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婶道:“只是,虽老话说得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还是得红玉愿意才好,不然硬逼着她成亲,我这闺女怕是不听。”
柳杨点头道:“这是自然。”
董媒婆忙道:“哎呀,忠婶,你们跟柳青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孩子性格人品怕是你比我还清楚,所以这就没什么说的了。至于家里都有什么人,怕是你也都知道了。”
忠婶确实知道。她很喜欢柳青这个小伙子,也有意让红玉嫁他,所以平日里有时候红玉不在,她就去叫柳青来帮忙,顺便便将家里的情况都问清楚了。据柳青说,家里爹娘都没了,只剩他们姐弟三人,大姐外出了,二姐回了老家绿湖村,现在他一个人在青山县做生意。
在忠婶看来,没有爹娘也没什么,只要孩子人命好,老实能干就行。红玉对柳青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今天突然出现的他的这位姐姐像是来头不小——她们可没想攀附什么大户人家。
所以,忠婶点头笑道:“知道,都知道。”可往后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明叔上前一步道:“忠婶,我是栖霞山庄的管家,这位柳姑娘是我们庄主还未过门的夫人,今日诚心来求亲来了,若是你对柳青还满意,便先给俩孩子定下来,待日后你慢慢考验这真女婿,若是日后有哪里不满意了,听你的主意。”
柳杨一听明叔这些话,立即就明白过来,原来是在她这里打了绊,于是,连忙道:“是啊,忠婶,虽说我是柳青的姐姐,可过日子的还是他们,您不要因为我对柳青有什么意见。”
忠婶忙道:“柳姑娘哪里的话,我是怕你们嫌弃我们家贫寒。虽说我们红玉长得不好看,也没有其他姑娘会做针线活,可在我这当娘的眼里,是最好的姑娘。所以,自然不想她出嫁了受委屈。”
柳杨含笑道:“忠婶哪里的话,反倒是您愿意将红玉嫁到我们家,我们要感谢您呢。”
这件事基本就这么说好了。照柳杨回去的路上推测,红玉应该是提前已经跟她说说了柳青回去提亲的事,所以,忠婶没推辞要问问红玉的意见最后就答应了。
忠婶说现在一天比一天冷,俩孩子的婚事不如放到年后春暖花开的时候。柳杨本来就觉得柳青和红玉都小,过了年俩人又都大一岁,都想大人了再成亲也行。也让他们趁这段时间,因为身份的不同再互相了解一下。
不过,家里的房子是该重新整理一下了,不然等临到成亲再翻新,可就晚了。所以,柳杨在回去的时候,先去了躺去年她刚买的房子里走了一圈。
去年买的时候就是老房子,可房子虽老,打扫干净了住着也很舒服。不过,要用来成亲就不行了。柳杨看了一圈后,问明叔道:“您知道哪里有刷墙的师傅吗?请来将这屋里重新刷一遍白灰。”
明叔自然是知道的,这件事就不用了柳杨再操心。至于柳青,自然全听他大姐的,柳杨说现在开始要整理房子,他二话不说,捋起袖
子就把东西都收拾好,腾地方。
柳杨回去后,路夜白不用问只看她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就知道这事应该是成了。至于柳杨要帮柳青整理房子用来成婚,他到没什么意见,虽说他们的婚事柳杨并没有插手那么多。
晚上柳青来一起吃饭,柳杨问他红玉怎么说,有没有哪里不满意,柳青不好意思的摇头。那这下就好了,只等把房子翻新一下,过了年成亲就好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会有别的节外生枝。下第二场雪的时候,柳杨与路夜白的婚事准备的差不多了,离新年也剩不到一个月。这天柳杨正在午睡,突然被路夜白叫醒,迷糊间听路夜白道:“你先听我说,不要着急,现在柳青正与人争执,可能需要你去看一下。”
柳杨下意识道:“与人争执?与谁争执?争什么?”
路夜白道:“因为房子的事,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柳杨坐在床上靠着路夜白清醒了片刻,翻身下床出门。路上,听路夜白说,清丰带回来的消息说是去年买的那处院子今日忽然有人来带着十两银子硬要塞给柳青,说是房子不卖了,叫他赶紧去别处买房。
柳杨蹙眉道:“我买的时候是那位老奶奶着急要卖,价格也是她说的。虽说确实便宜了很多,现在她的家人来想要更多银子的话再补给他们也行,也不必就要收回房子吧。”
路夜白道:“原本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不知为何,老太太的儿子儿媳打定了主意要收回房子。”
就算最后真的收回房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在别处买一个就行,不用柳杨走一趟,明叔就能处理好。可路夜白了解柳杨,这个院子虽说是买的别人的,可对她来说,却是她正经的第一个家,还是自己亲手买来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论如何处置,还是要柳杨下决定最好。
柳杨与路夜白到的时候,已经不吵了,几人都在正堂,明叔也在。一见到路夜白和柳杨进门,明叔立即起身相迎,柳青随后注意到,也赶紧起身。倒是那对对年轻的夫妻,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交换了个眼神,坐着没动。
柳杨进门坐下,开口道:“这两位大哥大嫂就是这房子原来的主人的儿子儿媳吗?这房子是我去年从老奶奶那里买来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吧。”
老太太的儿子立即道:“这房子我们不卖了,你明明是仗着我娘老糊涂,从她手里骗走了这间房!”
柳杨蹙眉道:“这位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去年我买房的时候,可是也签了字画了押的,老太太当时急于将房子出手,说是要去流水县找自己的儿子儿媳,所以要价很低,不过这也是我们双方都愿意的。何来‘骗’字一说?”
老太太儿媳道:“我娘卖这房子没跟俺们商量,所以这房子俺们现在不卖了,你们快点搬出去吧。”
柳杨道:“你们不愿卖房,为什么过去一年不找来,现在突然找来就让我们搬出去,这也太过
不讲理。还有,这房子现在是我们的,有地契和签字画押的书据为证,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我们搬出去?”
年轻夫妻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这么厉害,开始他们跟住这里的柳青争的时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柳青逐渐招架不住,只剩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可这位姑娘不争也不吵,就说自己的道理,他们竟然说不住她。
不过,没道理有歪理就行。两夫妻对视一眼,男人道:“不管你说什么,这房子本就是俺的,你不搬出去俺们就到官府告你们去!”
柳杨冷笑一声:“好啊,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无凭无据为什么要要走我的房子。”
老太太的儿子本来只是想吓吓柳杨,想着她毕竟只是个姑娘,上公堂这样的事没有哪个姑娘愿意的,肯定想私下解决这件事,却没想到,这姑娘竟然一点也不害怕。
此计不成,老太太的儿子看一眼自己的婆娘,那女人立即往地上一坐,哭天抢地道:“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外来的老百姓,还有没有人管了!”
柳杨最烦这样无理取闹,皱眉道:“明叔,咱们先去告官,去官府请人来,就说有人私闯民宅,打扰青山县百姓生活,叫捕快查查,改定何罪。”
明叔领命去了。
老太太的儿媳一看柳杨叫人去报官了,本正哭天抢地,声音顿时止住,看了看自家的,老太太的儿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该叫自己的老婆站起来就走还是接着闹。所以,那女人就坐在地上不尴不尬。
柳青也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毕竟对簿公堂的事对谁来说面子上也不大好看,所以,想去小声跟他大姐商量一下,能不能不上公堂把这件事解决了。可他刚一动,就被路夜白眼神制止,便也只得站着不动了。
柳杨倒是沉得住气,一手托着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那夫妻两个就先憋不住了,男人上前道:“这位柳姑娘,我们也打听过了,你们姐弟二人也不是本地人,住哪里不是住?为何要霸着我们家的房子?”
柳杨道:“此言差矣。我们虽说不是本地人,可房子既然买了,就要住着。”
老太太的儿子见柳杨油盐不进,软了态度道:“这位姑娘,这房子毕竟是我娘生前的房子,我们想将它买下来住这里,做点小生意,还请姑娘高抬贵手,之前是我们不对,请姑娘看在我夫妻二人的一片孝心上,不要与我们计较。”
柳杨这回却没有心软,而是道:“你的意思是你娘已经去世了?”
夫妻二人连连点头。
柳杨道:“那我倒要问问你,你们做人子女,你娘年纪大了为什么你不来青山县照顾她,反倒要她急着卖掉房子去流水县找你?”
老太太的儿子道:“我……我媳妇是流水县人,她爹身子不好,我们在流水县照顾她爹。”
柳杨道:“那你怎么不记得自己也有个娘年纪大了要人照顾呢?”
老太太儿媳不满道:“这是我们
的家世,不用外人来管。”
柳杨道:“谁也没想管你们的家务事,不过作为外人看不过罢了。你们想要回这房子恐怕是不行,当初为了自己媳妇抛下自己娘这样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如今竟然还有脸回来要这个房子,脸皮也是够厚的。”
就算是粗人,可柳杨这段冷嘲热讽的话也不咬文嚼字,是个人都能听明白。老太太的儿子红了脸,也没了之前的气势,倒是儿媳反驳道:“谁说我们没养活她?最后这一年要不是我们照顾,老太太说不定早死了。”
柳杨厌恶她说话刻薄,便也不留情面:“那我倒要问问,老太太卖房的钱给谁了?”
老太太的儿子不说话,柳杨接着道:“就算请人来照顾,这一年也不值十两银子吧,给你们倒给的多了。”
老太太的儿媳气道:“你……”
柳杨道:“我又怎样?不要耽误时间,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你们现在就走吧,如果真的等衙门的人来,你们怕是走不了了。”
老太太的儿媳还想理论,却被丈夫拉走了。
柳杨吁口气,对柳青道:“收拾东西,这两日你跟红玉商量一下,到处看看房子,看在哪里买合适,再买一处新房。”
柳青奇道:“大姐,他们已经走了,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房子就是我们的,为何还要重买房?”
柳杨道:“论理,这房我们住着没有一点问题,可于情,不管他们夫妻怎么对待自己娘,老太太肯定也更希望是自己儿子住在自己住了一辈子的房子里。”
柳青点头。
柳杨道:“你们先去看,你手里的钱不够了,就给我说。”
柳青忙道:“够了够了!”
与路夜白回去的路上,柳杨呵欠连连,很想倒头就睡,可心情不太好,又睡不着。如此矛盾,有些难受,使她不自觉的蹙眉。
眉心忽然被指腹抹平,柳杨抬眼看到路夜白,路夜白神色平静道:“别想了,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柳杨摇头道:“我看不过他们夫妻的嘴脸,可也没法改变什么,可想而知,老太太最后的日子里,怕是并不好过。”
路夜白道:“有果必有因,世上的事,谁又都能那么称心如意。”
柳杨知道路夜白说的是对的,可心里就是难受。
回去后两人都上了床,柳杨听着路夜白的心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已经好几天没做梦了,没想到睡这一小会儿,竟然做了个梦。
梦里,她看到重华君灰飞烟灭,而她竟然是现在的模样,身上的衣服也与今天穿的一样。心中痛的快要呼吸不过来,听到重华君缥缈的声音:“这辈子就算不能与你厮守一辈子,对我来说也都值得了。”
然后,柳杨眼睁睁的看着与路夜白一模一样的重华君灰飞烟灭,直到什么消散的不留半点痕迹。
柳杨猛然从梦中惊醒,从床上几乎是弹坐起来,已经满头大汗。
路夜白吓了一跳,抚着她后背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柳杨看看路夜白,实实在在的人就在她触
手可及的地方,她喘着气点点头。
路夜白帮她擦掉头上的汗珠,笑着道:“没事了,我在这儿呢,白日的梦都是反的。”
柳杨也想这人想,可右眼皮疯狂的跳,让她没来由的有不好的预感。
这下是再也睡不着了。柳杨出了一身冷汗十分不舒服,便起来先洗了个澡,然后就开始发呆。
路夜白去跟明叔敲定婚事的一些细节去了,柳杨便一个人在书房。手里捧着一本书,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就连路夜白回来她都没发现。
路夜白见柳杨脸色不是很好,眉头深蹙,走过去将人抱起来放进怀里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柳杨抱住他的脖子,忽然道:“夜白,我们成婚的事你告诉师父了吗?”
路夜白道:“给师父传了书信,师父说到成亲那日,一定来给我们做主婚人。”
柳杨道:“你从小被师父养大,反正我们现在闲来无事,不如亲自去跟师父说一下。而且你也好久没见过师兄们了,我们成婚那日,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都来,不如我们去一趟啊?”
路夜白疑道:“为何突然想去宝华山?”
柳杨笑道:“我太无聊了啊,而且成婚之日还有段时日,便想去看看师父。”
路夜白想了下,觉得确实应该去看看师父师兄师嫂们,于是便道:“好,待我将庄里的事安排好,过两日我们去出发去宝华山。”
柳杨点点头,笑道:“那就辛苦你了。”
路夜白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第二日,老太太的那对儿子儿媳又来了,这回半句硬话没有,只说都是自己的错,只要柳杨愿意把房子还给他们,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柳杨心事重重,并不愿与他们纠缠那么多,便叫柳青告诉他们,过了年准备好钱来收房子就行。而年前的这段时间,就叫柳青和红玉找房子。
柳青见柳杨似有心事,以为还是生那对夫妻的气,便劝道:“大姐,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我会找到更好的房子的。”
柳杨笑了下道:“知道你能干,不过再买房子就买个大点的吧。等你和红玉成亲了,以后还要有孩子,也要为孩子准备房间。而且你二姐可能有时也要来青山县,住到客栈总归不太好,房子大些能到你们那里住一住。姐弟间处的久了就知道亲了,你不要与你二姐计较那么多,只要她跟木头好好过日子就行。”
柳青笑道:“大姐,我知道。”
柳杨再道:“过两天我要跟夜白去一趟宝华山,在成亲前去拜见他师父师兄师嫂们,你看房子不能给你参考了,你要自己拿主意。”
柳青道:“我和红玉先看好几个地方,等大姐回来再帮我们看看,看好了再买。”
柳杨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
下午,栖霞山庄来客人了。平日里,栖霞山庄除了自己人,基本没有外人来,而这一次一来就来好几个客人——姬青峰夫妻、陆云波、周小镜。
开始柳杨听说他们一起来了还不信,等到门口见了人,还真的是他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