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沉默了良久,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
“那两个被燃子解决掉的毒贩看守并没有死!”
许辰阳有些激动的红着脸,林栩烽蹙着眉,不可思议的说:“没有死?!这怎么可能!”
许辰阳从一旁的教具模型中拿出一个头骨模型,边说边演示着。
“人的中枢神经是神经系统的主要部分,系统内大量神经细胞聚集在一起,有机的构成网络或者回路。中枢神经系统是接受全身各处传入的信息的枢纽,经它加工整合后成为协调的运动性传输,咱们的思维活动就是它的功能。”
许辰阳娓娓道来,像平日里在大学里代课一样,专业词汇频出,适时的停顿强调,方便学生记忆,不过,此刻他所面对的两位“学生”却都满眼迷茫,一脸的不知所云。
对他们这种门外汉来说,医学,根本就是天书。
“你就直说吧,你想表达什么!”陆知行大手一挥,这场“神经内科知识讲座”终于宣告结束。
许辰阳愣住,然后笑开来,林栩烽如蒙大赦般的长出了一口气,一手揉着耳朵,一手冲陆知行伸大拇指。
“我是想说,燃子其实根本没有杀人,而是用针极其巧妙的刺入到了看守的后脑神经中枢,让他们长时间的昏迷,造成了死亡的假象。”
“一根针□脑袋里可以让人假死?你确定是假死?我日啊那可是针啊!”陆知行不懂这些医生的道道,惊讶的张了大嘴。
在陆知行的理解范畴里,针戳进脑袋,人就必死无疑,现在许辰阳说那两个毒贩不过是睡了一觉没醒而已,完全没有性命之忧,这让他根本接受不了。
许辰阳知道陆知行想不通,换了种方式打了个比方说,人的神经中枢好比就是一个开关,林栎燃关闭了开关,按下了暂停键,人就会像突然休克一般,陷入无休止的昏迷。当然,昏迷的时间过长,也是有危险的,但是只要在合理时间内就绝无大碍,林栎燃的手法他信得过。
许辰阳笃定的说,那两个中招的看守在取出针之前绝对不会有任何醒过来的可能,只要针还在,这两个人肯定还都处在“死亡”的状态。
“很好,又学了一招,下回我看谁不顺眼就直接一根针拍丫脑袋里,让他给老子睡过去。”玩笑过后,陆知行正色说到:“只要我把人给你找到,你就有把握让他起死回生?”
许辰阳点头,“这个包在我身上。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两个毒贩在哪儿。”
许辰阳看看陆知行又看看林栩烽。
林栩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法医室。”陆知行说。
林栩烽饶有兴致的玩儿着针,眼锋如刀:“看来我们要分工了。法医处的处长欠着我一个大人情,我想办法把那两个毒贩给你弄出来,老陆你去取针拿口供,我尽全力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支持。”
陆知行嗯了一下,林栩烽转向许辰阳说:“辰阳,你照顾好燃子和沈队长,其他什么都不用你管,只要他们两个安然无恙,我们就绝不会一败涂地。”
“那,这些黑西装....”许辰阳朝门外的调查组望了望。
“调查组一但有动静你就立刻联系我,任何机会都不能给他们。”陆知行拍拍许许辰阳的背,呲着牙笑。
“你们俩配合好,确保拿到我们想要的,同时也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
许辰阳给了林栩烽一个放心的眼神,陆知行已经开始打电话调度人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林栩烽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半天叹了口气:“我可能已经猜到了这场迷局的谜底,但我情愿我是错的。”
许辰阳顺着林栩烽的目光望向窗外,天边绚烂的朝霞已经被墨色完全的遮蔽,再没有一寸颜色。夜色犹如鬼魅般迅速弥漫开来,织成一张弥漫天地的网,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从山的这边跳到了另外一边,然后再也看不到光亮。
陆知行走了,林栩烽也走了,两个人都面色凝重,大步流星的离开。
所有人都明白,成败,就在今晚。
沈燿擎的腿尚在恢复期,骨科主任反复强调他应当尽可能的减少活动,少用腿,否则九成的可能会留下终身的后遗症。
纵使医生把危害说的如同下一秒就要给沈燿擎截肢,沈燿擎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在病房里到处溜达,又蹦又跳,不是科室主任查房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做俯卧撑,尖叫着拦住他把他赶回床上,估计他早就做完一套热身运动了。
沈燿擎从来不把医生的话当真,在他的眼睛里,舌灿莲花危言耸听是医生和卖保险的必备技能。大夫说的话怎么从他耳朵里进的就又再怎么出来,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当活死人。
但是他不在乎不要紧,许辰阳可不能不在乎,沈燿擎的伤本就有危险,又拖了三天才治,骨科主任的话虽然是有吓唬人的成分,但毕竟,沈燿擎的伤情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许辰阳很清楚。
帮林栎燃换过衣服之后已经到了晚饭饭点,许辰阳去食堂帮沈燿擎打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晚饭,直接送到他病房里。
推门之前,黑西装粗暴的拦住许辰阳,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饭菜,无论许辰阳的解释有多诚恳,笑容有多谦和,他们依旧凶神恶煞的把饭菜翻了个一塌糊涂。那阵势,如果不是许辰阳最后黑了脸,差点儿动手,他们连馒头都想掰开碾碎,看看有没有人借此传递消息。
“挺不好意思的,让你跑一趟。”沈燿擎吃完饭,听许辰阳说起被拦住的经过,有些抱歉的束手站着。
许辰阳洗着碗筷,笑着说:“没事儿,应该的。”
过了半晌,沈燿擎才又开口。
“他,好点儿了么?”
沈燿擎不安的搓着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辰阳。
上午沈燿擎本打算去看看林栎燃的,谁知道他刚推开门,脚都还没迈出去呢就给黑西装拦了回来。黑西装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让沈燿擎火冒三丈,眼睛瞪的通红,老子是住院看病,不是蹲号房坐牢!
“你们他妈的别太过分。”
沈燿擎指着黑西装的鼻尖,砸上了门。
要不是顾着许辰阳的面子,不想在他的病区里闹事儿,而且范成几次三番的打电话来跟他说,要他稳住性子等消息,沈燿擎早就一掌一个把这帮王八犊子全拍去见阎王了。
算起来,自打住在林栎燃隔壁,沈燿擎就再也没见过林栎燃。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生怕林栎燃再也醒不过来,那小子的伤势很重,那天他亲眼看到了的。
万一,林栎燃挺不过来…
沈燿擎不敢再往下想。
“老样子,就是烧退了。”许辰阳把碗筷控干水放进柜子里,尽量轻描淡写的带过林栎燃的情况,他知道沈燿擎一直在自责。
沈燿擎拄着拐跟在他身后坐在床上,抛了支烟给许辰阳,许辰阳提醒他这里是无烟区,沈燿擎哦哦的答应着,把烟又塞回了烟盒中。
“退烧了,也算是个好消息。”沈燿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
许辰阳刚想问他当时有没有留意那两个看守是不是假死时,沈燿擎却忽然夸张的惊叫起来:“哎哟!你这领子怎么破了?门口的人打你了?”
他那大惊小怪的样子让许辰阳愣了一下,略想了想,心就立刻沉了下去。
刚才自己已经明明白白十分清楚的跟沈燿擎说过黑西装没有动手打人,此刻沈燿擎明知故问,太蹊跷了。
许辰阳马上扭头去看衣领,手也跟着抚过,沈燿擎不动声色的拦住他,说着你自己看不到,我来帮你,没等许辰阳说话,沈燿擎就把许辰阳的手攥在了自己掌心。
趁着转身的空当,沈燿擎盯死了许辰阳极快的皱了下眉然后舒开,眼神中的告诫一闪而过,快的许辰阳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有监视器。”
沈燿擎在许辰阳的手上飞快的写下四个字,许辰阳瞪大了眼,心脏通通跳的如同擂鼓。
他抬眼去看沈燿擎,沈燿擎依旧挂着招牌的微笑,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那怎么办。”许辰阳嘴上跟沈燿擎聊着些养伤的小窍门,手指却一刻没停,在沈燿擎挡在身后的手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手写你心。”沈燿擎回写到。
两个人面上热火朝天的聊着,看不出有一丝的破绽,摄像头的盲区下,几百几千个字已经从指间悄悄流过。
许辰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也有如此瞒天过海的时候。
“有万一,放弃我。”
许辰阳把外面的情况一一告诉沈燿擎,沈燿擎写完最后一个字,正赶上他给许辰阳讲完一套战时救护程序,趁着这个当口,沈燿擎朗声说道:“记住我说的,别忘了。”
大手拍过许辰阳的背,然后豪迈的笑起来。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含着漫天星光。
当晚,林栎燃出现了入院以来的第一次清醒,尽管时间极短,但是真的醒了过来。
那会儿许辰阳正在记录林栎燃每小时的体温血压,突然觉得衣角像是被人扯了一下,极轻的动了动,许辰阳低头去看自己的白大褂,林栎燃的手正拉着他,吃力的攥着他的衣服。
林栎燃极慢的睁开眼睛,眸子里一片疲惫,紧收着眉头,嘴唇一直在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急的满头大汗,竟然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许辰阳怕他扯到伤口,忙按着他重新躺回去,林栎燃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许辰阳忽然明白过来林栎燃想干嘛,握着他的手反复的告诉他说,“队长没事儿,他就在隔壁,他没事儿。”
林栎燃极轻的笑了下,放心的点点头,然后重新睡了过去。
给林栎燃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他是真的脱离了危险,许辰阳跌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折腾了这么些天,他太累了,累到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罢工,仿佛只要阖上眼睛,下一秒就会沉沉的睡去,然后连打雷也听不到。
林栎燃能醒来这么一瞬,对于许辰阳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他不会死了,不会再一动不动了。
真好。
安排了下午刚分来的小护士看护林栎燃,告诉她一有事儿就叫自己,许辰阳大步奔向办公室,抓起电话都给林栩烽和陆知行打了过去。
林栩烽正开着车,听到这个消息一脚踹在了刹车上,轮胎划过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啸叫,许辰阳迅速的把电话拿的离自己八丈远,还是差点儿让那声音给击穿耳膜。林栩烽家也不回了,直接调头往医院开,路上买了好些林栎燃平日爱吃的东西,玉米粥,面包圈,烤鸡翅,应有尽有,满满的塞了一大包。
陆知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估计是在忙口供的事儿,没听到,许辰阳一连打了好几个,直打到陆知行的电话关机,他也没找到陆知行的人。
不过,因为之前约定了无论各方情况如何,早上7点都要来医院碰个头,许辰阳觉得把这个惊喜留给陆知行让他亲眼看到也不错,就没再联系他。
黑西装守在沈燿擎的门口,在凳子上躺的横七竖八睡的死死的,许辰阳蹑手蹑脚的摸进沈燿擎病房,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沈燿擎。
沈燿擎已经睡了,听见门锁响,眼睛刷的就睁开来,目光锐利的盯着门口,像是伺机进攻的狼,寒气逼人。看到是许辰阳,沈燿擎这才放松了些。
听到许辰阳说,林栎燃醒了,还问他情况好不好,沈燿擎的眸子瞬间便软了下来,化作一汪深邃缱绻的湖。
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林栎燃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到林栩烽正惊喜的盯着自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林栎燃笑了笑,声音极沙哑的说:“哎哟,劳动大哥亲来探望,小弟惶恐至极。”
“惶恐你就赶快好起来!别让全家人都提心吊胆的!”
“全家人?爷爷知道了?”林栎燃忽然紧张起来,“他都多大岁数了,你们怎么能告诉他!”
林栩烽把背角给林栎燃掖好,轻轻戳了下他的脑袋:“行了吧林少爷,爷爷什么都不知道呢,他那边儿我亲自盯着,你放一百个心吧。”
林栎燃追问道:“那林立呢?王影霞呢?他们能不说?”
“气死了爷爷对他们没好处,他们又不傻。”
“反正你别大意了…咳咳…咳咳咳….”
林栎燃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许辰阳正好拿着药推门,撞上这哥俩聊的热火朝天,眉头刷的就皱起来,把手里的托盘重重的放在柜子上,咣的一声巨响。
“要不要命了?!给你们俩开个辩论会好不好!把命都给聊进去,到了下面阎王问怎么死的,就说说话说死的!!”
林栩烽扁扁嘴,林栎燃吐了吐舌头。
“多大了?有六没六啊你们!尤其是你!”许辰阳瞪着林栎燃,那小子正贱兮兮冲林栩烽鬼笑着,见许辰阳一边帮他挂点滴一边凶巴巴的吼他,林栎燃的瞬间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讨好相:“你差点儿全身骨头都给砸酥了你知道不知道啊?能不能让别人少操点儿心!别人的心也都是肉长的,也会疼!”
“阳阳…你凶起来可像大灰狼了…”
“少嬉皮笑脸转移话题!我告诉你林栎燃,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个问题!那天我没问你干嘛再冲回谜尘,是因为我信任你,相信你不会做没脑子的事情。可你那天过脑子了么?过了么?!”
林栎燃嘟着嘴,一声不吭。
“你去拆炸弹?!呵呵,就你?!你他妈到底是医生还是拆弹专家!你比人家专业的都强你还在医院呆着干嘛啊!你去五台山去普陀岛坐化啊,你升仙啊!你还在人间得瑟个屁啊!”
林栎燃可怜兮兮的找林栩烽求救,林栩烽摊开手耸了耸肩,用唇语吐出四个字:爱莫能助。
林栎燃拍着胸口保证,以后再也不傻乎乎的一头热着去拯救世界了,一定安安分分的做个迟到早退的小医生,许辰阳这才慢慢消了火。
林栎燃嚷嚷着想吃小马蹄烧饼,林栩烽开着车去买,顺便买了份报纸回来,抬手看了看表,已经7点10分,早就过了三个人约定好来医院碰头的时间。
“陆知行的手机怎么关机了?”林栩烽放下手机,听筒里那个冰冷的女声听的他浑身不舒服。
“我昨晚就没联系上他,最开始电话是通的,后面就关机了,也许是我给打没电了?”许辰阳甩着体温计让林栎燃含在嘴里。
“陆知行的手机号称待机王,一礼拜天天打电话也不会自动关机的。”林栎燃叼着温度计,说的含含糊糊。
林栩烽歪歪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罢休了。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铃声是他给爷爷设定的专属响铃。
“林栎燃怎么了?!”
林老爷子中气十足,吼得林栩烽一愣。
“没有啊,他就是加班,挺好….”
“放你爹的屁!林栩烽你还不打算说实话是不是!”
“什么..实话,爷爷你别多想….”林栩烽还想解释,林老爷子怒喝道:“你自己看看报纸!看完了再跟我说话。”
爷爷摔了电话,林栎燃满惊讶的瞪大了眼。
“你不是说爷爷那边儿你封锁消息了么?!”
林栩烽将信将疑的展开他刚买的报纸,一串巨大的黑体字赫然印在头版。
《谜尘酒吧惊爆连环炸弹,军医特警双双重伤入院》。
林栩烽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副标题,更是惊心动魄。
《毒贩猖獗,军内高官暗通款曲??》。
林栎燃抢过报纸扫了一眼,鼻子一哼,转手丢给许辰阳。
“他们哪儿弄的谜尘现场的照片???不是警方已经封锁现场了么?”许辰阳盯着报纸上的图片说。
林栩烽正犹豫着怎么给爷爷解释,许辰阳的手机又响了。
祈悦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八度还多,一嗓子吼得整个病房里死寂一般,坠针可闻。
“陆知行怎么让秘密逮捕了!你们在搞什么!”
许辰阳指尖一松,手机啪的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果然,来了。”
林栎燃苦笑着看了眼林栩烽,林栩烽紧紧的握着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调动工作完毕,忙到惨忙成狗,见谅...
反正,没坑,也不会坑...
就,因为工作原因,有时候更新不能固定,真的,很抱歉。
会抓紧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