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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没几日子安来的时候,我还窝在暖床上吃果子,盛京还是北方,冷的极快,小暖炉把床褥深处烫的暖和。早就让手下蹲在东区街头的房顶上注意着,半个时辰前就报告我子安出门了,我还是没动弹,这会儿下人跑进堂屋里,跟我说子安已经到门口了,我才披了件衣服光着脚走下床来:“你看我这样子看起来是不是很急切——”
那下人抬头张着嘴没明白我什么意思,我砸吧砸吧嘴,披紧了大氅,然后光着脚一脸急色冲出了房间,光着脚在雪里跑向门口,门口几个站着的侍儿被我失心疯一样的表情吓了一跳,追着我就往门口跑:“主子,穿上鞋啊主子!您还穿着单裤呢——”
这几个孩子挺有眼色啊,我要的就是这效果。穿着大约是古代秋裤一样的东西,我撒丫子狂奔到正宅门口,颇有几分曹操赤脚迎许攸的味道。看着子安没带面具,一身浆洗旧了的米色袍子提着个药箱,被管家领着从侧门走过来,我悲戚的大喊一声:“子安啊!你终于来了!”一面故意脚下一绊,在他面前狠狠一摔。
胸前两坨肉拍在地上颇有几分疼,我趴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子安扶我起来。抬头只看见他踩了雪的靴子。我后面几个侍儿总算追上我,看着我摔在刚扫过雪的的冰凉长廊上,惊叫着要扶起我来,我满身狼狈站在子安面前,还光着脚。他挑了挑眉毛看着我。
我可怜兮兮的叫了声:“子安……我冷。”
“原来我是来给岑家小姐治痴症的啊。”他勾起嘴角。
一个侍儿拿着鞋和外衣过来,就要帮我穿上,我看这小子如此没眼色,要是我这一穿,这苦肉计不就全完了。想着我就不动声色的狠狠踹了那侍儿一脚,让他离远一点,他哎哟一声,跟我平日玩得好了,这回也大胆,倒在地上就埋怨我:“主子你踹我作甚!”
我尴尬的对子安笑了笑:“你说这小侍真不会说话,谁踹他了。”
子安似笑非笑得看这我,摇了摇头,我最受不了他这幅无奈又宠溺的样子,扁了扁嘴。
“穿上鞋吧,你本来就比不上当初身子那么好,在西南折腾几回又落水中箭的,这样受凉了,你下回例假有的疼。”子安说道。
我真的不太擅长撒娇,但这会儿又觉得如果自己不说点软话,什么机会又要丧失了。腆着脸皮,我拽住子安的衣袖:“子安……你背我可好。”说着我眨了眨眼睛。叶子安哆嗦了一下,一掌推开我的脸:“阿召,你真不太适合做小女儿姿态。”他从下人手里拿过鞋,放在我脚边:“快点穿上。”
他既没邪魅狂狷的抱起我,也没温柔似水的给我穿上鞋,只是在我坐在石凳上满脸不情愿穿鞋的时候,拿了块帕子把我脚底踩的雪水给拭净了,一脸严肃的跟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冒雪走一会,多伤身子,你倒是不在乎,你又想没想着早之前谢十三与我花了多少精力才把你这被药折腾坏了的身子给养好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啦。”苦肉计没成的我满脸沮丧:“来吧,这回是让你见赵汐的,他在苗疆受了伤之后性情也大变,不是那么好相与,最近几回我都是被他砸出门来的。”
“如果我双眼瞎了又断了腿一身狼狈的被你救了,我也会性情暴躁的。”他说着把我扶起来,我携他往赵汐的院子走去。今个儿清琅和十三都‘恰好’出门办事儿了,我乐得如此。远远的刚进了赵汐的院子,就听他一声斥责:“滚——!”眼见着一个少年退出房门来,低声骂道:“瞧你那样子,若不是召公子说着逼你吃,我才懒得理你!”
那少年一抬眼就看着我,脸上立马堆着笑就跑过来:“主子,您可来了。他可真烦人,我动了武才让他吃了半碗!”我看着这一脸笑的可不是绿云吗,他武功倒也不错,我记得是清琅派他来照料赵汐的,他性子也傲,没少跟赵汐动粗,赵汐虽然眼睛不大好,但武功也不差,俩人动不动就在房里打起来了,然后我就听着这绿云跳出来,站在门口大骂,那市井骂法连我都自愧不如。
我看着他讨喜的笑脸,忍不住拍了拍他脑袋:“不错不错,我跟你讲,赵汐要是以后再跟你犟,你就把一盘子饭糊他脸上去,看他吃不吃,咱别惯他臭毛病。”
子安拎着药箱径直走进房里,我屁颠屁颠跟上,他走进侧屋,掀开纱帘走到床边,赵汐听见了脚步声,他偏了偏头:“谁?”
“我……”子安把药箱往桌面上一放,轻声说道。我看着赵汐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松懈下来:“你竟然会来。”
我随手拿着个帕子,赵汐刚吃过东西,顺手就给他抹了抹嘴:“这不是我找不到大夫,只能把他给求来了,你也让他看看眼睛,快点好起来,我这边急着等你的蛊虫——”叶子安对我使了个眼色:“出去等去!”
我悻悻得住了嘴,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下人拿了衣裙来,我在隔壁换上,抱着个暖炉焦躁不堪的等着,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看着子安出来了,我端着暖炉塞进他手里,满面急切:“怎样?”
“给我找个地方,我写方子,一边写一边跟你说。”
我正巴不得呢,拽着他就往我院子里走,他放下宽袖掩着掌心,隔着衣料揣着暖炉,跟我说道:“眼睛不算太麻烦,只是腿没法治,而且他体内有毒,恐怕赵汐自己也知道。蛊毒还要他自己清除,腿以后能下地,但是一定会跛脚,走路姿势上很容易就看出来。他自尊心又强,否则当初也不会报复当年羞辱他的人,想要依靠温溟坐上西毒王的位置。他如今还算是给你好脸色看了……”
叶子安同我说着,我们走进了院子里,下人推开门,我脱了大氅与他坐到矮几边上来,暖阁里暖和极了,他也脱了外衣坐在矮几边写方子,平常的如同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一样。他知道我平日放东西的习惯,不用抬眼就能在桌子上知道笔墨的方位。
“而且我听闻他幼年时过得不太好,从小也无人教导,只知道一门心思研究蛊术,在许多事情上思考的不全面,性格又还有几分单纯,才会输得这般惨。他并不适合利益斗争。我曾打探到在苗疆时,他被教中人所忌讳,由于赵汐在蛊术方面极有天分,也很大胆的造出些没人敢尝试的蛊虫,所以颇被忌惮,早就想要有人杀他——能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幸运。”
我给子安磨墨,他在宣纸上一边思索一边写着方子。
“治眼睛的话,我只会个把月来一趟,给他针灸一下,大部分还是要敷药,你找可靠的人照料他就好。”子安说。
“啊?你只个把月来一趟啊?你……你这样赵汐会好的很慢的,我计划岂不是行不通了!”我急着找理由,本以为子安会常来的。
“针灸也不必太勤,他前期恢复眼睛会很快,只是后期维持很麻烦,你注意要他别夜晚在灯下读书就好。”子安有点无奈的说道。“我看出来了,你叫我来绝对是图谋不轨。”
就赵汐那大字不识的,还会夜里读书?
“你既然看出来我图谋不轨了,干嘛还深入虎穴啊?”我笑着趴在桌子上,故意拿袖子挡住宣纸,不让他继续写。“你这不是甘愿被我这大虫吃的连渣都不剩么?”
子安扯我的袖子:“别挡着,少弄一袖子墨。”我伸手就去夺他的笔:“那你也别写了好了。早就看出我真实面目,还装什么矜持啊!”说着我猛然往他身上一扑,脑袋撞在他胸前层层叠叠的高领上,他一下失去平衡,被我推倒在软毯上,头撞在了地上一声清响。我听着子安头痛的轻声呻吟了一声,瞬间觉得卧槽整个人都要被这一声娇喘弄得怀孕了啊!
“阿召……别闹了成不……”他被撞的有点痛,捂额低声说道。
“我觉得再跟你争执你到底想什么,实在是没意义的事,我也懒得了。管你爱干嘛就干嘛,但你别对我这么冷漠。”我一蛮横,直接坐到他身上,拽住他手腕。
“不是冷漠……只是现在局势没你想的那么好,阿召,我也想让你能成功,你付出这么多,为了能够把温溟扯下位,我没能阻止你,就只能帮你了。”子安抬手,手背搭在额上,挡住眼睛说道:“如果能重来的话,我必定不那么享受安逸,我必定会早在几年前就夺权,让你不必使这一计。”
“切,这时候又说这些屁话,温溟必定不信任你,你这样又有什么用。”我垂着脑袋趴在他身上,手指抓着他衣领。
“瞧你说的,她是否信任我又有何干,权握在我手里,我有和各大氏族合作的能力,再说了,结果是由谁来引导也说不定。你别得意。”他想要推开我的脑袋,我却使了蛮劲扒住他不撒手。
“我不管!反正你看看你头上带的银坠儿还是我给你买的,这身衣服还是早时候我带你去定做的!我告诉你叶子安,你从头到尾都是我养的,我家养的!你要是忘了本,我就掐死你!”我逼着他看我:“快说你爱我!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说你从小到大怎么变化这么大!不过怎么变,你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一句爱我或者喜欢我!”
“人总要变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十几年不变的一副无赖样子。”他颇有几分无奈,那浅色的瞳孔却也认真看着我。“你以前从不这样的,怎么如今也有几分刁蛮了。”
“我以前……因为我以前总是了解你的,以前我们都是眼里只有彼此的。以前——你不用说我也懂你的想法,以前我们都不用多说什么的!现在我都看不懂你在想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告诉你,你再不对我好点,你的位置就要被别的男人抢走了,我以后就养一群男人,然后自己过日子,我就不承认跟你的非合法婚姻关系了!”我拽住他衣领,发狠说道。
子安笑起来,确有几分苦涩:“温召,你别来指责我。是你先违背承诺的,说好的只有我们二人过一辈子呢?我从小到大,眼里就没容过别人,但是你呢!一段感情能维系不只是彼此的相依,而且是要履行承诺的,我们当初成婚时,我发誓过绝不会离开你,我已经尽力做到了!而你知道谢十三对你有意,所以你在他面前对我说,再不会与他人成婚!”
我垂下眼去。
“对你有意的人从未少过,清琅,十三以及沈家兄弟,我都知道,你失忆期间,对他们的心软与回应,就是对我的背叛。我不能怪你,毕竟你忘了,但现在你想起来了,你还能面对我么?你是用怎样的心情面对我的?!”子安声音不大,但对我的指责却让我心里忍不住抖起来。
对不起,我只能无视……毕竟清琅跟了我有几年,我成那副样子他也一直执着的跟着我。毕竟十三与我也算是情深意重,他因为我儿甘愿驻足。
我与沈家兄弟的情谊都不曾少过。恢复记忆后,我只能无视这个问题,我只能带着侥幸心里想着你会理解我吧,毕竟从失忆开始,你就从未跟我提起过成婚一事。
“所以说,温召。结果还未定呢,不论是你是否能赢过温溟,亦或是我是否会还跟你在一起。”他推了我一把,就要起身,我却耍了无赖,猛然抓住他衣领,低头朝他唇上咬了下去,几乎是含着他的唇,抵开他牙关,我把低声的话含在唇齿之间。
“我对不起你,所以你就嫖回来吧……如果你愿意的说。”我捉起他的手,往自己衣带上一扯,轻咬了他嘴唇一下,抬起头来。
“嫖了柳屋知名的温召公子吧,我不会问你收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