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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死亡之镰

    战九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地君死了,以后地界谁来管呢?”

    燕坤泽拉着她在地界的最底层之中游走,边走边说道:“这很简单。你没听到地君走之前说了吗?谁能把那十万魂魄抓回来,谁就是新的地君。”

    地界也并非是肉眼看起来那么简单,两人走过了一段搭建在河水上面的回廊,来到了一处只有一个圆台的地方上面。战九歌新奇地站在了上面,只见这方蓝色台子的正前方,瞬间幻化出了一个很大的镜子。

    镜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做,边框像是玉石打磨而成,镜面却像是水光一样。燕坤泽对着她扬了扬下巴,说道:“你把手伸上去看看。”

    “手?”战九歌试探着往镜面上一放,一股沁凉的感觉直接蹿上了脑门。“是这样吗?”

    燕坤泽闷闷地嗯了一声,随后就看到镜面上渐渐幻化出一幕场景来,由朦胧到清晰。战九歌不由得缩回了手,呆呆地看着这镜子上面呈现出来的景象。

    那是一只放在软窝里的蛋,圆溜溜的,表面还很光滑。它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里面发出笃笃的敲击声,没过多久,就看见一只小红脑袋从缺口处钻了出来,头上还顶着一根金灿灿的呆毛。

    战九歌震惊:“那不是我吗?”

    没能看着她亲身经历的一切,本来已经是燕坤泽的遗憾了,而如今这面镜子,却弥补了他的遗憾。燕坤泽说:“这镜子,能照回一个人这一生所经历过的事,每个要投胎的鬼魂,都会在进入轮回之前经过这里,看着自己的过去,然后选择忘记。”

    战九歌噘嘴:“我不是选择,我是被自愿的……”

    “我知道。”燕坤泽按住了躁动的战九歌,“继续看下去吧。”

    小凰鸟从破壳到化形,简直就像是在看人生快放一样。她被祖父寄予厚望却屡屡挨揍的样子,十几岁就被送入军中过着艰苦的军中生涯,直到从一个小将混成了最高权的主将,与敌人对战也从蛮力对抗,到精通各种谋略,互相算计。再到班师回朝,入宫做侍卫。

    战九歌深深地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做出这么多傻事的人居然是我吗?”

    “安静看下去,会有更傻的。”

    果不其然,后面的经历有很大一部分将的是战九歌跟燕坤泽在暗搓搓地作对,当即就让战九歌羞愧得想要往地底下钻了。他们从相识相知,再到一系列的天雷勾地火,这么掐指算来,竟然也没有用多长的时间。一年,足以让两个人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经过了天现双日,战九歌身受重伤,她又回凶犁之丘疗伤,也正是看到了一个不平衡的种族,和一种病态的处世之道。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战家的众多兄弟们才一点一点地崭露头角,从外面回归。

    最重要的地方来了,战九歌和燕坤泽分开之后,先是在一个小部落里解决了冒充大燕子民抢劫的事儿

    ,然后就跟着一只年迈的苍鹰来到了试炼之地。

    苍鹰是跟随在战双城身边多年的随从,自从主子在试炼之地失踪之后,它就一直寻找合适的机会。当它终于等到了战九歌,当然是拉着她来到了这里。战九歌暂时把大哥抛在了脑后,进入试炼之地,意图去救那个素未谋面的族人。

    当时她还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二哥。

    燕坤泽看着她身陷囹圄,一步一步被别人所控制,成了一个傀儡,终于明白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一个专门针对战家,或者说针对他燕坤泽的阴谋在一步步成形。

    这幕后的黑手,可不止一个。

    好在燕坤泽一眼就看穿,如今留下的,只有无奈了。场景几个来回转动,战九歌就把自己的过去都看完了。虽然有些场景只有些片段的画面,不过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燕坤泽和她关系到后来,就已经近乎如胶似漆了。

    战九歌那颗少女心在看完这些的时候,矫情又纠结,两只手的手指都别别扭扭地缠在了一起,一个十足的小姑娘家模样。

    而燕坤泽则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方才看过的一些画面,脑子里衍生出许许多多的想法来。他们在这儿呆了许久,很快那面镜子上又出现了其他的画面,黑蒙蒙的一片,起初还有些看得不太清楚。

    不过当画面逐渐清晰的时候,战九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画面上,是整个燕城。夜晚的燕城挂着明亮的灯火,然而却在一阵阴森的冷风吹过之后,全程的灯火都停了。在街上的人们不由得心中一凉,一晃神,整个街道上就吹起了阵阵阴风。

    有人感觉到后脊背发凉,于是就回头张望,谁料别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一张伸出了舌头看起来惨白的鬼脸!一声尖叫顿时在燕城的上空中回荡着。这像是一个讯号一样,数不清的鬼从不知名的地方飘了出来,还有的浮现在上空,只要一抬头,准能看到那些难看至极又苍白恐怖的鬼脸。

    充血的眼眶和惨白的眼珠,苍白的面容挂着黑乎乎的眼圈,让人看一眼就会做好几天的噩梦,更何况生生出现在人的面前时,还有直接动手要吃人的。

    看到这一幕,战九歌实在是无法安心地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了。“燕城百姓正近距离地面临危险,让我回去帮忙吧!不然,燕城就要变鬼城了。”

    燕坤泽无声地叹息,将之前地君交给他的那把黑镰刀递过去,轻声说道:“大难将至,还有另外的事需要我去做。你拿着这把刀,交给你们府上的两位护法,他们会明白怎么做的。”

    战九歌点头,拿着刀就要走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又怂巴巴地退了回来。燕坤泽挑着眉头讶异地问她:“怎么了?”

    “那个……出去怎么走?还需要那样吗?”战九歌头一次这么扭捏。万一真的还要过水,她一个人肯定出不去!

    “说你求我。”燕坤泽暗

    搓搓地使了君王的小性子,就想看战九歌跟他低头。

    战九歌也耿直,瞪着眼睛就说了一句:“你求我。”

    燕坤泽:“……”

    算了,反正自己先低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燕坤泽把扇子一收,当即搂着战九歌就来了个深吻。战九歌已经忘了自个儿是怎么从燕坤泽的龙爪底下溜出来的了,反正等燕坤泽撒手的时候,她已经脑子糊得认不清东南西北了。

    送她离开的时候,两个人却是并没有走原本的水路,而是就地设了个阵直接把她推进去,一眨眼就到了燕城郊外那处设下阵法的地方。

    临走之前,战九歌瞥他:“你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燕坤泽笑着摆了摆手,目送着她在阵法中消失,很快又将目光看向了那面镜子。只见镜子里的高空之上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手里各自握着镰刀。

    战九歌刚从燕城郊外的传送阵中走出来,迎面就扑上来一只长舌鬼。她伸手拢起了一团火,巨大的火光顿时吓得那鬼向后退出去老远。战九歌虽然没本事收这些个鬼魂回地界,但是凤火耀耀,这些个吓人的鬼也不敢靠近她,远远地就蹿出去了别处,在林中飘荡游离。

    战九歌见城门紧闭,便直接翻了墙进去,当站在屋顶上的时候,看到眼前这幕场景时,还是受到了惊吓。街上的人被鬼魂各种愚弄玩耍,甚至被抛在空中有活活摔下来的,鬼嚎声与人的惨叫声一时间充斥在整个燕城。就算是这样,也还只是战九歌眼下所能看到的地方发生的。

    那么她还没看到的地方,该有多少人遭殃呢?

    战九歌不敢再细想下去,她猛地抬头,突然就看见了战府之中的两位护法正浮在半空中。斗篷猎猎作响,镰刀反光,杀意释放出来,连距离甚远的战九歌都感觉得到。

    只见两人手握着手,同举在高高的天上,一个白色的漩涡就在上空中缓缓化开,越来越大,光线越来越强。它就像是一个有吸力的洞一样,整个燕城的鬼魂都不自觉地飘向了那里,然后就被一阵强大的力量拽入了白色漩涡。厉鬼不断消失,整个燕城即将回到平和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燕城角落的鬼魅黑影们却开始悄悄地聚集起来,渐渐行成了一个巨大的身影,远远地看去,就像是庞大的黑色人影。但是身上时不时散发出来的阴森之气,却人难以忽略它的真实背景。

    它摇摇晃晃地虚跨过了燕城中的民宅楼阁,来到了白色漩涡下面,然而它看起来却丝毫不受那股力量的影响,反而想要伸出手来,去抓那悬在半空中的大护法和二护法。

    战九歌看着有些惊险,拎起了有些闷沉的大镰刀,直直地向着那只巨大鬼影砍去。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二护法察觉到了这个庞然大物的意图,见首当其冲有危险的是大哥,想也不想地将大护法用力拉到了自己身后,他自己用另

    外一只握着镰刀的手向飞扑过来的大手掌砍去。

    只见一道白光乍现,有些晃眼,让两人不得不去遮挡自己的眼睛。等到光芒散去,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少主?”

    战九歌惊诧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镰刀,惊叹道:“没想到地君的镰刀这么厉害!大护法,比你手里的,可是快多了!”

    大护法因为被二护法拉着手拽得死死的,不能上去跟她斗嘴拼拳脚,鼻子里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哼!”

    那庞然大物在战九歌的一刀下,就被砍得恢复了原本的形貌,无数的小鬼顿时散开,四散逃去,却被巨大的白色漩涡吸纳,不知不觉中,燕城四散的小鬼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百姓们就像是遭了什么劫难一样,痛苦呻吟不止,有厉鬼袭击,自然也就有人身上沾染了鬼气,若是不尽快祛除的话,可是会丧命的。

    战九歌吹了声口哨,引来了一只猫头鹰,对着它又吹了几下清脆的鸟鸣声,那只猫头鹰便振翅而去,飞向了战府。

    二护法见她手中的镰刀不似寻常鬼使所有,便诧异地问道:“地君的死亡镰刀为何会在少主的手上?”

    大护法却是明白了个大概:“佩刀都易主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地君死了。”

    “什么?!”二护法与自家大哥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自家少主。只见她对着自己点了点头,痛快地把死亡镰刀交了出来。

    “地君的确已经死了,十万厉鬼也是他放出来的。他在死前曾言道,谁要是能驱逐了这十万厉鬼,谁就有资格拥有这把镰刀。这其中的含义,应该不用我说明吧?”战九歌看着他们两人,微微一笑。

    二护法暗中拽了拽大护法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哥……”

    他们兄弟不过是两个鬼使,兄弟两个性格太过个性,所以很少与其他的鬼使有往来。当年两人因为跟一只上千年的妖结下了仇怨,二护法的元神险些被毁,若不是战忘生路过之时顺手救了他们一命,恐怕他们早就成为了泱泱鬼魂中等待着投胎转世的其中两个。

    死亡镰刀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清楚的。只要谁拿起了这把镰刀,就拥有掌管地界的权力和地位。然而,站得太高,会迷失方向;无上的权力,也会让人迷失自己。地君站在这个位子上这么些年,他过得未必如两位护法这么自在洒脱。

    大护法何尝不明白弟弟的意思,他拉着斗篷帽子的边缘,低声道:“幺儿,哥不想做地君,就简简单单地做个护法就好。”

    二护法看了一眼表情臭臭的战九歌,低头无奈地笑笑:“可是世道这么乱,就算当了护法不也还得到处捉鬼吗?”

    “如果说做了地君就要跟你分开,我才不要!”向来脾气暴戾出手凶狠的大护法,此刻在自己弟弟的面前就像是个爱闹的小孩子一样,撒娇耍赖怎么都不

    肯听话。看得战九歌只想一巴掌呼在他俩的后脑勺上。

    战九歌没好气地说道:“地君又没有规定只能有一个。再说了,就算只能有一个来当大护法,依你们两个这种亲密无间巴不得上个茅厕都不分开的臭毛病,剩下的那个不能当个判官吗?腻腻歪歪看了就叫人觉得恶心,呕!”

    这天底下的兄弟哪有这么腻歪的?战九歌回想了下自己的那些哥哥们,似乎、好像……等等,大哥和二哥感情就很好,三哥虽然独苗苗过得自在,但是他有茶馆掌柜的做伴儿啊!四哥五哥都到了以命相救的地步,那天她回家们报消息的时候,还看到了六哥和七哥腻歪地靠在一起……

    算了,她都不忍心说了。这些哥哥们没一个正常的!

    二护法还是犹豫得不行:“话是这么说,不过应龙大神和天帝能答应么?”

    天地人三界,按照法则来说,其他两界对于另外一界地主权者是有相当大的决定权的。

    战九歌把镰刀直接塞到了这两个人紧紧交握的手里,满足地叉腰说道:“这个嘛,等这些事都了结了,你们亲自去问问他不就好了。哇你们看,这镰刀都认你们当主人了!”

    两位护法齐齐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白色的漩涡之中,加入了死亡镰刀的力量,这个圆形的漩涡,就好像是一个太极阵一样,逐渐将黑白分的清明,却又两边各自蕴含着互斥的力量。

    在战九歌期待的目光下,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镰刀在两人的手中被抛起,呼啸着打转,只见两人齐齐捏出一种相同的手势来,口里念叨着含糊不清的咒语。

    不多时,战九歌便瞧见,那黑白分明的漩涡之中不断地有穿着与两位护法相同斗篷的黑衣人,手中握着镰刀,刀刃有寒光闪过,略微晃眼。

    在咒语声停后,燕城附近的楼顶上竟然伫立着足足有上百名拿着相同镰刀的鬼使!他们同样被巨大的兜帽遮掩着面部,最多只能看到他们的下巴。

    只听见大护法喊道:“收——!”一道巨大的符咒自他和二护法的手掌心里飞出,顿时散作许多张小符咒,传递到了每个鬼使的面前。这些鬼使在看到死亡镰刀和那张符纸后,便都齐齐伸出手,将手心盖在了上面,宛如签订了契约一样,庄重而神圣。

    下一刻,他们便四散开,飞檐走壁间,消失无踪。

    战九歌问道:“他们去哪儿了?方才那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二护法解释道:“在符纸上印下自己的掌印,代表着遵从大哥的命令。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听话,就是因为有这把死亡镰刀的存在。燕城的鬼魂只有几千,剩下的应该是四散在大燕国的各地,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将这些鬼都收回地界。”

    两人一直交握的手终于松开,而他们力量所结成的漩涡也因为地君镰刀的力量加持,并没有消散,久久地停滞在燕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