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见任平生转身就要离开,跟翎羽说了几句话,就当场变作了一只鸟跟上了任平生。
任平生一直出了战府才发现他,撇头看着他落在自己肩膀上,徐徐开口道:“道长去哪儿?我能帮得上忙吗?”
“不用……罢了,也好。”任平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就没让他离开。“我要去燕国的北面去看看,你可要与我同行?”
白文只当他是终于想通,出来领略一下燕国的大好河山,就自告奋勇地同他说:“北边这块我最了解了,道长想去哪儿?北城还是再往北一点?”
任平生不疾不徐地说道:“去燕城北部的边界线上。”
白文:“!”
只见白文鸟的喙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话,任平生从战府出来之后,从北城门出去,一路就走到了郊外,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他对白文说道:“小心,抓紧了。”
白文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到一阵风迎面吹来,他的鸟爪不自觉地紧紧勾住了任平生的衣物,下一刻,任平生就御风而起,凌空往北面飞去。
燕城位于整个燕国靠北的位置,也是离北部边界线最近的一座大城。不过北面尽是连绵不绝的山皑和丛林,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所以并没有修筑防守城墙,而是派了守卫军在沿线一带来回交叉巡守,倒也严密得紧。
没用多久的时间,他们就到了边界线附近的一个小城上空。只见城门口里挤满了人,不少人在守卫军的安排下,紧锣密鼓地往南边的燕城赶去。白文惊奇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任平生一边往城里头落,一边同他说了不久前战九歌带回来的那个消息。他成功地听到白文倒吸冷气的声音,仍旧泰然自若地说道:“若是这件事真的是针对燕国,没道理只有两个方向遭到凶兽的袭击。东边我还无暇去看,若情况属实,你还得赶回战府,给你们少主们报信。”
关乎国家存亡和百姓性命的大事,白文自然不敢马虎。
任平生站在宽敞的大道上,看着百姓们一股脑地从城门口一拥而入,越过他身边,个个惊慌得像是在被死亡追赶一样。这场面太过惊人,白文看得忍不住往任平生的脖子旁边瑟缩一下。
很快,任平生就穿越人流来到了城门口,打算去看看守在边界的军卫状况如何。不过当他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就被城中的守卫拦了下来,那人还劝他道:“这位道长!外面去不得啊!那边都是些吃人的野兽,边线的守卫军都快撑不住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快跑吧!”
任平生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多谢。不过,我能对付它们。”
岂料那人大叹一声:“哎!上一个说这话的道长已经成了人家肚子里的食物了!您还是快些走吧!”
挤在城门口的人越来越
多,任平生眼看着就要被这人流挤回去,谁料他身上骤起一道飓风,护着自己不被那些人近身,生生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头挤出一条路来。守卫看他不听劝,还是执意出了城,便也就不再管他。
上赶着寻死,谁能拦得住呢?
从城外涌入城内的人都是些靠着山林过活的小村庄里的平民百姓,他们亲眼目睹了大批大批的猛兽入侵,如今边线的守卫军已经是强弓之弩,要是那些凶禽兽再次攻击的话,可就真真应了那句国破山河在了。
任平生出了小城没多久,突然感觉到地面上一阵晃动,连他自己都不自觉地跟着晃了晃,很快,任平生连同肩膀上的白文抬起头来,正前方是一片丛林,郁郁葱葱,绵延不绝,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白文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他伸出翅膀尖儿来指着前方,惊喝道:“道长!快看前面的天上!”
其实也并不在天上,而是远远地看起来就像是在天上一样。尘土飞扬之后,丛林的后面显露出一个个身形高大的凶兽们。它们成群结队而来,有的喷着火,有的吐着雷电,光是伸出脚来在地上踩一踩,地面都要跟着颤动几下。
随后就看见数不清的箭矢从密林中密密麻麻地飞出,射向了那些个野兽,不过看起来像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反而热闹了那些凶兽。
任平生晃动了下肩膀,对白文道:“回去传信儿吧。北部离燕城这么近却没接到任何消息,一定有鬼。当务之急,就是要处理了这些畜生才行。”
“明白!”白文从他的肩上飞起半空,嘱咐一声:“道长小心。”随后便飞走了。
北部的守卫军队的确是有将消息传出去,不过显然这次这些不明凶兽对燕城的袭击是有目的有计划的。最先被攻击的北部边线最早送出了报信的人,但是却在半途上遭遇了袭击身亡。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仍旧撑了很久。
守卫军们看着体型庞大的凶兽一步一步靠近,它像狼,但是体型又比狼大数倍,牙似野猪,尾巴上带着倒刺,爪子锋利得犹如钢针,叫这些个拿命对抗拼搏的人怎么能心里头不害怕呢?
“靠!”有个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骂道:“看来,今天咱是回不去了!”
“生死就这一遭,这些天看着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早就庆幸能多活两天了。”
络腮胡男人大大咧咧地一笑,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各位,死也不能白死啊!咱得把它那两根牙给它薅下来!看它还怎么显摆!”
凶兽虽然比不得人聪明,但是也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当即气得仰天一吼,低头对着他们要口吐出噼里啪啦的电石火光,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整个丛林的上空都响起了唰唰的剑飞声,众多凶兽被这声音吸引得抬起了头,只见高空之上,有个穿着蓝白色道袍的男子身周转着许多数也数不
清的飞剑,飞剑上泛着蓝白色的光,映在凶兽们的眼瞳中,越放越大,越来越近,直至轰隆一声——
燕国北部的边界线上整齐无误地被插满了一条足足有几里长的剑,剑身上散发着具有震慑力的剑气,逼得那些原本要侵入边线的凶兽们都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至于那只打算要吞掉眼前这几个打它牙齿主意的凡人的凶兽,被任平生的剑直接从后颈穿破喉咙,将它钉在了地面上。守卫们见它的四肢钢爪在地上划拉挣扎了几下,很快就不动弹了。
想来应该是咽了气。
几个人抬头看向了天上,只见那位道长从半空中徐徐落下,好一派仙风道骨。让这几个守卫几乎快要以为,他就是天神派来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
等任平生从天上落下来之后,他们便和附近的几个小分队的人凑上前去,说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道长可是来助我们解围的?”
“是,也不是。”任平生指着不远处冒着寒光的剑,说道:“看见那些剑了吗?它们只能抵挡得了一时。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有人传递消息回燕城,援军一到,你们自然可以安心。”
“可我们早就已经传递消息回去了,我们还以为,皇上那边压根不相信呢!”
任平生道:“在我挡住它们的这段时间里,你们最好布置一些陷阱,尽量拖延到援军到来。”
“是!”络腮胡子男人感激地对着任平生一抱拳,吆喝一声:“哥儿几个跟我来,跟大帅紧急开个会去!”
任平生略显诧异地看着这个男人,反问道:“大帅?”
有走在后头的人回头应了一声:“没错,这就是我们大帅!”
任平生哑然。
这时,他听见了飞剑镇住的边缘地带,有着隆隆的闷声传来。任平生往那儿走了几步,就透过几棵树看到了一只被挡在外面的凶兽。
只见它下身是粗壮的蛇尾,上身是人的身躯,头却是滑稽又丑陋的蜥蜴小脑袋。一双眼睛呈现出褐色,从里面能清晰地看见任平生自己的脸。
他对着凶兽挑了挑眉,面部微妙的表情就仿佛是在挑衅一样。果然,这家伙像是被激怒了一样,不仅连尾巴都拍了上来,而且连上肢的双手也狠狠地挥舞而来。
剑气泛起了冲天的白光,无形之中发出了咻咻的声响,朝着凶兽的脸和蛇尾射去。虽然它灵活地进行了闪避,但是仍旧被剑气捅了个对穿。
小小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洞,连血都没来得及流出来,它的身躯就已经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任平生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模样,迈着悠闲的步子在周围开始散步,隔着剑光,在另一头嘶吼示威的凶兽,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而另一头,觉察出事态严重的白文一路往燕城飞去,刚到了燕城地界,就迎上了在空中带队飞行巡逻的鹰隼。
鹰隼见他急急忙忙地飞着,两只翅膀忽
扇的频率都快得超过蝉翼震动了,不由得上前询问。
“你怎么了?不是跟任道长出去了吗?”
“十万火急啊!鹰隼,你先回战家报个消息,我要去宫里一趟。”
“好。”
片刻之后,鹰隼飞往了战府,而白文直接冲进了皇城里。
现在这个时辰,正是燕坤泽和大臣即将在宣和殿商议朝政的时候。大臣们刚到不久,个个都用过了晚膳,只等着处理一会儿公务,就能回家找老婆孩子了。
燕坤泽嘴里含着一口茶水正在漱口,突然就听见外面的宫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声,燕坤泽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只圆滚滚的白文鸟从外面跌跌撞撞地飞了进来,在看见燕坤泽时,两眼冒光,直接冲着他飞过来。
然后就瘫在了桌上。
燕坤泽好笑地挥退了宫人,又责令大臣们各自处理好自己要职上的事。他自己也是低头那些这只白文鸟,喙微微张开,一看就是在喘着粗气的样子。肚皮朝天,简直跟九歌那丫头简直一模一样!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燕坤泽伸出手在茶杯里面蘸了点水,给他淋在了鸟喙上,没过多久,白文就缓过神来,跳上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了点悄悄话。
在那些大臣们偷摸地窥视下,燕坤泽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直到最后,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骂了一句:“猖狂!”
众臣吓得瑟缩了下,随后就看见燕坤泽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挥退了群臣,独留下了战三春和右相易子濯。
“皇上可是遇着了什么忧心之事?”易子濯率先开口问道,他见白文鸟在一旁,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战家养的护卫,登时明白了大半。
“战将军那传回了可靠的消息是吗?”
“恰好相反。”燕坤泽冷声说道:“战府一名前来做客的道长推算出北部边境和东部边陲同样有凶兽袭击的困扰,便去查探了一番。事情果真如他所料,大燕如今……四面楚歌。”
易子濯蹙眉道:“竟然有这等事?可臣占卜,却并未得出此结论。”
“那就说明一件事……”燕坤泽习惯性地伸出手指来在桌面上敲了敲,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战三春脑子里灵光一闪,“说明,有占卜术更高的人,暗中影响了右相大人的卦象。”
“不错。”
殿内陷入了一阵静默。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殿中的烛火也被战三春一一点燃。
而一直沉思的燕坤泽突然问道:“三春,你祖父呢?”
战三春恭敬地回道:“启禀皇上,祖父他说今日有老熟人前来看望他,说是出门叙旧去了。要等明天才能回来。”
最得力的干将不见了人影,燕坤泽心中莫名焦虑。他合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再次睁开时,两只眼瞳一只变作了应龙蓝色,另一只却是璀璨的金色。
易子濯大惊,凑到了战三春跟前问道:“皇上的眼睛
怎么了?”
不是都说应龙大神的两只眼睛都是蓝瞳吗?怎么还变色了呢?
战三春笑道:“右相这就不懂了吧?这是感应术法。大人前世心脏幻化而成的白龙珠,前不久赠予了我大哥做缺失的眼睛。这个术法可以透过大哥的眼睛,看到他如今正在看到的一切。”
“厉害啊!”易子濯目瞪口呆,竖起了大拇指。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多嘴问了一句:“冒昧问一下,你大哥的眼睛是怎么没的?”
战三春的脸色立马变得不怎么好看,给了他一抹冷笑:“无可奉告。”
撞了一鼻子灰的右相大人只好缩回了脖子,安静地等待着皇上的嘱咐。
远在西部的战一龙察觉到自己的左眼稍稍有点发热,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就被脑海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喝止了。
“别遮住,眼睛睁开。”
“先祖大人?”
战一龙有点傻眼了,而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很快嗯了一声。
眼前是沙漠里窜出的无数凶兽,战一龙正在和守卫军们一起抵御这次的袭击。
鲜血,嘶吼和兵刃破体的声音,交织成无人不知的厮杀战场。在亲眼目睹到这一幕的时候,燕坤泽多少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他长叹一声,忽然就在战一龙的脑海里说了一句:“天妒啊!”
战一龙有些不明所以。他唤了一声:“大人?”
可无人回应,就连眼睛都不再发热。
意识在回到宣和殿里的时候,燕坤泽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他对战三春道:“如今整个大燕能解决此事的人,也就只有你们将军府了。东南西北各派出人去接应,一定要把这些畜生清除得干干净净,再回来见朕。”
“是!”战三春微一拱手,便带着白文快速离开了。
右相易子濯不太明白自己留在这儿还能干什么,于是便用不明的探究眼神望着燕坤泽。
而这位帝王也没让他失望,从座椅上起身后,燕坤泽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扇子,面色冷然眼中却含着深沉的笑意,不禁让易子濯抖了抖身体。
过往那个精于算计的腹黑帝王似乎又重现了。
“走,去看看那位战老将军的故友。”
从听战三春说战忘生是去会老熟人的时候,燕坤泽下意识地以为是凶犁之丘来了人,但是仔细一想,如今战八方掌权,虽然很少跟战家有联系,但是一举一动却都告知了燕坤泽。要是凶犁之丘有人出来,一定会先过他的耳朵才对。
出了宫,易子濯有点懵:皇上要找战老将军,关他什么事呢?正这么想着,就听见燕坤泽说道:“来,算算老将军现在在哪儿?”
“噫?”易子濯有点懵,但是在皇上的再三催促下,他只好提前打好招呼:“之前您也说臣的占卜之术是被更高的人动过手脚。若是这次不准,皇上可别怪臣。”
“不会。”燕坤泽似乎笃定了他这次能成功一样,当即就让他在大街上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