了呢。走吧,出去走走”,说完,曾俊就往外走。 王莉站起来,看着桌子上的那把壶,愣了愣神,忽然转身走出门去。 曾俊开车送王莉回去,很快来到孝贤广场,夜色已深,广场上已经没有了人,只有孝贤塔还闪着几点昏黄的光。 王莉要曾俊开到停车场,陪着她走走。两个人走着,夜幕如巨大的黑色帷幕,将天空与地面裹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夏夜的清凉,令人神清气爽。广场上灯光稀疏,昏黄的灯光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是夜晚的余晖缓缓流淌。四周的建筑物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神秘。几个商店的招牌在微弱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让人不禁联想到那些店铺在白天热闹的模样。广场中央的喷泉早已停止喷水,水面上泛着雾气,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仿佛是夏夜的露水。走在广场上,似乎是每一步都留有回声,伴随着自己心跳的节奏,仿佛在诉说着夜晚独有的宁静和孤独。有两个身影,在树荫的暗影下贴在一起,仿佛是这黑夜中的一部分,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了一体,也成为了暗夜里神秘的一部分。 曾俊、王莉两个人来到廊桥,拾阶而上,站了片刻,王莉拉着曾俊就走,曾俊迟疑着,跟着来到凉亭下,立刻,一种莫名的感觉包裹住了全身。 微风吹来,曾俊仰着脸,他感到了自己的激动,许多年没有到凉亭来过了,就是从旁边走过,也是匆匆忙忙,因为这里留下了太多的记忆。 曾俊感觉到王莉靠了过来,抱住了他的右胳膊,王莉的手抚摸着曾俊胳膊上那个叠加了几次的伤痕,还是那么明显,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亲切。曾俊扶着王莉坐下,王莉还是抱着曾俊的胳膊,抬头说道:“你,你还用着我当年送给你的那把茶壶啊,你可真够念旧的,我以为你有了新人就把旧人忘记了呢。” 曾俊答道:“我是敝帚自珍,别人对我的好,我是一直记在心间。而你是弃之若履,你轻轻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你一点都不珍惜别人对你的好,你像扔掉旧鞋子一样,麻利地扔到垃圾堆里去了。” 王莉一笑:“那个旧鞋子我没有扔,一直藏在我心底呢,有时我还翻箱倒柜地把旧鞋子拿出来晒晒呢。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咋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呢,你咋一点都不理解我呢,我,我对你可还是那个温柔多情、甜美迷人的样。明天我给你再买把新壶,你用新壶,把那把旧壶还给我,你好歹也有点身价了,用着旧壶不就掉价了吗。” 暗影里,曾俊的眼睛发着光:“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我搂着那把茶壶就是搂着你,茶壶的颜色和你光腚的颜色一样一样的,我就着茶壶嘴喝茶,就是亲着你,你别给我买什么新壶,我就用那把旧壶。你今天晚上穿着裙子,心有缱绻,望若初见,真像你二十二岁时在校园的样子,真俊真美,我好像又有了在操场看台上的感觉,我怎么把持不住自己了呢,我怎么要亲你呢,我想亲我的冤家,亲我的仇人。” 王莉紧紧抱住曾俊,再也忍不住抽泣着,眼泪流了下来:“你是个啥人啊,你只知道亲茶壶,你怎么不来亲我啊,你耽误了我许多年,我到二十二岁你才亲我,你这又耽误我许多年,我都老了,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嘻嘻。” 曾俊抱住王莉,静静地看着她:“怎么你也会吟诗了,怎么你还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了?你还是我的茉莉花,还是茉莉花带雨,菡萏凝珠开,我就是看不得你这茉莉花带雨的样子,你就是欲赋新词强说愁,你就是过来装样子诱惑我的。” 王莉哭着笑着,眼里的泪亮晶晶的:“你才是臭拽,你都欺负我好多年了,你还记得我是你的茉莉花,还记得茉莉花带雨、菡萏凝珠开的样子?你今天终于说出来了,你在高三上学期就知道我喜欢你了,你那时就注意我了,就是那时你也喜欢我了,你就是装模作样,又白白耽误了我四年,你怎么那时不搂着我亲我,呜呜呜。” 曾俊捧着王莉的脸,笑着说:“我不是在高三上学期知道你喜欢我的,比那还早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天天一起上学来回,天天一个班上学,哪一次你进到教室,你的眼角不先扫到我的座位,那躲躲闪闪的样,你还能瞒得了我,其实那时候你已经不是暗恋了,我明明白白知道你喜欢我。你在和史瑞明暧昧的时候,我还生气呢,王莉不是一直暗恋我的吗,这是又喜欢上别人了,王莉果真和她老妈一样,就是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我还感到很纳闷,王莉就是个学渣啊,四班有名的才子史瑞明竟然喜欢她,而四班更有名的大才子曾俊也开始关注她,王莉果然好手段。” 王莉的泪水顺着脸庞流着:“我哪水性杨花了,史瑞明对我咋样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才不喜欢他,他剞剞撅撅,颠三倒四,一点不稳当,没个定性。我就是一直喜欢你一个,很早就喜欢你一个,菩提树下说执迷,云海众生都是你。你看过我的日记的,我从初三时日记就是记的你,我一直是爱你一个啊。” 曾俊抹着王莉脸上的泪水:“我觉着自己一直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是一个纯粹纯洁的人,哪想到我遇到了一个心机女,情窦初开的你心机沉沉,连日记都作假,早早就预谋好了,就想着某一天让我看到日记,就为了迷惑我,骗我入瓮。” 王莉笑着,脸上的泪水流着:“我要是有这智商,我还高中上五年啊。你是个啥人啊,你其实就是那时候喜欢我了,你不喜欢我的话,我和别人好,你生什么气。” 曾俊说:“我喜欢你啥,除了你这个俊脸,你有啥让我喜欢的。你随便和别人好,我只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而已。” 王莉笑着:“你心里想着闫美丽,怀里搂着苏蓉芳,眼里瞄着徐盼盼,你还惦记着我,你才见异思迁、水性杨花呢。” 曾俊说:“偏偏有女孩子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那也怨不得我,其实,我只是想着,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才不是你那样水性杨花。事实胜于雄辩,当我专心一人时,我哪知道,我那前岳母一番苦肉计,把我这一瓢也给抢回去了。我没了你这一瓢,我和谁都正常,我和苏蓉芳不是天造地设吗,这是天意。” 王莉抽抽噎噎道:“都是你耽误的,你那厂里的活有那么重要吗,你就是拖着不到我家里去,你到我家里去,咱两个就和我老娘闹,我铁了心跟你,她还能有什么办法,王梅的事不就是个例子,她还不是没办法。你根本就不理解我,这些年我还是一直爱着你,你就老是照着我、欺负我,呜呜呜,委屈死我了。” 曾俊的眼里也有了泪水:“假装看不见,余光千百遍,虐你无数回,爱你一万年。你以为看着你那委屈的样,我就不心疼,我哪是虐你,我是自虐好不,这就是你我的命。” 王莉哭着笑了:“明明是照着我、欺负我,又说成自虐了,嗯,我就是你的,你就是我的,你虐我就是自虐,我要你一直这样虐我”,说着,急切地抱着曾俊亲起来。 一会,曾俊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不管是史瑞明的事,还是老杜的未解之谜,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你我都不要再纠结再瞎想了,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你我都要过好当下,过好今后的日子。” 王莉抬起头:“你,你这当下不是和我亲着了吗,你这就好好亲我,我也好好亲你,嘻嘻。”说着,只是亲着曾俊。 夜已经深了,河边的凉亭下,两个人紧紧抱着,多少年都没有在这凉亭下这样了,他们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清晰。凉亭外的柳树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低语。河水在星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偶尔有几只夜鸟飞过,发出咕咕的叫声。两个人的心情在这样的夜晚显得特别宁静,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不禁又抬头看向天空,只见月亮已经被乌云遮住,一片漆黑。他们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温暖,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刻在心里。 夜色如水,淹没了两个交织在一起的人。 第八十章 河韵水声 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南海库二期就建起来了,最兴奋的当然是曾峰,终于库存达到了一百万吨级以上,超过了阜宁东仓库的库容。 今天,就是南海二期库的开业揭牌仪式。南海公司的院内,已经被礼仪公司装扮起来,沿着外墙边、库区内道路的两侧彩旗飘飘,办公楼、储存仓的外墙上挂满了祝贺单位的条幅,一个大大的舞台在办公楼前搭起,舞台背景是红红火火的,两个大气球飘荡在舞台两侧的天空,舞台上,背景音乐正轰然响着,是棠邑县的稻改之歌,这是棠邑人艰苦奋斗、战天斗地、开发农田、砥砺向前的奋斗歌。 曾来禄、苑莲英,被曾杰、王梅开着车拉来了,曾来禄走着,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对曾杰说:“快,快叫你姐你哥,把曾家的人都喊来。”曾杰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老人着急的样子,急忙去喊人,很快,曾家的人都过来了。 曾来禄看看身边的人,指着周围建起来的现代化大型粮仓,激动万分:“你们看好了,就是这个地方,绝对错不了,这里就是咱的地呀,这周围有三百亩地呀,都是咱家的,咱家那个时候可是大地主,为了支援抗战,你爷爷卖了不少地,这是咱的祖业呀,多少次我想到这里来,多少次我梦里回到这里,今天我终于回来了。” 曾杰急忙过去扶着他:“那激动个啥,你说过多少次,咱祖辈里有两块地,其中一块地叫南海,我今天终于明白我哥为什么给这里起名叫南海公司、南海仓库了,这里靠河靠湖,就是不靠海,可我哥哥就是起名叫南海,我和二哥一直不明白为啥,就是因为这啊,还是我哥啊,他记着你心里的牵挂,记着我爷爷,记着这块地。” 曾峰看着曾俊,眼里也有了泪:“我说咱哥为什么一掷千金砸在这里,他心里有这个念想啊。” 曾俊过来了,看着曾峰说道:“怎么,你也跟着老爸泪眼婆娑了,他老人家当然激动,这里就是咱的地,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曾峰擦一把泪水:“哥,你知道咱这块地为什么叫南海吗?” 曾俊一笑:“许多年前,我听咱老姑奶奶说过,棠邑有河有湖有水,靠近阳南湖的地方还有很多大片的沼泽、荒滩,汪洋一片,这块地就是咱祖爷爷一点一点开垦,不断地有钱了再买地,慢慢就变成了大块的地。曾经的这里,虽然经常发生水涝,但是不种水稻。乾隆皇帝下江南经过这里时,有一位随行的大臣说,棠邑是个好地方,水多鱼多,要是种上水稻,就是鱼米之乡了。当时的县令闻之大喜,开始告示民众种植水稻,但棠邑种植水稻的还是不多。祖爷爷从那时起,就开始种水稻,没想到这南海的二三百亩地越种越好,这里产的大米不只是产量高,而且特别香甜,也引领着其他人种起了水稻。这里在阳南湖的南边,咱祖爷爷就起名这里叫南海。待到六十年代,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棠邑大力推广种植水稻,棠邑人发扬稻改精神,战天斗地,水稻越种越多,终于棠邑大米名扬天下,棠邑成为了江北的鱼米之乡。棠邑人吃上了大米,棠邑人富足了,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就是说的这里。” 曾峰说:“我就是粮食人,这下我有得吹了,咱家就是在棠邑最早种水稻的人,那时候,西越河东边的北滩大队还没有种水稻,北滩大队就是看见西越河西面咱家曾经种过水稻,看见西边的人吃着大米香,才下决心种水稻的。” 曾俊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的,只是我们南海这块地后来被整合,竟然成了供销社的地方,慢慢竟成为了仓库,荒废了大片土地。你和王诚给我说你们的建仓计划时,我就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南海这块地解放出来,为棠邑五十万人民做出最大的贡献。我记着呢,这里曾经是老曾家的土地。” 曾峰、曾杰的眼里都有了泪水,抬眼打量着周围,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王广福、冯翠华坐在贵宾席的椅子上,看着老曾家一家人,冯翠华又不禁暗骂,这个吃里扒外的二妮子,也不过来偎着我,跟她老婆婆倒是很热乎,唉,就这吧,老王家和老曾家的仇,到了孩子辈算是解开了,还能怎么样呢,不说王诚、孙小红两口子跟着沾光,就是大儿子家的孩子也偎到了自己身边,这么大的粮库大院,王诚说都是曾家的大儿子、二儿子办起来的,就是王莉的官、王诚的什么个委员,也是和这里有关,还能再说什么呢,过去的事一低头就过去吧。 王梅和曾杰站在会场一侧,看着场内,王梅低声对曾杰说:“你看看王莉同志,这段时间是不是变了,今天还穿着旗袍呢,她这段时间就是变了,她不是看不上追她的那个同学吗,我怎么看着她又来了第二春呢,我严重怀疑她和大哥真的又勾搭成奸了。”曾杰笑起来:“我也看出来了,她明显穿得好了,还经常化妆,脸上有笑容了,你说她和咱哥勾搭成奸,我没意见,他俩本来就是一对老货。呵呵。”王梅说:“我去看看我老妈,你看她看着我的样子,恨不能吃了我,她看见老曾家的两个老人家过来,还不得恨得牙痒痒。”曾杰笑着:“都斗了几十年了,该歇歇了,也斗不动了,你没看见,凡是地锅炖的肉菜,她老人家都吃不动了,我那伶牙俐齿、铁嘴钢牙、咬牙切齿的老岳母,属于她的时代过去了。你看看,她那是往兜里装的啥,肯定是装回去给孙子、孙女吃的。”王梅看着大笑起来:“我的个亲娘来,她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她肯定以为贵宾席上的水果、糖块都是老曾家的,不拿白不拿,她正往口袋里掖呢。” 王莉招呼着县里的领导,眼睛瞄着曾俊这边,曾俊、苏蓉芳正和王虹、郎卫军说着话,郎卫军还是名义上的南海公司的投资人,他当然要露面,最气人的是王虹,她一直搂着苏蓉芳的胳膊,两个人亲热地不行,不停地哈哈大笑,两个人穿着一样的裙装,啥都是一样的,就是颜色有点不一样,苏蓉芳的腰身凹凸有致更丰满些,王虹身材高挑、胸前高挺,更是掩不住的风韵,两个女人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样。这个王虹,也和自己很熟,竟然见了像不认识的一样,连个照面都不打,也难怪她架子大,曾俊说她是几千万的富婆,在红星厂都有股份。 王莉的眼角瞄得最多的还是曾俊,唉,就是不一样,这家伙穿着西装,人模人样的,还真会操作,全是他幕后指挥的,一期投入两千万,报的一亿两千万的招商引资项目,这次还是两千万固定资产投资,报了八千万,加上一期就是两个亿的项目,因为是一个投资人,还是我王莉的政绩。最奇葩的是,第二期的两千万是鲁豫集团公司投资的,曾俊没有掏一分钱。鲁豫集团看到南海库的巨大优势,非要入股建二期不可。王诚拿着曾俊起草的入股协议,出面跟鲁豫集团谈,出多少钱都可以,只有出资权,分红权,优先使用权,但没有管理权、决策权、经营权,鲁豫集团不能委派人进来,新扩股的公司还是原来的管理团队经营。没想到曾俊果真摸到了鲁豫集团的麻骨,他们有优先使用权就足够了,鲁豫集团从这里进出货物,从这里把面粉、挂面直接装船运往自己最大的珠三角、长三角市场,进口的小麦还能从这里直接下船、储存,仅节约的资金就是巨量的,而且他们还想紧靠着老码头再单独建两个船位,只装运他们的货。张良玉把农业抓得有声有色,紧紧抓住中粮储,背靠大树好乘凉,果然借力借势,从副县长到县委常委,再到一县之长,今天就是他和省粮储局的领导剪裁。 王莉看着眼前的一切,父母也安心了,弟弟妹妹们家家都美满幸福,自己也要歇歇了,工作上的事能推就推了,该给年轻人让路了,自己的红利已经吃尽,应该满足了,就那一个孩子,也没多大的事了。王莉想到柔柔,不觉心中又是一动。 在现场所有的人里面,最高兴的还是曾峰和王诚,两个人不停地走来走去,找人说着话,他俩的一帮同学也来助威。褚三军端着酒杯叫着:“二哥、王总经理,这谁能想到老街上的两个街滑子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来,你们轻轻松松赚钱,还造福棠邑的广大农民,想不到啊。我今天也高兴,你俩为我们那帮弟兄们,为职工中专的棠邑校友挣面子了,我一个人就挂了十个条幅。” 曾峰说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我们就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跟着国家的政策走,跟着县里的产业规划走,永远不忘记以粮为纲、民以食为天。让老百姓吃饱饭、穿上衣,这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执政基础,是我们粮食人坚守的信念。” 杜斌鼓起掌来:“二哥,你就是和我们一样上了个职工中专,你是太屈才了,这百万吨级的大粮仓,在市下面十几个县市区里可是头一个,你和王老二的平台不一样了,境界确实不一样了。” 庆典结束,酒宴也结束了,送走了客人,曾俊、苏蓉芳、郎卫军、王虹步行赶往河东的红星厂。来到河堤上,王虹指着河东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对曾俊说:“曾总,我记得你刚来到这边的时候,周围都是破破烂烂的,现在全是大片的标准厂房,这么多企业啊。” 曾俊看着河东岸说:“可不是吗,棠邑的经济发展很快,沿着西越河两岸,东岸就是开发区,一家家企业办起来,西越河西岸规划了几万亩土地,打造现代化的农业农田示范园,鲁豫集团就整体承包了万亩土地,而南海库俨然就是粮食收储、运输的龙头了。西越河城区两岸,雨后春笋般建起来很多小区,新开发的小区大多打的是河韵水声的理念,棠邑就是鱼米之乡,离不开河离不开水啊。” 王虹笑着说:“我说你当初毕业为什么要回来,这里不只是有苏蓉芳,还有这河韵水声让你留恋啊。” 苏蓉芳的脸闪着光,撇了撇嘴:“他可不是牵挂我,他牵挂的是他心中的茉莉花。” 郎卫军说:“嫂子,他牵挂茉莉花又怎么了,这宴会上还不是你一步不离地跟着曾总,你怎么看起来越来越有韵味了,和王虹往那里一站,芳菲正艳,迷倒一大片啊,连我这深圳来的,见过大世面的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你这一片芬芳可是盖住了那茉莉花香啊。” 王虹拉着苏蓉芳的手,笑起来,一阵花枝乱颤:“郎总,你这还是大地方来的呢,你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别偷偷摸摸的,先看你现任嫂子的大片芬芳,再闻你前嫂子的那点茉莉花香。” 几个人都笑了,曾俊挎着苏蓉芳,对王虹、郎卫军说:“你俩能不揭我的伤疤不,我现在可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你俩仔细看看,你嫂子是不是天生的旺夫相,我就是看中的她这点,高中时就陪着她几年来回上学,在泉南的四年你们更清楚,差不多每个星期天我俩都在一起,后来自然就搂着上床了,那才是芳菲醉人何须酒,借来东风万里行。我比不了深圳的郎总,也不比青市的大富婆王虹,我有这土生土长的媳妇,在家乡的这块小地方,有苏蓉芳陪着我就知足了。” 苏蓉芳的脸更红了:“哪有你这样夸媳妇的,都一把年纪了,哪来的芳菲,早就不醉人了。你还万里行呢,你连棠邑都走不出去,就一辈子刨着棠邑的这两亩地。” 郎卫军接过来话:“从大学一开学,曾总和杨川永比引体向上,我就知道了他的身手,他可不是刨两亩地的事,他刨着棠邑的两块地呢,一块芳菲香,一块茉莉香。” 曾俊拉着他:“走,快走,杨川永、李锐、闵海霞、朱雨灵,在泉南等着咱四个呢,今晚无论早晚要赶到那里一起吃饭。你到我厂里兜一圈,咱就赶快走,到了泉南你愿意咋说就咋说。” 西越河,还是那么美,阳光照着河水,波光粼粼,金色的河水潺潺流淌,伴随着偶尔鱼儿跃出水面的哗啦声,构成了一首动人的自然乐章。河岸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随风摇曳,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好似为河水奏起了和声。远处,湖光山色,山峰叠嶂,云雾缭绕,成为西越河流去的背景。 第八十一章 朱颜未改 岁月翩翩,光阴荏苒,不觉又是几年过去。 棠邑就是四季分明,秋天过去,入冬没有多久,就感觉到了寒冷,天阴沉了一下午,到下班的时间竟然下起雪来了。像往常一样,曾俊到车间转了一圈,准备回去,这时,打来了电话,是王莉打来的。 曾俊接起电话:“你好,有事吗?”王莉很干脆地说:“我很不好,肯定是有事,没事我是不会给你打电话的。”曾俊说道:“什么事,你说吧?”王莉说:“重要的事,电话里说不清,你,你到我家里来吧,这外面下雪了吧,过来吃饭。” 曾俊发动车子,慢慢在街上走着,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大了起来,车窗外,白茫茫的雪花飘洒而下,仿佛一只无声的大手轻轻拂过这个城市,路边的树木很快被雪覆盖成了雪人,脆弱的枝丫托着雪花,摇摇欲坠。远方的高楼大厦也被暴风雪装点得更加朦胧,灯火闪烁间,城市忽然间变得格外安静了,只有雪花那轻柔的声音在沉寂中打破小城的祥和。几个行人,迎着寒风顶着雪花走着,路上的车辆缓缓而过,碾过刚刚落下的白雪。夜幕降临,行走在外面的人,都急切地走向灯火照耀的家,家里才有亲情才有温暖。 曾俊把车停在小区外的停车场,步行走进小区,站在楼下,往上看看,楼上的人家都亮着灯,窗户前有人影晃动,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脸上感觉到凉丝丝的。 曾俊乘电梯上去,要敲门时,手一碰,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人,看着曾俊:“还要请你是怎么的,进来啊。快换鞋,你在楼下看什么,鬼鬼祟祟的。”曾俊说道:“我等一下,就是给你个心理准备,让你酝酿一下见我的激动的心情,再说了,我怕在你这里碰到杨红民。”王莉过来拉着曾俊的大衣:“把大衣脱了吧,你别败我的兴,杨红民早就和沈萍萍复婚了,你在这里见不着他。”曾俊靠近餐桌:“我听说,杨红民吃了几次你做的饭,再回味回味沈萍萍做的饭,痛定思痛,一跺脚就走了。那次同学聚会时,他还赋诗一首:我本无心惹红尘,怎奈缘至乱心神,终日对卿空思念,却是有缘无份人。”曾俊正说着,忽然王莉拧住了曾俊的腰间:“我一直记着呢,就那次同学聚会,你们明着暗着挤兑我,你还撺掇杨红民追我,就是讽刺我。”曾俊拉着她的手:“你可真能记仇,不是吗,你就是和杨红民关系不一般,要不你怎么说杨红民是你的男朋友,你怎么不说附件厂的曾俊是你男朋友啊,是我配不上你,我是你的男朋友多丢你的人啊。”王莉扳着脸,忽又一笑:“你这是吃醋了吗,杨红民还拎着西瓜到我家里去了,你就是不去,你和他有什么可比的,你不费一点力气,在操场的看台上勒住我就亲,手一下就伸到了我裙子里。你就别给我酸了好不好,你别不识抬举,这两个菜我可是学了好长时间了,你就坐下凑合吃吧。杨红民可从来没到我家里来过,他也吃不上我做的饭。”曾俊说:“我是知道老王家女人的厨艺的,王梅嫁到老曾家后,苦练厨艺,终于有所成就,每到聚餐的时候都要来两个拿手菜,就你做的菜一看就比她差多了,比苏蓉芳差得更远。”王莉靠近曾俊坐下:“我就是不生气,你说我做饭不如苏蓉芳,还有其它什么地方不如她,你都说出来,我就想听听。”曾俊笑着:“说好的不生气,你千万忍住,那我就说了。我在附件厂的家,有一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有个菜园子,苏蓉芳种的茄子,是那种圆茄,又大又圆又饱满。你看,你这盘子里的肯定是长茄子,又细又长,是耷拉到地面的那种。我就奇怪了,都是茄子,怎么差别那么大,实在搞不明白。苏蓉芳蒸的馒头,又喧又大又白,你看你这馒头,扁扁哒哒还黢黑。”王莉说:“你这是说的什么啊,我让你说我和苏蓉芳的差别。”曾俊摇摇头:“还是五年制高中的智商啊,反应太慢了。你看这电视上的新闻联播,我看见你,就感觉全球局势动荡不安,下滑厉害,看见苏蓉芳,却觉得全球整体局势依然坚挺,悄然上扬。”王莉眨巴着眼睛,忽然捶着曾俊:“你,你嘴太损了吧,那你喜欢吃长茄子还是喜欢吃圆茄子?你喜欢吃哪种馒头?”曾俊笑了:“我不忌口,赶上哪个就吃哪个。你绝对想不到,孙昌平竟然和我非常要好,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给你写情书,他说你有些部位长得像老娘们,真使我惊叹,你才多大年纪啊,就变形了。”王莉苦笑着:“继续说,还有差别呢,我就看你能把我作践成啥样。”曾俊继续说道:“你给我的那把壶,我早就跟你说过,那皮就是黄中透着白,苏蓉芳给我买的那把壶则是细瓷的,煞白煞白,白得透亮。”王莉笑着说:“那你到底喜欢哪一把壶啊?我看见你办公室里的那把壶了,你看让你都用成啥样了,抚摸得真滑溜。”曾俊说:“你看到了还问我,我在办公室天天用那把歪嘴壶,二十年了,能抚摸得不滑溜吗;回到家里自然用家用的那把壶,白得亮眼的那种。”王莉哼了一声:“变态,还有呢?”曾俊挠挠头:“我在家,苏蓉芳给我端上蜂蜜、白梨,让我享用,你这啥也没有啊。”王莉问道:“我要是知道,我也给你买,你这是什么喜好啊?你说明白点。”曾俊哀叹一声:“蜂蜜、白梨就是蜂腰梨臀的意思,你这啥也没有,就是你和她正好相反,这还不明白。”王莉咬着牙说:“你的口味还怪刁呢,你继续说。”曾俊躲闪着身子:“苏蓉芳和我说话软声细气、气若幽兰、口吐莲花、婉转如莺,你都是直来直去、恶语相向、粗言鄙语,还是始终保持着你在乡里做指环王的气场,你就不会对我甜言蜜语、温柔似水。”王莉嘿嘿冷笑着:“你再说,我咬死你,哪哪都是苏蓉芳的好,我就没一点好。你不是还说过,我是你的茉莉花,你最爱茉莉花带雨,菡萏并蒂开,哪哪都香,哪哪都好吗。你就是这山看着那山高,就是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朝秦暮楚。吃饭吧,吃完我跟你说正事。”曾俊一愣,还有正事,真不知道是什么,顺口答道:“你和我还有啥正事,我可不像你,我咋觉得我一直是一心一意、海枯石烂、忠贞不渝呢”。王莉笑着看着曾俊:“你都没去找我,你当天晚上就和苏蓉芳上床了,连着多少天就是个昏天地暗,你还忠贞不渝、海枯石烂呢,就是苏蓉芳耍的诡计,你还不是借坡下驴、顺水推舟、欲拒还迎。”曾俊说:“你结婚去了,我还不如法炮制,就和你众志成城、步调一致、齐头并进吧。”王莉笑着指着曾俊:“你看你个不要脸的样,把自己说的多高大,其实你早就是馋苏蓉芳了,苏蓉芳多对你的口味啊,苏蓉芳的那山就是高啊。” 吃完饭,曾俊抽张纸,擦着嘴:“果然老口味,真难吃。”王莉收拾着桌子:“难吃你还吃,还吃得津津有味,说明老口味好吃。” 收拾完了,王莉拉灭灯,房间顿时暗了下来,王莉拉着曾俊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王莉说道:“我看天气预报了,就知道要下大雪,多少年了,一到下大雨下大雪,我就想往河边的凉亭跑,唉,你也去河边,可你再也不去凉亭了,你站在廊桥上看着凉亭,你就是不过去。你知道,我看你站在那里,就是不到凉亭去,我是啥心情吗,我自己一个人在凉亭,见水不是水,见桥不是桥,见亭不是亭,我想见的只有一个你,我就想见你。” 夜深了,小区被雪覆盖着,天空则墨黑如洗,雪花缓缓飘落,带着一丝丝凉意。路灯下,雪花一片片轻轻地落下,更显雪下得大了。远处高楼的窗户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里面又人影绰绰,昏黄的灯光使人想到里面的温暖。小区里的树木也被雪装点,树枝上挂着银白色的雪花。小区里,行人稀少,偶尔有两个匆匆赶路的人,穿着厚重的衣服,嘴里呼出白色的热气。雪地里,脚印被一点点地覆盖,消失不见。夜深人静,只有雪花在不停地飘落,带来着静谧与祥和。小区里的人们,在家里享受着暖气,有嬉闹声远远传来,也许会有人在窗户前望着雪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想着自己的心事吧。 曾俊拥着她说:“说得好像你对我不是那么绝情似的,好像还很痴情。走吧,我就和你去凉亭相见,踏雪散步,让你鸳梦重温,有什么话你到凉亭给我说。”暗影里,王莉的眼睛闪着光:“寒灯纸上,梨花带雨,我等春雪又一年。我终于又等到了你,那穿衣服啊,快走。” 很快,两个人裹严了衣服,走在马路上,仰天看去,只有飘飞的鹅毛大雪,路上很少有行人和车辆,路两旁的建筑都被大雪覆盖,昏黄的路灯光也被大雪紧缩成了一团。雪已经没过了脚面,风不大但很凛冽,雪花落在了两个人的头上脸上,呼吸着新鲜空气,都感觉到很兴奋。多么美好的夜,这被雪包裹的夜掩盖了一切,使人沉醉。 王莉挽着曾俊,走在雪中,很是兴奋,她摘掉口罩,鼻尖冻得通红,侧脸看过去清俊美丽,如画中美人。曾俊给她收紧大衣,收收围巾,拉着她小跑起来。 两个人来到廊桥上,一转身就抱在了一起,周围只是漫天的大雪。 曾俊跑着下桥了,用手去接雪花,王莉也加快脚步,她要抓住曾俊,抓住那年轻时刻欢快欢乐的样子。 曾俊又回身牵着王莉的手,两个人终于来到凉亭,凉亭的地面也满是雪花,王莉站在那里,看着曾俊头上身上的雪花,眼睛忽然噙满了泪水,一下扑在曾俊的怀里。两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抱着,好像穿越到了许多年前,久久地亲吻着,在默默矗立的凉亭中,在凛冽的寒风中,在漫天的大雪中,成了一个从头到脚被雪包裹的雕塑。 许久,曾俊看着王莉说:“一别经年,还是多年前的感觉,你这多情的湿漉漉的眼睛,你这端端正正的小鼻子,你这肉嘟嘟的嘴,亲起来还是那个老味,你装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就是惹我心乱。走吧,我送你回家,我也该回去了。你有什么正事给我说啊?” 王莉抱着曾俊嘤咛一声:“我就先不给你说,你回去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王梅跟我说,前天苏蓉芳去新疆了,援疆一年,你回家一个人还不是冷冷清清的,嘻嘻。” 曾俊一怔:“我家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快,有卧底啊。” 王莉哼了一声:“苏蓉芳走的当天晚上,王梅就告诉我了,我好高兴,她援疆的一年时间里你要随叫随到,你就是我的。你度过蜜周,度过蜜月,这回你要度蜜年,嘻嘻。” 曾俊说:“我这下岗工人可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温暖,我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啊。” 王莉问道:“苏蓉芳为什么援疆啊,别人去援疆是有想法,苏蓉芳图什么啊?” 曾俊一笑:“这就是境界啊,这就叫高度,苏蓉芳去援疆,啥也不图,就是无私奉献,不枉一辈子白衣天使救死扶伤。” 王莉苦笑一声:“你们这两口子还真是,当时你出巨资建粮库说是为了棠邑人民,结果你也赚钱了,你们就是会标榜自己。” 曾俊说:“你也说几条我看看,你也标榜自己一下。” 王莉说:“我不说,我说了你也不相信,你就是只看我的阴暗面,就会说我的缺点,说我的不是。” 王莉的脸贴在曾俊的脸上,曾俊捧着说道:“你说你满满的缺点和不是,当年我咋看上你了呢。谁说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我怎么看着这小脸除了眼角多了几个皱纹以外,怎么是朱颜未改,还和当年一样俊一样美,一样迷人,我咋沉陷其中不能自拔啊。走吧,太冷了,回家好好亲你去。” 王莉挣扎着:“就不走,还没待够,你就在这里亲我。你知道吗,你虐了我无数遍,其实我心里从来都没恼过,我就让你虐,因为我爱你,因为你心里也是爱我的,你就是喜欢我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样。我这个样子也是只对你一个人的,你不虐我虐谁呀,我就喜欢你虐我。” 曾俊亲了一口王莉,揽紧了她,王莉的眼睛亮晶晶闪着光。 第八十二章 女儿如命 夜色阑珊,如梦如幻,还是当年亲密的感觉,夜色还是那么醉人。 王莉定睛看着曾俊说道:“你知道吗,老街整体改建改造,山北大学城市学院负责整体规划,柔柔跟着她导师来棠邑有一个月了,正做着规划呢。就是大前天,王梅那死妮子,拉着苏蓉芳去十八间屋供销社仓库,那里被收拾出来作为柔柔他们工作的地方,到了那里,苏蓉芳抱着柔柔,就宝贝啊乖儿啊地叫,说是柔柔出生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柔柔一出生就认她做干妈了,两个人拉着柔柔出去吃饭,苏蓉芳就一个劲地干女儿叫着,临走给了柔柔一张银行卡,说是给干女儿的,王梅在一边帮着腔,说就是柔柔小的时候认的干妈,干妈给的钱就要拿着。柔柔没办法,只好接过来,回家就跟我说,干妈人真好,和她可显得亲了,叫她跟着去家里。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啊。我打电话问王梅,王梅说,人家给干女儿零花钱怎么了,再说也不多,不就是十万元吗,女儿不就是富养吗。我吓了一跳,这可是十万元啊,读完博士也花不完啊。柔柔欢天喜地,好像从小就有这个干妈似的,你说怎么办?” 曾俊的心好像被谁攥了一把,他沉默了片刻说:“干女儿就干女儿吧,那有什么,苏蓉芳想要干女儿,柔柔也想要干妈,你就不要拦着了。” 王莉的手伸上去,作势拧着曾俊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两口子才是穿一条裤子的,我就这一个女儿你们也惦记,她就是我的命啊,你们又不是没有孩子,你们跟我抢女儿干什么,呜呜呜。” 曾俊给她擦着泪:“你放心,柔柔姓杜,她是你和杜继严的女儿,这个什么时候都错不了,好像谁跟你抢似的。就是,认苏蓉芳干妈怎么了,多一个人疼柔柔怎么了,我可没让她叫我干爸,我才是最可怜的,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王莉又笑了:“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心情呢,你就是活该。杜柔柔当然是我的女儿,我说什么了。你这二十年都对我板着个冷脸,这一年你要补偿我。” 曾俊说:“我补偿你什么,是你背叛的我,你去攀高枝了,你忘恩负义、无情无义,你趋炎附势、见利忘义、逢迎拍马,我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同流合污的,我绝对是出污泥而不染,绝对顶天立地、堂堂正正。” 王莉笑起来:“你笑话起我来,就是逞口舌之勇,就是个意难平,现在还端起架子来了,也是好笑,那就反过来,我补偿你行了吧。” 曾俊故作挠着头:“那还不是一个样,就是说起来好听些,你还反客为主了。我这大半辈子过得,半身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句凉,可不得要你好好补偿。” 王莉拉着曾俊走下凉亭,还喊着:“你就得了便宜卖乖吧,快,我去补偿你,不止这一年,我好好补偿你。回去我就洗好脚丫踹你,你愿意怎么亲就怎么亲,让你搂着我肉乎乎黑乎乎的脚丫睡觉。” 曾俊摘掉手套,转身抹着王莉脸上头上的雪花:“我真不想跟着你去,就叫你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你看,这小脸都冻得冰凉了,果真我见犹怜,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你这样说,这么大方,我怎么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王莉抓着曾俊的手,捂在自己的脸上:“你就别装样子了,多年以前,在工学院操场的看台上,你早就原形毕露了,都是急不可耐急切切的样,像多少天没吃过饭似的,我都给你记着呢,你啥时候对我不好意思过,你就是一直爱着我,今天晚上肯定不衾寒,肯定暖烘烘的与你共。” 曾俊抬头看着天空,任凭雪花飘在脸上:“今朝与你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王莉的鼻子一酸:“我和你都一起淋过许多次的雨,一起淋过许多次的雪,一起风风雨雨大半辈子了,你就别酸了,就是要此生共白头。” 大雪如幕,掩盖了两个渐渐跑去的人影,也掩盖了这暗夜中的一切。 今夜的风是温柔的,今夜的雪是温暖的。 王诚打电话,喊曾峰过来,说是晚上还是铁锅炖,炖大鹅贴锅饼。南海库二期后,整个库区方方正正,只在西北角还有几亩边角地,王广福就住在那里,还是养鸡鸭鹅、种果树,说就是为了孩子们吃着方便。 曾峰、赵娜娜、王诚、孙小红坐在那里,吃着炖大鹅,还有一盘拍黄瓜,一盆煮毛豆,一大盘油汪汪的薄锅饼,都是自己种的菜,吃起来也是格外香。 曾峰看一眼王诚说:“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啊,昨天和中粮储的孙经理在一起,他问我咱这里还能不能扩容,我说实在是不能扩容了,又加建了一个仓,总储存量已经达到一百二十万吨,没法再扩了。他嘱咐我,要鲁豫集团加速库存周转,还问我能不能改建两个仓。” 王诚啃着鹅头:“孙经理是知道我们这种特大型粮仓重要性的,对他来说,在我们这里的成本太低了,我们也想做,可这里一点地方都没有了,我们又不能占用周边的基本农田,改建两个仓也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我倒是也转了几个地方,都不具备建设大型粮库的条件啊,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合适。” 曾峰说道:“我去看了胡集粮所的旧址,那里紧靠惠河,从那里直通大运河也没有问题,就是需要疏通的河道太长了。最关键的是,那里地方小,如果建的话,达到百万吨级,就必须采用国外最先进的粮仓技术,我和咱哥也沟通过,咱哥说再过几天就去中粮储总部,那里有世界级水平的建仓专家,孙经理恨不能建两个呢。” 几个人兴奋地叫起来,孙小红喊着:“我推举赵娜娜做胡集新公司的总经理,她绝对能胜任,我们也不遑多让,也是半边天。” 王诚制止着孙小红,说道,他叫几个人来,是另有要事碰头,经过政协委员的屡次提案,棠邑老街的改建终于要提上日程了,已经列入县委县政府下年度要办的十件大事之一,规划团队已经来了,整个老街将重新定位、规划,将进行新建、改建、翻新、修缮等,将重现六十年代的风貌,几个人都是为之一振。 赵娜娜忍不住插话:“那十八间屋肯定是改建或翻新,绝不会是拆掉新建,那是整个老街的魂。” 孙小红说:“我就盼着供销社家属院新建呢,那要是拆掉的话,我们拆迁补偿起码要两套房子吧。” 王诚看一眼孙小红说:“你现在都不在那里住了,你要那里的房子干什么,其实,县委县政府已经在组织专家进行先期规划了,你们猜不到是哪里来规划的吧,是山北大学城市建筑规划院,咱家柔柔不是正在那里读研究生吗,就跟着导师来了,可把咱姐高兴坏了,跟我打电话说,干着副主任,几年没出力了,她这次要主动请缨,协助分管县长做好老街的拆迁、整修、改建、新建工作。” 赵娜娜说:“反正我家是举双手赞成的,两个老人家早都搬到新楼房去了,新楼房冬天有暖气,他们就是偶尔过来看看,我们临街的房子也租出去了。我们临街的门面房,什么方案我们都能接受。就是不知道的是,十八间屋怎么办,这些年我们转接过来的那三间门面房,一直是我们二表哥在那里帮着干粮油,干得不好也不赖。那里要是不能干了,两个老人家肯定心里不好受。” 王诚说:“我们那组政协委员,开会的时候也聊过这个问题。我的建议是,十八间屋重新定位,翻建后我们就买上几间,服从统一规划,让经营什么就经营什么,无外乎电器区、土产区、日用品区、棉纺品区、粮油区等。” 曾峰看着王诚说:“如果那样就太好了,你不要跟我争,我就要我家老宅上的那几间,你还是在我西面吧,你快给我个准信,我去找我哥商量。” 王诚笑了:“我就知道你感兴趣,那就还是老地方,老王家三间,老曾家三间,我在你西面买,我们就买断产权。老街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魂,我们必须要。” 曾峰说:“好,那就说定了,你就在我西面,我看你西风还能压倒东风喽?” 上午十一点,翻新过的供销社仓库里人头攒动,棠邑老街改造改建规划汇报会,如期完成了,王梅拉着王莉,和曾杰一起站在那里,看着屋里的人,有人还在那里询问着,几个做规划的老师、学生在忙着解答。 原来破旧不堪的供销社仓库,在重新修缮、装修后,仓库的里外都是旧貌换新颜,不只是保留着仓库的功能,还复刻着昔日的辉煌,保留着厚重历史的记忆,俨然一个纪念馆。 杜柔柔还站在讲台上,看起来就是一名气质清新的女大学生,灯光从屋顶洒下来,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为她白皙的肌肤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的皮肤如凝脂般洁白无瑕,像极了当年的王莉。她的头发柔顺而蓬松,随意披散在肩上,随风轻轻摇曳,每一缕都仿佛蕴含着青春的活力,为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生动。她秀眉修长,一双大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从她目光中的坚定中,曾俊好像看到了自己,而眼光中的清澈又像极了王莉。在这双眼睛的映衬下,她的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既秀美又不失刚毅,像极了老曾家的人。她的嘴唇轻启轻合,在那里讲解着,仿佛含苞待放的花瓣,像极了王莉,而那嘴角又像自己。她站在台上,灯光照着她的全身,她的举手投足间流露着自信与从容,正如她所处的环境一般,充满了朝气与希望。 看着台上的柔柔,曾俊不由地紧攥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激动。 那边,王梅打着招呼,柔柔小跑着过来了:“小姨、小姨夫,你们也过来了,我刚才汇报得怎么样,没丢人吧?” 王梅一把揽住柔柔的肩膀:“那还用说,还是我家柔柔,你讲得可好了,幸亏你导师让你讲,你姥姥家是这老街上的吧,你小时候可没少来这里,你对老街肯定也了解,你对老街也有感情啊。我在下面看着你,可高兴了,我见到人,不管认识不认识,我就给人家说,看见了吧,台上这个小姑娘,是我外甥女,山北大学的研究生,她和老师做的老街的规划,做得可好了。你看,你们先把仓库整修、改建好了,这哪是仓库啊,这就是个纪念馆,就是个会堂,既有历史感,还有现代感,肯定大家都愿意到这里上班,都愿意要这边的房子,都会让你们设计改建,” 柔柔笑着:“还是我小姨会说话,我导师可是业界大佬,他带着我们团队来棠邑,咱老街只能算是个小项目吧,我们肯定会做好,我们今年接了两个苏州江南水乡的大项目呢,我给我导师说,我们棠邑就是鱼米之乡、运河之乡、江北水城,他就来了棠邑一次,就说一定要做好这个项目了,我作为棠邑人,理所当然地成了项目设计的主力,嘻嘻,我厉害吧。我刚才在台上一眼就看见你了,那个大高个大白脸的就是我小姨啊,鹤立鸡群,你今天真漂亮。” 王梅说:“我就知道你们的设计绝对惊艳,老街肯定会改建得美轮美奂,不次于苏州的江南水乡。还是我家柔柔的嘴甜,你妈出嫁后,我就是这条街上的第二任街花,这脸蛋这模样这气质,那叫一个绝,追我的人从老街东头能排到老街西头,还要拐个弯,只是我这一朵鲜花后来插错地方了。”说着,白了曾杰一眼。 曾杰立马说道:“你都晋升为大妈级的人物了,还给孩子讲这个,你也不脸红,谁追你了。走吧,你不是说领着柔柔去吃水饺吗,去车站老水饺店,那次柔柔吃了一次直说好,再喊着明明。” 柔柔一听高兴了:“我跟老师说一下,这就去,我就喜欢那个口味。妈,你也跟着去吧。” 一旁的王莉一直看着柔柔,满眼的骄傲,听见柔柔叫她,就回了一句:“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梅子,你别惯着孩子,你请她吃什么,让她和同学一起去政府食堂吃就行。” 柔柔推着王莉:“你不去就快点走吧,你不去才好呢,净碍事。” 王莉看看女儿,转眼再找那个人,一忽儿就不见了,也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