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獒血[特种兵军文]》 第2章 硝烟弥漫的邂逅 夜凉如水。 不时的有几声蝉鸣划破夏日午夜的宁静,虫蛙低吟浅唱的灵气随着微醺的夜风在空气里发酵,青草的芬芳泥土的清新酿出慵懒的韵律。 凌晨两点四十分。 成都军区总医院。 灯火通明的走廊上到处氤氲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沈燿擎瘫坐在走道的凳子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地面,手中的烟眼看就要烧到手,可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仍旧是一动不动,任由那点火星一寸一寸的往上爬。 看看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的灰土,再望了望他手中握着的黑黝黝的枪管,值班的小护士们谁也没敢说话,急匆匆的从他身前绕过,生怕这个活长得跟阎王差不多的军官会突然跳起来拿枪口对着自己。 偶尔有一两个不小心扫过沈燿擎眼神的,在目光接触的刹那不由的都是浑身一震。太可怕了,那简直就是死神的眼睛,有着深不见底的肃杀。它满是血丝不说,眸子里透出的杀意,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可以割开生死的距离,嗜血般的冷酷。 沈燿擎身旁零零散散的还坐着几个戎装实弹的大头兵,他们一个个满是疲惫的或倚墙或蹲着,周围弥漫开的血腥气和汗臭味都是从他们这里透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没人敢问,而且谁也没那个胆子让他们出去外边等着。 小伙子们的情绪都很糟,鼻息粗重的像头发怒的野兽,随时会爆炸一般的危险。 陆帆的头一会儿一抬,不是看着手术室上刺目的红灯就是盯着自己的高性能电子表数秒,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两簇眉峰恨不能连成一条线。他将脑袋深深的埋进臂弯里,眼睛通红。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的火力能够再多压制对方一秒,也许秦航就不会… “妈的!我受够了!”沈燿擎嚯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手术室门口,大手咣咣的砸着房门,掌心由酥麻迅速的变成刺痛。可他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根本没有丝毫的停滞,重重的拍门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那沉重的闷响猛烈的撞击着所有战士的耳膜,他们早就没了耐心,一下子就把手术室为了个水泄不通。 “有喘气儿的么!给老子出来一个!”沈燿擎扯开了嗓子怒吼。 一个小护士从里面半哆嗦着跑过来,结结巴巴的问他怎么了。 “人怎么样了!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他可是我们獒血最棒的狙击手!你们的大夫行不行!手上的活要是不够格趁早说,我们立刻转院!我警告你,这人要是在你们这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把你们一个个拖出去当靶子打”,沈燿擎咬着牙,心脏通通跳得像是要蹦出来,“打成筛子!” 护士猛的打了个激灵,深呼吸之后,声音还是可怜的发颤:“医生们已经紧急处理了伤口,正在止血和缝合,病人的伤情较重,但是目前已经控制住没有再恶化。” “没有再恶化?!”沈燿擎瞪大了眼睛,“你们的救治丝毫没有让病情好转而是仅仅让它没有恶化?你们他妈的会不会治!” “让医生出来!” “对,让医生滚出来!” “他妈的你们都是兽医么?不会看人就趁早滚蛋!” 战士们全都气红了脸,怒目而视的盯死了那个小护士,一通嚷嚷之后,气氛立刻有些失控,他们甚至已经有几个人跻身进了无菌室。 护士吓得慌忙大叫,顿时,门里门外乱成了一锅粥。 “闹什么?!有没有王法了?!”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快步的从里间出来,额上的汗细细密密的铺了一层,他的眼睛虽然透着满满的疲惫,可目光却仍旧凛冽的如同火炬般耀眼。 沈燿擎急火攻心,掏出腰间的配枪眨眼间的功夫拉保险上膛,黑漆漆的枪口立刻对准了医生的脑门,他高高扬起下巴,语气冷的能结冰。 “你会不会治!不会就滚!” 医生竟然没有一丝害怕,轻蔑的哼笑后额头顶着冰冷的枪管反倒又朝前走了一步,鼻尖几乎撞到沈燿擎的手指,滚烫的呼吸擦过无情的扳手,沈燿擎竟然被他反将一军。 “有本事你开枪。” “你以为我不敢?” “敢你就抠扳手,废他妈什么话!” “他妈的你找死!”沈燿擎双眼冒火,想到里面生死未卜的秦航,心下一阵刺痛。 医生歪起脑袋,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眉眼间的鄙夷让人望而生畏:“我找死不要紧,你的部下被你这种脑子里有坑的领导赶着去阎罗殿报道才是可悲。”眼皮轻挑,眸子里倒映着呆住的沈燿擎:“有时间拿枪杀医生,你他妈没时间给自己的兵一条活路是不是。滚出去!” 他冷不丁的声音一高,战士们都给吓了一跳,刚才剑拔弩张的嚣张气焰立刻给压下去不少,除了沈燿擎还有些余怒未消之外,所有人都被他冰点般怒视逼得后退连连。 “我要进去!”沈燿擎手上使劲,把枪口死死的压进医生的皮肉里,“我不相信你!今天军区的主治医生和科室主任全都在外地开会!你的水平你的档次,我根本不可能相信你。” “说的好,我也不可能相信你,无菌室没地方让你当拉拉队跳舞。”小医生手套上带着血,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排开了那柄92手枪,“出去!你队员死了你再来跟我横!” “你敢咒他!” “月芳,把他们轰出去,门锁上!要是再发疯就挨个的给我打镇静剂,计量按最大耐受走!谁要是睡死个十天半月的我这月工资全给你当奖金。”小医生利落的转身离开,冷峻的背影急速的消失在无菌室门里。 那个叫月芳的小护士趁着沈燿擎和一众獒血战士愣神的当刻,小身板攥足了力气,脸涨得通红,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全部轰到了走廊上。 刚才沈燿擎拔枪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她,林医生这么好脾气的大夫,半夜一个电话就跑过来急诊,老医骨出差未归抢救手术的重担子全都压在了他一人肩上,她心疼的要死。 方院长隔着电话跟林医生商量手术方案,大家全部紧张的忙碌着,时间紧的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心胸贯穿伤这是闹着玩儿的么?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伤员送命!医生大夫个个忙的满头大汗,手下功夫却极近细微精致,尽了全力去跟死神抢这个战士的生命, 谁知道这帮兵痞子非但不感恩,还根本是恩将仇报的用枪指着耗尽心血治病救人的小林大夫,这叫什么事儿! 月芳重重的甩上们,把门锁牢牢的扣紧,隔着门缝清晰无比的骂了句白眼儿狼。 沈燿擎大口的喘着粗气,重重的跌回到座位上,发疯似的扯着早就乱成鸡窝的头发,眼睛里迅速的蒙了一层水气。陆帆拿过他手中的枪下了弹夹关上保险丢进自己的背包里,他是现在唯一一个还有些理智的人。成都医院是医疗力量数一数二的军区医院,别的地方不会比这里再好上多少。他知道人家医生肯定忙的四脚朝天,这会儿他们需要做的除了等待没有第二条路。 一番吵闹之后又是长串的死寂,大家仿佛都失了声一般谁都没有再开口。硝烟的味道还没有从作战服上散去,脑海里无数次的回放着任务行动时枪炮轰鸣血肉四溅的画面。 他们在刀尖上起舞,他们在子弹里穿行。生死离别,触手可及。 他们做好了一切为国家为人民牺牲的准备,如果换做是自己躺在手术室里,他们绝对眉头不会皱一下的。他们情愿死的是自己,也丝毫不想战友有一星半点的危险。 他们宠辱与共,他们同生共死! 沈燿擎心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他根本无法面对秦航的离开。这么些年,獒血的零伤亡一直让他自信满满骄傲异常,再次的直面生死时,他显得是那么的陌生和无助。 医生的难处和辛苦他不是看不到,只是危在旦夕的是他朝夕与共的战士,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理智在一瞬间悉数崩溃,他不可能再做到临战指挥时的淡定和稳重。也许跟这里是后方有关,跟这里是医院有关,在死神面前,在亲人面前,人人都可以脆弱,人人都会失控。 他也是凡人。 陆帆小声的劝着他,跟他讲话。沈燿擎点点头,答应控制情绪不再对医生发火。 等待,在等待中的人个个都压着布天盖地般的慌乱和焦急。 手表上秒针滴答滴答的跳动声,此刻,震耳欲聋。 “嚯”的一声,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了。 一个大夫领头走了出来,这些刚经历过手术的医生们穿上医护服后带着帽子口罩,谁也分不清他们谁是谁,看起来都跟同一个人似的。战士们刹那间全部跳起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的要问情况,可谁也不知道要问哪一个,谁也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开口。 问死了没?他妈的不吉利,这是咒自己兄弟呢。问手术情况怎么样?日了,老子也不懂这子弹进了心脏要怎么做。 沈燿擎可没想这么多,还没等打头的那个医生摘下口罩,他劈头就骂道:“他妈的你们死里面了,半天不出来一个人说一下情况,老子敲敲门还挨你们一通训,我可告诉你,里面的人要是有个什么,我平了你们的楼。”吼完,自己先是一楞。妈的,怎么又把火撒人大夫身上了。 意料之中的,陆帆警告的眼锋立刻跟到了自己身边,沈燿擎稳了稳心神,长长的出了口气。 人家大夫半夜被叫来医院急诊,怎么想都挺不容易的。沈燿擎心下有些后悔,但吼了就是吼了,他想着人家会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打算道歉,只等着下一句话陪个不好意思就是了。 可等那大夫把口罩塞进衣服口袋,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出来,大眼睛十分无辜和可怜的眨了眨后,沈燿擎当时就扛不住了,觉得自己犯了弥天大错,这么精致的人儿让他这老粗骂的狗血喷头,当真是别扭极了。而且说到底,这事儿原本也没人家什么错,尽心尽力的抢救病人还换来一通骂,谁也不乐意。 沈燿擎刚想道歉说不好意思,只见这大夫握拳揉了揉额头,哼笑了一下,薄薄的唇上勾着一丝不屑,两颗虎牙挂在唇边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尽管来炸,炸平了我就可以不用半夜来上班了。” 这句话噎的沈燿擎一口血生生吞进了肚子里,瞬间是火冒三丈。 他奶奶的这什么态度!我着急了是我不对,可里面那是我兄弟,要是你亲哥躺手术室生死未卜,你不着急啊你个兔崽子。气不打一处来的沈燿擎跟着一句就是“妈的!” 大夫虽说懒得跟他斗嘴皮子,但眼见着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你想你妈了就赶紧请假,你跟我这儿横什么。” 字字珠玑寸步不让,这医生根本就是刚才被他拿枪指着的那一位。这么多一模一样打扮的大夫里,沈燿擎随便选了一个问情况就选到了冤家,这概率高的太离谱了。 他在部队里呆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跟自己一句一句顶着来的。这大夫没一句话带脏字儿,可是每一句都结结实实的砸在他脸上,堵得他快炸了。 眼看沈燿擎的拳头就要招呼在那医生的脸上,陆帆慌忙的拦住自己队长,一个劲儿的劝着要冷静,秦航的事儿大家都着急,先问问情况再发脾气。这小医生也是没有眼色,你说你惹这么一个暴怒的老虎,图什么。 那医生的眼睛扫了一下陆帆后迅速的又回到沈燿擎的脸上,还是那副鄙夷的神色,还是那双轻蔑的眼神,他极为讽刺的说;“都该干嘛干嘛去,医院的医生会保证每一个战士的生命安全,轮不到你们在这儿撒野!今天刚进城的么都是?欠收拾,打报告关一礼拜禁闭就老实了,不会写字我替你们写!” 其实也不怪他说话难听,这大夫现在也是一肚子火,本来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飞奔到医院站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从阎王殿前把这个特种兵战士的命抢了回来,一口水没喝呢就先听到了句国骂,搁谁身上都会跳脚的吧。 当兵闹事儿的他见多了,要是吼两句挥两拳就能给伤兵救命,他巴不得放他们进去呢。感情的事儿,谁都能理解,可是这是军队,纪律要比一般的普通群众你得强点儿吧,理性呢?!理性在哪儿呢?!这还是碰上了他,亏得他以往还都是好脾气,这才跟他们说上几句话,要是主任在这儿遇到这情况,搭理他们呢!绝对两腿一迈直接走人,回办公室直接找他们领导,一个一个的熊。 沈燿擎几辈子都没听到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了,烟往地上一丢脚尖踩上重重的碾灭,他挑着眉毛咬着牙缝挤出一句:“里面的人怎么样了,说完,再给老子放闲屁。” 手术室里陆陆续续的又出来了几个大夫,应该是才刚缝合完毕出来,手套还没来得及摘。许辰阳揉着发痛的眉心,快步的走到人群前面。他原本是要从手术室里直接做内电梯下楼的,结果听到门外面吵吵嚷嚷的,左一句“他妈的”又一句“放屁”,他担心现出来的那医生会出什么事儿,三两下解开手术服就走了出来,正好赶上这剑拔弩张。 “暂时脱离危险,72小时重症监护。”许辰阳压住那个医生的话头,没让他开口。见沈燿擎气哼哼的杵着,他跟着又说:“医生有医生的职责,不是你敲敲门就让你进去看着做手术的,人人都要进去,还怎么保证无菌,保证战士的生命。” 听见秦航没事儿,众人的心都重新放回了肚子里。沈燿擎长出一口气,脸上的汗跟滴水似的往下淌。回过神来打发那群小崽子们站的离自己远点儿,透点儿风进来,他马上接着又问许辰阳,里面的那个兵还会不会再有危险,伤成这样究竟算多重。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许辰阳简要的跟他解释着,沈燿擎大概的也清楚了秦航的伤势。 头一位医生一直没说话,见这询问估计还要半天,不由得就有些急的不耐烦,他侧身要想从沈燿擎身边绕过,却被他一眼看穿,沈燿擎甚至不动声色的故意挪了一步挡在他面前。 瞧着那医生气急败坏的脸,沈燿擎心里倒有些莫名的畅快。让你小子横,会拿把手术刀了不起了,你还找不开了! 那医生也没有再说什么,退回原地靠着许辰阳一言不发。 沈燿擎仔细的确认着每一个可能出现意外的细节,他刚问完理论上这算什么伤害时,那位医生抢在许辰阳前面开口说道:“理论,理论你懂么?你现在浪费的时间,搞不好就是你受伤队员的命!他刚手术完,各项指标刚稳定,你把我们拦在这里,谁去照看他?!万一出了事儿,你担得起责任么?” 沈燿擎眯起眼睛,心下一愣。确实,只顾着跟这个小医生斗气了,忘了秦航才是最要紧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见这个白白净净一脸稚气的小医生,就是想气气他,就是想跟他吵。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刚才受了闷气,两个人话赶话赶在一起了,军医一家亲,能有什么真张。 沈燿擎心里惦记着秦航,已经松了心要让这小医生赶紧下楼走,目光扫见许辰阳肩章上的一杠两星时,他突然咧开嘴就笑了,他算准了这小医生撑死了也就是个上尉军衔,自己最少高他一阶。 他抬手点着小医生的胸口一戳一戳的,扬着下巴瞪起眼一副居高临下的轻蔑样子说:“小子,军队,讲纪律!见了长官要敬礼,没上没下的跟老子说话,我看想被关禁闭的是你。” 那医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肩膀大力撞了一下沈燿擎,在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生生撞出一个空来,他头都懒得回的甩了句;“少校而已,也敢得瑟军官两个字,小爷也是两毛一!白痴。”大家回过神时他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沈燿擎蹭了个满脸灰,烧心火快把他给煮熟了。 尽管没看见小医生的表情,但他坚信他那睫毛这会儿肯定呼扇的特厉害,薄唇肯定咬的死死的,娃娃脸上的怒气一定是遮都遮不住,这些,沈燿擎脑子里全能反映出清晰精准的画面。 这小王八羔子搓火是一等一的好手。 沈燿擎不怒反笑,觉得这家伙有点儿意思。但是转脸一想,白痴!刚才那家伙敢骂老子是白痴!火蹭蹭的就往脑袋上窜。 许辰阳看着他脸色忽明忽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跟这个兵痞子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头一位医生这会儿小跑着往走廊尽头的电梯处赶,急着去病房安排伤员,许辰阳追在他身后连喊了几声栎燃才见他停下来,他小步跑着追上去后两个人才又并肩走了。 沈燿擎重新点了支烟,跟到病房亲眼看到秦航熟睡的脸庞后,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这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他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军区直属领导林司令员汇报情况,又跟獒血大队长范成说了两句,安排了狙击组的大白带着两个人留下守夜,自己这才带着其余的队员往营地赶。洗澡换衣服这些倒还是其次,枪支弹药这些作战装备一定要尽快归置好。 今晚估计他又不能睡了,报告得连夜打出来,明天才有空来医院看看秦航。 战士们跟着队长鱼贯的走到一楼大厅,一路上尽管谁也不敢吱声,可心里却都像是跑着无数台高速运转的处理器似的,咔嗤咔嗤的响着,满是回味的消化着刚才看到的那幕对决。 这太震撼了,太劲暴了,他们獒血特种兵大队少校中队长沈燿擎,竟然让一个小医生,少校军衔的医生,给呛了个哑口无言,逼得连连败退!这这这…这不会是雷峰塔倒西湖水干了吧,这也太让人扛不住了!他们心中敬仰的偶像,他们当兵以来一直奉为军魂的沈燿擎,被一个大夫当儿子一样熊,字字直戳心肝肺!他们有点儿乱,他们需要捋一捋。 从三楼下来走过这短短几阶楼梯后,特种兵队员们迅速达成了统一的认识,回家后一定得把这精彩纷呈堪称绝唱的场面给没来的兄弟们分享分享,另外,他们得烧烧香拜拜佛,求如来佛祖和观音大士保佑,千万别让队长拿他们撒气。训练场上累到虚脱的噩梦,他们可不想重温。 一直有着绝对敏锐度的沈燿擎此刻被怒火冲的根本无心去侦测战士们的小算盘,路过挂号介绍明细牌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了下医院医生介绍上心内科的医师名单,唯一一个跟刚才许辰阳口中叫的“栎燃”两个字能对上音的只有一个人。 林栎燃,海军少校,硕士毕业生。 是个85年出生,至今仅有22岁的住院医师。 照片里那张笑脸和他那招牌一样的两颗小虎牙,恨的沈燿擎牙根痒痒。 敢骂老子白痴?!恩?! 敢说老子是刚进城的?恩?! 敢说老子欠收拾要关禁闭! 林栎燃! 栎燃…燃… 他妈的不就是一堆火么!燃个屁!烧个屁!你等着,我沈燿擎一定找机会吹灭你这股邪火!弄得你哭着喊着求老子放过你。 沈燿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扎进了夜色里。 月色阑珊,拉长了沈燿擎略显孤独的背影。 这就是林栎燃和沈燿擎的第一次相遇。 第3章 獒血 回到营地,大家早已筋疲力尽,他们自己或多或少的都挂了彩,核对完枪支弹药后,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走到场地中央列队,等队长总结训话。 想到秦航还躺在医院,大家伙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都有些挫败。沈燿擎象征性的鼓鼓劲儿拍这群小伙子的脑袋也懒得总结什么,难得的夸了夸他们任务完成的不错,挥挥手让队员们各自散了。 陆帆看着沈燿擎迈着腿一步三晃悠着回了宿舍,本想找他聊聊,开解开解他,但想想,今晚还是留个他自己去缓冲吧,有的时候,越是坚强的人越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沈燿擎尤其是这样。 在敌我战斗人数差距悬殊到夸张的情况下,秦航捡了条命回来,极尽艰难的保住了零伤亡的记录,他们已经不是用出色用优秀能形容的特种部队。大家都应该去庆贺,去骄傲的大笑,可是谁都没这个心情。 洗澡,开电脑,对着屏幕发了几个小时的呆,沈燿擎一个字都没打出来。刚才执行任务的画面清晰的在他脑子里回放,每一发子弹划破空气的啸叫,每一次清除目标的报告,都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绕。他想逃避,他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重新开始有了恐惧感,他开始怕了。 当秦航报告自己中弹的时候,当鲜红的血淌过他的手指流向硝烟未散的地面的时候,当医务兵说可能没办法的时候,他真的怕了。 沈燿擎是獒血的中队长,是实战中的最高指挥,抛却这两点之外,他还是这帮猴崽子们的大哥,是跟他们一起吃一起住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兄弟, 他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自己的兵有个意外。 那颗7.62毫米口径的子弹来源于一架狙击步枪m40a3,从敌人的枪膛射出来距离秦航的心脏就几个毫米,根本就是贴着主动脉擦了过去。生死一线,真的是生死一线,那短短的几个毫米就是忘川河上的阴阳桥,是生与死的界限。如果子弹再靠近里面一点点,也许现在,他的报告内容就不是任务总结而是秦航的烈士申请了。 虽说刀尖舔血他们早已习以为常,而且这样的特种战斗任务允许有战损,允许有队员牺牲,可是这不是模拟演习,也不是武装对抗,这里的战损是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是一个和乐家庭的儿子,是一个国家军队最优秀的士兵。他不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更不是一个战斗消耗那么苍白。 一线战斗部队距离危险最近,也离死亡最近,沈燿擎不想一人涉险,不想行动归来失去任何一个兄弟。日常训练他的一丝不苟毫不留情,就是为了保证他们在战场上能多一份生机。为了獒血,为了兄弟,也为了他自己的责任和心安,除了训练的刻苦,除了配合的默契,他想方设法的从各个方面给他的士兵多加一层保障,套更多的他能套的保障。 今晚许大夫有句话,当时让沈燿擎愣了很久。 他说战场救护必须要有专业的操作和最精湛的技术,也许及时的救护处理不能解决危险的存在,不能化解死亡的侵袭,但至少它可以争取营救的时间,而时间就是生命!如果送到医院就刚好是晚了那么短短几分钟,那个时候,谁能直面天人永隔的说一句,我们尽力了? 你真的尽力了么?沈燿擎问自己。 他知道,他没有。 近些年国外的一些特种部队都已经将医生战地化特警化,执行任务的时候无论国际维和还是反劫持营救,医疗特工都渗透在了各个环节,渗透到了每个战斗小组。这意味着什么,沈燿擎很清楚。 一个操作熟练,训练有素的医疗特种兵就是一个流动的战地医院。这跟队员们训练科目里的急救包扎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差海了去了。 医生的紧急处理和战地手术可以至少延长伤员的承受时间,争取更多的医疗援助。一颗子弹穿透胸口,仅仅止血那不过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有一个医生跟随行动,他可以迅速的找到出血点,根据子弹的深度创伤面积等情况及时的判断伤情危险度,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甚至可以简单的手术急救,而这些环节,都是刹那间在他脑子里形成的救护流程,任何人不会替代,也不可能替代。 隔行如隔山,医疗知识,战士们学的仅仅是九牛一毛,战斗中碰上一两个牛劲儿的,嘴里嚷嚷着轻伤不下火线,伤口哗哗淌血的大有人在。这帮崽子驴是驴,但是他沈燿擎不能驴。他手里握着的是这么多年轻优秀的国家珍宝似的特种兵的生命,他不能放任任何一个安全漏洞的存在。 他想了想,也许现在是时候实现大队长范成多年来的愿望,组建一个医疗特种兵队了。 刚落笔在纸上,报告的抬头还没写完,沈燿擎马上又停了下来。 只有医疗么?那通讯呢?交通安置呢?补给配给和电子拦截呢? 专业特种兵,不能只有一个。 单单一个部门特种化相当于白费力气,什么效果也收不到。就好比这次的行动来说,獒血出的战斗力,医疗单位调配的救护兵种,交通部门安排车辆接应和道路指引,陆军侦察连和电信营给的后台技术支持,这几家部门之间,只是衔接和配合,调用一方都要上报请示。 如果,如果可以,把这些部门中的精英集中在獒血,把他们训练成跟自己战士一样的特种兵,那么这个保障,会牢不可破,会坚不可摧。 想到这儿,沈燿擎突然失声笑了一下,自嘲似的摇摇头点上一根烟。 他能想到,这个提案上交时会有多少人说他想尖兵想疯了,会有多少人说他霸道。可作为獒血特种大队的中队长,他必须霸道,他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士兵因为部门间配合的生疏而丧命,不想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是电子营模糊不清的战斗数据,他不想看见道路安排的撤退方案没有应急的预案,不想最后听着几个部门跟他嚷嚷,我们就是这么工作的,谁让你们不按照我们的来。 谁让我不按照的? 是子弹,是死亡! 再好的计划都会有突发状况危急时刻的到来,临场应变的协调性至关重要。你对着死神说,我本来是这样安排的,你不应该让我死,沈燿擎只会觉得荒唐可笑。如果说之前这些问题都被他刻意的忽略掉,被他心理反复暗示的“兄弟部门也不容易”给覆盖掉,那么今天,秦航的“阎王殿一日游”就彻底的将他所有的假设粉碎,表面平静的一塌糊涂的假象碎成了一地残渣。 专业特种兵,是时候了。 虽然他的战士们都会相关的仪器操作,懂原理懂方法,但毕竟,拼不过专业的素质。专业,才是硬道理。 当时拒绝范成大队长专业特种兵的这个提议,无非是医生们技术员们久不训练,体能承受各项指标跟不上,就算到了战场,也只会给战士添累赘,分配人手的时候还要调拨几个保护他们,这些都是以前兄弟部队有过的。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他獒血大队从来不干。沈燿擎宁愿没有这么个医疗保障技术支持,也不允许任何人犯险。 实弹射击,一个人犯错可能全团都要完蛋。 也许有人会觉得,每次随队跟进任务的那些医疗兵,他们在急救车上待命不也是医疗保障。可是他们毕竟不能代替事发地及时的第一时间救护,而且让他们跟特种兵一起执行任务,这本身就是天方夜谭。医生打靶几个不歪的?别看他们手术刀准,枪口脱靶的一个赛一个。这些沈燿擎都明镜似的。 行吧行吧,建就建,反正各军区各医院拔好苗子抢尖刀兵的事儿,范头拍了胸口打过包票的,只要他沈燿擎能练,他就给资源。 不就是抢人嘛,豁出去脸皮不要,谁能抢的过獒血! 沈燿擎咬着牙,猛的把烟头按灭,决定跟着新一批特种兵选拔,开始招医生,正牌的军医。开始招技术员,各个领域最顶尖的技术员。 他才不管医院的医生够不够用雷达监测缺不缺人,他想建,那就一定要最好的。 尖子。 獒血大队只要尖子。 因为獒血大队是最强的特种兵部队。 因为他们,全是尖子。 想通了这些,再重新启动电脑之后,任务报告就显得没那么艰难了,沈燿擎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字,汇报晚上的任务完成情况之后,接着马上打了一份新一期特种兵选拔中有关专业特种化的挑选方案。 思路理清楚后,行文速度跟坐了长征火箭似的,嗖嗖的蹿。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沈燿擎都写的详细明白。他不做是不做,可一旦做,就必须是最好。 打完报告又重新从头看了一遍,确保没有漏洞了,沈燿擎才按下打印,雪白的纸张被打印机一场场吐出来后,满满的印着还残留着余温和墨香的字。沈燿擎很高兴,那些字符不仅仅是文字这么简单,这还是他今后的王牌,中国特种兵的王牌。 拉开窗帘,天际已经微微的泛白,太阳只是偷偷露了一个头,在遥远的东方一寸一寸的挪动。不知不觉,又是一夜过去了。 沈燿擎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表,5点25分,还早的很,不过睡一觉是不可能的了。战士们已经陆陆续续的起床洗漱,新一天的常规训练又将开始。他简单的洗了把脸,套上作训服正要拉开门,狙击手大白的声音结结实实的就砸在了他脑子上。 “我骗你干什么啊!真的有!这是真的!你没看见当时那个小医生的样子,拽的跟队长绝对有一拼。那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哼一声就骂队长是白痴。你是没看见队长的那脸,就跟上次野外生存的时候,咱们最后吃剩的那个猪脑一个颜色,哎呀我看着都不忍心。想来沈大狼纵横军区这么些年,谁敢跟他叫板。哎,你还真别说,一物降一物,那小医生根本不买他的帐。咱们队长最后特不要脸的想拿军衔压人家,可我□知道么,那小医生也是少校!我滴妈啊,那张脸我乍一看跟考大学的似的,撑死也就十七八,结果人家是个少校!我都不想活了都,到现在还是个中尉。” 沈燿擎呼啦一下拉开门,冲着吓得猛一愣的大白亲切而又和蔼的笑了笑,大白听到响动,警觉的马上后退,待看清面前站着的是谁之后,腿软的差点儿坐地上,结结巴巴的说了将近半分钟才把一句“队长早”给说囫囵。 他旁边站着的高翔这会儿也有点儿怵,这中头彩中的也太假了吧!就破天荒第一次偷偷摸摸的说人家的坏话,其实也不是坏话啦,这都是事实,结果让立刻人家正主抓了个现行听了个全须全尾一字不落,这不是一般的背啊!这他妈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啊!人在做天在看这种事儿真不是闹着玩儿的,看来奶奶给的那个护身符还是应该从抽屉里拿出来戴在身上…. “大白,你不想活了啊。”沈燿擎语气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优哉游哉的靠着墙,左手夹着烟抽的津津有味,右手呼啦呼啦的转着他那把92式,眼神在大白的身上上三路下三路的来回扫了好几遍,跟要挑一个地方下手似的。 大白这儿特慌乱的接受着“x光”扫描,连皮带内脏都让他队长看了个透。这就是□裸的威胁啊这!这是威胁!大白脑子里马上传输了这个讯息给自己。 “队长,您您….您开什么玩笑….”显然,大白想蒙混过去。他无比清晰的记得上次隔壁信息部的王强得罪队长的时候,差点儿跑死在作训场上的典故。 王强一直是信息部的体能困难户,全营拉练他次次倒数。那次队长挂了块带血的生牛肉在王强身后,然后放狗去追。王强跑的当时腿都不知道朝前朝后了,呼吸步伐全乱,整个人奔命似的在跑道上机械的两腿开合,转过脑袋瞅瞅,那狗兴趣斐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的在后面撵。队长特臭屁的在旁边笑着跟王强他班长得瑟说,你看,这五公里合格了吧。 人王强受这罪不过是因为当时结束联合训练的时候说了五个字,“沈队挺凶的”。 这尼玛今天自己这…洋洋洒洒….浩浩荡荡…...几百字出去了…. 估计队长得直接让他五狗分尸都不够解气。 “是你刚才说的,你不想活了,你到现在还是个中尉。”沈燿擎一脸无辜,把中尉两个字还特意加重强调了一下,仿佛刚才的恐吓只是一个误会,他的话没有说完而已。可是大白敢指天发誓,就连院子里拴着的那条斑猫都知道,沈燿擎刚才绝对他妈的不是误会。他故意的! “队,队长,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中尉挺好的,真的真的。”擦汗,大白满头的汗。 “这样啊,那今年的晋升你就把名额让给其他兄弟吧”沈燿擎拍着大白的肩,一巴掌下去差点儿把他拍地上:“这样才能显示出你这老兵的姿态嘛,是吧高翔。”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突击手高翔打了个激灵,马上把头当拨浪鼓使,猛劲儿的点。 大白让坑了这么一道,除了认命也没第二招,他只好陪笑着点头:“队长您看着安排哈,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去拿装备,这这要五公里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沈燿擎眯起眼,嘴微微抿起,好像在想什么似的,突然,又是一巴掌拍在大白肩上,大白的膝弯跟着又是一哆嗦。 “我说大白,昨天晚上你耳朵听的挺清楚的嘛,事儿记得也没啥错,看来你没多累啊。啧啧,真是年轻啊,身体好。这样吧,你带带高翔,你们俩互帮互助嘛,五公里别跑了,直接十公里吧,你们有劲儿这是好事嘛,小伙子,多练练,总没坏处。”沈燿擎特无辜的笑了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大白和高翔的五官马上紧急集合似的无比痛苦的拧巴在了一起,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应了声是。 沈燿擎告诉他们好好干,他去总队回来了还有事儿得继续告诉他们,说完,才转身走了。 大白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一会儿还有啊!还有啊!这是要玩儿坏他么? 高翔满怀歉意的接受着大白的白眼,一个字都没敢吭,谁让他刚才一个劲儿的问说怎么可能有人骂队长白痴,那人没有被队长一枪爆头么? 白痴? 哦对了。 沈燿擎走了两步之后马上回头,冲大白又笑了一下,大白的脑部雷达迅速的反应了有敌情,所有侦测危险的细胞全部戒备,还没等命令双腿飞奔带着身体撤离呢,只听沈燿擎慢吞吞的飘过来一句:“大白,昨天的事儿如果你记得太清楚,对你造成了困扰的话,过两天我带你去总队找那个小医生打一针,保准你连自己是谁都可以忘掉,这样你就不闹心了哈。” 大白差点儿给他跪下,马上嚎啕的跟在队长后面屁颠屁颠的哀求说:“队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我跟□保证….” “毛主席?毛主席在北京呢!”沈燿擎跳上自己的座驾。 “毛主席在我们心中!”大白怒喊一声。 “大白,十五公里,记住了。”沈燿擎发动了车开走,尾气卷起的烟尘盖了大白满头满脸,呛得他一阵猛咳。 大白石化在当场,恨不得咬舌自尽的时候,沈燿擎把车又倒了回来,摇下车窗冲他温暖又美好的一笑说:“别忘了叫上高翔喔”。 跟着一脚油门,又是一阵沙尘暴。 大白从一片昏黄中重新看到他熟悉的营地时,他们队长已经直奔范大队的办公室去了。 大白回头看了眼追出来的翔子,苦笑。 得了,翔子会切了他的舌头的,就不劳烦自己咬了。 沈大狼,你这个活阎王。 咒你爆胎! 大白恶狠狠的咬着牙。 沈燿擎这边开着车在盘山路上疾驰,窗外的树苗飞也是的往后倒退。他没想别的,一路上脑子里全是那个小医生的模样。 英雄一世,尽毁贼手! 不报此仇,绝不罢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的说~┭┮﹏┭┮发布的时候各种艰辛.... 第4章 渐进的平行线 林栎燃一大早上就被震耳欲聋的手机给搞醒了,原本想好好补一觉再去上班的美好愿望顿时成了泡影。电话是梁岷山打来的,那一直响彻房梁余音入髓的铃声跟拨电话的主人一样,锲而不舍兢兢业业,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终于,林栎燃半闭着眼睛,放弃了装死的念头,气哼哼的喘着粗气,手在床头上来回扫了几扫,这才从床单下面把那个吵死人的玩意儿翻出来,迷迷糊糊的按下通话键。 “吵死了,一大早上的谁啊!”这一嗓子吼得嘹亮干脆,是个人都得让吓得一哆嗦。林栎燃的起床气在整个心内科乃至总医院都是出了名的。 “混小子!就知道你还在睡!几点了,还不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厚重的嗓音,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谁啊!哥哥你别闹了!有事儿您说事儿,我帮您办,我这会儿脑子不转,您行行好就别让我猜了。”林栎燃在床上翻着打滚,含糊的嘟囔着。 “海军少校林栎燃!我命令你给我起床!站起来跟我讲电话!”掷地有声的命令在林栎燃的脑子里立刻打出了道闪电,林栎燃瞬间清醒了。 “是!”林栎燃本能的大声回答,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笔直的站在床垫上,两腿立正,右手差点儿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电话那头的人,饶有兴致的跟他捉迷藏。 林栎燃不用脑子也能猜出来,能这么跟自己闹的首长,也只有他们414医院的梁岷山梁院长了。 “院长,您这么早,干嘛呀,” “刚才还管我叫哥哥呢。” “院长,那不是没醒么。”林栎燃不好意思的咕哝着。 “还知道是我,不错,没白养你。”梁岷山呵呵的笑了笑。 “院长,您说哪儿的话,我生是海军人,死是海军魂,要是连您的声音我都听不出来了,我这还混不混了我。” 林栎燃打小在梁岷山眼皮子下长大,两个人说是有祖孙情分一点也不夸张。梁岷山少将军衔,今年六十刚过,是414医院第一把好刀,林栎燃师承于他,梁式刀法学了个精透,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坐上了住院医师的位置。 当年,他跨专业考军医,梁岷山手把手的从头教起一点点的复习,比自己亲孙子都上心,林栎燃非常敬重这位老师。 “说的好听,你这去成都晃悠了得有小半年了吧,还不打算回来,想玩儿到什么时候。”梁岷山故意装出些不高兴。 林栎燃盘腿坐下,抱着枕头把脑袋搁在上面,闷声闷气的说:“院长,这还不是您逼我去的。我当时死乞白咧的不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您倒好,左一个参观学习右一个调令已下,我连上车都是您给我推上去的,怎么现在来怪我。” “嘿,你这倒打一耙的,我不是为你好啊,你出去多见识见识历练历练,最后咱俩谁受益啊!兄弟单位的先进经验和技术多汲取点儿,你回来也好自己摸索路。”梁岷山乐呵呵的。 “院长,你赶紧让我回去吧,我早想回去了。我这都多长时间没见您了。这么长时间不听您唠叨唠叨,我都觉得,耳朵里的茧子都薄了,不习惯啊~!”林栎燃眯着眼睛还真就揉了揉耳朵。 “死小子!想回来就赶紧的去给人领导打报告去,我这儿已经安排好了位子,磨洋工混日子是不可能了,你回来就得给我干活。”梁岷山听到他想回来也挺高兴,不由得音调也高了几分。 林栎燃跟他没大没小惯了的,私底下嘛,爷孙两个闹闹也不碍事,见外人的时候,能正经就行了。好在这小混蛋一点儿礼数都不差,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干活怕啥,兵不是就拿来用的。哎对了院长,上次给您寄去的川毛峰和蒙顶甘露茶,喝着还行么?” “不错,是好茶。你小子有心。是从你爸那儿偷得还是….” “院长,不说他!”眉头刷的就凑在了一起,林栎燃有些不高兴的打断了梁岷山的话。 梁岷山叹口气,哄孩子似的一叠声说:“行行行,不说他。那你在成都怎么样,老方有没有关照你,我可是打了招呼的。” “院长?!方院长挺照顾我的,几台大手术都带着我上了,锻炼了这几次下来,真的长不少见识不说,手里的活也利索了。”林栎燃自豪的汇报着学习情况。 “那就行,我这关门弟子谁都看着呢,你可不能砸我招牌。” “怎么会~”林栎燃拖长了音,倒显得几分俏皮。 “对了,我听说,昨天送去了一个獒血的狙击手?胸腔中弹擦着心脏过的,是你主的刀,没什么大问题吧。”梁岷山有些担心,这可不是个小手术。林栎燃虽说学艺精湛,做事处理也都稳扎稳打,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独立主刀,再加上病患是个贵无可贵的特种兵,这压力大的可想而知。 “恩,我主刀的,当时电话里跟方院长沟通了治疗方案,他在外地调研呢,方院长点头了我才敢动手的。而且,我开着手机全程跟科室主任通报着情况,每一刀都是大家商量好的。伤员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了,只要不感染,没事儿。”林栎燃不慌不忙的跟恩师细细汇报,听的梁岷山频频点头。他处理问题一向细致,这也是首长们欣赏他愿意教他点儿小灶的原因。 “恩,完成的不错。这类手术,血管一定要注意,不能大意。行了,我这儿查房开始了,你差不多也该起床了,收拾好了去给人打报告,早点儿回来,自己孩子还是自己的家呆着好。”梁岷山一个家字,说的林栎燃鼻尖竟有些发酸,含糊着答应了,挂了电话。 林栎燃是海军大夫,军装是白色的。 他刚来成都的时候,气候风土都不习惯,一袭白衣混在一堆军绿中间当真是扎眼。一个人想要在新环境找到快乐,必须先融入进这个环境,继而找到归属感。因为一些原因,林栎燃对成都充满了排斥跟厌恶,他本能的讨厌军绿色的一切。就像他说的,他不想来,可是他没办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不得不来。 其实他非常明白梁院长的苦心,成都之行除了游历取经之外的另一层深意,他无可奈何,他只能让他的老师失望了。 在成都总院前后呆了五个月,每天的上班打卡下班回家,生活逐渐的规律起来。这间一室一厅的小屋子里,堆满了林栎燃的回忆,从刚分到宿舍的时候,一点点的把它从一个光墙板布置起来,到现在渐渐有了家的样子,窗帘,沙发,小到一个螺丝,都是林栎燃一手从家具市场淘回来的。 这冷不丁突然说要离开了,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因为下班了,没办法回家了。 家。 这是他自己的家。 林栎燃出了会儿神,呆性子上来又愣了半晌,等到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算了,反正也没打算留下来的,早走晚走都是走。大不了在南京,好好的再弄一个家就是了。 这么自我安慰的想着,林栎燃到轻松了不少。开着车先去了趟医院,看了看獒血特种部队的那个秦航,又挨个的查房交代了医嘱,这才往军区驶去。 快到军区大门口的时候,林栎燃降下车速打了方向往左拐,正准备进大院,侧身处迎面冲过来了另一辆迷彩军车,发动机嗡嗡作响带着一屁股的尘土,开的是得得瑟瑟张牙舞爪,一副挡我者死的气势。 林栎燃斜了一眼摇摇头,现在的司机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军区门口也不知道收敛一下。自己懒得下去跟他说道什么,反正来他肯定会为此吃亏,这礼貌规矩迟早有人教他,他也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林栎燃安心的开着自己的车,路过卫兵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车速,好让人家看清楚车牌,谁知道那辆嚣张的悍马完全没有后来者排队的意识,直接一个油门到底,擦着林栎燃的倒后镜直插到了他的前面,从车身右后方一眨眼就蹿到了林栎燃的左前方,吓得林栎燃赶紧一脚刹车踩到底,车身猛的一震,后座上的靠垫还有一些报告文件什么的借着惯性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林栎燃的头重重的砸到挡风玻璃上,脑袋木得半天没缓过来,晕疼晕疼的。 那家伙完全没有停车下来的意思,继续赫赫扬扬的朝里开,车轮荡起的沙尘里一个带着墨镜的脑袋从驾驶车窗里蹿出来,痞痞的笑了一声:“兄弟对不住了,赶时间。” 随即便绝尘而去。 林栎燃满肚子的火憋了个结结实实,一个字儿没爆就又全咽回来了。这一切快的就是几秒钟的事儿,他只来得及看清了那人车牌号的后三位是313,其他的就什么也没看见,而且再也看不见了。 妈的,就这点儿已知信息,连风纪举报都够不上标准的,压根儿你找不到这个人。这个哑巴亏,林栎燃吞了个囫囵。 他越想越气,甩开车门下去又重重的砸上,声色俱厉的问一旁愣住的卫兵说:“这哪儿的车?!哪路神仙?!谁啊这是?!” 卫兵敬了个礼,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看清了是军照,别的也不知道。林栎燃瞪了他一眼,丢下句“形同虚设”,跳上车走了。 晦气,真的晦气,大上午的被人来了这么一出惊魂插队。林栎燃愤愤的。 他的车开走后,门口站岗的两个卫兵长长的出了口气。那个没被林栎燃盘问的显然是个新兵,他问着对面的那个老兵说:“班长,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那是谁的车啊?车牌我都看清了,你肯定也瞅见了。” “生瓜蛋子!能说我干嘛不说!你既然看清了就知道那是谁吧?” 新兵木然的点点头。 “你敢惹啊?!他一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执勤。刚才那少校气的要死,我不告诉他是为他好,不管是吵架打架,他能赢的了车里那个么?到时候出事儿,算起来还不是我们多嘴!一句没看清,省事儿!”老兵有些得意自己的处事经验,眼睛不由的往天上翻了两翻。 新兵恍然大悟,把头点的跟小鸡叨米似的。 沈燿擎一路小跑着冲到范成的办公室门口,略喘了两口气缓一缓,气息很快的就稳下来。他整理了下军容,把风纪扣规规矩矩的扣上后,这才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声“进来”,他小心的推门进去。 走到气派的办公桌前,沈燿擎对着正在低头看文件的男人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没等他开口,范成先挥了挥手,让他自己找地方坐,示意自己看完手里的这点文件再跟他说话。 沈燿擎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两手轻放在腿上,腰杆挺得笔直。站如松坐如钟已经成为他的本能,军人的风貌已经随着血液融进了他的骨头里。 沈燿擎环视着四周,看着这间屋子里挂满的各项锦旗,奖杯,金牌和奖章,心中的骄傲油然而生。这些都是獒血的历代将士们辛勤拼搏,用汗水用鲜血,用过硬的素质和出色的任务完成换来的。这是他们辉煌的过去,也会是他们更加耀眼的未来。 那些荣誉中,有几份是他沈燿擎斩获的,这里有不少的奖项都有他贡献的一份汗水。他能加入獒血,融入獒血,他很激动,到现在都很激动。从一个獒血的战士成长到行动中队长,带着獒血的新一批战斗力冲在保卫祖国的第一线,沈燿擎很自豪。 军人,都有一根压不垮砸不断永远笔挺的脊梁,这是中**人的骄傲。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日复一日的训练和任务,不知不觉间好几年都过去了。想到当初自己还是獒血新兵时候的样子,沈燿擎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了一个弧度。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范成看完了文件,摘下眼镜问道。 “没什么,就,想到我刚来的那一年,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了。”沈燿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哟,你小子也会回忆过去了?!不容易!”范成挖苦着自己的得力干将,啜了口茶“喝水么?” “不了,不渴。” “你刚来那会儿,那个愣头青的样子,憋着口气牛气哄哄什么都学什么都练,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三天我见你三天都带着伤,练的不要命,生怕我让你卷包滚蛋了。你看现在你混得这不挺好的么。”范成也回想到了当年第一次见沈燿擎的样子,他当时就很确定,这个高大精壮精明干练的小伙子将来一定会有一番出息。 “哈哈,那时候,觉得獒血能选我参选,就跟砸了惊雷似的,不敢信。我可知道什么“今年没过,明年再来”都是扯淡,机会就这么一次,我不能错过。”沈燿擎目光炯炯,回答的坚定而又诚恳。 “是啊,一年一次,一个兵一辈子就这么个机会。”感叹过后范成话锋一转,“我听你电话里说的,今年你要招技术特种,是想开了,想通了?” 之前接到沈燿擎电话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今年要招特种技术兵。这事儿他每年都提,沈燿擎年年都推脱过去,说什么也不同意。这冷不丁的突然开窍了,范成想好好的问道问道。 “是啊,想通了,时代在变,我们也得变不是。不然总跟在人家的后面闻臭脚,什么意思。” 沈燿擎说的轻描淡写就跟他昨晚的挣扎不存在似的。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昨天秦航的事儿,你指不定三年五年能不能想通呢。你少在我这儿卖乖了。不揭穿你,你还扮上了。”范成戳了戳沈燿擎的脑袋,点的他咧开嘴笑了。 “这之前不也是考虑实际嘛,咱们这儿这会儿也是新老交替,我真的是分不出时间去弄一批二把操进来练他们啊。锦上添花的事儿,也得我们先把自己门前雪给弄干净了再说您说是不。”沈燿擎痞痞一笑把皮球踢还给了范成,故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眨眨眼耸了耸肩。 范成懒得跟他斗嘴皮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条烟来抽。沈燿擎的半个身子都随着他的动作从椅子上抬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范成撕开包装纸,眸子里闪着精明的亮光。范成瞪了他一眼,他嘿嘿的笑着,炯亮的眼睛无害般的眨巴着,范成摸出一盒中华直接照他脑门就砸过去,沈燿擎一声“谢谢队长”,两手合十瞬间精准无误的把烟抓到手心里,毫不客气的拆开就抽。 “就知道你小子惦记我这点儿东西,什么时候抽上你孝敬的,我就瞑目了。”范成看着这无赖属下美滋滋的样子,不觉低笑了下。 “看看,又给我安罪名不是,上次我从家来的时候,带的几条好烟不都尽数上交给范老财您了么?这又怪起小的不交租子了。”沈燿擎一点儿正行没有。 “你几年前回家的。” “两年前。” “那你这两年不是一根毛都没给我过嘛!你还狡辩什么!”范成声音一高。 “那不是您不给批假!把我当长工使唤。”沈燿擎张口就来,跟他一句一句的说的很是挺顺溜。 范成怔住了,小半天没说话,半晌后开口说:“兄弟,今年,老哥肯定让你走。”说的郑重其事,说的满是歉意。 沈燿擎回过味儿来,明白范成是误会了。听见他这么说,沈燿擎倒是不自在了,咂着嘴皱起眉大大咧咧的说:“哎哟头儿你这是干嘛啊这是,我不就顺口跟你开玩笑呢么,咋还当真了。不回家咋的啊,又不少块肉。当兵吃不了苦,还当什么当。”沈燿擎一着急,东北口音就出来了。 范成看着他哼了声,转回正经话题:“今年打算怎么选,选什么?” “除了往届的参选兵种不变,今年我想选四个医生,四个通讯,两个交通两个电信。”沈燿擎说的很轻松,可范成听完,眉心的川字就皱的清晰无比了。 “你这是让我挑翻七大军区,得罪光所有兄弟单位是吧。你胃口不小啊你。真敢要。”范成唬的直瞪眼,他想到沈燿擎肯定狮子大开口,但没想到,这头狮子不但挑食而且挑的面还这么大。 “队长,反正您得罪的也不少了,不在乎这几个。等獒血实力更上一层楼了,您面儿上不也有光。”沈燿擎翘着二郎腿晃悠着,打定了主意,拖延战术跟范成慢慢磨。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常规兵种的选拔就已经让各区司令员们说我揽山头了,啊?!别的不说,就这年前,追着我屁股后面讨人要债的,让我还人家兵回去的你没见过?就大白,秦航,想抢的都多了去了。我这儿自己的兵还护不过来,还帮你去外面强抢人家的金疙瘩,你这还不是抢,这是卷包会一锅端!你鬼子进村啊你。沈燿擎同志,你这样不好。” 范成苦口婆心,说的诚恳非常,这会儿跟沈燿擎磨嘴皮子总比日后对着各大军区首脑和部门领导们点头哈腰强,前年抢人家心头肉的人情债他还没还清呢。 可沈燿擎不领情不说,根本连丝毫理解的意思都没有,他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盯着范成,瞪大了眼睛问道:“头儿,我没听错吧?!这些年,年年都是你对让我招技术特种的啊,是你让我招的啊!你拍着胸口说,招人的事儿你管,只要我敢练,你兵蛋子整车皮的往我们营地送!怎么这会儿我报告写好,训练安排都布置下去了,你倒赖起账了。你这样才不好吧。” “兔崽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范成已经败下阵来,摇摇头放弃了挣扎。 “头儿,赶紧组织吧,这点儿也够差不多了,咱们今年早开张,抢在猎鹰,长剑他们前面。你看看人家队长,抢的那叫一个不管不顾的。连我的主意都敢打,您还这儿照顾名声呢。”沈燿擎站起身,对着范成又敬了个礼,正色说到:“范队,我们开技术特种第一枪,我想做好,不让您失望,獒血,只能更强。” 范成肃起神色点点头,回了礼,立刻翻出通讯录出来,噼啪的按着拨号。 别人地盘的兵明天抢,自己山头的宝可得先护好。 林栎燃正在跟组织部协调调回南京的问题,各种手续基本都办完了,相关表格填完,照片贴上,就差最后一个章的时候,那位管人事的中校办公室电话响了,他下意识的把拿起的章先放回盒子里,想接完电话再盖。可等电话讲完,话筒放回原位之后,林栎燃等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本军区目前,暂停所有人事调动。请你先回去等通知吧。不好意思。” 林栎燃愣住了,他想,一定是电话里传达了什么新指示。他借着这个当口,问了问这个中校,想打听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校悄悄告诉他,獒血特种大队要选人了,精英保护政策启动,除了尖刀兵之外,好医生和技术员尤其不能调动。 林栎燃叹口气,心想着新兵试训三个月,这个章又不知道得拖几个礼拜才能盖了,哎,等着吧。 拿起自己的资料,整好了放回包里,跟工作人员道了谢后,转身出门。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的是,他这一辈子,再也没能有机会盖成这个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啦啦啦啦 第5章 军区斗法 从人事部出来,林栎燃先是给梁岷山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边儿的调动估计要推迟一两个礼拜,所以,无奈他归心似箭也要客随主便,等着这个獒血选人完毕他才能盖章。 梁岷山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电话里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林栎燃总觉得他想告诉自己点儿什么,可是直到挂了电话,梁岷山也还是什么都没说。估计是想动关系,早点让自己回去吧,林栎燃这么想。 走出办公大楼,林栎燃转着钥匙往自己的座驾走去,抬手看了看表,这会儿还不到午饭时间,去医院晃一圈,病房挨个走一走的时间还是够得。既然现在还不能打道回府直奔南京,那就还是站好最后这班岗,守好自己的心内科室吧。 晃悠到停车场的时候,林栎燃登时就被眼前的这一排排颜色款式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军车给弄懵了。就这一会儿功夫,停车场的军车就已经塞的满满当当,林栎燃的车技到不至于害怕车多蹭着个一个两个的。但是,要想从这么些个“n胞胎”里找到自己的爱车,那还真有点儿难度。 林栎燃叹口气,低着头一个一个的瞅车牌,脖子都快要断了的时候,终于找到了。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大太阳烤的人心里燥燥的,林栎燃不是一个容易出汗的人,这一番折腾下来,现在也是满额头黄豆大小的汗珠,身上跟躺水似的衣服紧紧的粘在身上。他用袖子抿了一下脸,正要从两辆车中间的夹缝挤过去开车门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左手边的那辆车,好像挺熟悉。 退回身来仔细看了看车牌号,后面三位数赫然是“313”。 林栎燃的脸上瞬间就荡起了一丝奸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嘛哈哈。 牌照上残留着些土渣子和泥点子,车后盖上密密的铺着一层黄沙,林栎燃脑子里马上回放出刚才车主人开着这铁家伙张牙舞爪赫赫扬扬的样子。 没错,肯定就是它,没跑! 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 “让你得瑟,让你牛逼。我让你超车,我让你超车。超嘛超嘛,你飞起来才好呢嘛。”林栎燃一边踹着一边在嘴里嘟囔着,“让你这爪子再也转不起来!我看你怎么横!” 他凝视着无辜的轮胎,立刻心生一计。 从车后绕到车前,他拿出随身医务包中的那根疱野猪皮都跟划纸片一样随意的,无比锋利的j11080上弯手术刀,大喇喇的蹲下身去,明亮的眸子里闪着贼贼的笑意,找准螺旋放射底纹最薄的地方手起刀落,唰的一声,就剌开了车左前轮的外胎。 林栎燃下意识的四下里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来,咧着嘴无比坏心眼儿的笑了笑,挑着眉对付内胎。手里的刀仿佛融进了手指里成为了他身体一部分似的,轻划慢勾,林栎燃用的是得心应手。内胎被他贴着最中心的胎壁,在距离划破胎面仅有几个毫米的距离处,均匀细致的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要裂不裂的划伤口此时像极了某个人眯起眼睛时候的那种无辜和嚣张,看的林栎燃仅有的那些犯罪感一扫而光。 他想到了医院里的那个特种兵队长。 也是这样的牛气哄哄,也是这样的威风凛冽,那鼻子挺得下雨的时候肯定要灌进去,一对儿眉毛跟两笔浓墨染就似的英气逼人。那双鹰一样的眼睛里投射的坚定还有霸气,深深的刻进了林栎燃心里。 很少有人的眸子跟他一样明亮澄澈,好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我们的眼睛都会被蒙上一层翳,一层看不见的伪装,它掩饰着我们心里最真最纯的想法,它让人看不懂自己。 可那队长的不是这样,林栎燃很清楚,尽管,他很讨厌他。 “兄弟,怎么了?!车坏了?” 正出神儿呢,身边突然炸雷一样的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林栎燃浑身惊得哆嗦了一下,脑袋拨浪鼓似的左转右转,终于在身后找到了那个跟自己讲话的人。他正靠着他自己的车,歪着头,有些困惑的看着林栎燃。 “兄弟,轮胎坏了?” “没…啊不是,是!是坏了。”林栎燃有些紧张。 作奸犯科的事儿,他可没多少经验。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我帮你看看。”说着那个人走了过来,林栎燃慌忙拦住。 “不用不用,老哥,谢谢你费心,胎上扎了个钉子,我叫了修理工了,他们马上就过来,这怪脏的你也别再沾手了。” 那军官客气的说着没事儿没事儿,扯了下军裤蹲下身来耐心的检查着,待看到车胎上的口子时,他倒吸了一口气,惊讶的张大了嘴,“兄弟,你这口划的挺艺术啊,幸亏你这会儿没开呢,要不你上了车发动了火,我敢说轮子转不了一圈就得崩了。” 奸计被看穿,林栎燃刷的脸就红了,但好在,军官以为车是他自己的,而轮胎是被某个“黑心烂肺”的人扔在路上的钉子划的,跟他林栎燃一点关系也没有。 军官以为林栎燃红彤彤的脸是因为着急急的,马上拍着他的肩说,有急事上老哥的车,我送你走,军医院还是哪儿,你指路就行。 林栎燃哪儿敢跟他走,慌忙推辞了,说叫了修理工了,人一会儿来了找不到车不是事儿,老哥你的好意弟弟心领了,您有事儿就先去忙,我不打紧的。让来让去,那军官看林栎燃真的不想走,便也没有强求,只告诉他车一定不能再开了。 林栎燃送走了这位热心军官,嘴角歪了歪,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人车主不就是超了你个车差点儿撞着你然后你脑袋跟车玻璃“热情”的撞了一下嘛,有什么嘛!林栎燃!你这是打击报复你知不知道!你跟谁学的,老师教你的手术刀就是这么用的么?! 一番自我谴责之后,另一个声音就跳出来说道,他这么蛮横不讲道理,得得瑟瑟横冲直撞的,我给点儿教训是为他好,这以后要是撞了军区首长的车害得他脱了军装,岂不是今天我不仗义?! 一个天使一个恶魔,两个小人儿在林栎燃心里争来斗去谁也不让谁,再加上他玩儿心大起,“教育论”的中心思想就迅速确立为行动纲要,恶魔哥哥将天使弟弟打的烂泥似的根本无力反抗,暗黑的阴光彻底笼罩了他,。 林栎燃依样画葫芦,不一会儿功夫,前后左右四个轮胎,全部,all,开了口。 拍拍手上的土,拿出医疗箱中的消毒液给手术刀做了一个全面而又细致的消毒后,林栎燃左看看右瞅瞅,欣赏着自己的术后产品,想象着一会儿那个骄傲嚣张的司机发动车时四个轮胎突然爆胎的吃瘪样子,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嘻嘻哈哈的半天合不拢嘴。 “捡钱了啊这么开心。”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痞痞的语气搞的林栎燃脑子里迅速的浮现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奸笑出来。那样子,只有那个人可以做到。 转身,回头。 靠!果真是那个特种队长! 白痴少校! 沈燿擎本来也只觉得这人背影有点儿像他仇家小医生,结果这人转过身来,不是林栎燃是谁!怪到人家说冤家路窄。 林栎燃扬着下巴歪着头面对着沈燿擎,可眼睛瞟来瞟去一个正眼也没给。“哟,少校大人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小医生,你来干什么。”沈燿擎把手里攥着的墨镜戴上,这会儿快到正午,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来…..”林栎燃故意拖长了字音,看沈燿擎一副期待下文的表情,马上跟了一句“不告诉你。” 沈燿擎脸色当下就垮了,招牌似的痞子微笑僵死在脸上,眉头刷的凑在一起。 “小医生,你开我的心啊。” “老痞子,我开了怎么样呢。”林栎燃挑衅的冷笑,脑袋换了个方向歪。 “你这是搓火呢?”沈燿擎三分假七分真的威胁道。 “搓你估计只能搓出灰来吧,看你那脖子黑的,你就洗三的时候洗了澡吧。特种兵水费补贴这么少的话,我借给你啊。”笑话,林栎燃的嘴皮子也不是盖的。 “你他妈!”沈燿擎咬着牙。 “我昨天不是说了么?你想你妈你老告诉我干毛线玩意儿!打电话给她才是正经主意。” 沈燿擎被他拱火拱的恼羞成怒,下意识的就去摸腰上的枪匣,他这会儿就想一枪打碎这家伙那一嘴讨人厌的银牙,别的什么都不想。 “哟,特种队长又准备掏枪打我啊。”林栎燃的小虎牙尖尖的闪着光,跟恶魔一模一样,“这次再崩不了我,有点儿说不过去哈。您这都第二次上膛上保险了。目标打击力度不要太差。” “别找死。”沈燿擎气是气,可脑子一点儿不糊涂。他们俩这会儿站在军区大院的地界上,四面八风人来人往的,别说开枪了,就算动手打架都会挨处分。要是真想治这小王八蛋,一会儿悄悄跟着他的车出门,找一块荒地直接跳上他的车,把他打得三天下不了床,那才解气,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安全效率无污染。 林栎燃颇不以为意的吐吐舌头,幼稚的挑动着眉毛眼睛:“就找死了,你开枪啊。你要真能开枪,我愿意把我的抚恤金都给你买洗澡票!你看你黑的!” 沈燿擎差点儿让他气笑出来。这什么逻辑这是!亏他怎么想的! “小医生,你说你一个海军,来我们陆军基地凑什么凑,赶紧收拾铺盖滚蛋。”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沈燿擎只求这个小少校迅速从眼前消失。 可是他的眼睛却跟动作背道而驰,死死的盯着林栎燃的那张脸,浓眉毛大眼睛,小而挺立的满是英气的鼻子…..几句话下来,他把林栎燃的脸来回瞅了好几遍,那一脸气哼哼的样子倒挺好玩儿的。沈燿擎顿时使坏的想,这家伙要是哭起来,不知道什么样子啊。 林栎燃好脾气也消失殆尽,梗着脖子回道说:“是要走,我一分钟都不想多留,尤其是看见你这样的老痞子在陆军里混着。” “那请便。我就不留您吃午饭了。” 沈燿擎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哎不知道这家伙吃饭的时候是狼吞虎咽还是细嚼慢咽的呢,好像每一种都挺符合他的个性,这兔崽子第一次见得时候那厉害的恨不得活吃了自己,这会儿又活脱一个小无赖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面。 要不约这小子一起吃个饭看看?反正自己也算地头蛇,不怕他不答应。到时候饭菜都整成这家伙不爱吃的,饿死他。 沈燿擎不知不觉的,对这小医生的好奇心越来越浓。 “好的,那,再也不见了,别费心保持联络。当然也别时不时的就从人身后飘出来,这白天还好,晚上我还真担心你这黑的我看不见你。”林栎燃美好而灿烂的冲沈燿擎笑了笑,无比礼貌大方的挥了挥手跳上自己的车。 沈燿擎眯着眼睛,跟头炸毛的狼似的浑身弥漫着寒意,双拳紧紧的攥着,骨节白的透亮。这小子先后用了两个比喻两个借代一个夸张一个反问去讽刺他黑。他忍不了了。 他的车上擒拿全军第一,别说这会儿林栎燃只是慢车速的倒车,就算是正常行驶或者是超速行驶,他也能一跃而上两秒钟把这个司机拧掉脑袋干掉。沈燿擎抓了抓头发,磨着牙看着林栎燃这小白脸把车挂回前进挡,自己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干站在车道上。 林栎燃瞅着这黑狼肯定是不会给自己让路了,眼皮一翻,再次挂了倒档。想让我求你让路,休想,爷宁愿倒出去也不会给你低头。 沈燿擎听见连续两次挂档的声儿,头猛的一抬,心下了然,招牌笑容再次挂上。 这小子观察能力不错嘛,咱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但是已经棋逢对手暗藏汹涌的过了一招了。算了,看在这小医生还有几分灵气儿的份儿上,沈哥哥我就让你一次,大陆军的风度嘛,海军小朋友是客,主人的姿态咱还是要摆一摆的。 “小医生,别倒了,赌什么气啊,我这儿找钥匙呢,不是故意挡你的路,你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把人都想的这么坏。” 嘿,这倒打一耙的!我小心眼儿?!你这站在路当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还叫不是故意挡路?!这人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自己不能吃亏,让个路也得把大帽子扣给别人。 林栎燃特无辜的眨眨眼睛,长睫毛跟两把刷子似的扫上扫下,“老痞子,我这儿只是打了个喷嚏,档位跟着手劲儿跑了而已。我没你那么聪明,能想到这么好的方法对付那不让路的那什么,是吧。” 大爷的!这家伙又拐着弯儿来!!!说老子是狗! 他说老子是老痞子还不够!说老子心眼儿多还不够!他还说老子是狗!还让老子自己悟!悟不出来就更是狗了! 沈燿擎面色上波澜不惊,内心深处早已经是汹涌澎湃山崩地裂。他真想戳烂他的轮胎,让他的这四个轱辘同时炸开,整个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解气!这!才!解!气! 呼!好男,不跟小白脸斗! 哥哥让你! “小医生,让哥哥上车给你让路啊。”沈燿擎说着,钥匙旋开了“313”的车门。 林栎燃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呆了半晌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这车,他的?! 冤家路窄啊! 林栎燃咂咂嘴,看着沈燿擎发动引擎,回过头来等着自己把车开走好给他倒车誊位置。林栎燃心里瞬间跳起了一支东北大秧歌,红绸子跟着脑海里的欢乐颂尽情的舞动,那畅快的,那爽的,怎一个得瑟了得。 如果说刚才“作案”完毕的时候他还有一丝愧疚和不忍在的话,那么现在,这些犯罪感全随着他眸子里倒映的沈燿擎晃来晃去的无赖样子,顷刻间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嘛。 林栎燃准备撤离现场,临走前他开心的冲沈燿擎挥挥手,然后特别好心的跟他说,人吧,不能太霸道,你看螃蟹他妈是横着走的吧,你看,让煮了吃掉了吧。 不能这么来。不带你这么玩儿的哥哥。 沈燿擎看着林栎燃突然阴转晴的脸,听着他云天雾地的告别辞,有点儿懵。 这小医生,脑子咋还有点儿不好使,一生气容易坏还咋的。 沈燿擎摇摇头,没工夫跟他瞎闹了。一会儿还要赶回队里,抓紧时间把范成刚刚给自己的初选名单筛出来,这马上要开始抢人大计了,他一秒钟恨不得都掰成两半过。 沈燿擎威风凛凛的挂上倒档,军靴刚碰上油门车动的还不到一寸地儿,突然间噼里啪啦嘭的连环巨响就炸在他的耳边。短暂的失聪里,他的车,瞬间矮了一截子。 沈燿擎不能接受这种突然自己如坐电梯一般矮下去的事实,整个人呆住了。 旁边蹿出一串明显是幸灾乐祸的马上就要喘不上来气的哇哈哈哈哈的大笑声他也没工夫搭理了。 地陷?这是沈燿擎第一反应,可他马上就否决了。地陷还能跟放气似的,有空气爆破声啊?!扯! 等会儿,爆破? 没….没这么背吧。 沈燿擎试着又点了点油门,果然,胎圈摩擦沥青路的叽叽呱呱的声音就结结实实挠上了他的心尖儿,烦的他是够够的。 爆胎了妈的! 沈燿擎甩开车门跳下去,眼前的这一幕,让他着实的想讲脏话。他的座驾,四个轮胎,无一例外的全部大开口的崩开,胎圈直接接触地面,整个车跟断了爪子的豹子似的,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燿擎的大脑,当机了。 大量的待处理的信息堵在他的神经中枢,他的脑部处理区现在卡屏了,断帧了,不动了。 不过特种兵就是特种兵,应急恢复还是相当迅速的,有用信息过滤无用信息删除,马上,他的脑子又开始高速运转了。 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翻轮胎破口之后,沈燿擎额上的青筋清晰的爆着。 这他妈是有人报复啊! 不是报复谁会闲了没事儿拿刀片一个一个轮胎划过去,而且划的这么有手感划的这么精细,这根本就是算准了开车才要爆胎!这刀功!不是报复行么!一般人行么! 等,等等。 刀功? 划的精致而有手感? 刚才他看见小医生的时候,那家伙正往盒子装一把手术刀。 妹妹的!小医生你敢坑老子!!! 老子的驴子就让你这么着卸了爪子了!你够狠! 沈燿擎气的七窍生烟,三魂丢了七魄。 胸腔剧烈的起伏,沈燿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里那份义愤填膺和永不罢休的仇视,结结实实的全都砸在了脑海里林栎燃那张俊朗的小脸上。 小医生,再见的时候,我会直接把你轮胎卸掉。 然后。 打哭你 说道做到。 打!哭!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第62章 从打电话给工兵营营长,到战士们扛着工具箱到现场,从一个一个轮胎拆下来,到一个一个宣布补胎成本比买一个都贵,从一个一个看他们离开,到一个一个抬了新轮胎来,从一个一个惊讶“哎呀刀口划的真齐整”,到最后一个一个缩着肩膀低着头免得再让沈燿擎踹一脚的换上,沈燿擎的脸一分钟比一分钟黑,黑的就跟山沟里关了灯之后,什么都看不见的那种黑。 乌云压顶,末日侵袭。阿弥陀佛,自求多福。 这是工兵营营长最后修理完毕后给自己在獒血大队的弟弟发的短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整个修车的过程中沈燿擎一个字都没讲,他就叼着根烟抱着双臂,靠在一根粗壮的电线杆上,眯起眼睛,跟盯着一块猎物似的,充满了愤怒和肃杀。烟早就灭了,也不知道他是没发现还是懒得动,就那么叼着过滤嘴,喀拉喀拉的磨着牙,像要撕碎谁的骨头一样,看的身边路过的人谁也没这个胆量跟他打招呼。 川端康成说,所有的邂逅不一定美丽。 这是实话啊,这是大实话啊!这倭国佬总结的真好啊! 跟林栎燃这邂逅从一开始就是个恐怖片啊!最差也是个惊悚悬疑啊!这叫邂逅么?不!这根本就是撞鬼!就是冤家聚头!那种电视里演的三月春风似剪刀,人间四月芳菲尽,那才是邂逅,那才有青春的味道和扑面而来的小清新!他林栎燃够得上么?!够得上么?!他简直就是一贴c4啊!就是一塑胶炸药啊! 你看着这小人儿挺清亮的是吧,挺无害的是吧,斗个嘴皮子牙尖嘴利的,小脑袋一抬一抬的跟你杠。可他心眼儿也太损了哇!太损了哇!他沈燿擎损的缺德带冒烟的全军区都知道他损,可就连沈燿擎都不做这种事儿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损。 真他妈缺德! 沈燿擎越想越气气的浑身发抖,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去找林栎燃打一架吧。他那小身板儿,小骨头架子,沈燿擎吹口气儿他都能折了。一会儿玩坏了,你说你怎么跟人医院还回去? “院长,挺不好意思的哈,你手下扎了我四个轱辘,我把人四肢玩儿坏了,这家伙哎妈呀瘫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一不小心就折了你看这。” 能这么干?人院长听完估计二话不说拿着一针安乐剂就能冲出来给他实行安乐死了吧!保守估计这得追他两条街不完事儿。 完了,东北腔出来了。这家伙,真急了。 报复,我得报复,这让一兵蛋子欺负的吃瘪,这传出去,还混不混了!还在道上玩儿不玩儿了!呃…不是道上,是队里! 大白要是敢看见今天这一幕,能笑哭出来,绝对能!不行,他沈燿擎不能就这么吃亏,他要报复。他要让林栎燃这小子哭着求饶,哭着求他沈大队长放过他,他不敢了他臣服,最好跪着唱征服!唱崇拜! 可是,怎么干呢?怎么把人弄来呢?绑架这违反法律的就甭想了,有什么招儿能让这小子乖乖的自己送上门?想想想想,他要好好想想,他一个大夫,能怎么办… 哎?大夫?!对了!!林栎燃这厮是个大夫!獒血这回不是要招军医么!把这小子弄来,训上三个月,玩儿够了就踹他回原单位,素质报告上他沈燿擎还可以漂漂亮亮的写几笔这家伙体能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不合格拖后腿没坚持没担当。哎呀爽!发自内心的由内而外的爽! 什么,你说林栎燃怎么着都是个兵,体能应该不会差? 扯淡! 他沈燿擎阅人无数,这几年选兵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能不能练,练了能不能好。林栎燃这种站台子拿刀子,恨不得几个月都不跑跑动动的,五公里能不能跑完都是一关,更别提他时间合格,再弄点儿负重了。 到时候,嘿嘿,你来了獒血我就让你再也傲不起来!二十五公里负重我跑哭你!十公里武装泅渡我游瘫你!七天六夜的野外生存我找各种丑了吧唧的虫蛇鼠蚁我吓傻你!只要你来,我就有办法出气。 我等着你! 我折腾哭你! 沈燿擎理清思路后,顿时觉得耳聪目明神清气爽,胸口的气儿彻底顺了过来。他这会儿心花怒放的,就看着工兵连战士弄扳手拧螺丝的那畏畏缩缩呆头呆脑的样子都觉得无比可爱。 工兵营张哆哆嗦嗦的跟他汇报车修好了能开了的时候,他非常灿烂的冲他笑了下,整齐干净的牙齿露了个精光,面容和煦的仿佛远处的夕阳,暖暖的但不发烫,亮亮的但不刺眼。工兵营张瞅着这个黑脸煞神一瞬间变身了阳光青年,顿时膀胱就有点儿松,该说的情况说完之后一溜烟就跑去找厕所了。 看给人孩子吓得。 沈燿擎等了半下午,车总算搞定,跳上去之后,挂档踩油门,一切又重新回到正常轨道,他莫名的竟然有些开心,想到林栎燃穿着作训服浑身汗湿哒哒的跟他说队长你绕了我吧的样子,他就浑身有劲儿。 倒完车回好档位,轮胎没再有任何情况,沈燿擎松了口气。妈的刚才的爆胎事件真的还搞出来阴影了,他赌气似的屁股猛的抬起然后又重重的砸下去,颠地车身一震一震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再划啊,划啊!看吧!不爆了吧!气死你!小医生我气死你!” 范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沈燿擎窗边,看着爱将这么古怪的玩儿跳跳椅,他凑上前问了句:“新科目?”看沈燿擎的大黑脸立刻变成了黑红色,料想也问不出什么了,他赞美了句“挺特别”就走了。 沈燿擎囧的恨不得把自己抹脖子了,当下,就也把这笔账算在了林栎燃头上,不是这小子,自己也不会出丑! 咬着牙,脑海里想着日后报复的画面,一脚油门踩到底,嗡的一声悍马就窜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身后,是一片扬起的沙尘。 回到医院后,林栎燃一直忍不住笑,一会儿一个嘻嘻一会儿一个哈哈,搞的神经科的赵主任头都大了,一脸关切的问要不要去他那儿坐坐,好好聊聊。同屋的副主任医师,中校李和平试着打听了一下午也没问出来,这孩子究竟今天受啥刺激了。 查完房,午饭点儿已经过了,林栎燃早已习惯这种四脚朝天没日没夜的忙法,没吃上午饭,他也没多奇怪。回到办公室,给许辰阳发了个短信,不一会儿就见到许辰阳端着两个满满当当的饭盒上来了。 “快吃!叫的外卖,防止别人说我们生活**我还专门用饭盒打的。刚上楼的时候,耳鼻喉新来的那小齐,就组织部长的小女儿,跟着我屁股后面问了半天,到底食堂哪个窗口卖,怎么她找不到。”许辰阳把林栎燃饭盒里的葱挑到自己碗里,把他爱吃的糖醋里脊又夹了几块过去,这才开始吃饭。 “食堂门儿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你让我去找我也找不到。”林栎燃埋头扒饭,头也不抬的说。 “是啊,不然怎么管你叫三少爷呢。” 没等许辰阳说完,林栎燃一巴掌就呼到了人脑袋上。“什么三少爷!少提没意思的啊,我看你一上午手术还是不累,有能量的话,你继续去手术台上发光发热去。” “得得得,惹不起。哎我说,你今天怎么了,这一会儿一笑的,抽着了?” “没,上午去军区了,搞调动手续。” “你要走?”许辰阳放下了筷子。 “恩,梁院让我回去。我在成都这也呆了小半年了,关系什么的也都还在南京,迟早要回去的。”林栎燃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许辰阳,语气带着几分后怕的说:“趁能走,赶紧走啊,不然,后悔的时候可糟了。” “那,还回来么?什么时候走?”许辰阳的声音有点儿抖。 “不知道呢。” “不知道回来还是不知道走?”许辰阳探着身子向前挪了几步。 “都不知道。” “哎你不是去办调动了么,怎么,没批?”许辰阳声音猛的一亮,好像突然很高兴似的。 “没批。等通知呢。”林栎燃有些沮丧。 “通知什么啊,你本来就是借调学习,卡着你不让走,为什么?” “那天我们抢救的特种兵还记得么?” “恩,知道,秦航嘛。” “他们獒血大队要招人了,成都军区的尖兵医生技术员,全部停止一切人事手续,等着人队长来挑苗子。”林栎燃说起来这个,有些气闷。哼,他沈燿擎有什么了不起的,老痞子一个,还挑尖兵,要是我,我才不去。 “哦,这样啊。”许辰阳继续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林栎燃说:“以前也不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地方保护主义啊,今年怎么了。” “谁知道闹什么幺蛾子,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就是了。”林栎燃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嘴里的那块咕咾肉咽下去,瞪着许辰阳,眸子里有些紧张和慌乱:“跟我们没关系吧?” “不,…不会吧”林栎燃这么一问,许辰阳也懵了。以前没听说过招医生的,今年怎么到处都透着点儿邪性。 带着点儿自我安慰的成分,也带着点儿稳定林栎燃的意味,许辰阳故作老练的拍拍他的肩,满不在乎的说:“怎么挑也挑不到咱们的,医务兵那么多,尖子也不是没有,他们干嘛跟总区医院杠上抢大夫。咱走了,医院的空位谁来填?特种兵选拔可不是一次就几个人,好家伙,那呼呼啦啦几百人的大海选,挑走咱们半个院去试训,医院干脆都关门好了。每个危重病人人手一本圣经和佛经,突发紧急状况呼吸困难或者生命迹象垂危的时候,靠着祈祷活命吧阿门。” 林栎燃扑哧一声笑了,几粒米饭喷到桌子上。许辰阳戳了戳他脑袋,拿纸巾擦了,接着最开始的话题,问他今天笑什么。 林栎燃一听这个,立马嘻嘻哈哈起来,笑的眼睛眯成了两道弯,跟个花猫似的,腮旁的梨涡都露出来了。后来许辰阳威胁说,不说清楚不给饭吃,他才一边笑着,一边把上午事儿说了。 许辰阳听到沈燿擎随着车身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把汽车当电梯坐然后慢慢矮下去的时候,也绷不出哈哈大笑起来。 林栎燃早就笑的蜷成了一团,倒在身后的检查床上。 许辰阳笑够了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儿,他马上开口问道说:“你不是开车走了么?你怎么看到他车爆胎然后沉下去的!别告诉我…..” 许辰阳心下已经有了答案,洞穿了林栎燃的诡计之后,他揶揄的嘲笑着他。 就凭他对林栎燃的认识,这厮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我怎么可能走!他都上车了我怎么能走呢!我把车当时掉了个头,卡在我们车位的前面一排,刚刚露一个头出去,正好看见他的驾驶位。哎哟你是没看见,他那张脸臭的哟,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许辰阳看着林栎燃又要爆笑,马上捏了捏他的脸:“小坏蛋” “其实,我觉得他能知道是我。因为当时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了。”林栎燃挠挠头,绷着嘴一副搞砸了计划,很委屈的样子。 “得了吧!别卖乖了!人要是知道是你了,你还能在这儿坐着跟我打牙嗑?早就把你拖回去特种兵测试一套整上了。”许辰阳摇摇头,这林栎燃怎么就长不大呢?从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这么嘻嘻哈哈,长了张娃娃脸,笑起来马上就让人觉得大孩子似的。就算现在当兵了工作了,也丝毫不见成熟的样子。 “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估计也就是说我那声笑了。不过,真的,太带劲儿了你是没看到….” 林栎燃正说的起劲,突然办公室门开了,李副主任走进来跟他说,方院长让他去办公室,有点儿事儿跟他讲。 林栎燃笑不出来了。一旁的许辰阳跟李副主任套近乎想问问这院长召见所为何事,无奈,李副主任向来口风很紧,一点破绽都不露。最后,许辰阳只得失意而归。 “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栎燃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就露一个后脑勺出来。许辰阳安慰着他,揉着他黑亮的碎发。 “肯定是告状来的,院长会拆了我的。”林栎燃沮丧的咕哝着。 早知道就不那么恶作剧了。当时也就是一时兴起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割轮胎的时候一想到沈燿擎,顿时就恶向胆边生了。 “院长不会拆了你,那个什么队长可搞不好会。不过,不一定是这事儿啦,你这儿担惊受怕的也没用啊。”许辰阳到底比林栎燃大了两岁出来,说话办事儿都稳重些,看事情也更全面。 “你没听副主任说啊,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搞不好,今后的苦难就来了””林栎燃磨磨蹭蹭的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往院长办公室走。 到了门口,心里准备了好久也没敢推门。后来,看了看表,当门神当了快半小时了。担心院长着急,火估计更大,他心一横眼一闭,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喊了声“报告”。 话音刚落,方院长的“请进”就蹿出了门外。 林栎燃揉了揉脸,整了整军容,推门而入。 屋子里,好像不止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突然觉得4500字好少啊.... 第7章 我叫林栎燃 “来了,坐。” 方良挥挥手,招呼着林栎燃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回头朝身旁的那个上尉示意,让他先走。 房门重新关上,方良递给林栎燃一杯水,林栎燃慌忙起身接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贸然的开口,就等着方良说话。 “小林子,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有些话,我想跟你说道说道。”方良一上来就把工作关系抛开到一边,坐上了亲友长辈的位置,林栎燃立刻成了小辈儿,一会儿不管说道什么话题,他都没有反驳置喙的资格。 开口就封了林栎燃的喉,真不愧是老江湖。 林栎燃倒是迷糊了,不知道这接下来到底是生活问题还是工作问题,心里一点儿谱也没有。 “院长,您说。”林栎燃生硬的扯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你到我这儿来,是谁安排的,谁调动的,我想你很清楚。”方良冲他笑笑。 “是,院长。” “那么,那位领导想让你留在成都,留在陆军,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林栎燃面无表情。 “现在,獒血大队招兵的文件已经下来,咱们院也要有医生参选,有名额这本身就是一个光荣,我,作为你的叔叔,作为你的院长,我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入选獒血培训队,而且最终留下来。靠你的个人素质,我想这不是难事。”方良终于明确了谈话目的,他低头啜了口茶,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林栎燃,目光片刻也没有挪动。 林栎燃听完他的真实意图后反倒松了口气,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抿了抿嘴,腰板挺得跟青松一样直:“院长,我想,我当时调过来的时候,没有选择把组织关系和档案手续调入陆军,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我的选择。作为我的领导,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赏识,并且感谢您对我的职业规划推荐,我保证我会认真考虑,慎重决定。但是作为我的叔叔,我想跟您说的是,我不喜欢这座城市,我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只要有一丝办法我都不想留下来,这是完全不用思考的。” “小林子,这么些年了,我认为你父亲他…”方良深呼吸,试图用长辈的和蔼去说动林栎燃,但是,很明显,事与愿违。因为林栎燃跟以前千百次一样,一旦提及此类话题,马上会筑起所有的防护,以一贯的不容置喙的口吻,斩钉截铁的表达他的愤怒。 “他,不是,我父亲。”林栎燃一字一顿,唇边虽然挂着笑,可眼睛里透射的光却冷得让人生寒。 “林栎燃,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方良见软的不成,准备来硬的。但是他心里也有个八□九,知道硬的估计更不顶用。刚才占着长辈的位置他还能压着林栎燃,让他顾着情谊。现在换回到领导的位置,那么他处理下属的家事,就没那么占理。 “院长,他对我是不是过分,对我的母亲是不是过分,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如果您今天是来谈家事的,那么,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我家只有我一个人,我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部队宿舍,而且,它即将因为我调动回南京,而重新变成别人的落脚点。其他人,怎么样,怎么想,跟我没有关系。”果然,林栎燃寸步不让,把方良的路彻底封死。 在这个问题上,他从来不容许任何人踏足一步,方良再清楚不过。林栎燃这些年无论上学工作,他一直在向所有人表明,他就是他自己,他的家只有他一个人。这份绝决和倔强,让人看着心疼。 “刚才獒血大队的特种兵招募,你根本就是拒绝,林栎燃,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大了,还是会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而耿耿于怀,非要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折磨自己,折磨别人,真的你能幸福么?”既然打开了天窗,那方良索性就说亮话,他除了神经内科是专家之外,心理干预也是行家。 林栎燃的心病由于他自己一直排斥从来没有纾解一丝一毫,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沉淀岁月的流逝,愈加的严重。把话说开,也许会好些。 “院长,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我有我的爱人,我们相爱,我们彼此相信。我有我赖以生存的工作,我可以用我的手,用我的知识去挽救他人的生命,重塑他们的幸福。过去的事情,我并非是耿耿于怀,这个词有些严重,因为我不会把时间用在回忆上面,它们不配占据我的时间,分掉我的精力。那些历史曾经,是我今天生活的起点,没有人会忘本,但是没有人会活在过去。我想,那位领导,”林栎燃轻蔑的叹口气,“好吧,自称是我父亲的人,他一定跟您说了些什么,不然您今天不会找我。” “我请您转告他,请他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参与我的生命,他没这个资格,我也没这个位置给他。我外公是空军,他是陆军,我选择的洽洽是海军。如果他连这个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请他上交辞职报告吧,他需要让贤了。”说完,林栎燃起身,立正站好给方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就往门外走。 拉开门把手的时候,方良低声说了句:“小林子,他没有找我,这些话都是我自己想跟你说的。” 林栎燃回头,冲他笑了笑,“方叔叔,谢谢您。” “獒血选兵,所有医生参选,你也一样。虽说是双向选择,可首先是我们被选择。” “恩,我明白了。” “小林子,你为什么当兵?”方良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林栎燃愣住了。方良见他没开口便冲他扬扬手,示意放他走。 谁知林栎燃却突然正过身来,带着他耀眼的坚定骄傲,用自信满满的神情,掷地有声的回答道:“因为我想守卫别人的幸福。”说完,他咧开嘴笑了,笑容干净爽朗,犹如秋日里蓬勃昂扬的向日葵。 方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还是孩子啊。”方良感叹。 等林栎燃回到自己的诊室,饭菜早就凉透气了,他胡乱的扒完饭,没有剩下一粒米。许辰阳留下了一张字条,清楚的告诉他哪里有微波炉,如果加热要选择什么温度要转多少时间。最后落款是告诉他,晚上一起吃饭,他已经订好了位置。 林栎燃看见那密密麻麻但又工工整整的字迹,扑哧一声笑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这家伙,估计以为自己挨熊了,用爱心晚餐来弥补他受伤的小心肝哟。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嘛。 林栎燃把饭盒和筷子收拾好,又把小床桌收起来,去门诊楼坐诊。路上,他低头按了半天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发出去。很快,滴滴的回信声就响起,林栎燃按下读取键,看着屏幕上的字,眼眶有些发红。 “老婆大人不难过,为夫个子高,天塌了我扛着呢。等我学习完毕就去找你,不跟他们玩儿了,咱们回家。” “傻样。”林栎燃咕哝着,脸上的幸福却是遮也遮不住。 与此同时,沈燿擎这边正在獒血里忙活着各处看记录翻资料,忙的是焦头烂额。 范成给他的优秀士兵概况,足足几百兆文档。偌大的一个军区,尖子无数,怎样在最短的时间里优中选优好上加好,一下子从技术活变成了一个体力活。 沈燿擎发动了自己的铁杆苦力,高翔,大白,屈阳,刘霖一个不差统统上阵,大家在海一样宽阔,山一样高耸的打印纸中间,一张张的对比参阅,一个人一个人的过。看的个个眼睛都跟兔子似的,通红通红。 大白负责把未通过初审的人员信息送进碎纸机,按理说是个最清闲的活吧,可他一趟趟的出去倒纸屑,一张张的伸手拿资料然后再丢进机器,半天下来,胳膊也撑不住要断。 这会儿又一批落选者档案丢到了他的面前,那一张张一层层的打印纸惹得大白条件反射的胳膊开始抽搐,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我说队长,咱们为什么不能用excel这种高科技高效率产品,把这些兵蛋子的训练成绩和各项情况做个有序整理,咱们从上到下一个一个在电脑上看,多方便,多低碳。你看这纸堆得,快把咱哥几个都埋了,就我这一下午倒得纸都能凑好几棵树了。这不科学。” “行了吧你,你就只是动动手,往外面丢丢垃圾,这么清闲你还不知足。我们这儿一张张的看,在脑子里一个一个对比筛选的,脑壳都快炸了,我们还没说话,你到先抱怨了。”高翔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仍旧一行行从上到下一字不落的扫着这名258团侦讯连中尉的训练成绩。 “就是就是,大白你快别说话了,我本来就烦,你这嘟嘟囔囔的搞的跟念经似的,你当心哥哥一会儿一个锁喉,直接让你投胎去,一切从新来过。”刘霖也跟高翔似的,聊天归聊天,手上的活一点儿没落,这会儿已经拿起下一份档案报告开始研究了。 沈燿擎此刻正叼着根烟,坐在老板椅里大爷似的把脚搁在办公桌上,完全无视手下们忙得四脚朝天,自己仍旧是优哉游哉的在电脑上玩儿扫雷。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打趣儿,手一抖,点错了鼠标左右键,本来要标记雷区的方块一下子点了打开,得,雷炸了,game over。 沈燿擎眉头一锁,黑着脸就熊过去:“活干完了就聊?!赶紧的麻利着,一个一个老爷们儿干活弄得比娘们儿还墨迹,这一下午过去了才给我送来这么几份能看的,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哎哟队长,你这不讲理的功夫简直了!那是我们不给你送资料么?你把门槛设的那么高,成绩标准卡的死死的,一个不过就不要,能合格的我们都给你送过去了。你自己苛刻还要把责任推我们身上,无良啊。”高翔无比委屈的哀嚎。 “什么高标准高门槛的,那标准还算高么?你们的训练成绩都高出这个合格线不少了吧。我已经适当的降低要求了,怎么还有那么多混饭吃的连最基本的要求都不过关。怎么评上优秀士兵的我就稀罕了。”沈燿擎也没心情玩儿游戏了,索性转过脸跟兄弟们唠嗑。反正他也不用动手找,动动嘴皮子也不费劲,正好也打发无聊了。 “您要求是不高。可是队长,人家训练的科目包括强度跟咱们能比么?你这就好比让一跳高五米就能拿冠军的人去参加是个人最低成绩就八米的比赛,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大白最清闲了,话头马上接上。 “我没有限制他必须有跳过八米的成绩,我只是要求他有这个能力,能通过我们的训练达到我的要求。这也算苛刻的话,我建议你们几个干脆去文工团扛大旗吧。” “哎哎哎队长,队长你看这个人,22岁就少校啊,这他妈太不公平了吧,年纪轻轻就这么高起点,我们混了半辈子的这是要抹脖子么?”高翔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着,手中晃悠着一份履历表。 他这一嗓子吆喝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就连沈燿擎都把腿从桌子上拿了下来,坐正了身子眼睛眯起来,一副兴致盎然的表情一叠声的让高翔念念这人情况。 “恩,他是双学位学士,一个交通运输专业一个电子信息技术专业,都是国防科技大毕业。然后硕士修的是医学,组织器官医疗学硕士。党员,今年22岁,入伍的时候分配在南京军区,组织关系在414医院,也就是南京军区总医院,导师是院长梁岷山。哟呵,来头不小嘛。” 沈燿擎越听越楞,眼睛也越瞪越大,这番简介听完之后,他跟发现宝贝似的让高翔赶紧继续往下说,旁边的屈阳大白也嚷嚷着赶紧赶紧。 高翔继续往下念道:“目前是心内科的住院医师,参与过多项繁杂手术,是去年大军区“好刀子”比赛的亚军,硕士论文,学士论文,全部在军内重要刊物发表,是战地实习优等兵。我的天呀,这家伙是人么?这专业跨的够广的。” “找出他的大学档案,继续。”沈燿擎命令到。 “是,队长。大学的….大学的…恩,在这儿。”高翔抽出来那份盖着国防科技大红章的纸,继续读到:“交通运输优秀毕业生,电子信息技术优秀毕业生,无线电模拟战特等奖,高频通话屏蔽侦测以及反屏蔽反侦测用时最短记录保持者,建立模拟防导弹系统“攻不可破”,道路规划设计最优方案….哎呀队长,这好几页呢,念完我就死了。“ “这人可以啊,这要是不告诉我他22岁,我指定以为他得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了。这么老道的电信水平,还保持着最短时间记录,这全是一小破孩儿完成的!汗颜啊,惭愧啊!队长我不干了!我受打击了!”刘霖哀嚎着扔了手里的档案。他是獒血里最拔尖的通讯兵,以往的电子干扰无线电通话全是由他负责。 沈燿擎挂着春风一样温暖的笑容,嘴咧得大大的。这种瞅见金子而且这金子还是自己的满足感,真的是溢于言表啊!沈燿擎咂咂嘴,猛吸了一口烟,带着自豪和骄傲,跟作报告似的得意洋洋的说:“你看看人家,你看看,这年纪轻轻的就有一番成就了。你们这每天吆五喝六的,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让你们挑个档案还嘟嘟囔囔不情不愿。这回长见识了吧,开眼界了吧!还守着老本儿晃悠,我看你们离被扫地出门不远了。” 沈燿擎正教训的头头是道,一直沉稳内向不怎么说话的屈阳突然冒了句话出来,怯生生的语气,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队长,这人的1000米跑,是不合格。” “什么?”沈燿擎眼珠差点儿蹦出来。 “就,他1000米跑的成绩,距离最低合格线,差了一分十五秒。而且,大学四年年年如此。新兵三个月试训时,全部体能测试都是合格和不合格,连个良好都没有。就算是合格的,也是刚刚超过标准一点点。”屈阳一般不说话,这一开口,就立马打碎了他家队长此刻心中洋溢着的粉红泡泡,刚才天降鬼才的欣喜气氛一扫而光。 “哎哎哎,真的哎,你看你看,引体向上只能做一个,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白凑过去一把抢过成绩单来看,马上就被那惨不忍睹的数据逗得眉开眼笑。 “总结一下,这就是一个能力卓越,体能残废的小少校。”高翔言简意赅。 沈燿擎皱起了眉头,这有点儿难办了。技术水平再好,体能跟不上,这要是到了战场上,不是去送肉么,这人,要了吧,训练是个难事儿,不要吧,这一把好技术当真可惜。三个专业都是优秀,这就相当于他招了一个交通兵通信兵医疗兵三兵合一的这么个奇宝,一个人顶三个人用,这素质,全军他敢说绝对没有第二个。 沈燿擎爱才爱的毫无原则,求贤若渴一直是他的口头禅,这么一个棘手的人物,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收进来,看看再说。 做了决定之后,他重新点了支烟,不过没等他开口,大白这活宝又发现了新亮点,这个少校全部的档案资料里,都没有填父亲,只有母亲一个人,而且母亲,还过世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孤儿啊! 哎不对,孤儿也是有父亲的啊,父亲那一栏你也得写上啊,就算过世了也不能漏。不然政审的时候,审个毛毛哟。而且看这小子也没有任何勤工俭学或者是申请助学贷款的记录,直系双亲一个没有,这你学费生活费怎么来的。奇怪啊奇怪。 一屋子的人登时被这份充满诡异处处透着邪性的挑战他们认知的档案给整的兴致勃勃,一个个充满了好奇。 沈燿擎最后总结性的问了句,这人叫什么名字。 高翔返回到档案最开头,朗声念道:“林栎燃!” “什么?!叫叫叫,叫什么?!”沈燿擎惊得目瞪口呆,叼在嘴里的烟径直落到了地上。他慌忙踩灭了,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次。 高翔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沈燿擎怎么反应这么大,他把那三个字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了一下,“没错啊,就叫林栎燃。” 沈燿擎,笑了。 这小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张了,还过瘾么 第8章 耀眼面试 几天后,面试选拔正式拉开帷幕。 沈燿擎和陆帆分成两队,七大军区他们俩四三分,亲自参与一线的面试问答。 结束了其他几个军区的行程后,成都军区作为他们的主战场和压轴区域,这才缓缓登场。 这天,沈燿擎一行人早早的就来到了成都军区总医院会议室布置会场,为了更加充分直观的展现獒血的实力与辉煌,他特意把范成办公室的那些奖杯奖状选了最有分量最有代表性的搬到了这里。 他没时间跟面试的候选人废话獒血的成就,自我吹捧他最没耐性也不屑于去做,来不来,你自己看。 留下领导们的位置和面试官的坐席,大白高翔按照他的指示把所有桌子全部靠墙放置,被面试的士兵和军官们都只能站着接受所有提问。 随着会场空出的大片空间,严肃感和紧张感也弥漫开来。 这是一种心里压迫。 面对环境的压力,面对审视的目光时,你的举止谈吐,你的应变能力,本身就是最最直观的心理承受力的体现。一个眼神,甚至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都会暴露你内心的恐惧和软弱。这,也是考核的重点之一。 所以说,从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进入了测试范围。 獒血大队选兵本身就是一种荣耀,能有资格走进这间面试房里,你就已经优于他人百倍。你是佼佼者,你是兵王,可是能不能入选,能不能真正成为獒血,这些,都由坐着挑选你的人说了算。 他们坐着你站着,凭的就是,他们比你强。 与以往的各单位推优上报不同,这次的面试直接由军区总部直接下达命令,所有符合参选资格的人都可以报名面试。獒血的那句名言此刻赫然的挂在吊顶的最醒目处:“我们不在乎成绩,我们要求你有能力。” 那天初选优秀士兵之后,沈燿擎随即便制定了面试方案上报范成。由范成审核之后,亲自呈报司令员。分管特种大队的司令员看完之后一连声叫了三声好,对本次的技术兵招募很是关心。他决定推掉好几个重要行程,专门抽出空来亲临面试现场。 这在成都军区特种大队的选拔上,还是头一次。 这一方面是为士兵鼓劲儿加油,另一方面也是给獒血撑面子。他要告诉全军,这是司令眼中最优秀的团队,因为他们打不垮打不烂。他们理应受到今天的荣耀,因为他们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共和国战士。 所以今天的面试,格外肃穆。 8点半面试开始,8点15分,林立森司令员的车就到了医院。 军区医院院长方良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两位至交久未见面,先是彼此寒暄了半晌。范成汇报一切准备就绪请领导指示的时候,二人这才谈起公事,由范成引导着二位将官到会场落座。面试大厅里端坐着一个中将,一个少将,端茶倒水的都是上校和少校,今天这阵容真是星光熠熠,军官们肩章上的星星能把人眼睛晃掉。 狙击副组长大白和突击副组长高翔两大獒血王牌此刻也充当起了临时卫兵,两个尉官在会场门口笔挺的站着,英姿飒爽。信息组长刘霖此刻正语速飞快但却十分清晰的跟待选的医生们讲着面试相关事项,他的眉峰如两笔浓墨,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军装周围弥漫开特种军人的干练果敢。 那些门外候场的白衣天使们看到此情此景,都没了平日的嬉笑和散漫,一个个表情严肃,谁也不敢说话。 沈燿擎立正敬礼,向首长简要介绍了面试流程,林立森微笑着点头,看着自己的战士们英姿勃发从容干练,心下不由得就是一阵欢喜,他立刻命令道:面试开始。 “一号。”沈燿擎对着通话器喊。 门口大白的通话器跟着就传出命令,拿着一号面试牌的医生推门走了进去。 整个面试过程紧张而有序,随着门外的候选者越来越少,屋子里面试官的脾气也越来越糟,通过考核的寥寥无几,沈燿擎有些急躁。 紧张到话不成句的,眼睛一直不敢直视面试官的这些都没在屋子里站超过半分钟就被轰了出去,沈燿擎冷冷的丢下一句:“别浪费我时间”就结束了他们的面试,眼睛扫都不扫他们一眼,直接在个人信息上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这些军中骄子们像被丢垃圾一样的赶出面试区,心里都是愤愤不平,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一上午的面试下来,精英们都成功闯过了大部分障碍设置,但几乎都是因为一些平常从不会注意的极小的细节落败。这就好比大风大浪过去了,最后却在阴沟翻了船。 层层测试,道道问题过后,沈燿擎告诉你,面试结束请等结果的时候,你松一口气,你就被淘汰了。因为欺骗本身也是一种战术。没到最后一刻盖章签名,面试就没有结束,战斗就没有停止。如果在战场上,你已经由于松懈而阵亡了。这样的兵,獒血不要。 同样的,当他告诉你,你差的根本不配当兵,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出来丢人现眼时,如果你就此泄气,不再进取,那么你也会被淘汰。因为自信本身,就是胜利的关键因素之一。别人说你不行你就不行么?行不行,问自己!没有主见的士兵,不懂自信的战士,獒血也不要。 这帮拿着手术刀,奔走在阎王殿前救人性命的医生们,就这样一个个被沈燿擎判了死刑。他们当然不甘心,可是,他们不能不服气。有一个来自神经内科的上尉在实战案例分析时,专业知识讲述刚到关键点,沈燿擎就粗暴的打断了他,并且立刻给判了淘汰。 这位军官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马上就红了脸,大声嚷着:“我没有说错,而且我话都没有讲完,你凭什么让我淘汰!” 沈燿擎斜着脑袋,冲他礼貌的微笑了一下,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投射出不容置疑的威严:“因为你超时了。” “题目上没有时间要求!”军官辩解着。 “有的,你没有发现而已。”沈燿擎懒懒的,但很坚定。 “卡片上明明是说,敌我战斗白热化,我方队员重伤待救,请向指挥官汇报情况。那里有说时间限制四个字!如果你不懂什么叫阅读理解,你学好了再来!”上尉气哼哼的咆哮着。 “他妈的枪都打到你脚底下了,你还跟我扯那些学术,你在浪费战士的生命!知道么?!战地救护,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什么伤,怎么治,就这么简单。我没有时间给你浪费。敌我战斗白热化,就是时间限制!懂了么?”沈燿擎叭的一拍桌子,不怒反危的语气震的上尉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你跟我唧唧歪歪的时间都够我狙击你八回了。还急救!你自己都活不了!” 上尉的脸色涨得跟猪肝似的,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刚才的义愤填膺此刻荡然无存,心里堆积着满满的尴尬和惭愧。他挺直了腰板双腿并拢,以最挺拔的军姿立正,给沈燿擎敬了一个礼。 这个礼,他心服口服。他失败,败得哑口无言。 沈燿擎起身回了他的礼,拍拍他的肩说:“我坚信你的技术一定是优秀的,但是很抱歉,我们要的是卓越,是综合素质的卓越。你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救人。” 上尉点点头,转身走了。 沈燿擎没有马上喊下一个,而是吐了吐舌头,转过脸,给方院长和林司令道了歉:“对不起首长,我一着急就…..我没讲究方式方法,用词不当请首长原谅。我不是故意骂他的。” 方良和蔼的笑着说该骂,这些兵平日里傲气惯了,谁都看不到眼里,骂骂也好,让他知道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天天吹着有能力到一线战斗,这能力够不够,他根本不懂。 林立森也大手一挥说着无妨,不伤大雅。一线指挥官嘛,没有点儿脾气那还像样么。你这样挺好,有血性。 范成作为獒血大队长,还是提醒了一下,要注意方式方法。 沈燿擎回答明白,再次敬了个礼这才回身坐下,看到接下来的面试名单,他一下子来了兴致,精神头足的两眼放光。 等了一个上午终于轮到这个家伙了,他刚才还在纳闷呢,怎么这么多人过去了都没看到他的信息,他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放进来,差点儿让大白重新打印。 原来排在后面了啊,这小子抽签手气不错嘛。 重新再看一遍这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履历,沈燿擎的唇边依然还是挂上了一抹笑意。这是个真真正正的人才,尖兵。几次交锋下来,尽管他自己几乎都是惨败。可沈燿擎坚信他能过关,而且是很漂亮的通过所有测试。因为他有这个能力,因为他足够聪明,不,应该说是睿智。他专门看过他大学比赛时候的视频录像,沈燿擎非常清楚,这个家伙,一定会是獒血的主力。 这是沈燿擎的自信。 “26号,林栎燃。” 沈燿擎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着那扇即将被推开的门,心里充满了期待。 可是半天,没有反应。 沈燿擎再次喊了编号和名字,门依旧紧紧的关着,无人推开。 沈燿擎愣了:这家伙搞什么。 此刻面试大厅里不光沈燿擎有些急躁,就连身后的林立森方良和范成此刻也窃窃私语起来,你凑着我耳朵,我贴着你嘴巴的交换意见,气氛登时有些慌乱。爆破组长顾铭俊和突击组长刘江波都惊讶于这位林医生的突然消失,两个人对视一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信息组长刘霖当下就有些火大,这他妈根本就是藐视他们獒血,小小一个少校,显摆什么。 沈燿擎眼光扫过下属,他们立刻噤声。 对讲机里大白按照命令,把门外排队的人一个一个重新核对了下身份,确认没有林栎燃在,甚至一个姓林的也没有。大白汇报的时候语气也有些失落,他本来以为可以再见到那个挂着小虎牙敢跟队长叫板的小医生呢。 屋内,方良的脸色很不好看,由于属下的临阵逃脱,他给弄了个下不来台。跟范成说着抱歉,对獒血的军官们逐一安抚,很快他的额上就密密的布了一层汗。 可是要说脸色最难看的,还绝对不是他,面试席正中主位上坐着的林立森林司令,此刻两片薄唇抿的紧紧的,脸黑的吓人。目光里投射的怒气直扑人面门。 警卫员再清楚不过司令的表情了,他跟着司令这么些年,知道每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沈燿擎立即命令大白找人,方良更是亲自安排人手,全院搜查。林立森全程一言不发,冷冷的目睹着一切。 三分十五秒后,通话器里传来大白的声音:“报告首长,林栎燃在手术室。” “让他滚过来。”林立森怒喝。 大白被吓得一愣,马上一叠声说是。 跟着很快,林栎燃就推门进了面试房间。应该是一路小跑来的,手术服都没来得及脱。 敬了个礼,林栎燃站直身体,等着一群面色凝重,怒火中烧的高级军官发话。 “干什么去了!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兵!像什么样子!”没等其他人说话,方良先开口训斥,眉头皱的紧紧地。好歹是自己带的兵,自己先骂总比别人先开口强。到什么时候,军队里这护短都不会消失。他这直系领导看起来是教训,实际上是给林栎燃一个解释的机会。 林栎燃的脑子比四核处理器还快,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马上,又抬手敬了个礼,道歉道:“对不起首长,有一位部队连长训练时突发急性心梗,情况严重必须急诊手术,我没有来得及跟您汇报请假,请您谅解。” “手术完了么?人怎么样?”方良缓和了下颜色。 “梗死面积不大,阻塞血管及时清通,目前没有生命危险,病人已经推去icu三床,全程心电监护。许辰阳许大夫在照看还没过来,我也带他跟首长说一下。” 沈燿擎翻了一下没面试的资料里,果然看到了许辰阳的名字。 “救人是刻不容缓,但是,你的处理有欠妥当。你完全有时间跟门外的人说一声吧,哪怕不是直接请假,代假的时间也是有的吧。糊涂!”方良这句话出来,维护的意味就再明显不过了。这根本就是变相的再替林栎燃跟林立森解释,医生救人是天职,时间就是生命,孩子去抢救手术忽略了面试不是有心之过,行为虽然欠妥但是医者父母心,孩子没错。 林立森看着林栎燃满头大汗,也没再苛责什么,让警卫员给他递了张纸巾,顺便端给他一杯水。林栎燃没敢喝水,只是粗略擦了下汗,就马上跨立而站,等待面试。 沈燿擎请示林立森,对方点点头示意开始。 “我是獒血特种大队的中队长沈燿擎,是本次面试的主试官。我的问题希望你能全面完整的回答,并且做到简洁明了。好了废话不多说,我们开始第一个问题。林栎燃,你是心内科主治医生?” “是。” “你要说报告!”沈燿擎纠正道。 “报告!是!”林栎燃看清楚主试官是谁后,心里大概也有了点儿谱。 “为什么在你大学的双学位与医生毫无关联时,你的硕士学位却是医学专业呢?为什么这么选择?” “我想这跟面试本身没有关系。” “报告呢?!”沈燿擎再次提醒他。 “报告,我认为,这跟本次的面试主题无关。”林栎燃有些半烦。 “是么?我认为有就行了,回答我。”沈燿擎有些霸道。 “报告,因为我想用我的双手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大夫,能救命。”林栎燃顿了下继续说道:“交通运输和电信技术更偏重于实战,我不喜欢战争,战火只会带来硝烟和伤亡。” “哦,那林医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把战争拦在国界线之外,国民就不会面对硝烟带来的伤亡。你所从事的工作,从某种方面来讲,是一种善后,而不是积极的面对。”沈燿擎一语中的,跟林栎燃针锋相对。 林栎燃挑了下眉毛,嘴角扯开一个弯:“人民子弟兵保家卫国无上光荣,但是,我不太适合一线战斗,术业有专攻,后勤保障也是胜利的基本条件之一。” “林医生,你第三次让我提醒,说话之前你要说报告。” “对不起沈队长,报告要用在回答问题时,而刚才,我们只是交换意见。”两颗虎牙随着主人的微笑,挂了出来。 沈燿擎让他在档案袋中抽取了一份交通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各个军队驻扎的位置和运输点。找错误,这是题目要求。 林栎燃扫了一下地图后迅速的指出了图中的规划误区,常规的说完之后,他还特别点出来隐藏的加分点。他通过给定的数据,粗略计算出道路的客流承载和人员疏散有矛盾,然后他建议,运输点的位置应该后移三公里。 沈燿擎点点头,拿起刘霖面前的电脑递给他,要他在规定时间内冲破自己电脑的防火墙。那是军用网络防护,刘霖特意多加了一层密码,增添难度。 林栎燃启动程序,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熟练的操作,防火墙的报警系统他一次也没有触发就成功的拷贝走了题目中要求的数据。而且,他的整个行动,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沈燿擎接收到刘霖赞叹的眼神,冲他扬了扬下巴,好像在说,你看我挑中的,牛吧。刘霖冲队长竖了竖大拇指,听着他继续发问。 别人都是一道技术题,林栎燃已经是第三道了。好像大家都在期待,这个兵的极限,到底在什么地方。 “林医生,如果在一场战斗中,我方伤亡惨重,你跟同组的另一名獒血战士奉命突围,把你身上背负的唯一一份相关资料和情报带出包围圈,转给后方指挥部上报指战员。但你的搭档突然腿部中弹倒在地上无法行走,而此时,追兵就在身后。你,作为战地医生,你下一秒会做什么。” 沈燿擎没有让林栎燃从设置好的题目卡中抽取问答,而是现场设置了道题给他,刚才的问题那么苛刻他都能四两拨千斤的成功突围,回答的恰到好处不卑不亢,那么卡片中的那些小陷阱,他根本不会失败。 而这道题不同,其中的陷阱和矛盾点,沈燿擎自己就非常难取舍。这是他当时入选獒血的时候,他的中队长提问的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沈燿擎记忆犹新。队长告诉他的答案,在他无数次的实战后,终于明白。这道问题背后的深意,不是怎么做,而是做什么。 他想试试看他挑中的林栎燃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解开这道题。他相信聪明如林栎燃,一定会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他很期待。 “报告,我会先救人。”林栎燃斩钉截铁,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时间。 “哦,不好意思,你被淘汰了….”沈燿擎开始连环陷阱。 “哦这样啊,那我就更没有顾虑去回答您刚才的问题了。”林栎燃粲然一笑,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他很清楚,这不过是第二个坎:“我是医生,我选择救人,这是我的天职。如果您认为我的答案有误才让我淘汰,我想知道,您的标准是什么。” 转移话题,变被动为主动,很好的反侦讯思路。 “战场上,军令为上,你的任务是护送资料情报并且成功上报。”沈燿擎回答的很耐心。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这无可厚非。可是沈队长,您觉得以我一己之力,我能冲破让威名赫赫的獒血大队都伤亡惨重的包围圈么?我不能。这显而易见,单兵作战我不如獒血战士的一半,如果我能挽救一个特种兵队员的生命,我的任务完成不是多了一份保障?而且同时,我也救了战友的命,一举双得,我干嘛不做。”林栎燃不慌不忙,回答的从容不迫。 其实早在沈燿擎问题说完的那刻,他就已经胸有成竹,有了非常完整的思路。他在话语间还有功夫吹捧獒血,可见这题,他没问题。 “追兵就在身后,你去救他,你们两个有概率同时毙命。”沈燿擎此刻也仿佛不再是考问,而是在跟林栎燃商量对策,跟自己的战友商量破敌之法。 很多年后他回想起这次面试的时候,都会会心一笑,感慨非常。也许从这一刻起,或者更早,他就已经把林栎燃当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当成了最重要的伙伴,战友,和参谋。 “报告沈队长,这个问题,您无须担心,尽管我是心内科的主治医生,我也有足够的把握和自信,在最短的安全时间内取出弹头,做好消毒止血包扎等一系列医疗救护。这是我的专业,您没必要质疑。如果您还会担心他的腿伤会拖慢我们的行进速度,我想,那一刻,我们会有即时的应对方法。特种兵无坚不摧攻无不克,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没办法,不能没办法。因地制宜反击也好,根据地形潜伏躲避也好,无论怎样的决策,都会以自保为先。活着才有任务可完成。而且,刚才我忘记阐述一个战略观点,我认为此刻盲目突围反而会中了对方的圈套,惊惶中四处都是冷枪和陷阱,敌人巴不得我们慌乱逃窜。这时候必须冷静,急于求成往往会功亏一篑。不如我们按兵不动,敌不动我不动,敌在明我在暗,充分发挥我们的单兵作战能力,拖住敌人打消耗战阵地战,我们的赢面会比突围要大。我相信我的通讯能力,我也相信队友的作战能力。积极配合协同作战,比我一个人,舍弃队友跑路盲目送死,真的是好上太多。”林栎燃娓娓道来,思路清晰方法合理,听的那些一线战斗组长们也是恍然大悟般的频频点头。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比这个医生讲的更好了。 林栎燃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说:“牺牲的概率随时都有,而且永不为零。不怕死,并不是送死。把挑战看成机遇,把危急转化成时机,冒险,是为了更好的胜利。” 林栎燃站在阳光里自信满满的笑着,那一刻,他的脸庞跟阳光融合在了一起,他是那么的耀眼夺目,那么的光芒四射。 沈燿擎非常满意这份答案,他第一次想在面试厅里开怀大笑。 他没看错这个混小子,虽然他皮是皮了点儿,但是个人素质一点不逊色于他们的正式队员。他骄傲,因为他有骄傲的资本。他的技术,他的思路,还有他临危不惧从容不迫的心态,他有资格骄傲。林栎燃的骄傲,不是独立于他人的孤傲,他就是你身边的一个朋友,一个兄弟,他跟你没有任何距离,他很和气。 这份骄傲,是军人的自信,是军魂里随着血液流淌的铮铮傲气。 沈燿擎喜欢这样的兵! 他起身鼓了鼓掌,对林栎燃说:“非常棒,你没有掉进我设置的思维定式里,我相信你的应变能力和专业技术能为獒血贡献你的力量。我们欢迎你的加入。” “多谢沈队长的赞美,我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医生,没您说的那么好。我觉得,我不适合一线战斗,所以我认为,我并不适合獒血。”林栎燃拒绝的态度如此明显,让所有在场的人员都是一愣。这是今天面试最高分的获得者,可他在双向选择中却拒绝了这个大家翘首以待个个拼尽全力争取的名额。 他在搞什么。 “林栎燃,我说欢迎加入,只是欢迎你进入二选队伍,至于最后你能不能成功留在獒血,那还有很多路很多坎要走。”沈燿擎明确他的意思。 “沈队长,我很清楚特种部队的选拔程序,我的体能…..”林栎燃想坚持,沈燿擎却打断了他。 “你的体能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有专门的课程和测试,让你达到我们要求的标准。你看这条幅上的字,很清楚,我们不在乎成绩,我们只要求你有能力。”沈燿擎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你有这个能力。” “沈队长,也许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不想去獒血,这无关乎体能或者其他因素,归根结底,是我不想,不愿意。”林栎燃很决绝,拒绝的非常干脆。 沈燿擎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可身后林立森的一声怒喝,把原本就开始有些凝固的空气变的更加冰冷,气氛急转而下。 “你没有资格不愿意!进不进獒血,轮不到问你想不想。你必须去!” 所有人都被司令的威严和强制压的有些喘不过气,大白在门外腿都有些发软。可林栎燃仿佛早猜到会是这样似的,仍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波澜不惊的表情。他第一次在进面试大厅后正视林立森的眼睛,带着他一贯的骄傲还有再明显不过的挑衅和讽刺,轻轻开口。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想不想。我就不去。” 说完,轻蔑的一笑,眼神里透着冰点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  林栎燃你好样的! 第9章 父子对决 林立森“嚯”的一声站起身,大步朝林栎燃走去。 獒血们摸不准司令的脾气不知道他要干嘛,目光惊惶的来回扫着,他们谁都不敢再端坐在椅子上,纷纷站了起来。 方良意识到可能要不好,慌忙跟在林立森身后,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林立森在林栎燃跟前站定,毫无征兆的突然抬起手,一巴掌就甩到了林栎燃脸上,把他打的头猛的一歪,整个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才站住。 “老林!”方良大声喊出来。 “你别管。”林立森扬着下巴,一副不可侵犯的威严,目光带着汹汹的怒火,死死的盯着林栎燃。“你有没有规矩?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打小缺爹少教,没有规矩很稀罕么?”林栎燃梗着脖子,半边脸迅速紫涨起来,他抬手蹭了一下嘴角的血,冷冷的说。 “林栎燃,你今天是成心来跟我唱擂台的是不是,每次见我都要这样子么?都要是这副仇恨的眼神么?”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跟你成心?你谁啊你。” “你这什么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看不懂你去查十万个为什么。”一记冷笑绽放在林栎燃脸上,灿然的一如绚烂的日光。 林立森气的火冒三丈,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你没挨够是不是!” “你猜啊。”歪着脑袋,林栎燃挑衅的抬起眼皮,鼻尖轻蔑的哼了下,一副瞧不上的样子:“肩上扛着金星也挡不住你这浓厚的乡土气息,动不动就掳袖子挥拳头,中将,有个鬼用。” “你!” “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这么做?”林栎燃重新站回到林立森面前,掷地有声的反问着。他仍旧是那副高傲的样子,任何人不容侵犯的高傲。 沈燿擎这时候也走到了林栎燃身后,他怕这小子一会儿再说点儿什么点火的话,再吃亏。司令失态打人本就稀罕,更稀罕的是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了他一耳光,看得出,司令真气着了。这带着些侮辱性的体罚,让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沈燿擎心里瞬间涌起太多的疑问等待解答,但是他不敢问,也没办法问,他从这两个人对峙的眼神中想到了一种答案,所有困惑都会迎刃而解,但是,他宁愿这个答案是错的。因为一旦他猜对,那么他就是撞破了一个林栎燃极力隐藏的过去,一段会触碰到人心底的刺痛。他不想让自己看上的苗子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他不想。 不过很快,林立森亲口就证实了他的猜测,他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把话砸在所有人心上:“我是你父亲!这就是我的资格和立场。” 沈燿擎瞪大了眼睛,跟所有在场的人一样,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消息。 林栎燃的父亲是林立森,这小医生的父亲是军区司令! 可他所有的表格上都没有父亲的名字,所有的履历上对他这个威风赫赫的父亲都只字未提。这父子俩,到底有多大的仇,才要闹到这步田地。 沈燿擎来不及去想,他此刻脑子里的谜团刚解了一个,后面却跟着冒出来无数个。他了解林栎燃的脾气,这倔驴一样的小医生认死理,他要是诚心跟林立森杠上,那就绝对会一杠到底,决不让步。可这根本就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送,你跟顶头上司叫板,他还是你不认的亲爹,无论面子里子他都挂不住,不打死你才怪。 范成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迅速用通话器跟门外的大白悄声传达了面试改天的命令,让他立即疏散门口的候选者,把会议室门外半径10米范围内的人员全部清场,留高翔带人守卫,他进房间来警戒。 很快,门外闪过一阵细不可闻的窸窣声后,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谁也没发现大白进入了面试厅,他的无声渗透不愧是全军最好成绩。 沈燿擎全神戒备的守着林栎燃,生怕他再惹这位司令爹生气。可林栎燃就是林栎燃,他能跟敌人让步,也不会对他的亲爹卑躬屈膝。 千钧一发之际,林栎燃敛起神色,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林立森,语气一改刚才的嚣张,软软懦懦的好像是受极了委屈的小孩:“如果您是司令,您打我我认了。可是,我没有父亲,你干嘛要编一个理由来打我。” 他说的异常诚恳和难过,沈燿擎差点儿就信了他的话,当所有人都不明白林栎燃到底想干嘛的时候,沈燿擎瞥见,林栎燃垂下的脑袋上,嘴角挂上了一记冷笑。 “你以为我会让你为所欲为?继续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林立森你少做梦!”林栎燃话音未落,攥紧拳头就往林立森脸上砸。警卫员吓得枪都拔了出来迅速上膛,方良惊呼一声,范成一个箭步上前猛的把林立森往身后扯,让自己挡在前面。 可他们谁也没有沈燿擎反应快,他意识到林栎燃的可怜只不过是一种麻痹,是一种挖苦和讽刺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他会反击的准备。 林栎燃这倔脾气跟他爹一样,都是绝对不肯吃亏的主。挨了一巴掌肯定要还回去,沈燿擎已经算准了林栎燃会这么做。所以他刚抬起手,沈燿擎就迅速的反应过来,两只手死死的抓住了林栎燃的胳膊,让他硬生生的停在半空种,没有打到林立森。 林栎燃猛地回头,怒不可遏的瞪着沈燿擎,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摆脱他铁爪一般的禁锢。沈燿擎死死的攥着他的手腕,又加了几分力道。 这小子的理智呢!昏头了么他!怎么平时都是一副聪明相,一到事儿上就这么愚蠢。警卫员的枪口直对着他的面门,他看不到么!这么多人在场,他这一拳要是真砸了上去,怎么收场!沈燿擎不敢再往下想,背上的衣服很快就被冷汗浸透。 虚惊一场后,所有人都长出了口气,悬着的一颗心正要放下,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林栎燃被扭着胳膊挣扎着突然仰起头的时候,林立森马上跟着反手又是一掌,啪的一声脆响,力气大的把林栎燃生生甩出了沈燿擎的控制,打的他重重的跌坐在地上,手上立刻就擦掉了一大块皮。 大白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格斗时任何人只要被沈燿擎抓着胳膊,无论他怎么反抗使多大力气都没有一个人成功挣脱过。 林司令这一巴掌得有多大的劲儿!大白不可思议的皱起眉。 林栎燃大口喘着粗气,猛的一咳,立即又是一片红。 血腥气立刻在空气中四散来开,林栎燃抖得像只散了架的风筝。 “老林,你干什么!”方良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用力的扯了一下林立森的袖子,“孩子就算有错该打,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下死手。他刚做完手术,水都没喝一口就在这儿面试。你打了自己不心疼么?” 林立森没有说话,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咳得浑身发抖的林栎燃,目光里闪过一丝哀伤。 沈燿擎双手仍旧保持着刚才抓着林栎燃的样子,半天一动不动。这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他都不敢去看林栎燃的眼睛。他想象不到这会儿他是什么表情,他也不敢相信,这一巴掌是自己按着他的手,让林立森结结实实打上去的。 那记耳光不光打在了林栎燃脸上,也抽到了他的心。他本来是想保护小医生的,没想到,反而是在他的手里,林栎燃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 他突然害怕林栎燃会掉眼泪会哭,他慌乱的手足无措。 尽管他之前曾经恶狠狠的计划着自己要弄哭他,要让他求饶,可他绝对不是想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委屈绝望的哭泣。他知道,他并不是想摧毁林栎燃的骄傲,打垮他的自尊。相反,他其实很欣赏小医生的桀骜。他就像一头威风凛凛的小豹子,用自己的爪子坚决着扞卫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倔强的让人心疼。 如果不是有根深蒂固的矛盾和难以言说的过往,林栎燃不会这么的放肆无礼。想到这些,沈燿擎突然后悔了。他不明白林立森和他之间的那些纠葛与曾经,算起来,他才是最没资格没立场的那一个。 被一个外人按着手生生的让自己恨了半辈子的爹打脸,他无法想象到,林栎燃的心究竟有多疼。 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听着咳嗽声缓下来,沈燿擎终于抬起头去寻找那熟悉的目光。他惊讶的发现,林栎燃竟然在笑!笑的支离破碎,笑的无比凄凉,笑的….竟没有一点生气….. 还是那片阳光,还是那个人。 林栎燃跌坐在光晕里,黯然的神色在夺目的日光中晕染开来,仿佛关掉了照亮一切的灯,世界一瞬间失去了全部斑斓的色彩,满眼都变成了暗淡的灰白。他在炽热的光芒里冷笑,隔绝了所有的温度和空气,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时,压抑的喘不过气。 他就撑在那个角落里,显得那么的无助和孤独。 他的坚持,是那么的顽强,那么的….倔强。 沈燿擎终于知道,原来伤到极致,笑比哭还要让人疼。 林栎燃一声声笑的他的心也跟着发颤,他听着就觉得惨,觉得压抑。可是林栎燃仍旧是呵呵呵的笑着, 他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抚着胸口,两片眉峰挤在一起咬紧牙关拼命忍着胸口的闷疼,半晌后空洞的眼神缓缓的抬起,断断续续的说:“你看…..我….我说什么来着?你问问你的部下,问问这里的所有人…..他们….他们见过亲爹这么打儿子的么?恩?你们见过话不投机就恨不得把儿子打死的么?警卫员的枪指着儿子的脑袋瞄准,咳咳…..你说你是我父亲,你自己信么?” 范成赶忙给那个警卫员递眼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慌忙把枪收回腰匣中。 方良蹲下身检查着林栎燃的伤,谁知却被他一把推开。林栎燃高高的仰着头,直视着林立森的眼睛,不带任何温度的微笑着问:“首长大人,您打够了么?” 方良厉声呵斥道:“林栎燃,还没闹够?你看看你给爸气的,父子两个,能有多大仇!家事儿你们回家去说,丢不丢人在这儿。” 林立森仍旧一言不发,听着林栎燃冷笑一声,抬高音量说道;“家事?他跟我是一家么?我们在一个户口本儿上么?回家说,回哪个家?军区大院还是我的宿舍?他家有我的房间么?有我的碗筷么?” 林栎燃的怒吼扯动了伤处,跟着又是一串剧烈的咳嗽,暗红的血珠顺着嘴角往下淌,淅淅沥沥的染红了一大片衣襟。他粗重的呼吸着,眼睛瞪得冒火,胸腔剧烈的起伏丝毫盖不住他沙哑的声音:“你问问他,我哪年哪月生的,他知道么?我今年多大了,他知道么?他儿子林立,顺承他名字的第二个字,我林栎燃名字里除了姓之外,哪一个跟他有关系?我是他儿子?我高攀不起!” 林立森盯着他恨到极致的目光,心里一片凄凉的慌乱,他的眼睛炽热到发烫,水汽迅速笼上了眼眶,他看着,听着,却没有再动手打他。 这么些年他一直努力弥缝父子两人的隔阂,可事到如今,林栎燃对他的敌视仍旧没有丝毫改变。无论他怎么做,无论他做什么,林栎燃都不在乎。 林栎燃恨他,不承认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他会挥拳相向,林立森丝毫不惊讶。这就是他林栎燃的脾气,这么些年,一点都没变的脾气。他的心,一旦扯上家庭,就会冷的像铁,硬的像石头。他就会变成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毫无理智可言。 林立森知道今天是绝对没办法跟他再说什么了,他最后看了一眼林栎燃,回身对范成吩咐道:“他的档案手续你今天就抓紧办,我把他交给你了,能不能留下,我不过问,但是他必须参加考核,参加体能培训。这是命令。” 范成立正敬礼:“是,司令员。” 林立森目光移到沈燿擎脸上,看着他尴尬的呆愣在那里,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说到:“沈队长….” “有!”沈燿擎反应过来首长在跟他说话,急忙立正。 “别这么紧张。”林立森和蔼的笑笑,试图缓解目前剑拔弩张的氛围。 身后刚扶着方良起身的林栎燃带着彻骨的冷笑,轻蔑的接上说:“他巴不得你给他一巴掌,让他感受感受领导的恩赐呢。你这伪善装给谁看。刚才抽我的时候不是挺带劲儿的么?” 方良听见这小兔崽子又开口了,恨不得拿针把他嘴给缝上,林栎燃躲开方良的阻拦,眼神落在沈燿擎脸上,看得沈燿擎浑身不自在。 林栎燃歪着脑袋说:“沈队长,你放心,你这么忠心耿耿的按着我让他扇,他能不给你升官加爵?你这肩章马上就要两毛二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上台面。你82年的吧你,这属相挺明显的啊,都写你脸上了。” 沈燿擎平白的挨了他一通抢白,当着人亲爹在,他只能一言不发。他本来就觉得挺对不住这小子的,挨他两句难听话,也没啥大不了的。骂自己是狗就是狗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听了,这次还换了种方式,不错了。 林立森在林栎燃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一直紧闭着,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忍耐林栎燃的挑衅。他就是想激怒他,想让他失态。 他不能再不冷静。如果这时候跟他计较,那之后父子俩重归于好就想都不要想。 林立森一直到他说完话,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沈燿擎,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幼子倔,训练的时候你多照顾。一会儿带他去看看伤,跟他处好关系。他服有本事的人,他会听你的。还有,不要顾及我跟他的关系,你就手下留情给我放水,让我知道,你就等着瞧。” 沈燿擎说了句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林栎燃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去獒血培训的结果,他已经认了。其实在他推开房门看见林立森高坐在主席台正中间的时候,他就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林立森到场,就是为了让他妥协,不妥协,就直接下命令。 他一贯如此。 不过林栎燃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妥协两个字,尤其是对林立森。他极力的挣扎,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就算失败,他也要把林立森的面子扯下来扔到脚下,踩到够本。他嚷嚷着,咒骂着,直到林立森走出面试房。他冲着他的背影大叫着:“少给我摆你的司令谱,首长两个字你根本不配。” 方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指着林栎燃的脑袋戳了戳,“你呀!哎!”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跟着林立森,送他离开了。 沈燿擎站在林栎燃身旁,试着勾了一下他的肩,想跟他套套近乎,缓和一下尴尬的氛围。果不其然,林栎燃极不耐烦的甩开了他的手,站的离他八丈远,恶狠狠的说:“干嘛。” 沈燿擎咽了口口水,稳了下情绪,说:“后天上午八点,医院门口有专车接你去獒血基地受训,你做好心理准备。有些没必要带的东西,还是留在这里吧。省的到时候又被收走,你麻烦我们也麻烦。” “谁告诉你我要去了!”林栎燃擦着唇边的血,头也不抬的说。 “你的相关人事手续不用你去办了,我们有专人统一办理。”沈燿擎选择无视他的挑衅。 “人事手续?你想干嘛?”林栎燃警觉的抬起脑袋,盯着他。 “把你从海军转过来啊,不然,会有很多很复杂的内部协调手续和转调关系请示的,而且,不转档案也不利于你在獒血的发展。你不在编制内,以后的军械配备物资供给都会很麻烦。”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这点儿小事你都办不好,你怎么给你干爹当差的?” “干,干爹?”沈燿擎有点儿懵。 “林立森不是你干爹?我以为你才是他亲儿子呢,你那么巴结他,不当他儿子亏了。”林栎燃逮着机会就是一通挖苦。 沈燿擎懒得跟他斗嘴,算了算了,就当今天欠他的,早还完早拉倒。老子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跟你…不跟你生瓜蛋子一般见识。 “我是为你好,你关系转过来,什么都方便。”沈燿擎以为他不明白。 “我不喜欢绿色,不想让林立森管到我,明白?反正他只是让我去獒血,没说让我带着家当挪窝。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去找他,你看他答不答应。”林栎燃狡黠的挑着眉。 “行,你的档案我亲自去办,就算借调,我去弄手续。”沈燿擎没办法只能答应他。谁让他背后有个爹,他爹还是自己直属的最高统领。他就算现在不同意,他爹最后也会同意的。何必让自己做这个恶人呢,顺水推舟的事儿,何乐不为。 林栎燃没再说什么,捂着高高肿起的那边脸,一言不发的走了。沈燿擎追出门口,留下大白收拾东西,自己跟着林栎燃下楼去看伤。 这是刚才林立森的命令,他就算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得服从。 他是军人。 更何况,他挺担心这小子的伤势的。 医院大门外,林立森站在座驾前,跟方良说话。 方良埋怨他太急躁了,孩子有气你让他牢骚两句不就完了,而且,是你先不给他好脸色的,他能有多好的脾气跟你说话。 林立森叹口气,幼子难养啊。 方良说,梁岷山曾再三交代林栎燃要多上手术多磨合,而且他这边实在也没有什么得力的人能顶的了林栎燃的位子,不如他去獒血试训归试训,但医院有事的时候,在不影响獒血的正常运转情况下,要让孩子来医院处理工作。两边兼顾肯定很苦,但是他也没办法。尖兵他也要,他也护犊子。 林立森说,好的不学你也学会捂包护短了,你这样不是让他更恨我么,两头转你要累死我儿子。 方良笑着说,能者多劳,反正又不让他白干,医院工资还照给他开,獒血是獒血的,医院是医院的。多来医院,也会帮助他在獒血站稳脚跟,坐拥一技之长。 林立森点点头说,你去协调吧,我就不管了。 方良早料到最后肯定是自己去传话,他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决定了。 林立森上车后摇下车窗,又嘱咐方良一句,让他去看看林栎燃,刚才自己情急之下,下手没轻没重的,别真打出个什么来。 方良斜了他一眼,笑骂了老友一句,贱骨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也是特种兵出身,你那巴掌,谁扛得住。 林立森没跟他这老伙计计较,知道他也心疼自家孩子。挥挥手,让司机开车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立森出场~ 第10章 灿若星辰,暖如青阳 “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林栎燃刚进门,许辰阳一眼就看见了他脸上的青紫。他急忙跑过去,不由分说的拉开他试图遮掩的手,清晰的五个指印赫然印在他的左颊上。 许辰阳立马火了:“谁弄的!你说话!” 林栎燃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医生办公室的里间,重重的把门带上,食指猛的一指差点戳到沈燿擎的脑门:“问他。” 许辰阳怒火中烧,一把攥住沈燿擎的领口把他拉向自己:“为什么打他!说!” 沈燿擎瞪着许辰阳发红的双眼,冷冷的说:“放手。” 许辰阳喘着粗气,没有动。 沈燿擎知道他是心疼林栎燃,也就没想跟他真动手。左臂猛的蜷起,肘部跟着就撞在许辰阳胸口上,一气呵成的反控制格斗术,他早已烂熟于心手到擒来。 这一击他只使了三分力就已经打的许辰阳松开了手,捂着痛处倒退了两步。 “我没有打他,你冷静下来。” “你敢动手?!”林栎燃扶着许辰阳坐下,满眼怒气的盯着沈燿擎。 “他先动手的,我只是正当防卫。”沈燿擎无辜的摊了摊手。 “到底,咳咳…怎么回事儿!我不信,不是跟你有关,咳…林栎燃会让我问你。”许辰阳紧锁眉头,质问道。 “我只是!我….我只是….”只是按着他的手让他爹抽的? “只是什么,你说啊。”许辰阳步步紧逼。 “反正不是我打的!” 想了半天,沈燿擎还真没想到一个合理的不会引起许辰阳误会的解释。干脆,直接说结果拉倒。过程什么的,要是待会儿真起了冲突,林栎燃自己会说的。 “不是你打的干嘛问你。你这根本就说不通。”许辰阳没打算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关,黑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太过分了,他真的是恼了。林栎燃好好的出去面试,回来就紫涨着脸满口是血,就换做一个普通同事心里也会不忍心,更何况是他。 见许辰阳跟沈燿擎杠上了,林栎燃也有些尴尬,今天这事儿归根结底是他跟林立森的矛盾,尽管他不想替沈燿擎说好话吧,但至少,他不能给人家泼脏水不是。他不情不愿的歪着嘴角,眼睛扫也不扫沈燿擎。 “他按着我的手,让林立森打的。” “林立森?你爸来了?他来干嘛?”许辰阳一脸诧异。 “来给獒血大队面试壮声势啊,这下可好,声势浩大!我挨了两耳光,够不够响啊沈队长。”林栎燃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这不是我的本意。”沈燿擎让他抢白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你别折腾了,过来坐下,我去拿冰袋过来。”许辰阳起身到医药柜,拉开里面的夹层小冰箱,取出一包循环冰来,轻轻按在林栎燃高高肿起的脸上,接触皮肤的刹那,林栎燃啊的叫出了声。 “疼么?”许辰阳眼睛瞪得溜圆的,一脸关切,他是真的心疼了。 林栎燃调皮的眨眨眼,回了句:“你猜?” 沈燿擎听着都觉得想动手抽他,更别说许辰阳了。 “行了啊!你个死孩子,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嘴巴张开,让我看看口腔,牙齿你检查了么?有松动么?”许辰阳一手扶着冰袋,一手托着林栎燃的下巴,仔仔细细一寸一寸的扫过口腔黏膜,确认没有大片撕裂伤后,松了口气。 “你又怎么他了,让他生这么大气?!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是不听!该了吧?最后疼的还不是你?我看你这几天怎么见人!”许辰阳心疼归心疼,看着林栎燃花里胡哨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小子,一点儿不让人省心。 林栎燃撇撇嘴,特委屈的说:“他找我事儿哎!我最开始就没吭气…..” “最开始没吭气?后来你就开始反击了是吧。怎么难听怎么刺儿就怎么说,对不对?”许辰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凭他对林栎燃的了解,他几乎都能想象出来林栎燃当时跳着脚跟他亲爹叫板的嚣张样子。 沈燿擎听的频频点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许辰阳把冰袋翻了个面,继续敷着。 “谁让他恨不得踩到我头上来摆司令谱。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是没看见他吆五喝六装的二五八万的样子…..得瑟什么!金星了不起啊!谁没见过将官啊!我外公家随便一个砖头丢出去就砸着一个中将,吓唬谁呢!”林栎燃愤愤不平的挥着拳头,头也跟着晃了一下。这不比没伤的时候可以随便动,他这么一扭,立马扯到了伤口,锥心的疼痛直冲脑门,顿时满头冷汗。 “消停会儿!挨了打还不老实。”许辰阳厉声吼道。 林栎燃疼的呲着牙,不敢吭声了。 沈燿擎趁着这个当口问了问许辰阳,他这伤要不要紧。许辰阳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肿且得两天消。不过他家有祖传的跌打损伤药膏,一会儿冰敷完给他涂上,六小时一次换药,应该问题不大。 沈燿擎提醒林栎燃别忘了后天早上出发,对许辰阳说了声麻烦了,就要转身离开,许辰阳慌忙叫住了他。沈燿擎回过头,听见许辰阳问:“面试是不是还在进行?” 沈燿擎告诉他没面试完的人时间已经改到了明天早上,如果他有同事面试,请他代为提醒一下。 许辰阳嘿嘿笑了下,有些脸红的说:“我的面试让这小子搅和了,不然现在,我也应该收到训练通知了。” “你也报名了?你叫什么名字?”沈燿擎有些惊讶。 “许辰阳,言午许,生辰的辰,阳光的阳,” “心胸外科医生,23岁,中尉军衔,首都医科大学毕业,外科手术一把罩,现在军医大续读硕士学位,导师是方良方院长。非常优秀的医疗人才。”沈燿擎把许辰阳的基本资料复述的一条不落,根本没有任何思考时间,记忆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迅猛奔流。 林栎燃惊讶的望着他,心下暗暗的佩服。这家伙,有几把刷子嘛。 “沈队长过奖了。”许辰阳谦逊的笑了笑。 “如果你能加入獒血,我非常欢迎。你的军事素质非常过硬,相关体能资料我也都看过。尽管距我们的要求还有些差距,但在以往的选拔中,你已经很出色了。”沈燿擎鼓励着他。 “出色?出了什么颜色,白的还是黄的?要么是紫的?”林栎燃故意的打趣许辰阳,惹得他在自己腰上猛掐了一下,林栎燃哈哈哈的笑着躲闪。一旁的沈燿擎满脸黑线。 “林栎燃,现在私下里你接我的话,我就不追究了。但是到了獒血,你最好还是对我尊重些,不然,你会吃亏的。”沈燿擎黑着脸提醒他。 “是,82年的队长大人。”林栎燃夸张的敬了个礼。 沈燿擎懒得理他,拉开门走了。刚迈了两步,心里的气儿顺不过来,想了想还是又拐回来,对着门内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那个小兔崽子说道:“我80年6月26生的。” 林栎燃先是一愣,然后笑的更响了:“不就是猴嘛,啊哈哈哈哈…..你说…..哈哈哈…你说你何必拐回头再跟我强调一下呢?纠正我你不是狗而是猢狲真的那么重要么?哈哈哈哈哈…..你图什么?啊哈哈哈哈啊哈…..” 对啊,我图什么!我脑子一定哪里不对了我跟你解释正经的。 沈燿擎气的翻白眼一口银牙恨不得咬碎,但是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80年就是属猴子,林栎燃没说错。 不过这家伙的嘴,简直了。 沈燿擎皱着鼻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的走了。一双拳头攥的紧紧地,捏的骨节喀拉喀拉响。 林栎燃,只要你迈进了獒血的门,你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跟我扯淡! 我一定撬开你的嘴,把你那让人恨得牙痒的虎牙一颗一颗掰下来。 说来也巧,这边沈燿擎前脚走,方良后脚就推开了房门。 他亲自看了看林栎燃的伤每个细节都不放过,检查的过程中一个字都没跟他废话,他也是恨铁不成钢。确认了没事儿之后,方良戳着林栎燃的脑袋,佯装怒气的吼他说你这小子就是拎不清状况,你爹什么脾气你不知道,非要跟他硬顶,吃亏了还不老实,下次还犯同样的错,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林栎燃嘿嘿的笑着,一副讨饶的表情。 方良嫌弃的推开他,去去去,少跟我这儿装。你要是能早听我一句话,今天也不会脑袋肿的跟猪头似的。 林栎燃叹口气,听着方良继续跟他说。 “医院这边人手不够,需要你辛苦点儿两边跑。獒血的训练不影响的同时,你要做一些这边病人预约的手术。不然你到了那边,手也会生的,到时候再让人给你退回来,我可丢不起那人。” “是院长,我没问题。”林栎燃捂着冰袋慌忙起身。 “坐下吧,这儿又没外人,那套虚礼免了吧。我看你后天去集训的时候,人家各地的精英看见你这样笑不笑话。”方良说完,自己也禁不住乐了。 “老师,我呢?”许辰阳也报名了獒血,他估计自己应该面试不会有太大问题,选去集训也是迟早的事儿。既然林栎燃要两边跑,他搞不好也得辛苦辛苦。外科人本来就不多,走一个就少一个,他很清楚。 方良垂头想了想,半晌后说:“你就别跑了。林栎燃一个人搞特殊就已经满城风雨,搞的全军人都知道我护犊子不放人了,你这要是也跟着两边忙活,我脊梁骨都得让人作战部队的军长师长们戳断咯,人家也是割肉一样的舍了尖兵给獒血。你技术没问题,可这兔崽子不一样,半路出家,学了统共两年。再不给他多点儿机会练练手,他过两天就能血管跟神经都分不清楚。” 许辰阳点点头,他理解老师的难处。 “我一会儿还有会,就先走了。林子,别忘了给你老师打个电话说一声。师伯这里可是尽力了。”方良颇有江湖范儿的跟两个小朋友拱了拱手,忙自己的去了。 他跟梁岷山两个人,一个心内一个心胸外,师出同一个教授。到了下一辈,许辰阳和林栎燃又分别传承他俩。这一声师伯,林栎燃叫的合情合理。 林栎燃翻出手机,立刻跟梁岷山打了过去,电话里详细汇报了这边的安排。说完要獒血医院两边跑之后,梁岷山跟着也是一通熊,原来方良早把林立森动手的事儿告诉了他。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林栎燃接连让三个人熊了,他垂头耷脑白眼一翻一翻的也不敢顶嘴。 梁岷山熊够了,问他,什么时候调陆军,他这边儿好写请调函。 林栎燃笑嘻嘻的说,就这么想把我扫地出门了啊,我就不走,我就赖在海军,师父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把我往火坑里推。 梁岷山笑骂了一句滚犊子,就没有再往下说了。只告诉他,不准丢脸,必须让他在獒血的旗子上看见他的名字,否则,就直接退伍回家算了。 林栎燃忙答应了。 都是老狐狸,方良跟梁岷山都清楚他林栎燃心里那点儿小九九,算准了他会故意的捣乱破坏,故意的不被选上,所以两个人先后都强调了要让他想尽办法留下。 这也就堵死了林栎燃那些歪门邪道的鬼主意。 得了,熬着吧。 许辰阳看着他的脸色一会晴一会儿阴的,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没有说破,而是起身换了包冰给他敷脸,自己从私人医箱里翻出那包特效药,等着肿消下去一些,细细的给他涂上,嘱咐他按时换药,就也去忙了。 隔天上班的时候,林栎燃脸上的淤青已经退了大半,肿也消了不少。特效药果真不是盖的,来许辰阳办公室换药的时候,他刚从军区面试完回来。许辰阳兴高采烈的告诉他,他也通过了面试,跟他一样,后天早上同一辆专车去獒血。 林栎燃本来以为就自己一个人坑在那儿了,正纠结着接下来的几个月怎么熬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喜从天降,来了个发小陪自己,他十分感激老天的眷顾,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接下来就是收拾行装,准备启程。他跟许辰阳的宿舍住对门,两个人大概商量了一下要带什么,就分头回屋准备了。 林栎燃坚持要带一套便装,美名曰不想从獒血出来的时候,一身戎装把他的病号吓失禁。要不是许辰阳拦着,他本来还想再多带一套换洗,一套换心情呢。事后的几天,林栎燃非常感激许辰阳此刻的坚持,不然,他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这是后话,此刻先按下不提。 作为医生入伍,医疗箱这是肯定不能少的。林栎燃跟许辰阳一致决定带上自己的去,倒不是怕獒血没有,只是每个大夫习惯用的刀不同,甚至有时候处理伤病用的药都不一样。还是带着自己的方便,用起来顺手。事后的几天,林栎燃非常佩服自己的明智,不然,他早就不知道得让那原始丛林折磨成什么样了,当然,这也是后话,此刻同样按下不提。 林栎燃跟那谁打了个电话,跟他说自己要去封闭训练,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联系他。 “你得想我。”林栎燃肉麻兮兮的说。 电话那头的人十分耐心也十分不舍的一项一项跟他交代着要注意的东西,林栎燃听的很认真,可最后那谁还是有些不放心,让他切记照顾好自己,两边跑要注意安全,注意休息。有机会了就打过来电话,多晚都行,他二十四小时为他开机。 林栎燃满是感动的点点头,答应着。 无论今天他爹甩他的耳光有多疼,只要想到那谁这么的在乎他,疼他,他也就知足了。 处理好了工作,处理好了感情。很快,又一轮月落日升后,到了他们去獒血培训的日子了。 林栎燃跟许辰阳提着自己的行李背着药箱早早的等在医院门口,八点整,那辆越野车准时开动,载着他们一路疾驰的往獒血驶去。 路上,车里的大夫门相互自我介绍了一下,十几个人全都来自各大军区甲等医院,獒血这回真的是全国撒网,这挑来的尖兵全是各个科室的骨干精英。林栎燃心下再次佩服沈燿擎的号召力,对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獒血,也多了一份好奇和敬畏。 听一个老军医说,还有一辆车带着几个外地来的大夫从机场往这边赶,总的加起来,光医疗方面这次就超过了三十个人待选,其他的,通讯交通补给,这些方面的就更多了。再加上普通士兵的选拔,这次獒血试训,得有三百人朝上。 林栎燃听的满是震撼,眼睛里再也没有了轻视。 怪不得那个沈燿擎整天威风凛凛牛气十足的,他一个选拔,几百号的兵王来参加角逐,最后只留下十几个人。他得有多大的本事驾驭这帮兵,有多少的技术来让他们驯服。林栎燃无法想象,他第一次感到紧张和畏惧,他怕自己被淘汰。 因为这个概率现在看起来,高的离谱。 就这么一路聊着一路晃悠着,不知道开了多远,也不清楚开了多久,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他们的车终于停了下来,林栎燃看了看窗外的情况,确定他们这是已经到了大凉山的中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分结束~引子结束~ 第11章 特训第一关 车外面有扩音喇叭催促着大家下车,看来抵达这里的运兵车不止他们这一辆。 医生们背好行囊从车上跳下,这才发现,这个临时驻地周围,大大小小的停了十几辆迷彩越野,稍远点儿的地方还停了两辆军卡,成堆的士兵一个个的从里面跳出来跑到这里集合。 一个穿着特种兵作训服的军官站在营地的正中间,手中的扩音喇叭重复播放着他嘶吼的命令:“全体成员集合列队。” 大家来自不同单位不同兵种,彼此都不认识,那个军官不说话更不指挥,就由着他们乱糟糟的嘻嘻哈哈的你推我我推你,等到全部安静下来站成整齐的方块队时,他们着实花了一会儿工夫。 远处的夕阳,往下坠了一大截。 确认所有人都按着身高比例从高到矮站好了之后,那个军官这才懒洋洋的开口说:“不错,很好。一个列队就花掉了你们四十三分五十六秒的时间,我军迅如雷动如风的光荣传统在你们身上体现的真是淋漓尽致。” 讽刺完之后,看着新兵们一个个窘迫的脸,军官换了种语气,十分威严的说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你们刚才浪费的时间,是你们本就可怜的寥寥无几的睡觉时间。只要你们不想睡,我就陪你们耗。就你们这熊样还来选特种兵,赶紧卷铺盖卷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方阵里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动一下。 他们此刻已经明白,考核,已经开始了。 大家比着谁站得直,比着谁更有忍耐力,脸庞上是清一色的坚毅。 军官迈着嚣张的步伐在列兵方阵里来回踱了几圈,终于再次开口,他示意他的部下把一张张印好的图纸发给排头,然后让新兵们一个一个的传下去。这次集体行动跟刚才下车列队时的嘈杂就截然不同了,整个资料发放期间,除了纸张传递的沙沙声,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是獒血大队突击组副组长,我叫高翔,第一项考核的内容已经发到了你们的手上。这是一张地图。”高翔把自己手中的那份展开,高高举起:“目的地a点就是我们此次培训考核的新兵营地,我们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地图也不知道。这需要你自己判断。早到早睡觉,晚到晚睡觉。明天早上6点,新兵营升旗,没有赶到营地的人,你就被淘汰了。” 新兵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方阵里想起一阵交头接耳的唏嘘声。 “都他妈闭嘴,有什么好讨论的!”高翔一把夺过自己属下手里的92冲锋枪,枪口朝天噼里啪啦的就是一梭子弹。蛋壳四散在地,扬起一片黄土。 新兵们被突如其来的巨声惊得一愣,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逃开了方阵所在的范围。高翔凌厉的眼光杀到他们脸上,吓得他们赶紧的重回了队伍中。 “我重申一下要求,一会儿我鸣枪发令后,所有人背着你全部的家当,朝a点出发。期间,你们可以随意使用任何你所持有的设备以及物资。我的队员们会在半小时后潜入丛林中捕捉你们。除此之外,一路上还有布设的岗哨关卡,他们也在等着,捕捉你们。对,就是捕捉。因为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只只毛都没长全的土鸡,除了会叽叽喳喳制造噪音,你们蠢得跟猪没什么分别。”高翔的脸上布满了鄙夷和蔑视,他真的当他们是垃圾。 “如果被我的人抓住,那么你,就在连营地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的时候,滚出了这次考核。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回答。 “没吃饭么你们一个个!想滚的现在打报告!”高翔怒吼。 “听明白了!”小伙子们扯着脖子喊得面红耳赤。 “一群娘儿们唧唧的,几百人的声音就这么点儿。”高翔再一次侮辱了他们的士气。“现在,给你们三分钟的准备时间重新收拾行囊,三分钟后,考核开始。解散!” 口令一下,大家全部寻亲觅友,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 有的研究地图,有的在分配装备。你的背包重就分我一些我帮你背,你的水壶没水我的是满的二话不说马上给你灌!你有指北针,我会看着太阳确认方位,那咱俩虽说之前不认识,但在这儿碰上了现在就是兄弟,就是一个突围小组。 大家热火朝天的结对子。 林栎燃迅速的在人群里找到许辰阳,两个人重新核对了一下背包内的装备之后立马傻了眼,他们谁也没带指北针。别的组带应急干粮的他们比不了,他们俩凑一起,能吃的东西就只有一管林栎燃原本打算路上吃的奥利奥。 “随身携带零食也成了一种优良品质了。”许辰阳自嘲的说。 林栎燃四下的张望着,看谁还没有分组,试图拉一个有指路装备的进来。这时候,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叫喊从他身后传来,林栎燃顿时觉得,祈悦此刻的声音,堪比天籁。 “小开心!” “大开心!” 祈悦从人堆里艰难的挤到林栎燃面前,一个熊抱就把人捞进了怀里。林栎燃开心的抱着他又蹦又跳,开心二人组终于又合体了。 因为林栎燃和祈悦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字发音为悦,再加上两个人都爱笑爱闹,同学们就给送了个开心组合的名字给他们,又根据他俩年龄的差异,分成大开心和小开心。祈悦大林栎燃一岁,自然他就是大开心。 这俩人从小一起在军区大院撒尿和泥玩儿到大,彼此的感情那叫一个没话讲。许辰阳虽说也是他们的发小之一,只是祈悦跟林栎燃两个人无论从脾气秉性还是习惯爱好上来讲,几乎都能完全契合成一个人,遇到事儿上,往往是两个人使个眼色对方就能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俩的那份默契,谁看了谁都羡慕。 这两个人自打毕业后先后分配入伍,一个在济南军区一个在南京军区,两个地方隔了千山万水,大半年了都没机会再见上一面,上次分别的时候还是在林栎燃外公家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想不到再见的时候,地点竟然换到了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深山老林。 世界真他妈精彩啊! 祈悦看着林栎燃的脸,习惯性的就抬手去扯,他兴奋的跳上跳下,两个人都忘了这会儿是在考核,许辰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两个活宝分开。 “阳阳,你也在啊!我早该想到的,小开心来,你肯定来。”祈悦一拳砸在许辰阳肩上,这是他们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俩这大小开心凑一起不容易,现在距离出发没多少时间了,你装备里有指北针么?我们俩谁都没带,你要没有,我们得赶紧找个有的!”许辰阳也挺高兴能在这儿碰上死党,但是这会儿不是叙旧的时候,马上就有一道坎要等他们跨过去。 “有有有,指北针当然有,这种通讯兵必备的军备,专业如我怎么可能不带。”祈悦笑的见牙眼不见,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示意另外两只把耳朵凑过来:“我包里还有gps,放心,今天肯定能睡上觉。” 林栎燃兴奋的想大笑,不过还没等他张开嘴,高翔的枪声就又响了。 “时间到!所有人听我口令!第一科目,热身运动:百里漫步!出发!” 大家一窝蜂的朝身后的密林里冲去,你追我赶生怕跑得慢了被假想敌抓住,谁也没工夫闲扯,当然,这要除掉祈悦跟林栎燃两个。 “小开心,你学交通的,这图你看得比我们通,说说你怎么想的。”走过一段坑洼的山路后,他们渐渐和其他人分开,祈悦找了一个大石头后隐蔽下来,林栎燃和许辰阳紧随其后,三个人对着一份地图,集思广益的想对策。 听到祈悦开口,林栎燃手指着地图跟他解释道:“大开心你看,根据太阳的方位以及指北针显示的情况判断,a点处在我们的东南方,这个已经确定。” 祈悦和许辰阳赞同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刚才我注意到,高翔提到这个科目名字叫百里漫步。那么也就是说,a点跟我们的距离,大致应该是五十公里左右,我是说大致。如果他是故意整这么个名字来懵我们,混淆我们的判断,那我也没办法。” “小开心不愧你心细,刚才高翔的那句话,没几个人认真听的。我就听着他叽叽咕咕的哼了两句,具体说了啥一个字也没听清,跟他妈鸡似的。”祈悦模仿着高翔当时的动作和表型,三个人都笑了。 “严肃严肃,一会儿天就暗下来了,你们俩再这么嘻嘻哈哈的大笑,我们绝对会被獒血的追兵打成筛子。”许辰阳竭力的维持着秩序。 林栎燃冲他眨了下眼表示自己会注意,随后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杆笔,在地图上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字母s处,画了一个圈。 “看,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岗哨之一。s是单词station的首字母,用在地图上一般表示的都是补给站,也就是营地,换句话讲,s就是高翔所说的岗哨。你看这鬼画符似的地图上,s可不少。这里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一个没有用的字母标识。所以我觉得,我的判断应该不错。”林栎燃拧开水壶灌了口水,想到后面还要走那么远的路,不敢喝的太尽兴,抿了一口润润嗓子也就罢了。 “岗哨近在眼前,我们绕过去?”许辰阳建议着。 “不,如果是绕过去,小开心就不会告诉你它是补给站了。”祈悦会意的冲林栎燃挑挑眉。 “你的意思是说….”许辰阳好像明白了他们俩想干什么。 “对!高翔那句“可以随意使用任何你所持有的设备以及物资”,绝对不是单纯的指我们背包里的家伙。不然,单靠这些要我们走到a点还能睡觉,我看他不如去看格林童话好了。”林栎燃收起笔,继续说到:“刚才一路走过来,往这边这个方向走的,目前只有我们三个。也就是说,这个补给站的东西,完好无损,没人跟咱们抢。哎,大开心,你说,补给站里,有什么玩意儿。” “车,对讲机,枪,当然还有吃的。”祈悦回答的很干脆。 “那就抢咯!我可不想走到营地。”许辰阳立即明确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思路。 “呐,我想,他们的通讯肯定是用…..” “无线电,这个是哥们儿专业,能监听能拦截。”祈悦眨眨眼:“还能伪造。” “大开心我爱死你了,你还是这么了解我。”林栎燃回应似的也冲他眨了眨眼。 日落西山,众鸟归林。 夕阳的余晖慵懒的洒在这两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周围,把他们俊朗的面孔上镀了一层金色,灿灿的,暖暖的,煞是好看。 他们旁若无人的的交谈着。 许辰阳不乐意了。 这两个人公然的在他面前就这么“眉目传情”,丝毫不避讳,这他也就认了,他从小习惯了。可关键是,现在是在作战,是在突围。这跟两个人以前使坏给老师茶杯里放巴豆完全不一样。 他需要了解,需要明白下一步集体的行动。 可几次交流下来,他还完全听不懂他们俩在聊什么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已经通过彼此间的眼神交流明确了对方话中隐藏的含义,并且迅速敲定了行动方案。他声明,他严重抗议这两个家伙的小团体意识和盲目排外的行为。 林栎燃吐吐舌头,安慰他说:“阳阳,我们俩这,不是习惯了么!” “习惯你得改!这以后要处的时间长着呢,每次都这么打哑谜似的,我迟早会被你们俩搞淘汰。”许辰阳不让步。 “好好好,阳阳,我们说清楚嘛说清楚。”祈悦胡撸了一把许辰阳的头发,开始把方案详细说给他听。 突然,祈悦下意识的往身后郁郁葱葱的密草从中看了一眼。他刚才明明是听到了一声响动,好像是有人埋伏在那里。他跟两个战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噤声。三个人六只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手指的方向。林栎燃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正心想着要不要丢个石头过去试试看,祈悦慌忙拦住了他。 看这情形,应该是个野兔什么玩意儿的。人不可能把呼吸声都隐藏掉,这他妈半天不喘气儿,早憋死了。祈悦挥挥手,示意警戒解除。三个人重新回归正常神色,这妈的,草木皆兵啊! 祈心想,可能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吧,追兵应该没有这么快。 许辰阳重新把话题引到作战方案上来,刚才屏气凝神的窒息感逐渐散去了。 “我们去补给站是抢车抢物资。”祈悦说。 “抢到的过程中对方肯定会用无线传输器报告我们的行动及坐标。”林栎燃接上。 “那么我们就算抢到了车,也跑不了多远,你看这十步一岗百步一哨的架势。”祈悦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s点坐标。 “到时候前后左右都是追兵。”林栎燃分析说。 “我们会被瓮中捉鳖。” “死的不要不要的。” “所以我们需要….”祈悦瞟了一眼林栎燃,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无线电伪装。” 祈悦跟林栎燃十分默契,俩人依旧一人一句跟商量好似的,继续说道:“通过无线电伪装,告诉他们我们抢过的s地一切正常。”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祈悦摊开手。 “那么,我们可以穿着s站人员的装备,路过一个又一个岗哨,畅通无阻。”林栎燃仿佛看到了自己待会儿开着小悍马,优哉游哉的跑去营地睡觉的样子,语气里带着幸福的满足感。 “顺道带上他们的食物!”许辰阳终于能插上一句话了。 祈悦跟林栎燃一人拍着他肩膀的一头,咧开嘴笑了:“你开窍了阳阳。” “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祈悦放下自己的背包带,把无线电台掏了出来开始调试。 “大开心你负责电台,我负责监控和规划行动路线,至于许辰阳你…..”林栎燃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无比兴奋的说:“你枪法最好,一会儿先抢一条枪。你负责突击战斗。硬的不行我们可以来软的,我包里还有一套便装。” “装迷路的可怜少年?”祈悦筛选着对方的频率,头也不抬的说。 “必须的,演戏嘛,咱俩搭档,什么演不来?”林栎燃盯着地图,手里的笔刷刷的勾着各种线条,那是他们的突围路线。 “叔叔们,我们迷路了,能用车帮我们送出去么?行行好。”祈悦立刻就伪装出了无助少年的声音。 “上了车就拧脖子抢钥匙,一切我们说了算。”林栎燃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你们两个妖孽….特种兵会被你们玩儿坏的!”许辰阳扶额道。 “得了吧。”林栎燃满是惆怅的说:“计划再好,也会有因为变化失手的可能性,谁玩儿谁还不知道呢。” “做最好的准备。”祈悦说。 “迎接最坏的情况。”林栎燃接上。 “我们不赢谁赢!”许辰阳漂亮的收尾! 三个初入深林的青年,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他们的第一次行动。 突袭补给站。 “你们会输的很惨!” 身后的蒿草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吓得祈悦立刻失声大叫。 第12章 突袭补给站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祈悦指着那位不速之客的脑袋,一个你字结结巴巴的说了有几十遍也没将这句话的第二个字吐出来。半是急半是惊的面红耳赤,最后他豁出去心一横眼一闭,咬着牙猛跺了一下地,这才把吓得游离出窍的魂儿给拉回来。 意识回归的当刻,马上跟着就是一句气吞山河威风八面的怒吼。 “你他妈是想吓死谁啊!” 眼看祈悦要对这个浑身还沾着树叶披着草皮的家伙动手,林栎燃马上挡在他们中间。一面安抚着祈悦吓得七荤八素的小心肝,一面细细打量着这位从天而降的绿巨人。 这家伙最少有一米九。 许辰阳看清楚了对方军装上的臂章,确定不是獒血的假想敌,不是来抓他们回去的,便跟那两位伙伴眼神示意了下,危险警报也就随即解除。他大方的跟绿巨人握了握手,报了自家家门后,对方憨厚的咧了咧嘴,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我是成都军区307师神龙突击连二排四班的二等士官,我叫徐帅,家是东北农村的。” 机关枪一样的语速,兵蛋子的特色。 祈悦听到士官两个字,一下子来了精神,环抱着双臂倚着身后的那棵老杨树,阴阳怪气的说:“士官啊。” 这三个字被他讲的百转千回媚态丛生,尤其是最后一个啊字,完全一副红灯区不良从业者招揽生意时的口吻。 徐帅点点头,黑亮的眼神里透着亲切跟友好。 此刻他不知道的是,自打他眼前那个长得干干净净唇红齿白的少年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他就抱着一种三分玩味七分调戏的心态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虽然是无害的亲和的,可他心里汹涌澎湃的却是“你大爷的你敢吓老子”这种咆哮。 有仇必报是祈悦的个性,但默契如林栎燃,此刻也算不准他要走什么路子来“报仇雪恨”。许辰阳本想问问燃子,这估计要怎么收场心里好有个准备,可见他也一脸听天由命的样子,得,这回自己跟着一起看戏吧。 大小开心两个人全是玻璃水晶面儿,七窍玲珑心。长得无害,鬼主意一个接一个。你永远不要想着能从他上一句话里猜出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脸上越是平静,心里就越是倒海翻江。 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祈悦挑着眉勾着下巴问了句:“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么?” 此语出自西游记,红孩儿那集。 林栎燃反应过来的时候,噗的一声就笑了。 徐帅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脑子有点儿懵。 怎么….怎么自己就跟猴子扯上关系了?什什….什么救兵?难道自己身后还有人么?徐帅想着,脑袋不由自主的就往身后看了看。 “你好像,比我们仨的衔儿都低喔。”祈悦开始下套,陷阱一出手,猎物就顺利上钩。 “呃,是。” 徐帅看了看他们的肩章,一个少校,一个中尉,跟自己说话的是个上尉,果然。 “是?”祈悦有些不可思议:“你是新兵营的时候让你们班长打傻了啊还是你昨晚喝水的时候全部倒进了你脑子里?跟长官说话你敢这么没礼貌,找打啊!” 徐帅两脚并紧,身体挺得倍儿直的给他敬了个礼:“对不起,首长好。” “对不起就是道歉啊?你走点儿心好不好!换个花样行不行!哪怕你说句真的很抱歉呢,这也算你是通过思考真的认识到了错误,而不是随口的就这么敷衍。”祈悦开始绕着徐帅踱步,一副首长检阅的派头。 “真的很抱歉。”徐帅仰起脖子喊道。 祈悦气的差点儿一个白眼给翻背过气去。 这家伙到底是真傻子还是假木头啊,这根本听不懂人话啊这!最可气的是,这家伙的表情再正经不过,看起来真的是在跟他道歉。扮猪吃老虎,这他妈演的也太像了! 林栎燃此刻已经忍笑忍得肩膀剧烈的抽动,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呆萌呆萌的人。 “你能不能行了!走没走心!”祈悦有些歇斯底里了,他潜意识里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个呆子他有些闹不住。 “首长,这是你让我说的。”徐帅一脸无辜。 “我让你说你就说啊!”这位开始不讲理了。 “那,那我不服从,难道还当没听见啊。”那呆子仍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无辜样子。 祈悦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啪叽”一声宣告垮棚后,他彻底炸了。他打死都不信,这家伙一句一句的顶他不是故意的。 “你跪下!匍匐着跟老子道歉!说你错了!说你眉毛下面是两个洞!快点儿!”祈悦真的抓狂了,这家伙是他妈法海的关门弟子吧,专门来跟他过不去的吧! “喂,首长,你这过分了。”徐帅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开始有点儿不乐意了。 “你不是服从么?!你不是听话么?!快点儿跪啊!匍匐啊!双手平放在脑袋旁边,跟我说 “对不起首长,我不是一个跳啊跳的没脑子的狒狒,我以后再也不从草丛里跳出来演人与自然了。”快啊!” “我不!”徐帅视死如归的拒绝。 “你不!?你不什么不!?你演电视剧呢?有摄像机对着你拍么你不?” “首长,你这是不讲理。” 我的天啊,徐帅你终于反应过来这厮是在不讲理了,许辰阳为这孩子的反射弧捏了把汗。 林栎燃眼瞅着事态发展趋势跟坐了d字头特快似的朝着名叫失控的终点站疾驰,他下意识的扯了扯祈悦的袖子,示意他差不多得了,人家又没把你怎么样。谁知道,祈悦根本已经火大到什么都不顾的地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我就不讲理了,你告我啊!你告我啊!你去军法处告诉那群老古董,你是怎么掏心掏肺的在草丛里演了半下午的咕咕鸡,然后跟他妈拨开迷雾见未来似的从那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绿东西中蹿出来,整个变身就差你惊天动地的喊一声你是地球超人你是绿野仙踪了。我吓着了,让你道个歉,我怎么过分了!怎么不讲理了!” 祈悦跳着脚怒吼,176的身高在190的徐帅面前,恰好把他自己完美的衬托成了一只咕咕鸡。 要不是现在还在演习考核,林栎燃绝对已经放声大笑乐得在地上打滚了。 祈悦这修辞这思路,他忍得牙都咬酸了,愣是一点儿声都不敢出。这要是敢一个憋不住笑出来,那还不是跟活靶子似的让人家假想敌巡音搜人给逮回去,然后灰溜溜的撵滚蛋。 等,等会儿…. 现在在考核….. 大爷的现在在考核啊!! “我操祈悦!我们要是被獒血那帮变态发现了,我就跟你拼命。赶紧背上装备走!”林栎燃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前有哨所后有追兵,这会儿根本不是聊天磨牙的时候,他捞起地上的行李,拽着祈悦的背包带就赶紧往丛林里蹿。许辰阳慌忙让徐帅跟在自己身后,自己也快步跟了上去,这么危急的情况他还不忘把徐帅跟祈悦隔开一个安全距离,要不怎么说他是这三人组里最老道的。 “我说你,那个装咕咕鸡的狒狒!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你哪儿好玩儿上哪儿玩儿去!别让我看见你。”祈悦一边小跑着赶路,一边也气势汹汹的朝徐帅发难。 许辰阳一个劲儿的推着他不让他的脑袋往后看,这才没有耽误四个人的行军速度。 路上林栎燃问道:“徐帅,你说我们一定会输,为什么?” 许辰阳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他们的方案应该说已经非常完善了,难不成,他们还是漏掉了什么么? 徐帅紧跟他们的步伐,气息是唯一一个丝毫不乱的。他很和气的笑了笑,认真的说:“首长,我趴在草窝里听到了你们整个突袭方案,可是你们三个人却没有一个发现我的存在,这就是你们的漏洞啊。你们的警惕性不高,到了突袭的时候,獒血的特种兵站在你身后你都发现不了。这还怎么完成目标。” 林栎燃恍然大悟。 他跟许辰阳就不用说了,两个温室里的花朵,从来没参加过任何作战训练,演习倒是有过,可是坐在医院总帐里嗑瓜子聊天这有个屁的经验之谈。隐蔽行动反侦测警戒根本就是大学里教科书上的几个干巴巴的名词而已,他们仅有的那些概念也都是从电视剧里从小说上看来的。要让他们把这些个意识瞬间当成一种本能来保护自己,那根本是天方夜谭。 祈悦是当时他们三个人中仅有的注意到身后有动静的一个,他是通讯营的兵,曾经在连队的时候,通讯环境中的侦察警戒他有训练过,可也只是些皮毛而已,学的都是最粗浅的招数。他到了机关技术部之后,根本也与林栎燃许辰阳这种作战白痴无异,几个月不碰军事训练都是常事。他这技术兵再怎么有意识也不可能比的过一线行动队的战士。 两个大夫一个通讯员,这根本就是作战时的后勤部队嘛。现在三个后勤人员计划着怎么去打掉人家特种兵的补给站,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抛开獒血这种变态到极致的作战部队不说,徐帅,他根本就是一个突击连里再普通不过的兵。他们几十分钟连一个兵在潜伏都发现不了,还谈什么然后,根本没有然后了。 林栎燃的挫败感霎时传染给了许辰阳,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祈悦,祈悦就算了吧,他现在脑袋里还是一群咕咕鸡。 慌慌张张的连走带跑差不多有3公里的时候,徐帅忍不住问道:“首长,我们这是去哪儿。” “抢劫。”祈悦回答的很干脆。 “啊啊?” “你刚才不是都听见了么,啊个屁啊你啊?” “我是都听见了,可是没听懂啊。”徐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祈悦脑子里立刻炸了一道雷,整个人都木了。跟着他的脚尖就不知道让什么玩意儿给绊的猛跌了几步,直挺挺的就摔在了一块沙土地上,还是脸先着的地。 林栎燃赶紧把他拉起来,手忙脚乱的给他清着满头满脸的沙。 祈悦胡乱的撸了两下脸,他的智商已经完败在了徐帅的呆功下。他这会儿已经完全肯定,这家伙根本不需要扮猪吃老虎,因为他根本就是头猪。 “你怎么长大的!你替我跟你爹说声辛苦了。他老人家抚养你真不容易。” “我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走了。”徐帅的神情有些暗淡。 “走哪儿了!不要你了?你爹真明智。”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徐帅口中的走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偏偏祈悦没听懂,要不怎么说他缺根筋呢。 徐帅语气沉重的说:“我说的走,是去世。我爹在我六岁的时候,因为矿上的一次事故,死了。” 解释的这么清楚,祈悦就算是个智障也该听明白了。 弄懂了这小兵蛋子真正表达的意思,祈悦顿时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到自己刚才满嘴的跑火车,间接了拿人家父亲的去世开了玩笑,他真的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他虽然平日里炸毛了点儿,嘴巴毒了点儿,但是他本质不坏,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心眼。 这呆子,还真老实,人家没听懂,他还就真的解释一下,还说的这么直接,直接的就掀了自己的伤给人家看。 祈悦很震撼,他这会儿知道徐帅是真老实,真的很单纯。立刻,他对他的敌意就消了大半。 在农村,父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一个家要是没了男人,那份艰难可想而知。听到他这么简短的一句话,祈悦仿佛都能看见这小兵成长过程中受的那些白眼,听到别人嘲笑他时的那些讽刺。他刚才一个不小心说的那些话,可能自己在徐帅心里也和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一样了,他已经把自己也划进了那帮人里。 祈悦不想有人伤害他,更不想这个人是自己。 有错就改祈悦敢作敢当,无论他再怎么不好意思,他也会跟徐帅道歉,只不过,这个语气嘛,就有点儿….. “喂,小兵,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那啥,我不知道你父亲是….” “没事儿的首长,不怪你。”徐帅没让他继续往下说,大手一挥这件事儿就这么过了,他甚至还冲祈悦笑了一下。 祈悦惊讶于他的豪爽,第一次正视这个“不速之客”。 身材高大,体形健壮。皮肤黝黑,目光如炬。两道眉毛又粗又黑,脸庞跟刀刻的似的线条分明。他不是俊朗那一型的男人,甚至你都不能用帅去形容他。他长得很普通,但是绝对不会湮没在人群中,他周身透着一股正气,面容的坚毅能让你的动摇你的惊惶全部烟消云散。他实在英气逼人,他很爷们儿。 徐帅背囊里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各项军备,少说也有个二三十公斤。跑了这么久,他气息一直很稳,脸上始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坚定。好像什么困难都难不住他,好像他有信心可以战胜一切。 “不用叫首长,刚才逗你的。我叫祈悦,济南军区的通讯兵。”祈悦伸出右手,脸上是真诚的微笑。 徐帅还是礼貌的先敬了个礼,看到自己手上沾着些土,他慌忙在衣摆上擦了擦,然后才把自己的右手握上去。 祈悦被他的这个小动作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呆子。 林栎燃跟许辰阳看着这两个冤家终于和解,心里也是非常高兴。林栎燃也跟徐帅握了手,跟他做了自我介绍。徐帅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好看的少校,而且人还这么和善,他有些激动,攥着林栎燃的手使劲握了握。 趁着这个冰释前嫌的当口,林栎燃取出地图,重新给徐帅讲了一下他们的突围计划,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点都给他解释清楚,确保他这次完全理解。 徐帅挺聪明,似乎天生就是特种兵的料子。他只看了一下林栎燃的地图,就彻底明白了整个方案。刚才他偷听的时候,分不清什么abc点,这才一头雾水。 因为新加入了徐帅,尽管方案的总体不变,可是细节也还是需要做些改动,而且是重大改动。他们需要把特种兵超强的危机意识和临场战斗反应考虑进去,他们自身的最大弱点在于警戒能动性太差,既然这一仗无可避免,那就只能扬长避短了。 徐帅是突击队出来的兵,擒拿格斗射击冲锋绝对不在话下。林栎燃把突击奇袭的主要突破点放在他身上,安排许辰阳跟他打配合,自己仍旧是负责电子监控和路线选择,祈悦保持着全程无线电干扰和伪装。 不动一刀一枪就拿下s点的补给,这个概率虽然有,但是绝对很低。獒血的特种兵如果这么不堪一击,那么林栎燃他们,还有山里现在四处分散突围的几百号待选士兵们就不会站在这里,为了加入獒血而拼尽全力。 他们骄傲,一定有绝对过硬的军事技术和军事力量为前提。他们嚣张,因为他们无人可挡。 因此,方案制定的重头戏还是在对抗突围上。 因为没有枪,最开始的火力吸引不能让徐帅冒险,四个人讨论过之后决定,一旦林栎燃跟祈悦的化妆渗透失败,许辰阳要负责引开獒血假想敌,替徐帅分担火力争取时间。如果配合被冲散,就按照林栎燃祈悦一组,许辰阳徐帅一组,分两个方向往对方外围突破。虽说是各自为战,但必须要确保自己“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有然后。”这是梁岷山教导林栎燃时经常说的一句话。 祈悦掩护林栎燃抢车,许辰阳跟徐帅用麻雀战迷惑敌人,扰乱他们的判断。边打要边往后门处集合,只要林栎燃能拿到车,那么大家就一起从后门冲出去。 “如果没拿到….”许辰阳有些担忧,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次战斗合作。更是他们三个军官第一次上战场。 “别给我念丧,一定可以。”林栎燃给自己加油,实际上也是给他们这个小团队鼓劲儿。 祈悦拍拍许辰阳的肩,宽慰他说:“阳阳你想,如果我们抢不到,我们的三脚猫功夫肯定打不过人家,到时候绝对是被生擒撵滚蛋的份儿。你说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拼了嘛!” “祈悦首长说的对,跟他们拼了,我们要相信自己。”徐帅斗志昂扬。 “别叫首长了,叫名字就行。都说了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祈悦纠正他道。 “哦,是!首长!哦不!祈悦!” 祈悦已经无力再开口。 “除了相信自己,也要相信队友!”林栎燃跟他们分析战术的时候,手指一直在电脑键盘上飞快的敲打着,这会儿说话连头都没工夫抬。祈悦好奇他在忙什么,脑袋凑过去往屏幕上看。 一串又一串的代码指令从林栎燃的指尖输入电脑,程序飞快的计算运行,但是等了半天还是没有计算结果。 徐帅这时候也站在了林栎燃身后,满屏的英文字幕滚动着,看了半天什么也没搞明白,他求助似的望了望许辰阳,许辰阳跟他解释说林栎燃正在试图用新编程的运算方式来代替目前他在对抗的电子设备的程序,简言之就是替换运行程序。至于换了程序为了达到什么目的,他也不清楚。 硬盘咔咔的响着,林栎燃眉头紧锁的盯着数据运行处理情况。他是专业的,他很清楚设计这份电子保护屏障的人花了多大的功夫与心血。一般的密码保护中四层已经算是高防御,这套设备的运行保障足足翻了一倍,八个保护密码环环相扣,只要有一个破解出错,那么整个过程就要从头来过,而且密码全部会重置为八组新数据。 所以,如果想完成目标,就必须一次成功,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林栎燃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破掉这层防护,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四个人四双眼睛都聚精会神的盯着运算窗口,大家都在期待着一个结果。但是只有林栎燃一个人知道,结果意味着什么。 由于之前徐帅事件的教训,他们已经学会时刻观察着四周情况保持戒备,此时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超过了一小时,假想敌已经深入丛林对他们前后夹击。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有人伏击而他们还丝毫意识不到的情况,除了林栎燃之外的三个人,全部负责警戒,一人守好一面,每人120度的安全视角,为他们的技术员做最好的安全掩护。 一串醒目的绿色单词:“replacement of success”从屏幕上跳出来,林栎燃挥着拳头兴奋的喊了声:“哦也!” 他乐滋滋的摇着脑袋,另外三个被他的情绪感染,重新聚拢在电脑前。 “替代成功了。”许辰阳给徐帅翻译,因为他又没看懂。 “你做了什么,这么艰难?我第一次见你这么费劲的修改程序。”祈悦很想知道答案。 林栎燃开心的笑着,眼睛弯弯的:“大开心你要好好夸我,因为我已经搞定了我们途经的所有电子监控。我可不是简单的让他们停止工作一片黑屏,嘿嘿,相反,我打开了他们的录像机能,每个电子监控都录下了目前的可视场景,它会在12小时之内循环的内放,答到欺骗目的,让我们成功消失在这座山里。” 许辰阳兴奋的一拳砸在他身上,“小子有你的!” 徐帅看林栎燃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满是惊讶和崇敬。 但是祈悦没有笑,他咬着指尖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 林栎燃早想到了他在担心什么,马上解释道说:“现在太阳没落山,我给所有的后台处理又都加了一个时间渲染,内放录像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暗光线,看起来跟实拍没有任何差别!你放心吧!” “你小子故意不说的!我还纳闷呢你怎么会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环。”祈悦终于乐了,他的思路跟林栎燃一样,任何事都首先要考虑缜密性,任何环节都不能出错。这是医生和通讯员的职业习惯。 “我这么给力,接下来的,看你们咯。”林栎燃把电脑重新装回到包里,大家重新启程赶路。 “小开心,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路上有监控的,我怎么都没看到。”祈悦边走边问。 “等你看到,我们早就被抓到人家指挥控制室了。”许辰阳笑他。 祈悦瞪了他一眼:“你也不也没发现么。” “祈悦,你听林栎燃说嘛。”徐帅适时的出来截断了两兄弟的抢白,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正轨。说也奇怪,祈悦除了林栎燃能指挥得动,平常连许辰阳都奈何不了他,这回他竟然破天荒的,听了徐帅的话,两个发小都有些震惊。 林栎燃笑了笑,一物降一物啊这是。他看着徐帅满脸好奇的神色,马上跟他解释说:“祈悦拿出来gps的时候,我这边的电磁反应监控突然有一串连续性的信号传输。gps的电磁干扰是跳跃的,不会这么稳定。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摄像监控。你的gps开启了他的电磁反应触发了录像开关。当年海湾战争的时候,美军就是这么摸清楚伊拉克特别突击队的行军路线的,不然几百公里的监控都找人看着,早累死了。” “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都被监控拍下来了?!”徐帅插嘴问道。 “没有,它刚启动的时候我就拽着你们跑了。你刚从草丛里跳出来的时候,大开心还没按gps启动开关呢,所以,监控什么也没拍到。我想,估计是他那会儿抓狂的时候,手指突然碰到了。”林栎燃回过脑袋,冲他眨了眨眼。 “幸好没录上,祈悦当时那个样子,吓死个人,这要是拍到了,估计要吓坏一大片。“徐帅想到祈悦的咆哮还是心有余悸。 “黑皮我警告你啊,这事儿不准再提,当时是你吓着我在先,我这是正常反应。”祈悦反驳道。 “黑皮?”许辰阳有些迷惘。 “他黑。”祈悦说。 “妈呀,首长,你这要是正常反应,那精神病院的都可以敲锣打鼓的带着大红花出院了。”徐帅吐了吐舌头。孩子不容易,会防守反击了。 “妈的我打不烂你。”祈悦说着就追着他打,两个人嘻嘻哈哈的一路往前赶。 距离s点还有一段路呢,他们还能再多笑两声。 谁知道一会儿行动之后,谁走谁留,谁输谁赢呢。 得乐且乐吧。 第132章 一路翻山越岭之后,林栎燃一行四人终于到达了地图上他标注出来的距离s点两公里的位置。按照正常情况,他们用肉眼就应该能看到补给站内的军用帐篷和用以警戒防卫的氙气灯。 但是,那是正常情况。 如果特种兵选拔在第一个淘汰项目能让你用正常情况四个字作为指导思想的话,那么很显然接下来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淘汰。 抵达标点位置之后林栎燃才发现,发到他们手里的地图是有偏差的,而且是重大偏差。目光所到之处全部是一成不变的郁郁葱葱,别说两公里附近了,看这情形估计五公里之内都没有补给站的影子。 从高翔那里出发的时候是下午的四点五十分,许辰阳抬起手腕,表盘上的读数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他们整整走了将三个小时。 远处的夕阳就只剩一个尖儿还露在地平线上,天已经变成了夹着零星几抹落日暗红的墨蓝色。随着时间一步步推移,视野越来越窄,能见度越来越低。如果天完全黑下来,他们的麻烦将会更糟。 大家都有些着急,但是谁也没有办法能迅速的解决这一难题——让他们冲出绝境。 所有人,一筹莫展。 林栎燃盯着地图,眼睛一动不动的又把关键点核对了一遍,照样是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出错的迹象。按理说s点就应该在这里!它必须在这里!但事实上,这传说中的补给站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根本毫无踪影。 如果不按照常理推断地图的准确性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图没错,点有误。 尽管最开始他检查过地图的准确性,一样一样的地貌地形都能准确的对照在地图上,而且一路顺着计划走来,他们有gps,不存在任何走偏差的可能性,s点应该就在附近。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s点的标注是正确的。如果s点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位置,那么他们这么一路走下去,根本不可能找到任何补给,而且会离目的地a点越来越远。 祈悦听完他的分析后,苦笑着说:“我建议你把a点用b来表示,然后用一条直线把s跟b连在一起。这样你就可以清楚的看出来,我们是怎样走上的这条名叫s b的康庄大道去营地的。” 林栎燃愣愣的,一句话也没说。 如果说目前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话,那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块相对位置较高的土丘,视野比较开阔。徐帅许辰阳拿着两架军用望远镜一遍一遍的搜寻着周围任何可能留下人为痕迹的线索,就连一丛草他们都仔仔细细的严格检验,绝不放过一个可疑点。可对方好像是水上漂是来去无影的仙侠似的,竟然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祈悦玩笑归玩笑,但是脑子里却是一刻不停的在想着办法。他做了好多假设,想了好多方案,但是有一个问题不解决,他什么办法都只是空谈。现在他们需要面对的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这个s点到底在不在。 如果在,它在哪儿?如果不在,那接下来怎么办! 因为最开始选择突击补给点的时候,他们就选择了一条距离营地最远的路,因为这里相对最安全,估计没有人会认为,这群来试训的兵蛋子会犯傻绕远。但是祈悦林栎燃这俩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就习惯于剑走偏锋出奇制胜,他们相信任何事情都会有捷径,即使冒险,那也值得一试。 但是现在,s点如果不存在,他们原路返回只会是死路一条,追兵就在身后。如果继续按照之前的计划改成步行去营地,一切就会正如祈悦讽刺的那样,他们是在走一条s b的路。因为按照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以及目前的体能耐力,除非他们谁会缩地成寸,否则他们天亮前绝对没希望走到。 大家把所有的事实和后果摊开来讲,说开了,也就解脱了。 得了,等淘汰吧。 许辰阳无奈的笑了笑,点了支烟:“咱们现在这位置,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说的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徐帅叹着气补充了一句说:“还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栎燃听到徐帅的话,先是皱了皱眉若有所思的望了望天,一阵苦思冥想之后,竟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激动的只想大叫。祈悦看见他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马上冲过来问道:“是不是有办法了,你快说!” “这还得感谢徐帅的俗语,不然,我可想不到。”林栎燃不抢功。 徐帅一头雾水,一叠声嚷嚷着让他快点儿说说,到底想到了个什么办法。 林栎燃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压低了嗓音回答道:“你叫叫试试,估计能应呢?” 许辰阳和祈悦顿时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徐帅眨了眨眼,没琢磨过来。 “哎呀呆子!特种兵再牛,他也是人,训练的再好也会有应激反应。这就好比着名的膝跳反射,戳你膝腱一下你的小腿就会作出急速前踢的反应,这就是人的条件反射,说穿了就是本能。如果他们潜伏在这里,伪装的我们根本看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那我们可以试着吼一吼,试试他们的条件反射。只要有一个人动了,我们就能有办法往下走。” 祈悦说完,徐帅原本蒙了层雾似的眼神迅速变得透亮澄澈。 “你是说,用他们的应激反应,听到喊声会想去答应这种意识,来打破他们的静默伪装。这有些难度吧,你又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你就喊一声喂,人家知道你是叫谁,不不干己事不开口也是很多人的本能,这个有风险,别没试出来别人在不在反而最后暴露了我们自己。”徐帅想的也很周到,当然,看似很周到。 “猪啊你,我们干嘛要叫名字,都说了化妆渗透化妆渗透。兵哥哥,弟弟我迷路了,你管不管老子!”祈悦斜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捞起自己包里的便服就往身上套。 许辰阳想了想,祈悦一个人,有点儿势单力薄,保险起见还是让林栎燃跟他一起打配合。如果s点不存在,没有人守,就不提了,如果有人反应,有好心的兵哥哥领着这傻弟弟回家找妈妈,那么一个人深入敌营,对他们这种第一次上战场的来说,风险太高。他们一个人都不想折了。 林栎燃也是这个意思,他迅速的把身上的军装脱下,换上了帽衫牛仔裤,整个人好像一瞬间又年轻了好几岁。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娃娃脸,这会儿不认识的人看见他,一准儿不会怀疑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大男孩是个赶鸭子上架的“特务”。 准备停当后,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敌营”如果存在,林栎燃和祈悦会沿途刻下暗号,标清他们的行动路线,许辰阳和徐帅跟着他们走,一定要保持好安全距离。如果祈悦大喊一声:“搞”,这就是开火行动的信号。 他本来是想说“干”的,许辰阳忙说不雅,这才换了。 大小开心两个人彼此使了个眼色,深林迷途的好戏立刻上演。 “啊!!!救命啊!!!我们迷路了啊!!有没有人啊!!!!”林栎燃声嘶力竭的哭喊,在山谷里回荡着。 许辰阳和徐帅隐蔽在密林里,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没发现任何响动。 一击不中。 第二波攻击随即跟上。 祈悦凄惨的哭声立刻传到了耳边。 “我妈还等着我给他拿草药回去治病呢!这下可怎么好啊!我妈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啊!!这个鬼王八山!你害的老子家破人亡,我他妈恨死你了。” 如果不是早知道这是个阴谋,徐帅自己都已经想冲出去救助这个可怜的少年了。 林栎燃瞪大了眼睛环视着四周,竖起耳朵任何轻微的响动都不放过。为了配合演戏,他是真的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鼻尖红红的。其实要是仔细看你能发现,这家伙眼神里一点惊慌失措都没有,眸子里透着一股警觉跟狡黠。 祈悦做戏做全套,坚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抓起林栎燃的手死死的扣在自己的腰上,然后一边大喊着:“你别拦我,你让我死”一边做着纵身往土丘下跳的姿势。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两位实力派演员掏心掏肺的演出还是有回报的,很快,在他们斜后方,地图上标注s点的东南处不远传来了一声天籁般的男性磁性低沉的声音:“小老乡!别做傻事!我们是解放军,等着我们去救你。” 祈悦心下高兴,但手边的戏可没敢停,他摸不准对方是试探还是真的相信了这套戏码,这会儿只有更卖力的演出才能对方彻底的信服。他跟林栎燃假装厮打了起来,两个人在高坡上滚了个浑身是土。 其实这么做也是为了盖盖他们俩身上的那股子无法抹去的城里人气息,谁见过吃山靠山整日在黄土山里折腾的乡里孩子是白白净净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的!而且祈悦和林栎燃尤其眉清目秀,大眼睛水灵的能拧出水来,说是泥巴地里摔打大的,鬼才信! 解放军叔叔眼看着两个“迷路少年”要滚落山崖,慌忙的从树林中蹿出,大步迈开的往这边跑。许辰阳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敲了两下手里的石头,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坡上卖力的演员们。 敲两下,代表两个人。一共有两个獒血战士跑来土丘。 祈悦兴奋的直想笑,连带着林栎燃都觉得心下一阵暗爽。两个人激动的有些喘不过气,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但这些情绪表达在肢体上和表情上就变成了,两个人手臂毫无章法的乱挥乱舞,哭的泣不成声。 特种兵跑过来之后,马上拉开了抱在一起厮打,其实准确来讲是在庆贺的两个人。一人负责一个,给他们擦眼泪抹鼻涕。这会儿林栎燃和祈悦两个人早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皮肤上沾的土被眼泪打湿成了泥,脸上跟画画似的,左一道右右一道,伪装的再成功不过了。 与特种兵的距离越近,他们距离危险的门槛也就越近。这就好比变魔术的时候,近景魔术最考验魔术师的功底。能不能成功,其实就在一念之间,心态一定要放稳放平。紧张,反而容易坏事儿。 不能有破绽,一定不能有破绽。不然就全完了。祈悦心下打鼓似的慌乱着,可丝毫没有带到表情上。 林栎燃也很紧张,这个时候两个人谁出第一声那真的是至关重要。话题怎么开,开了怎么往下顺,如果有突发状况谁来打圆场,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在脑子里炸开。刚才商量对策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么细。真到了交手的当口了,两个人都慌了。不过现在想是来不及了,没有时间让他再去想一个万全之策,只有硬着头皮往下演了。 此时的天犹如一块被墨汁浸透的纱帐,点点星光从上面透出,月亮柔和的光辉一洒而下,一切都是那么的朦胧。连老天爷都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还怕什么。 说角色要说的话,做角色要做的动作。这是林栎燃曾经在一本书中看到的,现在正好作为战术指导了。 林栎燃年纪看起来要比祈悦小一点,所以他可以更加“天真纯洁”的表达自己的恐惧感。只见他一把抱住自己面前那个比较帅的特种兵,带着刚擦干的泪痕哇的一声又哭了:“解放军叔叔,我们迷路了!我想我娘,我要回家。” 祈悦一口血含在嘴里差点儿喷出来,这叔叔两个字叫的真是甜啊,要是搁在他身上,面对着老虎凳辣椒水他估计还得想一想呢,林栎燃张口就来而且还叫的这么顺溜,看来林栎燃这回真的是豁出去了。 他这么一放开,祈悦的紧张跟着就烟消云散了。 “叔叔”耐心的哄着这位吓傻的孩子,问着他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林栎燃不慌不忙的开口,因为刚止住哭,喘气还不是太利索,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我叫..祈井儿…今年高二……” 祈悦要不是顾着大局,这会儿肯定已经跟他撕吧上了。祈井儿是他们几个死党们在一起时说他瓜到横竖都是二,背地里给他起的外号,这家伙竟然敢当着正主的面儿叫出来,这不是找打嘛。 祈悦呲着牙,脸颊气的红鼓鼓的。那个小个儿特种兵还以为他是伤口疼的,一叠声的安慰着他,生怕他再哭出来。 “你都高一了?我看你这面相,也就是初中生的样子嘛。”特种兵露着牙冲林栎燃和气的笑了笑,脸上的迷彩画的极为逼真,这要是往树林里一躲然后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累死他们也找不出来。 “叔叔,我要回家,我脚崴着了,走不动了,我哥刚才为了拉我腿也扭着了。”林栎燃垂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你别急,叔叔有车,可以送你们回去,你只要跟我说你家在哪儿就行了。” “我走不了,疼。”说着,林栎燃眼眶又红了。 “不哭不哭啊!叔叔背你们走。小威,你背那个孩子。这个小的交给我。” “是,班长。”小威很干脆的答应着。 班长说完话,把小威先叫到了身边,假装跟他安排一会儿怎么把孩子送到安全地方,其实是在摸这两个“迷路少年”的底。 小威说刚才他跟祈悦聊天,了解了这哥俩来山上原本是来给他们的娘采药治病的。后来遇上了野猪,两个人吓得一通狂奔,药筐药锄子全都丢了,等跑到了这里才发现,迷路了。 “村子的名字呢,你核实过了么?”班长很细心。 “核实了,附近确实有这么个村子。这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的定位装备,想骗人应该没有这个可能。” “伤势呢?小的那个我确认过了,踝骨红肿一片,应该是刚崴着,慢慢就会肿起来了。” “大的那个我看了,是伤在了小腿,估计是跑的时候撞到了石头,腿上一大块青紫。” 班长拧着眉一边小声的跟小威交换着消息,一边目光越过小威在两个少年的脸上来回扫了好几遍。反复确认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应该真的就是两个孩子。 全程,他的表情一直保持着刚才解放军叔叔的和蔼可亲,这一切危机排查根本没在他脸上显露分毫。 小威大声的说了一声是,表示已经听懂了班长的“救人安排”。这场戏戏顺利的结尾后他轻轻的把祈悦从地上捞起来,放在背上。 祈悦突然大叫了一声,吓得小威慌忙回头问他怎么了。 “解放军…叔叔…你这枪,膈的我好疼。”祈悦心一狠,还是跟林栎燃统一口径叫了叔叔。 林栎燃趴在班长背上,冲他挤眉弄眼的乐了一下,大拇指挑的高高的。 小威背过手摸了摸挂在身后的那把85狙,确实枪杆抵在了祈悦的胸口上。他把祈悦放下来,把枪转到身前面靠脖子上的挂绳吊着,背着祈悦没走几步,他再次停下了。 枪很重,这样一路扯着摇晃非常不舒服,而且他们现在走的是下山路,枪会干扰他的重心,说不好两个人一会儿就连滚带爬的跌下去了。不能这么干。 祈悦知道他跟林栎燃已经成功通过了这次渗透中最危险的部分,这会儿已经是基本安全。趁着小威折腾那杆枪的时候,他心里蹦出个大胆的念头:要不要趁机把枪要到自己手里。这样万一出什么岔子,他们不至于手无寸铁。 怎么想就怎么干,祈悦一直是急脾气。 “解放军叔叔,要不,你把枪给我,我替你拿着?”这句话说完,祈悦的心跳瞬间180,大爷的,会不会太直接了要露馅啊。哎呀算了算了,反正开口了,只要不影响大局,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不用了没事儿,我可以的。枪里有子弹,你拿着不安全。”小威立刻拒绝。 “我看你挺难受的,想帮你分担分担。我家也有猎枪,山里娃谁没打过猎,枪咋用的我也懂,不会有危险的。” “不行,万一走火了呢。” “子弹不上膛,保险不拉开,怎么会走火。” “不行,你还小,我不放心。”小威就是不松口,祈悦也很着急。 “看不起人了吧解放军叔叔,你这样让枪在脖子上打转才会走火呢。我也不小了,知道轻重的。你当我三岁孩子看什么都要摸一摸啊。你要真想背着,我也没啥,反正说句实话,它扯的难受的是你。”祈悦决定放弃了,算了,一会儿到营地再想办法抢吧。 这时候班长开口了,班长就是刚才的那声天籁,现在他已经升级成了仙音。只听到他果断的命令说:“小威,把枪从脖子上取下来,让那个小老乡帮你拿着吧。这样你们还稳当点儿。” 班长觉得祈悦说的话在理,两个孩子拿着枪估计吓都吓住了,谁敢开枪。而且现在到处黑灯瞎火的,要不是他跟小威肩章下卡着把高亮手电,路都要看不清了,时不时山坳里还有野狼的哀嚎,谁有工夫开枪。 小威依令把那把85式狙击步枪交给祈悦,背上他就往山下走。 这边,班长也把自己的那把ls06式9毫米轻型冲锋枪挂到林栎燃背上,他还挺不好意思的说小弟弟这个挺沉的,你坚持会儿,我们马上就到有车的地方。 林栎燃在他宽阔的背上随着山路的起伏一晃一晃的,眼看就要跟许辰阳和徐帅隐蔽的方向越来越远,他忙大声的问道:“班长叔叔,这里到有车的地方,大概有多远啊,如果很远的话,我可以下来走的,这样你太累了。” 看看,装的多贴心。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你赶紧背小爷到你们老窝,然后抢你们的车夺你们的饭,最后把你们的衣服扒光让小爷换上,一路开着越野小跑畅通无阻。 最毒那啥心啊。 班长说:“也就两公里左右吧,很快的。没事儿,再远的叔叔也能背着你走。” “两公里?你骗人,这根本就没什么车嘛。”林栎燃听他这么一说,果然s点真的存在么?可是他根本看不出来啊!他们四个人找了几十分种别说汽车了,连个车轮儿都没瞅见。这当兵的不会是诱敌深入吧,那这戏演的可太逼真了。 “那能让你看出来么?我们的营地是移动式的,帐篷和汽车都有迷彩掩护,我们这是在执行任务,临出门前还专门加了草皮和树枝伪装,要是让你们小孩子都看出来解放军的工事了,那叔叔还拿什么保护你们保护国家呀。” “哦,叔叔好棒,你们真有本事。”天知道,林栎燃这句赞美可是发自内心的。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进路线来讲,明显的是在走下山路,把s点藏在一个山沟里,上面还全盖上草,你站在高处能看见才怪。 原来,这就是兵家常说的高点盲区。 林栎燃由衷的佩服。 好在,s点的位置信息已经传递给了队友,凭借着祈悦的一番努力,他们俩还出乎意料的拿到了两把枪。突击形势一片大好啊! 林栎燃装作很好奇的口吻,问了问班长枪里有没有子弹。班长告诉他,他们是在伏击训练的新兵,子弹是有,但都是空包弹,而且没有上膛,让他放心背着。 这下,林栎燃和祈悦真是喜出望外了。 不仅找到了补给站,而且是坐着大头兵的人工的士去的。一招半式都没动,自己小队就已经拿到了两条枪,还想闹哪样呢?还能不知足么?他们开心大发了。 转了几个弯,林栎燃都用鞋底上粘好的那片小刀片在旁边的树上刻下了痕迹,他知道徐帅和许辰阳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们离成功越来越近,危机也再次近在咫尺。 林栎燃又用好奇弟弟的那个方式问清楚了这个点一共有八个獒血战士驻守,但就只有班长和小威带其他两个人伏击在他们刚才经过的土丘,剩下的四个在山坡另一侧的伏击点等着新兵,离s点很远。 换言之,目前营地只有两个人,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两个也在至少一公里之外。 好机会! 林栎燃心里乐开了花,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担心许辰阳和徐帅两个人一路看着记号跟过来会被留守的侦察兵发现,但想到徐帅是突击连选出来的精兵,他悬起的一颗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徐帅的潜行功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他没问题。 很快,小威和班长就背着两个“特务”到了营地。班长掀开伪装,扶着两个少年上车的时候,林栎燃假装把枪还给他,右手早已经扣上了一只记号笔,那是他刚才画图用的,现在它的作用嘛,就是给班长割喉。 手起笔落,班长还没反应过来这小子怎么突然恶作剧的时候,林栎燃就已经得手,在他脖子上花了长长一条红线。 “班长,你阵亡了。”说着,林栎燃低头含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 后排坐着的祈悦也如法炮制料理了小威。 班长原本朴实的笑容此刻立即僵死在脸上,他瞬间明白了这两个人的底细。他的眸子霎时便透出冰点一般的寒意。怒火烧的他五官都恨不得扭在一起。 “你他妈的…..” “班长,死人不能说话。”林栎燃一把夺过他身上的无线耳麦,将开关拨回到关闭状态,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 可就是这样,身后的车窗还是立刻被一颗狙击子弹打的凹下一个坑。完蛋,被发现了!化妆渗透已经演到头了,那两个伏击的士兵已经知道营地失守。 林栎燃跟祈悦目瞪口呆的对视了一下,眉头都紧紧的皱着。 祈悦想不明白,车里这两个獒血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就挂了,他们怎么可能把信息传递出去,而且就这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把信息传递出去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问小威,小威说他死了,死人不能说话,气的祈悦想虐待尸体。 林栎燃知道獒血这种硬骨头面对严刑拷打都不会吐出半个字,更别说现在被两个兵蛋子骗的这么惨让人耍的团团转了,他们受了这样大的奇耻大辱,要是能开口告诉他们信息怎么传递的,林栎燃情愿割自己的喉。 他没再浪费时间跟獒血废话,抿着嘴一声不吭,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耳机,又看了看车内的仪表盘,手指在表盘玻璃上沾了些什么东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才转过头来望着班长,很是敬佩的说道:“你身上应该有一种安全锁一样的电磁控制装置,使你的耳机在没换频率时离开身体后,会通过电磁波触发安装在汽车仪表盘里的信号发报器,你就是这样传递的被俘信号,而且是通过我的手做到的。如果是实战,我不是直接用抢的,而是先用枪打中了你然后再这么做,那么硝烟落在表盘上跟我手上的这种涂料产生硝烟反应后,它会引爆汽车发动机上事先安置好的炸药,把整辆车连同我们四个一起炸飞。这样既保护了己方电台,也保证了你会死的有尊严。死亡讯息,我说的对吧。这就是你用死亡传递的信息。” 林栎燃对獒血的忠诚佩服的五体投地,眼神里闪着敬畏的光。 班长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感。 自己面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小子,居然能将这么精密的设计一眼看穿,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杂乱无章的线索凑在一起,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獒血成军十几年来的通讯秘密在他面前竟然犹如一道1+1的计算题一样,被他这么轻易的就破解掉。 他有些慌了。 这家伙哪儿来的? 这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兵,是不是待选獒血的人。他心里一下子没了底。 刚才的化妆渗透他已经吃了大亏,林栎燃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在心里转上至少三遍才能决定要不要相信,他这会儿颇有些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如果真的是特务歹徒,谁还会拿跟红笔在你脖子上划一道跟你说你死了你别动。 不过这会儿他来不及多想。林栎燃他们的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还真是取得了巨大的收获,自己跟小威也算是颇有经验的老獒血,就这么一枪未发的阵亡了。两个少年,两个小兵娃子这么能打? 按耐着胸中的疑问和惊异,班长挑着眼皮瞪了他一眼:“小王八蛋,懂得不少嘛。” “班长,一会儿做好你一个尸体该做的就行了,对不住了。”林栎燃把两具“尸体”挪到后座上,不由分说的三两下就把俩人扒了个只剩小内裤。 “大王八蛋,你脚踝上的伤怎么画的,这么逼真。”小威问祈悦。 “那小子是大夫,医药箱里什么颜色的药水没有,随便拿两瓶出来调一下就能画了嘛,蠢货。” “那他脚踝上的红肿可不是画出来的,我上手摸了的,那是真肿。”班长不相信他的回答。 “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原来蠢也能传染的。”祈悦给林栎燃分着刚从两个人身上扒下的衣服,没工夫搭理他。 最后还是林栎燃好心的跟他解释了心中的疑惑,他说:“班长,成功总要付出代价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这伤是我拿了个小石块在几个穴位上敲了几下下,生生砸出来的。疼是免不了的,但是,我是医生,伤处的红肿我可以控制的,他也就肿这么大了,不会影响我一会儿的突围的,班长你放心,我一会儿可以跑的很快。” 班长白了他一眼将头别了过去,再也不想看见这个小狐狸。 刚才那一枪打过来后,很明确的双方已经撕破了立案。林栎燃这边行迹已经暴露,计划已经失败,那两个留守的獒血绝对在以他们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往这边赶,现在能不能成功突围就是打一个时间差,刚才狙击的那一枪,摆明了是个震慑信号,就是告诉你,你们成功不了,赶紧跑还能活命。 顾不了那么多了,祈悦林栎燃火速的换上獒血的作战服,将两个“尸体”并排放在车后的机箱盖上,把后窗玻璃挡了个严严实实。这万一一会儿两军交火,至少能阻碍一下对方的视野。 多撑一秒是一秒吧。 祈悦跳下车去找吃的跟装备物资,林栎燃端坐在驾驶位上有些抱歉的朝后看了看。班长和小威的脸已经是菜色一般的黑着,他们这会儿心里一定盘算着突围结束后怎么一巴掌握碎这两个王八羔子的颈椎骨。面目狰狞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由于愤怒而扭曲的五官,林栎燃看着两个老兵光溜溜的躺在那里,不好意思的接连道歉,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 不过,没等他再有什么别的安抚的举动,许辰阳和徐帅两个人就一路狂奔,带着空包弹划破空气的撕裂声,大叫着向车子这边冲了过来。 “燃子开车!他们到了!有六个人在后面追!六个!快掩护!” 作者有话要说:  -3-停在这里我知道不人道...但是...精彩明天继续!我保证战斗场景很好看....真的.. 对了还要跟大家说,请大家麻烦一下,多多留言,好让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嗦~ 第143章 六个人? 林栎燃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搞什么! 怎么可能是六个人! 怎么可能!!! 那四个不是在山那边伏击着么?几公里的距离难道他们插了翅膀飞过来的?! 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目光重新对上班长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欣慰的笑意看的林栎燃毛骨悚然。 我操,他们真的能这么快的赶过来,他们可以的。这是林栎燃从班长的目光里读出来的自信。 那是对于自己带出的兵的自信,对于他们训练有素的自信,他在等着看好戏,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们被打的满地乱爬的惨样。他在等战友们给自己“报仇”。 林栎燃心下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攻无不克他们无坚不摧,因为他们是獒血。 因为他们是獒血,所以他们绝对没有什么不可以。 其实在训练中,对战斗时所要求的急行军速度是有专门的训练的。战地营救和战地支援是两大实战中最重要的科目。几公里之内必须要在几分钟之内完成,都是有明确的规定的。只是现在林栎燃他们还都不知道罢了。 此刻,林栎燃不敢去想獒血赶到后的结果,也没时间让他去想。他一脚踩下油门,两手迅速的转动方向盘,让车身在原地打了个转,车厢门正对着许辰阳他们狂奔而来的方向,整个过程在一眨眼的功夫完成,轮胎大力摩擦地面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车速快的差点儿让他把车后的两个“尸体”给甩出去。 许辰阳跟徐帅这两个大个子被头顶密集的子弹给逼得这会儿用抱头鼠窜形容都不为过了,他们低着头飞奔,脚步的频率快的不像人类。距离车身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狙击手一发子弹突然击中了越野的轮胎,一声爆破的闷响随即传来,车猛的朝爆胎的位置歪过去。 林栎燃抓起刚才骗来的两把枪火速扔给徐帅和许辰阳,自己单手控制着越野车不停的左拐右拐,为他们仅有的两位射手提供火力掩护。 战斗处在焦灼状态,他急的嘶吼道:“祈悦你他妈给我找第二辆车!速度的!” 祈悦嘹亮的回应立刻就响在了耳边:“别急啊我操!这他妈哪儿是树哪儿是东西你得让我找找吧。我这儿脑袋上的子弹跟他大爷的下雨似的,老子不能阵亡啊混蛋。” “再他妈找下去我们就被打成筛子了。”林栎燃话音未落,又有一个车轮爆胎。 妈的,枪法真准。 林栎燃就着两个瘪掉的轮子一路开的歪歪斜斜跌跌撞撞,艰难的掩护着许辰阳和徐帅在一间帐篷前隐蔽下,他一跃从车上跳下,翻开许辰阳随身药箱里的手术刀抓起三把揣在口袋里就往外蹿。 “你们隐蔽好,就算是以前枪枪脱靶你这会儿也得把自己当第一狙击手使。”撂下这么句话,林栎燃一阵小跑头也不回的去找祈悦了。 那家伙格斗技术根本连巷口里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老太太都打不过,放他一个人晃悠着,他准得死透了。 计划中的小组突围就这么开始了。 随着林栎燃和许辰阳两组人的迅速隐蔽,獒血追兵的火力不仅渐渐小了,而且在突然间竟全部消失了。刚才噼噼啪啪震耳欲聋的枪响此刻一声都没再响起,山谷里静的让人发慌,鼻尖的呼吸此刻都声若洪钟一般,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恐惧感和压迫感紧紧压在他们的喉咙上。 无声渗透。 这是特种兵们的又一大制敌法宝。 无论行军开枪潜入埋伏,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过程中进行。稍有不慎,你就会被突然出现在你身后的獒血战士拧断脖子,一声哀嚎都发不出来就跟世界说再见了。 这同样也是一场心理战。 只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才会异常的可怕。人们对未知的恐惧,能达到无法想象的程度。利用这种恐惧直击你的内心,让你脆弱的心防瞬间崩塌,你就会成为獒血战士手中无力反抗的一个最简单不过的目标靶子,除了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你什么都做不了。 从枪声开始变弱的时候,徐帅就知道接下来会是这样的行动。他以前在连队的时候,专门针对过国外的特种部队做过反无声渗透的训练。无论是特种兵还是基层战士,在无声与反无声方面,我国的实力都是最强的。 时间紧迫,他跟林栎燃三两句话讲清楚了要注意的几个最关键点便迅速的噤了声。 林栎燃刚才离开前留下了一个通讯器在这边,那是他从小威身上缴获的战利品,他身上带着属于班长的那个。虽说是分散突围,但两队的联系也不能中断,有配合有各自为战,这才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就利用对手的设备架起了自己的通讯频道,林栎燃不愧是专业的毕业生,他早在车上的时候就迅速的调整好了新的加密频率,不然这会儿,肯定来不及。 许辰阳把通讯器小心的带上,此刻耳机里传来林栎燃极轻的声音:“他们进营地了,四个人,剩下两个狙击手我找不到位置。他们现在的通讯已经被祈悦完全屏蔽,彼此间没有联络,我说的是电信联络,但是他们肯定会有别的办法沟通配合,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你们小心。第二辆车在后门,我们进来时候的最里面,想办法把四个突击手先干掉,注意卡好狙击手的视野。祝你们好运。哦对了,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祈悦说他们每个人都带着红外夜视仪。” 许辰阳恨不得抽一巴掌抽飞这个没正行的,这么危急的情况,这么糟糕的消息,他竟然能带着笑说出来,这心理素质是有多好!红外夜视仪是什么!那是阎王帖啊!黑夜里的死亡请柬!你躲在哪儿人家都能看见你,他妈的真正的无所遁形啊! 不过许辰阳没有机会把心里的愤慨骂过去了,因为林栎燃的话刚说完,耳机里立刻就传来了一连串悦耳清脆如银铃一般叮叮当当的响声,那是弹壳弹落在地的声音,声音密集的犹如瓢泼大雨时砸在窗上的雨点,火力之猛足可以想见。徐帅判断出对方用的是95款微声冲锋枪后,后背迅速一片冰凉。如果不是和林栎燃之间有通讯耳机在,他将根本听不见枪响,根本意识不到对方已经开火。他们就跟案板上的鱼肉似的,任人摆布。 此刻再好听的声音传到许辰阳的耳朵里那也是振聋发聩的,因为如果是实战,这动听的声音将会是敌人殒命的夺魂歌,而此刻,它演奏的正是林栎燃和祈悦退出突围的催命曲。 许辰阳听到林栎燃低声咒骂了句“妈的”,跟着就是近身搏斗拳头夹着风声的呼呼声。他心下一阵诧异,眼睛在黑暗里瞪得老大,这家伙手无寸铁,能把对方逼得开不了枪?这他妈都什么路子啊! 原来,趁着火力压制稍有减弱的那刻,林栎燃手里扣着的三把手术刀立刻出手了两把,直照着对方的手背正中心甩过去。这是他医科实习的时候,解剖课上平时打发无聊玩儿的,谁知现在竟成了防身的绝技。两把刀的位置卡的恰到好处,逼得那位獒血突击手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松开了手中的枪。 乘胜追击,林栎燃咬着牙,赌命一般的绕到对方面前,用最后仅剩的一把刀迅速划开了冲锋枪的挂绳,让那把杀伤力惊人的家伙重重的跌在地上,胳膊擦着枪越过的时候枪管炽热的温度透过身上的作战服清晰无比的传到肌肤上。 来不及任何的反应,突击手的一记直拳跟着就砸向他的脸,他极其艰难的侧身躲开,掌风擦着耳畔划过,脸颊被带的生疼。打视角盲区,这是他唯一一个有些赢面的办法。想到这里,林栎燃出其不意反身跳起,一个跟头就朝突击手身后滚去,利用它转身的时间迅速找到了下一个掩体。蜷缩的手臂躲开了对方的擒拿手,他清楚的听见作战服蹭过对方手指的声音。 差一点,只差那么几毫米,他就会死的很惨。 祈悦这边情况就更糟了。本来格斗就一窍不通,这会儿还同时跟两个突击手僵持着,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对方猛烈的火力压制,打得他头也不敢抬,整个人恨不得压成一个平面贴在地上。要不是他一直的甩着身边所有他能拿得动的东西一刻不停的往外甩,对方早就冲上来一人扭一个胳膊将他生擒了。跟抓咕咕鸡似的,他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 狗急了能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这人在危急关头的急中生智也是不容忽视的。 祈悦的看家本事是电台通讯,这会儿他紧紧握着班长的那台发报器,就跟抱着他最后的那颗救命草似的,一个馊点子立刻从脑子里蹿出来。 估摸着子弹消耗的差不多了,祈悦立即调整手边的干扰电台,同时打开獒血的发报器,一串振聋发聩的刺耳电波声立刻就穿透了他们的耳机。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震得两个突击手脑袋晕了半天,趁着对方震得愣神不适的两三秒的时间,祈悦一个挺身从桌子后面跳出来,手中旋开的笔跟着他的飞奔,迅速的在两位狙击手的脖子上划了一道红印。 这一下划的又快又狠,狼毫笔尖竟然生生划开了特种兵的皮肤,剌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珠都淌了出来。 因为祈悦是一口气画花两个人的,所以他们俩身上的红印按照刚才的站位完全可以连成一条直线,这给紧张刺激的战斗过程中平添了一丝喜感。要不是还没度过危险,那边林栎燃还“生死未卜”,祈悦这会儿就想躺在地上打着滚儿的直笑到抽了。 “你们俩over了!给老子躺下!我擦你当着我电磁信号了日啊!死一边去!” 祈悦急的满头大汗,大声嚷嚷着从两个目瞪口呆的“尸体”中间穿过。他们俩这会儿还不能接受自己已经“阵亡”的事实,一个一个呆若木鸡的杵在那里。 祈悦赶紧去找林栎燃,回过头来时余光正好瞟到最后那个突击手悄声潜进了许辰阳他们躲藏的帐篷。他慌忙跑出去但只来得及冲到场地中间大叫一声:“呆子,他们去找你了”,之后就立刻被狙击手出神入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子弹给逼得惊声后退。 “一公里,狙击手据我们一公里之外!”林栎燃在掩体后大声喊道。他在不停的跑动,躲避着身后那个獒血。祈悦看不见他,他只有用声音提醒祈悦去找自己。 狙击手要求400米内一枪毙命,800米内2枪打中头部,1000米内3枪打中胸口杀敌,刚才清清楚楚三发子弹打在祈悦周围,但没有一发打到他的身上,狙击手的距离林栎燃很快就判断了个大概。 祈悦刚才捞起了那俩“尸体”的冲锋枪挂在身上,现在双手同时开火,这会儿也不心疼子弹了,反正不是自己的。他一边朝着林栎燃靠近,一边用密集的火力压制着追兵的步伐。借着月光,他只能隐约的看见对方的轮廓,如果不是跟林栎燃如此熟悉,能从他的跑步姿势辨认出他来,估计这会儿子弹就不知道打的是谁了。 林栎燃循声去找祈悦,路上一个不小心竟然被个包袱差点儿绊倒,步伐全部乱了。他跌跌撞撞的直摔进刚才的那辆破车里,他这才想起来,刚才那包东西是祈悦整理好的要带走的军备。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祈悦你大爷的,你敢不敢把我军干净整洁一切有序的优良素质好好学学!什么玩意儿你都能随手乱丢,你是想绊死谁?!你其实是奸细吧喂!” “扯淡!老子车旁边放的整整齐齐的你嚷嚷什么!自己脚下不长眼你怪我!” “我擦!你脚下长个眼给我看看!谁家的吃的扔在地上!哥哥你别闹了!” “我闹毛啊!你丫快想辙!这搏击小子的段数太高我镇不住!你他妈别玩儿了!” “你两把枪在手上打一个赤手空拳的都打不到!你眉毛下面是两个洞吧!” “我提醒你注意一下,现在天黑的他妈跟老子瞎了似的,你闭着眼给我打一个音速小子看看!我考!这哥们儿素质太强了!搏击跑步样样行!尼玛你快告诉我他是两个人合体搞的!” “废话!他不是他爹妈合体搞出来的!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大开心你他妈赶紧死过来!”林栎燃要疯了。 祈悦靠着两把冲锋枪的超强火力,一直死死的压着那位獒血超人的步伐。他大步的朝越野车这里跑过来,嘴里仍旧不让分毫。 “老子的意思是他是音速小子和搏击小子的二合一合体!你没事儿少看点爱情动作片行不行!我军严肃认真紧张活泼的优良素质你丫打 飞机的时候射光了吧。” 这俩人危在旦夕竟然还有空斗嘴,车后窗上躺着的班长和小威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祈悦冲到车上后,林栎燃车门都没关,重重的踹在油门上,车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他不怕死的还打开了车灯,狙击手能不能将他一枪爆头他管不了了,现在重要的是把眼前这个解决掉。 那位顽强的突击手这会儿在车灯照射下被如同白昼一般的光亮刺得本能的眯起了眼睛,林栎燃看准时机,顾不得踩刹车,一个鱼跃就从驾驶室跳了出去,祈悦瞠目结舌脑子里立刻炸响一道惊雷,等反应过来整个车目前是无人驾驶时,林栎燃已经几个大步冲到了突击手的面前,没等那人睁开眼睛,他的手术刀背就已经撞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死了!”林栎燃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的跌坐在地上。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祈悦在车里惊魂未定的大叫。 “林栎燃!你脑子进水灌满了,流不动了是么?!车上三个人呢你他妈就敢跳车?!你敢不敢提前跟我说一声让老子有个反应去踹一脚刹车啊擦!” “哥们儿对不住,危急关头,想不到这么周全。不过好在,他妈的咱们目前安全了操!老子想哭了都。”林栎燃把通讯设备从面前的那位身上夺过来,仍旧心有余悸的大口喘着粗气。他没时间多休息了,赶紧去跟祈悦汇合要进。 祈悦这会儿也是劫后余生般的深呼吸了几下,刚才飞车惊魂的劲儿他还是没过去,这会儿正好把气撒在身后帐篷里的那两个人身上。 “他妈的徐帅许辰阳,给你们的枪你们敢不敢放一声让老子听听响!抱着子弹当花儿看呢!你们行不行了!行不行了!我们两个业余了干掉了三个,呆子你可是专业的,别叫我们失望!”祈悦对着林栎燃唇边的麦克风兴奋的嚷着,左右手各拎着一大袋鼓鼓囊囊的军囊,大步流星的就朝后场仅剩的那辆车奔去。 “我们去开车,你们速度解决,狙击手要是再打中我们的轮胎,我就保证我会打中你们的蛋。”危急关头,林栎燃的书生气早就一扫而光,他迅速的输入电脑指令,将电子监控的级别又放大了十倍,基本上是一个电磁波的声音能发出气球爆炸般大小的声响,这他妈要是有一个狙击手能干通讯兵的活,利用电磁传输把他们偷袭营地的情况报告总部,那他们就功亏一篑了。 虽说之前那个突击手早就潜伏进了许辰阳他们的帐篷,但是由于祈悦林栎燃这两个活宝一通毁天灭地的打法,他根本没有机会对自己的目标开枪。因为,他的夜视仪刚才在混战之中摔掉在了路边,这会儿他跟徐帅他们一样,是个拿肉眼观察的半瞎子。 他一直潜伏在暗处在等机会,这会儿外面重新归于平静,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徐帅在那个突击手冲过来的当刻二话不说朝着门口就是一梭子子弹,那特种兵原地滚翻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三两步就绕到了徐帅身后。许辰阳的枪口随着敌人的移动而快速的调整着方向,他望着瞄准镜里闪动的模糊的人影,只要他敢在地面停留一秒,马上就是一发子弹。 獒血不愧是獒血,特种兵的速度比子弹还快。许辰阳的狙击连他的鞋跟都没擦到,每一枪都是人离开后他打到地面上。许辰阳异常的懊恼跟气愤,他这会儿已经把狙击枪当冲锋枪用了,子弹一颗一颗的飞出枪口,嗖嗖的朝敌人射去。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山里的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帐篷里借着那辆爆胎的越野车的车灯,隐隐的还能分辨出个物体的大概轮廓。许辰阳为旷野地里摸黑找车的祈悦跟林栎燃深深的捏了把汗,这俩人真他妈不容易。 一轮交火过后,目标好像消失了,整个帐篷里重新回到他闯入前的宁静。周围的空气紧张的让人窒息,徐帅支起耳朵,捕捉着每一个响动。他的枪紧握在手里,十指紧紧的扣着扳机,他不敢四处张望着瞄准,身体转动时会带动空气流动,就这么细不可闻的声音,就足够让一个特种兵定准他的确切位置,然后只要一颗子弹就能把他划入阵亡区。 对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的枪口不管此刻瞄准的是谁,肯定也不敢移动分毫。 “日你妈呆子!你们两个几个意思!我们车都发动了你们是让我们给狙击手当活靶子玩儿呢!速度给老子出来啊□的!”祈悦突如其来的骂声打破了一触即碎的短暂安静,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听音辨位就已经把一梭子子弹毫无保留的砸了过来。 一阵急促的爆炸声中,许辰阳知道对手在不停的挪动位置接近自己,他的脚步声很好的掩藏在子弹声中。 徐帅给了他一个手势,示意他往帐篷门口移动。许辰阳压低了身子,胸口几乎要贴上地面,就这么小心的恨不得一寸一寸的爬了,可对方还是跟长了千里眼似的,手起枪响,一串子弹擦着许辰阳的头皮就飞了过去。他慌忙的在地上横滚了几下,躲开对方的视野。他抓起一袋手边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猛的就往身后甩。 他想让对方以为是自己跳出来了,企图用这种办法消耗对方的弹药。近身肉搏他跟徐帅是二打一,总比现在被人家当靶子打要好太多。 但这突击手不是杂牌军的蛮力,他是獒血的精英。 他当然没有上当,子弹更没有浪费。他此刻屏住呼吸只等着许辰阳再次的移动。 而徐帅这个时候,借着刚才他伏击许辰阳的空当,几个滚翻鱼跃已经靠到了敌人身旁。他跟许辰阳分开时曾约定了10秒后由他开枪吸引对方注意,自己近身扫射干掉这个敌人。 可是现在20秒都过了,许辰阳也没有把枪打响,他急的紧咬着牙。 此刻他不知道的是,许辰阳那把狙击枪已经没有子弹了,就连许辰阳他自己也是刚发现的。 计划卡壳,两个人都傻眼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林栎燃跟祈悦这两个三脚猫功夫的能两个人干翻对方三个,他们俩现在二对一都赢不了么?这传出去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以后还活不活还见不见人了! 两个大男人急的满头大汗,干瞪眼没办法。 徐帅不知道许辰阳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是受伤了还是说他有别的办法。他根本搞不清楚。而许辰阳这边,同样急的焦头烂额,他没办法告诉徐帅这边的情况,他已经失去战斗力。如果徐帅还不开火,他们两个立刻就会被这个军事素质堪称完美的特种兵给一锅烩了。 许辰阳抓着耳机不停的想着办法,突然,他眼睛一亮,一个损招就涌上心来。 他对着话筒低声叫了句:“日你,祈井儿。” 果然对面立刻就传出了祈悦炸毛的怒吼:“我擦你大爷许辰咩!你们俩默默唧唧的生孩子呢我擦!羊水都发霉了你们还难产呢?!我们折腾的快跟外面的狙击手一起唱欢乐颂了你他妈还有心情跟老子开玩笑!” 许辰阳只听到了他的第一句话,剩下的全被淹没在了徐帅的枪声里。他知道,徐帅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那个突击手顺着祈悦说话的方向,也就是带着通讯耳机的许辰阳这边开了火,徐帅找准枪声来源,一个助跑冲过去,对方警觉的转移枪口,对着脚步涌来的方向射出子弹。 徐帅早想到了他会临阵调转枪头,他跑了没两步就双膝一弯借着惯性滑行射击。敌人的子弹原本是朝着他的胸口去的,他突然矮了这么一大截,那些子弹可没有长眼睛能拐弯,此刻仍旧按照冲出弹道时的方位,比他现在跪滑时的头顶就高了那么几公分的差距,擦着头发飞过的。 等到突击手反应过来徐帅的行进方式时,徐帅早就滑到了他的脚下,而且一路上的空包弹已经早把他打成了筛子,子弹砸的他一阵生疼。 “你死了。”徐帅终于松了口气。 林栎燃跟祈悦在耳机里欢呼,大叫着两个娘们儿唧唧的速度死出来。 他们俩刚才为了给狙击手找乐子换目标,别损了吧唧的继续打车胎,他们一人一趟去刚才战斗的帐篷里,逼着“阵亡”的特种兵脱衣服。祈悦想到他们两个是怎么样把自己打的跟狗似的窝在掩体里缩成一团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扒光了人家的作训服后还故意使坏,用从林栎燃手里借来的,准确说是抢来的那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割断了其中一个倒霉蛋的内裤边,松紧带崩开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乐得祈悦眼泪都出来了。 那两个“尸体”发疯一般的要跟祈悦拼命,祈悦慌忙的从帐篷里连喊带叫的跑出来,边跑还边往地上撒了不少东西。那都是他在帐篷桌子上随意扫下来的,大的有茶杯盘子和饭盒,小的有瓜子果核跟烟头。 两个特种兵“尸体”脚上的靴子都被这起活土匪扒掉了换上,现在他俩只光脚穿一双袜子在这些障碍物中穿行,登时就被刺疼的哀嚎不止,一个眼错不见视野里就再也找不到祈悦的影子。 “走走走。”祈悦刚跳上车,林栎燃就猛的一打方向,朝着许辰阳他们躲避的帐篷奔去。 只剩两个狙击手了。这是通往成功路上最后的障碍。 林栎燃跟祈悦,包括徐帅许辰阳全都心知肚明。 他们绝对有本事在最后一刻打的这四个人灭团。 他们是战斗中的绝对王牌。 是生是死,就差这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想要不要改成小标题.... 第154章 “能不能绕过去?不从他们的射击范围里过?” 许辰阳清理着四个人的枪械子弹,一脑袋的汗。 “你知道他们射击范围在哪儿么?”林栎燃歪着脑袋冲他笑着。 许辰阳摇了摇头。 “绕过去是没问题,可关键在于他们让不让我们绕。这个营地前后两个出口各潜伏着一个狙击手,枪口瞄准的绝对是驾驶员。只要我们敢出去,首先一枪爆了我,你们总要接替我去开车吧?然后如法炮制无论你们谁坐到这个位置上都会成为靶子,一个一个的将你们击毙,就跟排着队送死似的,这样没有意义。”林栎燃说的很无奈,但这就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是我我也这么干。”徐帅叹口气,脑袋上的帽子被他一把抓在手里,愁眉苦脸的揉着。 “其实现在的情况已经得上香酬神感谢老天庇佑了。营地两一前一后个出口,他们两个为了保守起见一人守一头,我们压力已经小了一半了。”林栎燃自嘲的笑着,挠了挠头。 “你怎么知道的?”许辰阳不解。 “你当电信专业的高才生是吃干饭的啊!他包里的设备要是再没个红外监控,他大半夜是来这儿郊游赏月的?”祈悦拍拍他的肩,把自己腿上的监视屏给他看,许辰阳赶忙摆手。 “我就是个大夫,手术刀我没问题,别的,别指望我。” “你不是一直拿老大自居的么?这会儿到退缩了。” “这刚来第一天,我的脑细胞都快死干净了。”许辰阳揉着眉心一脸的惆怅。 祈悦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看地图,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个人还是没有统一的方案出来。别说统一了,这会儿连一个能称得上是提议的都没有。 “不行!这么呆坐着肯定不行,耗时间他们可以,我们就是坐以待毙。”祈悦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我实在想不出办法,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妈的,跟他们拼了。”徐帅梗着脖子攥紧了拳头,目光里透着视死如归的杀气。 祈悦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打的他猛一趔趄,顿时肃杀的气氛就一扫而光。 “匹夫之勇!你一个近战跟人家远程打,你是有多想不开?再说了,你知道人家的方位么?人家子弹打哪儿飞出来的你清楚么?拼命也得对象啊是不是!就会蛮干!我看你在连队的时候满脑子的智商都就着馒头啃干净了。你干脆拎着你的九齿钉耙跟人家打得了,还要枪要战术干什么。” 徐帅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的垂下眼:“我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嘛。” “他们要么是打轮胎,就跟刚才似的让我们的车报废,要么,就是狙击驾驶员,让车身失去控制。我们应该从这两点想对策,不然盲目的冲出去就等于送死。”林栎燃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着。 这段话他不仅是说给战友听,更是说给他自己。 他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能做到的方案都顺了一遍,可总也没有个头绪。往往都是顾前不顾后,考虑到了头没想到屁股。方案的漏洞怎么都没办法彻底的封住,他很着急,可越是急脑子就越乱,他已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再不设法让自己静下来,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林栎燃闭上眼睛深呼吸,把脑子清空,一点一点的捋线索, 一般常规作战中,压制对方狙击手的做法通常只有两个:一个是反狙击,也就是用己方的狙击手去攻击敌方目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第二个方法就是绝对的火力压制,空中火力地面火力并举,把炮弹地雷和密集的子弹一股脑跟下雨似的全砸过去,打得他们无所遁形站都站不住,根本不留丝毫时间让他们有机会停下脚步举枪。 这两点,他们现在都不可能做到。 怎么办。 又是一个绝境! 这怎么跟连环套似的,好不容易出了狼窝,一口气儿没喘呢跟着又进了虎口。一个热身测试都能艰难成这样,那以后的训练指不定要扒他们几层皮呢。 四个人都有些惆怅。 许辰阳感叹完,祈悦强打着精神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想,现在怎么出去才是最关键的。今晚要是崴泥了,就没有以后了。” 徐帅点点头,他坚信没有退缩的兵,只有战死的士。 说回到现在的绝境上来,徐帅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们难就难在目前只有一辆车,如果这辆报废了,他们再也找不到可以替换的了! 步行,是绝对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所以,这辆车必须保住,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哎,等等,他们只有一辆车么? 这个念头在林栎燃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迅速的抓到了关键词,一辆车。 一辆...... 他们只有一辆么?! “我操,徐帅,我用车身掩护你,你跟许辰阳想办法冲到刚才我们报废的那辆车去。把班长和小威分别放在主副驾驶位上,让他们的脚踩着油门第一个冲过门口!趁着狙击手错误攻击他们那辆车的空当,我们靠着车的外侧从狙击手的盲区穿过。让班长给我们打掩护!只要我们的车速够快,我们绝对能毫发无伤的冲出这个鬼地方。”林栎燃兴奋的眉飞色舞,高兴的都想大叫。 这个方法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办法,也是目前他们所能完成到最好的了。 由于激动,他的嗓音带了些颤抖。因为如果顺利,这将会是他们今晚的最后一搏,迎接他们的会是新兵营地软软的床榻还有热气腾腾的菜饭。他们可以饱餐一顿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他现在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疲惫嚷嚷着罢工,肌肉酸疼的如同灌了铅,刚才的近身激战已经打掉了他们这帮后勤兵几乎全部的体力。消耗战,他们再也打不起了。 听完林栎燃的方案,祈悦的眼睛马上也亮了起来,在夜色中闪着跳跃的光:“声东击西!好样的!” 许辰阳咧开嘴大笑道:“燃少,你这招偷梁换柱当真绝妙的紧哟,三十六计你一次性用俩。” 林栎燃呲着牙冲他挑了挑眉顽劣的还做了个鬼脸,许辰阳作势要抽他,他慌忙转过头跟徐帅分配着任务,两个人立刻热火朝天的商量着如何配合如何接应,旁人再插不进一句话。 祈悦这边把分给徐帅的无线耳麦放到他手里,细心的帮他调好了频率和音量。 干掉了四个突击手之后,他们的通讯器现在不仅保证了每人一个,而且还有了富裕,一会儿路上要是遇见同病相怜的战友还能帮上一两个。 方案很快完善,到祈悦最后补充的时候他说,他会根据定位显示给出徐帅跟许辰阳两个负责突击行动的人准确的撤离路线,配合着林栎燃的战线地图,他们俩会做好他们的眼睛。他跟林栎燃会一起守好这辆车。 四个人的拳头碰在了一起。 “加油!” 小伙子们说干就干。 徐帅不愧是突击连里选出来的兵王,他打开车门立刻就是一个贴地滚翻,狙击手的子弹与他同时接触地面,但是刹那间,他马上一个神龙摆尾改变了行进方向,身体灵活的从地上弹起,子弹自然没有打到他的身上。不加任何思索的团身而起,徐帅两条长腿迈开大步一溜烟就冲出了狙击射程。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非常的连贯,祈悦震得是目瞪口呆,他觉得那个姿势真是帅到家了。徐帅怎么能这么帅! 林栎燃一直聚精会神的盯着子弹飞来的方向,一枪之后,他迅速调转车头,把明晃晃的两个前大灯对着狙击手的位置就照了过去。 许辰阳抓住这个机会,跟徐帅有样学样,同样的一套动作做完,他借着车身的惯性竟然跳的比徐帅还远上两步的距离, 两个硬汉安全通过狙击区冲过去料理佯攻车,祈悦和林栎燃这对儿开心哥俩噼里啪啦的操纵着手里的仪器,他们俩一个看地图一个报方位配合的天衣无缝。通话器里大家都及时的通报着任务的完成进度,四个人分工合作进行的有条不紊,祈悦甚至还有功夫抱怨林栎燃一手标着地图线一手把着方向盘把车甩的他都快吐了。 徐帅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哀嚎,林栎燃心下猛的一紧,马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徐帅干脆利落了说了句没问题,就没再说一个字。 这倒让林栎燃吃了一惊,徐帅这家伙,呆是呆,可是战斗的时候认起真来,举手投足一招一式间大将范儿十足,霸气的不像话。 祈悦唇间也悄悄的浮上一抹笑意,这呆子。 很快,那两个人就借着佯攻车的开动,贴着车身内侧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林栎燃按照计划关掉了车灯,整个营地陷入一片浓墨般的漆黑中,伸手不见五指。 他飞快的转着方向盘,车身原地打了个旋调头,佯攻车恰到好处的从他的车尾擦了过去,跑在了他们这辆车的外侧。祈悦冲着通话器小声的报告他们的方位,许辰阳和徐帅加速跑的步伐要在5米之内赶上他们的车速,这样才能跳上车来。林栎燃控制着油门大小,按照他们之前设定好的加速度差,紧紧的贴着那辆爆胎车。 因为s点的补给站建在山谷里,两边都是山,只有中间一条路供出入,所以他们丝毫不用担心狙击手会转换射击方向,从佯攻车的另一侧,也就是林栎燃他们这边开枪。更何况林栎燃的反红外监控显示器一直监视着他的移动方位,祈悦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眨一下眼都嫌浪费时间,生怕这小子敢出其不意的从山上跳下来,绕到另一侧山体伏击。 但是,百密一疏往往就是这样,你想到了九十九种突发状况的可能性并且做好了九十九种的防备预案,但总会还有一种你没有想到的情况,而且这个情况正好被对手冲分的利用发挥,成了他反败为胜的关键。 这就是出奇制胜。 你林栎燃能剑走偏锋,那自然人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将计就计。 獒血士兵的红外夜视仪不是摆设,热成像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他早看清了佯攻车里只有两个人,瞒天过海这一计绝不会奏效。但林栎燃计划的侧重性根本不在此,因为他的真正目的是用那辆佯攻车把所有对他有利的一面给克的死死的。速度,视野,距离,这些原本属于他的优势顷刻间全部转化成了林栎燃的。 战斗形式互换的这么干净利落,这家伙是个劲敌。狙击手心里一阵唏嘘,当然,他也有点儿隐隐的期望,将来能和这小子并肩作战。 他们崇尚强者。 狙击盲区不利于他开枪射击,他就采取了最笨的方法,也是最讨巧的办法,借着小路狭窄山谷陡峭的地势,一个团身俯冲就往这批新兵蛋子的车上跳。 不能开枪就想办法开枪,地势吃亏就想办法创造地势优势。 他是獒血,他无所不能。 这是沈燿擎的要求,也是他们最执着的追求。 许辰阳和徐帅正要从车身左侧的门跳上来时,祈悦视野中那个一直一动不动的红点突然划出出条红线直朝他们这边落下,他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几乎同时他就大喊出声:“燃子,油门踩到底!” 第165章 这一切太过突然,许辰阳刚窜进车身内就听到车顶上响起一记重物落下的闷响,徐帅本能的抓紧了大开着的车门,纵身一跃跳上车顶,跟那位狙击手来了个面对面。 徐帅二话不说一个扫堂腿出去,对方竟犹如会读心术一般早猜到了他会这么作似的,一个短跳后翻就轻松的化解了过去。那位狙击手把枪甩在背后,两手立刻拉好架势要近身格斗。 “下来!”林栎燃冲着话筒极轻的说道。 他想用车速的忽快忽慢,借着惯性把狙击手给甩下去。 可是车顶上,两个战士已经交上了手,顿时打的难解难分。 “日啊!这要是拖时间徐帅肯定吃亏的。”祈悦急的在座位上上蹿下跳,要不是许辰阳拦着他,他都想冲上车顶去帮忙。 “你们加速,别管我!”徐帅艰难的躲过狙击手的一掌,身体以一种完全背离人体力学的姿势重重的摔在车顶。 “这叫什么话!你这是准备英雄就义?”祈悦两簇眉峰恨不得皱成一条,他竟然因为徐帅的一句话就变得火冒三丈。 徐帅自知跟獒血硬碰硬他绝对不是对手,立刻决定由攻转防,双手现在打出的基本上都是防御的招式,能撑一秒是一秒。 而对方出拳跨步游刃有余,每一式都连贯无比,招招逼得他狼狈不堪,根本不给他留喘息的空当,徐帅胸口的气息越来越乱而且越来越少,脑袋竟开始闷闷的出现缺氧的反应。 剧烈运动下,克制对方的呼吸节奏,这是极精妙的打法,精武之人从不靠蛮力取胜。接下来不出意外的,徐帅会出现出拳无力反应滞缓的情况,招式中绝对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一击击倒,他再无翻身可能。 撑不了多久了,趁着还有最后一丝力气,徐帅大声喊道:“胜利都是有牺牲的!不就义难道拖着你陪葬?” 祈悦的眼睛忽的一下红了,他重重一拳砸在自己腿上,咬着牙发抖。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么艰难的取舍,尽管不是生离死别,但徐帅的放弃就跟一把钢锯似的,一刀一刀磨着他的心,疼的他血肉模糊。祈悦已经无计可施,单兵格斗他们四个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过这个獒血,这毋庸置疑。 可是他不能丢下徐帅,不能摧毁他的梦想,这是不容商量的,这是原则!如果说胜利要有牺牲,他情愿那个人是他自己,也不能是别人。 他承认自己无能,但凡他能会个一招半式,情况不会这么糟。尽管刚认识徐帅,尽管他的两个发小都安全的坐在车里,但是他绝对不抛弃队友,就算一起死,也不能独自活。这份义气,这份担当,无论林栎燃还是许辰阳,他们都有。 林栎燃开着车,余光给了他一个安慰:我跟你在一起,我跟你一样的想法。 祈悦笑了。 “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能撑多久是多久,把你吃奶得劲儿都给我使出来。老子想办法救你,你得给我时间!”祈悦大喊。 “你有个屁办法!别娘们儿唧唧的墨迹!赶紧的加速甩掉我!”徐帅怒吼,声音里带着男人苍凉的悲怆。 他很感动,也很幸福,他能有这么一帮战友。 “没办法制造办法!你他妈再敢说老子墨迹一会儿锤不死你。”祈悦的话里也带着哽咽,他咬紧了牙,拼命忍着眼眶里随时会滚下的泪珠。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为了一个陌生人掉眼泪,他从未有过。他就是觉得胸口堵,就是觉得眼睛酸,他不能就这么听了徐帅的话! 林栎燃许辰阳都觉得心一阵针扎似的疼。 他们都不想放弃徐帅! 他是那么的敢冲敢打,他那么的好脾气迁就祈悦,他从农村一步步艰难的走出来,他为了别人的未来毫不犹豫的就愿意牺牲自己。 林栎燃他们当然也能这么做。 祈悦拼命的甩着头让自己静下来,他知道徐帅马上就要扛不住了,时间每流逝一秒,徐帅距离退出选拔就更近一步。他想再握一下他那宽厚的手掌,想和和气气的重新给他做一次自我介绍。 他必须留下来,他才可以这么做。 不能,他们的缘分不能这么浅。 不能不行不可以!!! 要走大家一起走!要留必须一起留! 就算徐帅退出,那也要拉着他祈悦的手一起! 祈悦想到这儿,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画面,他突然大叫到:“呆子过来抓住我的手,燃子你把油门给我踩出艺术来!” 默契如林栎燃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给了徐帅两秒钟的反应时间,他一脚油门直踩到底。 徐帅本想拒绝的,但是看到大家都这么拼了命的要留下他,他紧紧抿着嘴忍住眼里的酸涩团身滚翻,一把握住了祈悦从窗口伸上来手。祈悦紧紧抓住握着包裹住他的那只有力的大手,两个人十指交握死死的攥在一起, 一瞬间,祈悦脑子里再次闪过那个画面。 当年郁郁葱葱的山崖边也有这样一双手紧紧的拉着他,透过掌心传来的那份力量和温暖,他至今记忆犹新。与当年不同的是,那会儿的自己是处在如今徐帅的位置,而现在施以援手的人是他自己。 来不及多想,祈悦给林栎燃一个眼神示意他抓牢了徐帅,林栎燃猛的一个急刹,原本已经瞄准徐帅胸口即将扣动扳机的獒血一个趔趄被晃倒在车顶上。 没等他站起来,林栎燃搓着方向盘立刻跟着就是一个急转,车身在原地转了个四百八十度的圈,之前的车速惯性随着摆动的瞬间全部转化成了离心力,獒血狙击手没有任何的着力点,当下就被甩了出去。 徐帅在车顶上艰难的转完了全程,外旋力大的祈悦的手差点儿都要被他扯断,但是祈悦丝毫没有松劲儿反而将胳膊往车顶送了送抓的更紧。 祈悦在给他鼓劲儿。 他们谁也不会放弃他,无论任何时候。 徐帅的鼻尖一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车停下来后,祈悦问了他半天他才开口确认道那个狙击手已经被甩掉了。 林栎燃不敢做任何逗留,他生怕那个獒血战士再冲上来一顿缠斗。他们这个办法只能用这么一次,再来一次,无论是祈悦还是徐帅,体力都跟不上了。 对入口处的那位狙击手来说,刚才打斗的时间足够他跑过来支援了,想到獒血的急行军速度,众人后背皆是一片冰凉。 林栎燃只来得及说句“趴稳了”就把车速瞬间彪上了一百二,狙击枪在身后无力的响了两声,就再也听不到了。发动机剧烈的轰鸣声响彻山谷,好像也在为他们庆功一般,四个人全都开心的笑着。 祈悦一直紧紧的拉着徐帅,好像这都成了他一种本能,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手,徐帅的全部此刻都在他手上握着,他绝对不能放手。 凛冽的风扫过他的脸,眼泪终于落下。 还好,你还在,我留住你了。 到了一片相对安全的林地边,林栎燃停车让徐帅回座位上,祈悦愣是还拉着不放,许辰阳跟他讲了半天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脑子里,整个人跟被冻住似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林栎燃拍了一下他的肩,凑到他耳边笑着说:“哟,怎么了祈少,焊上了?你要不想撒手我倒是不介意让徐帅一路在车顶上趴回营地。” “啊?哦!”祈悦的回答听不出任何情绪。 徐帅被许辰阳扶着从车上挪了下来,手还牢牢的被祈悦握着。 “不儿是祈悦,你这吓傻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后面还打不打算活?”许辰阳分给徐帅一根烟,两个人点了火美美的抽了一口,顿时觉得生活真美好。 “祈少,回神了!”林栎燃摇了摇他,又揉了揉他耳朵,这才见他有点儿反应。 祈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松开徐帅,胳膊略动一寸就跟要化成灰似的剧痛,极慢的一点点挪着,最后两个人彻底分开后,他自己的手竟然都已经没了知觉,天知道他刚才使了多大的劲儿。 林栎燃一边忍着笑一边给他搓手回血,渐渐的他就感到了酥麻,然后慢慢的恢复了知觉,血管里横冲直撞的滚烫的血,刺得他倒吸着气。 大家分了些军备里的食物各自吃了,压缩饼干和菜盘罐头虽然比不上热菜热汤,但是这已经是目前他们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尤其是刚才一番鏖战之后,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已经称得上是饕餮盛宴了。 一番休整后大家决定十分钟后开拔,毕竟现在还没有彻底安全,深林里到处是追兵,他们不敢在这旷山野地里多逗留。 林栎燃和许辰阳忙着分检军备,每样东西都一式四份的分配好。 刚才趁着吃饭的空,徐帅对林栎燃和许辰阳都分别道了谢,打小他就懂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别人帮你那是情分,人要懂得感恩。 三个战友中他最该感谢的就是祈悦,可唯独走到祈悦面前他却失了声。明明心里满满的都是话,可是几次张口却连音都没发出一声来。他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别扭的连站都站不好,两只手放哪儿他都觉得不舒服。 他的脸上被灰染的脏兮兮的,眼角因为刚才的打斗破了口子。 祈悦仰头看着他,也没说话。 两个人就干瞪着。 望着祈悦亮闪闪的眼睛,徐帅蹲下身来,目光深邃的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他冲祈悦扯了扯嘴角,把他的手重新握回到自己掌心,笑容干净爽朗。 他最终什么都没对祈悦说。他就这么搓着他的手,看着他,呆呆的笑着。 好凉。 我会让他暖起来。 尽我所能。 让你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沈燿擎的微笑 獒血新兵开训本该是沈燿擎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往年他都会亲自坐镇每一项测评考核,热身赛都不放过。可是今年,他的得力干将躺在医院,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平日里虎虎生风的小伙子病歪歪的白着脸,只要想起秦航,他无论吃饭睡觉还是训练都安不下心来。 这是他最优秀的狙击组长,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嗷嗷叫的兵。 “队长你回去吧,你训练这么忙还天天都来看我,你叫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秦航靠在床头,面色比前几天已经红润了不少,看得出在医院疗养的这些天身体恢复的还不错。 自从上次出任务受伤后,沈燿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病房看他,从无一天缺席。每天他都会拿着医嘱和护理记录认真的看着,跟他聊天时话也不多,但是给了秦航很大的安慰。 队长虽说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是是真心疼这帮兵,秦航心里非常清楚。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中弹的时候,沈燿擎怒从心生的凌厉眼神,他双手同时开枪杀敌,奋力越过毒枭的火力防线扛着自己就走,猛烈的战斗扬起遮天蔽日的黄沙,那一刻他只清楚的告诉秦航,他会带他回家。 是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军营已经成了他的家。 而队长,算起来大不了他几岁,却一直照顾的他们无微不至。 獒血们都服他,不光是因为他技术好枪法棒指挥的时候游刃有余用兵如神,他的那颗心,简单,纯粹,干干净净,有着对国家对人民无可动摇的忠诚,也有对士兵对战友生死与共的担当,像是颗朴素的水晶,闪耀但柔和。 他们是兵,是共和国第一道防线。 他们也是人,和普通人一样有着炽热的感情。 沈燿擎没吭声,拿过他枕边的一本书先是看了看封面——《各国特种部队概况》,随意的翻了几页,黑亮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看?”沈燿擎突然抬起头问道。 “恩。” “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个作者挺有名气,是个军事专家。”沈燿擎合上书,把它重新放回原位。 “但是总归是纸上谈兵,这种纯理论的分析脱离了实战就跟童话故事差不了多少。”秦航是个慢性子的人,话少而精。 “在病房里还用功,你这让大夫看见,肯定回头又要跟范队告我的状,说我折磨你们,病了还不让好好休息。”沈燿擎微笑着,眼下的乌青透着深深的疲惫。 “这本书是林医生给我的,他怕我闷着不利于伤口的恢复,拿来让我打发时间的。” “林栎燃给你的?”沈燿擎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的秦航有点儿迷茫。 “是啊。” “这小子说他对特种兵没兴趣!他哪儿来的这种书?”沈燿擎翘着嘴角,想起林栎燃面试时拒绝他的表情,眉眼间隐隐的有些不快。 秦航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不会啊,他跟我聊天的时候谈起特种作战,我觉得他挺有想法的,并不拘泥于我们目前的规制和训练方法。” “他还跟你聊天?”沈燿擎声音一高。 “是啊。”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能有好心才怪了。” 看着沈燿擎撇嘴,秦航有些莫名其妙。 “人林大夫挺好的啊,队长你这….” “他都跟你说点儿什么啊?”算起来,林栎燃这小子好像从来没跟自己正经说过一句话,当然,面试那天除外。沈燿擎很好奇这家伙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眉宇间的期待清晰无比。 “队长,你怎么对他这么有兴趣?你不是从来对着医生都没有好脸色的么?”秦航感觉到了队长的反常,失笑着摇摇头。跟在沈燿擎身边这么些年,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医生这么刨根问底,关注的还是人家日常的生活状态,这太不正常了。 沈燿擎脸上浅浅的竟有些笑意,他两眼望天轻描淡写的绕着手指玩儿:“是啊,他也不例外。你做手术的那天,我差点儿拿枪崩了这小子。” “啊?”秦航目瞪口呆,“队长,大白说的那个小医生,就是林大夫啊?” “大白来过?”沈燿擎警觉的眯起眼睛。 “恩,你们面试的那天,他溜号下来看我,跟我说了两句话…..” “那你都知道了?” 秦航点点头。 “这小子挺不一样的。”队长含糊的咕哝着,脸颊破天荒的竟隐隐泛着红。 “是挺不一样的,敢骂獒血中队长是白痴的,那不是凡人。”秦航坏笑的挖苦。 “我说的不是这个!”沈燿擎瞪完眼后若有所思的说,“如果能好好练,这是块好钢。” 秦航爽朗的大笑起来,一面摇头一面说道:“哈哈,队长,你这特战队挖墙脚挖到医院来了,这要是让人家院长知道了,还不又给你脸子瞧。快算了吧,这人啊你抢不到的。” 沈燿擎扬起下巴,狡黠的挑着眉:“谁说抢不到,他人都已经在去獒血的路上了,你队长我想要的人,什么时候失手过。” 见秦航愣住了,沈燿擎哼了一声,一副鄙视他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呢吧,这回我们是操刀割了人军区方院长心尖儿上最要紧的一块肉,给他疼的要死,林栎燃你看着他文文气气的,双学士学位一个交通一个电信,都是不含糊的战地专业。” “什么?他大学学的不是医科啊!”秦航失声叫道。 “傻了吧?” 秦航惊愕的点点头。 “我当时也懵了,高翔念档案的时候我跟听天书似的,”沈燿擎从口袋里摸出来两根烟,抛给秦航一根,“你就完全猜不透这小子脑子里想点儿什么。明明电子对抗和战地分析都呱呱叫,哎,他研究生跑去玩儿手术刀了。他平时愿意去看特种兵简介,可轮到自己选拔了吧却又一口回绝,一点儿商量余地都没有。”沈燿擎摇着头满是无奈的笑着。 “那最后怎么就同意了?”秦航很好奇,探着半个身子。 沈燿擎突然敛起神色,半天没开口。 “队长,你不会又对着人家掏枪了吧?” “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么?”沈燿擎斜着眼。 “你很少讲理,恩。”秦航很诚实。 “他吧,他最开始是拒绝来着…..”沈燿擎绞尽脑汁想措辞,秦航睁圆了眼聚精会神的听着他说,谁知道刚起了个头,马上又是阵沉默。 “不好说就算了,反正人来了就行。”秦航好心替他解围。 沈燿擎垂下眼长长的出了口气,答非所问的说了句题外话:“他爸爸是咱们区的副司令员,林立森林司令。” “啊?!太子爷啊?!太子爷肯来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吃苦受累?” “你觉得他有太子爷的款儿么?” “呃….还真没有,你要不说我肯定想不到这层。说实话,他跟一般的**还真不一样。” 秦航扁扁嘴,其实算起来他还挺待见林栎燃这小医生的。 他们一线作战部队整天刀尖上滚打枪林弹雨里穿行的个个都是急性子,跟大夫这种慢工出细活的本来就有点儿水火不容的意思。林栎燃工作的时候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三两句话就能把问题给你说清楚了,一点儿没有磨磨唧唧的酸秀才味儿,这让秦航很是惊讶。 住院这么些天,林栎燃脸上总是挂着招牌一样的笑,就跟秋日里金灿灿的太阳似的,好像他从来没有烦恼没有不高兴的事儿,他的那份乐观和开朗像有一种魔力,只要他的笑容能照到的地方,所有人都会被他感染,都会觉得生活充满了盼头,那些不如意那些失落都通通的烟消云散。 刚醒过来的时候,秦航生怕自己就这么废了,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不能打枪不能跟战友并肩作战,他就觉得天塌了一样,脾气爆的护士都不敢进来给他打针,一个个抱着托盘在门口发抖。 林栎燃查房的时候,就跟他说了一句话,他竟然一下子泄了火,乖乖的听他安排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他想他永远都忘不了林栎燃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坚定真诚的目光,当然,还有那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 “你相信我。” 林栎燃一张娃娃脸上挂着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他的笑能直达你心底,让你转不开眼神。他的自信和鼓励就是这么简单,简单到他只是让你认识到,你是病患而他是大夫。 人与人之间,最容易做到同时又最难做到的,就是相信。 无助的时候,失落的时候,你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撑住你脆弱的神经,这个时候有个人说,请你相信他,他会竭尽全力的帮助你,一双温热的手掌传达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他给你的除了治疗之外,还有希望。 就好像在沙漠中迷失时的一杯水,黑夜里不辨方向时的一束光,他给你的,是看到未来的希望。 秦航万万没想到,这样简单纯粹有着干净笑容的小医生竟然能跟**扯上关系,而且还是名符其实的太子爷,他惊愕万分。有着这样的家庭背景,成长与众星捧月的呵护之中,林栎燃的那份真诚更显得弥足珍贵。 他开始有些佩服这个小医生了。 沈燿擎望着秦航脸上忽明忽暗的神色,不解的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这个林栎燃确实让人猜不透。” “怎么了?看来你挺有体会。”沈燿擎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等着他往下说。 “只是觉得他…..怎么说…..就觉得他很随和,很亲近,丝毫没有**的那种不可一世。” “还有呢?”沈燿擎歪着头,眼底噙满了痞痞的笑。他觉得林栎燃这小子一定会妖术,竟然能这么容易的就收买人心。秦航这大老粗住了趟院竟然住出了几分文艺青年的味道,说话都开始文绉绉的,林栎燃这影响力可见一斑。 他乐得看戏,瞅瞅这小子到底中毒有多深,起哄使坏他最在行了。 “还有就是,队长,我发现你只要提到这个人就会笑。这可不像你。”秦航没有上他这个老狐狸的套,反而是反将一军给沈燿擎弄了个大红脸。 “什么提到他就笑,他没上没下一句正经话不说,我恨不得撕了他。”沈燿擎磨着牙活动着手腕,一副要把那小兔崽子生吞活剥的样子。 秦航失笑:“队长,我觉得他应该是只对你说话的会那个样子。平日里我见到的林医生,谦卑有礼跟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哪儿像你描述的跟个小恶魔似的,你对人家有成见。” “得了吧,甭替他说好话,是骡子是马咱练兵场上见,他要是能挺下来,跟我们成为并肩作战的弟兄,我倒是愿意承认我这是成见。”沈燿擎歪着嘴角,懒洋洋的靠着。 秦航回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惊呼道:“队长,这天都黑透了你赶紧回去吧,不是今天有突围训练么?” 抬手瞅下表,已经九点半了。沈燿擎起身整整军装,原地跳一跳松松坐乏了的筋骨,张大嘴巴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含混的说道:“这会儿那帮小崽子们应该正在山林里转圈呢,不过午夜他们决不可能有人能冲破包围圈,回去了也没人给我玩儿,还不如多跟你说几句话舒坦。” “这么自信?” “你进獒血的那年最后突围后睡的有半小时么?” “没有,我到的时候天都已经快大亮了,大白和翔子都做好了被撵滚蛋的准备。谁知道进了营地才发现,我们都能算上先头部队了。”秦航想起当年他们三人组跌跌撞撞在森林里仓皇突围的场景,禁不住就笑起来。 沈燿擎抓起自己的帽子随意的扣在脑袋上,黑亮的眼底是狼一般的狡猾:“所以我根本不担心谁能突围,堂堂獒血特战队要让一群新兵蛋子溜进军营了,我还混不混。最后啊,还不是看手底下的那帮军爷们手下留情,放过一个两个的,不然每年我们都别想招到够格的。” “还不是队长你放水,心疼好苗子。我说队长,你这喜欢谁就把谁往死里练的毛病该改改了,明明是自己一手培养的兵,结果瞅见你的时候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训练的时候恨你恨得咬牙切齿就不说了,大家成了队友后进食堂吃饭都离你八丈远,你说你图什么。” “图他实战的时候能多一份生机。”沈燿擎敛起神色,目光灼灼的看着窗外:“有时候觉得他们怕我也挺好,因为最起码,他们还有命怕我不是么?” 秦航愣住了,半天才缓缓说道:“队长,你……你成个家吧。” “成家?我这穷当兵的谁肯跟我!咱也别祸害人家姑娘了,谁知道哪天出去了就回不来了,没的坑了人家一辈子,我心善,受不了这个。”沈燿擎大大咧咧的挥挥手,他笑的越无所谓,秦航越觉得心里跟堵了块石头似的,沉重的喘不过气。 沈燿擎是他们心中战无不胜的神,只要有他在大家伙都有主心骨,上阵杀敌一个比一个冲的猛。沈燿擎的形象越高大,无形中就离他们越远,谁也不曾想过,他也是会累的,会需要有人安慰的,大家习惯了他的不知疲倦,习惯了他的意气风发。他们心里,沈燿擎本不该有这些脆弱和柔软。他是打不垮的,他是最坚强的。 可他们都忘了,他们的队长,也是一个凡人。 他今年不过也才27岁。 秦航坚持着,他不想看着沈燿擎总是这样独自来去,“最起码,有个人能理解你,给你点依靠和安慰,这是我们做战友做兄弟给不起的。” 沈燿擎失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非要找个人拴住我才行啊。” “话不是这么说…..”秦航还想劝他,却被沈燿擎一个眼神给逼得条件反射立刻噤声,后面的话被他尽数咽回了肚子里。 “我走了,天不早了。”沈燿擎冲他笑笑,“你好好养病,尽快的恢复,我看你再在这里躺下去,你都能对着朝阳哭鼻子了。” 秦航没说话,望着他拉开门又合上,整个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队长,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你也许从未看过自己的背影是多么的孤独,每一次硝烟过后,每一次行动归来,你会不会有很多话想说,我只想有个人可以倾听你的烦恼你的苦闷,你也会有失落的不是么?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我,不是大白,不是獒血里的战友,但是我们都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再你失败的时候给你鼓励,在你困顿的时候能容你退却,你不必把脆弱给我们分担,你只要给他,给他一个人就行。 你这么硬撑着,我们心里,他妈的不是味儿。 秦航重重的叹了口气,希望老天能开眼,给他们一漂漂亮亮贤惠有加的队长夫人。无论战斗多么惨烈和冰冷,想到心中的家,想到惦着自己的爱人,心中的那份温暖可以燃烧的他们斗志昂扬。 被人牵挂,对他们也是一种奢望了吧。 等吧,等时间给答案吧。 秦航翻开手边的书打发时间,之间触及封面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张明朗的笑脸,耳边好像同时听到了那句“你相信我”。 林栎燃,我能不能相信你? 相信你会给这个孤傲的苍狼多一点笑容,哪怕是一个微笑都好。 我能相信你么? 秦航笑起来,他突然很想现在就归队。他实在忍不住想亲眼看看,一个能让沈燿擎笑口常开的人,到底,能不能经得住这番地狱之旅。 小太子爷,加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8点前会小修一下 第18章 踌躇 整装启程后,徐帅一行四人飞车疾驰在大凉山的密林里。 窗外的景物飞也是的向后狂奔,车身划破的气流从窗缝里呼呼作响的涌进,坐在后座的许辰阳望着仪表盘上那早就突破他心理防线的时速指示,重重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的开始摸索安全带往身上绑。 说起来,这帮人也真的是简直了。 车速飙到破表并不是为了突破自己为了完美的取得这第一仗的胜利,指引他们如此疯狂的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目的——睡觉。 早一刻到营地,他们就能早一刻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尸。为了能多睡一会儿,他们什么都豁出去了。 把汽车当飞机开的这个提议由嗜睡如命的林栎燃发起,无觉不欢的祈悦积极响应,阳光公子许辰阳由于没有表态被视作默认,铁骨硬汉徐帅点头通过了这一提案是因为他想到天亮后那些五花八门的测试和训练时,也觉得多休息是十分必要的。 毕竟,高教官说了嘛,这是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林栎燃这会儿能把飞机开的又上了一个档次。 徐帅的面部肌肉被风扯得恨不得离开骨架,眼睛都让吹的根本睁不开。如果这车不是他们刚才亲手抢的,他现在绝对相信他屁股下面坐着的是我军秘密研发的第一艘军用飞碟了。 望着林栎燃神采飞扬的脸,祈悦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被自己脑子里的那个疑问顿时吓得有些哆嗦,他拼命的安慰着自己,强迫自己期待着最好的结果,但是出口的话仍旧不可避免的带着点儿颤抖。 “小….小开心,你的照,拿…..拿了么?” 林栎燃粲然一笑,扭头转向他:“医院忙的要死,哪里有时间考驾照嘛。” 祈悦的表情立刻僵死在脸上,出于本能,他的手迅速的扯过安全带把自己套了个结结实实。 “小开心…..我还有很多愿望没实现呢,真…真的….我还年轻….你….你…你悠着点儿。” 林栎燃很乖的点点头,然后车速嗖的一下窜上了历史以来的新高。 “我会争取时间的,你放心。” 祈悦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把林栎燃一通胖揍。妈的,这家伙心理素质是有多好!脑子是不转了么?!我是让你开快点儿么?!是么?!哥哥想保命啊保命啊!这山沟里是荒凉,是了无人烟!可是你开个飞碟乱窜还是有生命危险的啊! 祈悦求救似的转过头,目光扫过后座上的两人,企图拉拢他们一起卸了林栎燃的驾驶权。但是,他发现他完全低估了林栎燃的破坏力。 许辰阳这种医科实习面对着解剖的七零八落的尸体都能视若无睹悠然吃饭的心防建设已经被他彻底的摧毁,此刻已经让吓得双眼紧闭浑身发抖,如果说他本来还残存了一丝理智的话,也都被刚才林栎燃没有驾照的事实给悉数抽光了。 至于徐帅…… 徐帅就别说了。 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沦陷在第一次的夺命飞碟旅之中,目瞪口呆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意识?意识是他妈什么玩意儿!他现在畅游在宇宙中,他正在银河度假! 祈悦认命了。 他默默的坐正了身子,开始思考遗嘱。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期待下一个獒血关卡的迅速出现,只要能让林栎燃踩一脚刹车,能让车速回归到一个汽车应有的正常档次上来,祈悦愿意对组织上交他全部的珍藏版毛片,全部,一个不留。 说起来,他们这一路上翻山越岭的过五关斩六将,几次化险为夷全是最后靠着肩章上闪闪发光的军衔星星硬撑过来的。这种“獒血大队请我们来给代训学员做技术督导”的扯淡借口,如果没有某两个演技出众的所谓“首长”掏心掏肺的卖力演出,没有少校上尉连带着许辰阳那个中尉的军官威风,还有徐帅这个“勤务兵”凶神恶煞的保驾护航,他们四个早就被捆成麻花给扭送淘汰大帐了。 所以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事情,有时候也能做点儿积极贡献的。 比如,为我军战斗王牌部队输送一批新鲜血液。 尽管这四股血液中,有两股带着点儿毒。 林栎燃掌舵祈悦护航,经过这对儿乖乖狐和笑面虎的默契配合,竟然一路车行无阻。 穿行过各个哨卡和路禁之后,许辰阳终于忍不住冲这两个妖孽一针见血的指出 “今晚过后你们绝对会被揍成猪头的”这一残酷后果。 林栎燃轻描淡写的纠正他说:“是我们。” 许辰阳顿时语塞。 凭借着高科技仪器的定位导航,经过了祈悦和林栎燃的人工再处理后的战地地图无比精确,獒血大队的新兵训练营一点点的从重峦叠嶂的面纱中露出他神秘莫测的脸。小太阳探照灯把整个营地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层层巡防道道哨位的安保措施固若金汤。那份肃杀的威严和着士兵手中的漆黑枪管,仿佛硝烟的味道就在鼻尖,清晰可闻。 这时,司机已经换成了许辰阳,他握着方向盘的掌心里密密的渗出了汗,林栎燃坐在后座光线昏暗的角落,脸上被阴影打出一丝失落,徐帅紧张又严肃的观望着四周,就连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祈悦这会儿也是拧起了眉角,心脏打鼓一样的猛跳。 许辰阳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办,老方法进去?” 徐帅立即反对,“这可不是小关卡了,面前是人家的大本营。咱们的三脚猫功夫还是算了,蒙混过关不可能的。” 祈悦附和的点点头,破天荒第一次同意徐帅的观点。自古蛮兵不讲理,拳头里面出威严。他们在人家老巢面前耍威风摆军官谱,这无疑是找揍。 林栎燃紧咬着唇,半天不说话,八十一难都过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这要是死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他自绝以谢天下的心都有。 老规矩——swot分析法。 所有优势,劣势,机会跟威胁都一条条列出来工工整整的写在纸上,看着w(劣势)下面那长长的一串,反观面前四目注视的s(优势)下的寥寥几笔,大家都有些泄气。这根本就是不对等的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他们拿着各自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几乎什么作战装备都没有就只身突围特种兵专业化封锁的山谷。突袭补给站他们走了最险的一步棋,几乎是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歪招损招,一次次打着擦边球跌跌撞撞的走到现在。 他们再一次想起,这次同训的还有几百号人此刻正在山林里跟荷枪实弹的追兵们周旋。他们的情况只可能比自己更糟,更坏。 一时间,兔死狐悲的压迫感弥漫在整个狭小的战车中。 刚才在路上他们曾经先后遇到了两个试训兵,第一个显然已经筋疲力尽,腿软的都几乎迈不动步子,走两步就会摔倒在地上,然后爬起来,接着走。身后的背包不知道是让什么扯得,裂开了大大的口子,军被白花花的棉花在泼墨一样的大山深处显得那么晃眼。 那背影中的落寞和狼狈,看的四个人都是一阵心酸。当下就决定,同是天涯沦落人,载他一程是一程。林栎燃踩下油门试图追上那个列兵的时候,他立刻察觉到了身后汽车的轰鸣声,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一路大叫着疯狂的冲回了刚逃出来的密密层层的深林中去。 那一瞬间的加速跑,快的像是一只飞奔的猎豹,惨的像是只没命的野兔,他在拼尽全力的躲藏和逃亡。 对,逃亡。当时祈悦说的就是逃亡。 仿佛刚才那个饥寒交迫的列兵不是他,仿佛他残破的军装下的四肢还是充满了力量,他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嗓子里冲出的绝望嘶吼,在山谷里久久的回荡。 林栎燃开着车灯找了好久,甚至大声的喊着,他们是一起来的试训兵,他们不是敌人,对方也丝毫没有回应。 几十里地的急行军,前有关卡后有追兵,体能消耗能榨干一个精壮小伙子的全部。他的前行他的努力,仅仅靠着意志在支撑。没有吃的,没有方向,他接下来的路,死路一条。 林栎燃没工夫去猜沈燿擎的安保措施,这么些个兵四散在山林里如何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但沈燿擎的保障是一回事,他林栎燃的想法是另一回事。力所能及的去帮助他所能帮助的任何人,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原则。 林栎燃重新发动车子离开前,把背包里仅剩的几块压缩饼干分出了一半留下给他。怕他一直躲着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他还特意把装着食物的袋子选了一只最醒目的树枝挂上。 徐帅敢发誓,他清楚的看见林栎燃转身时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气,眼圈红的吓人。车灯照耀下的那一闪而过的光亮,砸在他的心上是重重的一锤闷疼。 他喉咙里压着怒兽一般的嘶吼,他想大叫,想告诉那个不知名的兄弟他们是战友。可是他知道,这一刻,所有的信任都成了泡影。 很快,在一个陡峭的盘山路旁,他们遇到了第二个试训兵。他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前进,小腿上的伤口不断的渗出暗红的血来,军装裤腿被浸的透湿。他靠着山跌坐在一丛杂草里,手里仍旧紧紧的攥着一柄打磨的非常粗糙的木刀。那一看就是拿树枝现做的,是防卫野兽保护自己的最简陋的工具。 要不是徐帅大喊有人,林栎燃差点儿就被他的丛林伪装给骗过,车就会疾驰远去。 许辰阳目光扫到他的时候,医者的职业敏感让他立刻就看到了那包扎粗野的伤口。他从车上捞起医药箱就冲伤员跑去,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那个扛着少尉肩章的兵竟然失声痛哭,他挥舞着木刀做着毫无章法的防御抵抗。他警告者他们不要靠近,谁要是敢走进一步他就绝不客气。 困兽之斗般的挣扎,看的祈悦的心都绞成了一堆肉末。他红着眼厉声呵斥,我们不是獒血的追兵,我们是跟你一样的待选兵。 放屁!你们穿着獒血的衣服开着獒血的车!别懵我!你们那套诱敌深入的麻痹功夫骗不了我! 他妈的我们没骗你!我□大爷的你血一会儿流干了你就死了你知不知道!祈悦咆哮。 少尉愣了一下,跪坐在他们面前哭道,首长,老兵班长你们放过我吧,你们就当没看见我,我可以走到营地的!我学过战地救护,基本的医疗技术我懂的!这是我选兵年限的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放过我好不好!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待选了!你们就当看见的是个蚂蚁,是个臭虫,你们放我离开!求求你们别捉我回去!我真的不想就这么失败的退伍!求求你们! 他凄厉的哭喊让六月炎热的夏夜变得如冰窖般冷的彻骨,一个高大的男人,一个坚强的兵哭的像个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所有梦想和追求的孩子。 跟着他的眼泪一起砸在地上的还有祈悦的坚强。 紧紧的闭着眼,双拳攥的生疼。 原本逼近的脚步渐渐后退,渐渐的站不稳。祈悦头也不回的跳回到车上,闷声不吭。他浑身剧烈的颤抖,牙齿不甘的上下磨着,鼻尖越来越酸,重重的叹口气后,他再也没勇气去看这个兵。 许辰阳留下了消炎的针剂还有干净的纱布和药品,他揽过林栎燃的肩,把他重新带回到车上。 整个过程里,林栎燃和徐帅一句话都没说。 徐帅留下了他的刀,他告诉那个少尉,他会在獒血等他,要他加油。少尉带着哭腔一叠声的说谢谢,徐帅紧紧抿着嘴,再也无话。 许辰阳知道林栎燃心里已经乱的根本不可能再开车,他先他一步坐上了驾驶位,示意林栎燃和徐帅坐后面,小林子抬起头机械的冲他点了点,干涩的笑容看得他心里发皱。 一路无话,大家的心情都沉重的犹如坠了块巨石。 没有着落,也没有承担。 他们图什么,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要如惊弓之鸟一样的被人当牲畜一般的追赶。他们的尊严,他们的骄傲,在没有水没有食物甚至没有一份正确的地图面前,显得是那么的狼狈不堪跟可笑。 失落和压抑迅速的挤占了刚才胜利的喜悦,许辰阳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第一仗打得这么艰难,因为高翔,因为沈燿擎,因为獒血,要让他们正视自己的脆弱,在他们看似坚固的心防上重重的砸下一锤,让那些虚伪的坚强碎成一地残渣。 他们根本是不堪一击的小丑。 他们确实很烂,烂的跟垃圾一样。 如果说之前的激战,他们的好心态是被林栎燃跟祈悦的乐观所传染的话,那么现在,这两个活宝的集体沉寂,让那原本就在头顶上就张牙舞爪试图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挫败感直冲而下,结结实实的将他们捆牢束紧。 连同徐帅一起,四个小伙子全部在同一时间迷失了方向。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在信仰什么,没有了胸中灯塔一般的信念,他们的前路注定是一片混沌的坎坷。原本明确的未来眨眼间就失去了色彩,被大团大团的未知吞没。他们甚至能听到绝望时,心底的呐喊和哭叫。他们极力的挽回航向,试图重新起航,但目光所到之处尽是融化一切的漆黑。 他们慌乱,他们迷失,他们恐惧。 泰戈尔说,人们害怕的是未知。 他们的现在和未来,全在一瞬间变成了未知。 林栎燃抱着双膝,无力的垂下脑袋。列兵的奔逃,少尉的哭喊,一直在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他开始憎恨沈燿擎,憎恨他这惨无人道的预热训练。 这次选拔的三百号尖兵,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他们在各个连队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无论技术和体能都是兵王一级的精锐。可到了獒血…..不!还没到獒血,沈燿擎在营地门外就冷酷无情的把他们的锐气和骄傲给挫的一干二净。 手起刀落,他们被杀的片甲不留。沈燿擎像个侩子手一般,干脆利落的切掉了他们的骄傲和自大。 他知道这一仗不过是杀威棒般的震慑作用,目的就是让他们变成一群听话的受人摆布的木偶。 这里产出杀人机器,他们先要被沈燿擎通通的变成鬼,然后再从鬼变成狰狞的凶神。 这不是林栎燃想要的自己,更不是他一直期待的未来。 他第一次,想到了放弃。 他知道他永远做不到冷血,做不到不掺杂个人感情去处理任务事件。他是一个感性永远大于理性的人,正如他相信爱情,相信人性本善。 他第一眼看到的沈燿擎,看到的獒血,是冷酷的枪口,是硝烟未散的血腥,丛林迷彩的伪装下,他们的心,不再是同龄人一般的鲜活和精彩。他们顽强的执行任务,杀人,然后离开。简单,粗暴,冷峻,而且无情。 林栎燃害怕,他怕自己的眼睛里再也没有色彩。 他怕自己再也没有怜悯。 突然有人拉起了他一只手,掌心发烫的温度透过皮肤清晰的传递到他冰凉的手指上,林栎燃不用抬头就知道这是祈悦,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脆弱。 “珍惜,不能放弃。” 祈悦告诉他,同时也告诉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大开心怒闯山门阵 “想什么呢,又跑神!”大家都在发愁怎么进营地的时候,许辰阳习惯性的抬头去找林栎燃想办法,结果发现那人正眉头紧皱两眼无神的傻呆着,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拍在了他脑袋上。 “我真是服气了,你怎么就一点儿紧张不起来呢。”许辰阳感叹着。他不是不知道林栎燃在想什么,故意装作看不出来无非是想把话题岔开。 祈悦心领神会,斜了他一眼,凑到林栎燃身边揉着他的头说:“少打我们,拍坏了你负责啊!” 徐帅闷声笑着,摇了摇头:“祈悦,我现在终于发现,你跟燃子没成双胞胎绝对是本世纪第一大憾事。” 祈悦笑的眯起眼睛拼命点头,徐帅又接着往下说道:“当然也是本世纪第一大幸事。你们俩这默契再加上双胞胎的心电感应,天都得让你们捅个窟窿出来。” 他说的无比诚恳,表情严肃的像是在作报告,林栎燃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脑袋里低沉阴暗的低气压迅速的散去,拍了拍徐帅的背,一副被打败的样子翘起大拇指连连点头,徐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笑着。 逐渐从阴霾的窒息中抽离,林栎燃觉得整个人轻的发慌,仿佛那些挣扎和纠结都在脚下,而他现在一步步的腾空飞起。他知道这些阴影不会因为刻意的忽略而消失,只要阳光一天照不到那里,它就会一天一天的侵蚀自己的心,直到将他吞没。 战友们努力让他笑起来,连徐帅都能豁出去开玩笑了,他不能再止步不前。 不管怎么样,时间还在继续,生活也在进行中。好在,他们四个无一退出,这已经足够他庆幸的了。 “说来说去,你们的方法都是扯淡。什么什么就掩护突击就无声穿越啊?!我们是后勤兵!后勤你们俩懂么?就是跑步不及格,体能差到死,打枪子弹不朝自己飞就能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祖宗神明保佑的职业拖油瓶。”祈悦一脸鄙视的瞅着徐帅跟许辰阳这两个大个子,眼睛里愤愤的恨不能冒出火来。 这俩人方案计划的头头是道,各个环节严丝合缝缜密非常,可他们忘记了,林栎燃和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一跃而起从高墙越过,那是四米半的砖墙又不是草垛,就算草上飞来了估计也得往鞋下面塞上两个弹簧助力。 而且,无论是“团身滚翻”还是“举刀斜刺”,“下砸进肘”还是“提膝后刺”,这种专业化到一般人听都听不懂的术语,对他们俩来说,虽然没那么陌生,大概知道是什么动作,但是想做到及格分,跟战友默契配合,那还是天方夜谭的。 祈悦迷瞪着脸,一脸向往,“马步瞎捅这种动作真的不是来卖萌的么?” “什么马步瞎捅,那叫提膝后刺!提膝!后刺!”许辰阳抓狂了。 “提膝是抬起膝盖,抬起了你要落下吧,落下肯定要扎马步才更稳,这时候举刀后刺,完全在盲区里捅人,这不是搞笑是什么?”祈悦解释的一本正经,“要我说你们就是练的花样子招式,这马步瞎捅能捅到人才有鬼,除非对方在做那个什么,哦对,下砸抬手,下盘一动不动。除非是瞎子,不然你想,谁会被另一个瞎子在后背位给捅死。” “那叫下砸进肘。”徐帅已经缴械投降,他头疼。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家连长从来不奢望通讯营的人能跟他们保持同速行进了。 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 大脑的构造就不一样!你还指望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能跟你同步? 扯淡! 徐帅跟许辰阳双双耷拉着眼皮,抿着嘴不吭声。 “让我们翻墙跳岗还不如我跟大开心牺牲自己,拿我们坚实的胸膛堵住獒血猛烈的枪口呢。这样既不会拖累你们能帮你们冲进营地,而且还能流传个事迹啥的,团报上到时候也能精彩的写上一笔“某部新兵体能大赛又出两位黄继光”这种振奋人心鼓舞士气的豪言壮语来。”林栎燃出神是出神,但是刚才的激烈争论中,还是有几句关键的战术思路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徐帅一咬牙,仿佛英勇就一般的神情,正色说道:“那你们说怎么办!啊!你们说!军官压制不行,潜伏突击还不行,总不能我们挖个地道进去吧……我们又不是土拨鼠和穿山甲。难道我们四个真能大模大样的进去拍拍人守卫的肩说,“不好意思,水兵金星在里面洗澡呢,该变身了,我把魔法棒给他送进去?”” 许辰阳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徐帅,目瞪口呆的一脸错愕,“帅帅,我觉得,你被这两个家伙带坏了,说话也开始不正经了。” 徐帅被他这么一提醒,自己马上也是一愣。看来大小开心这两服毒药的渗透力还真是强,无声无息间他就已经染上并且深入骨髓病入膏肓。 林栎燃和祈悦脑内了一下徐帅胸口的布料撕开之后,一点一点变身换装的场景,立刻笑的要撒手人寰。 “他要是愿意说一声“我是水冰月”我愿意给他洗一个月臭袜子。”祈悦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林栎燃能听见。 小开心兴奋的挑挑眉毛,“□就是□,还没嫁呢就给人家洗袜子。哎,叹为观止啊。” 祈悦眯起眼睛,嫌弃的扫了他一眼。 “说正事儿说正事儿!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开小会!”许辰阳看见这俩人又“眉目传情”,一叠声的叫着回神。 徐帅无比同意,严肃的点着头。 “为什么不能军官压制!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军衔高一点了。”说着,祈悦抓起那张swot分析的纸,一巴掌拍在众人面前,“獒血就是个团级编制的单位,沈燿擎作为中队长也不过是个少校军衔,正营级干部而已,撑死了是个副团。手下的小兵,找一个上尉都得把眼睛找瞎,我们仨一个校官两个尉官,有什么不敢压制的。机关那一套哥是不稀罕搞,要是真搞了他拿着燃烧弹也得给哥匍匐着山呼万岁。” “叫你大王好不好?”许辰阳揶揄他。 祈悦别过头没接他的茬儿,手肘撞了一下仍旧有些呆呆的林栎燃,满是期待的望着他,“小开心,你说说你的想法嘛,这一路上都是你出主意的,冷不丁让哥们儿我打前站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来,林栎燃咬着手指,眼睛转了几转,翘起嘴角说道:“我同意军官压制,反正他们又不认识我们,就说是军区请来的技术官他们也不知道真假。肩膀上的星星是真的,技术官也是真的,又不怕他们验。”目光往肩上瞟去,没有见到应该出现的两杠一星,林栎燃愣了一下。 “别看了,我们现在穿的獒血的作战服,班长他们刚才最大的官也才是个少尉。”许辰阳此刻正穿着这件少尉作战服。 徐帅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拍板道:“那就还按照老方法,我们化妆成来獒血陪同他们训练的技术员。一会儿大家都换上自己的军装,这样方便。” 四个人撞了一下拳头表示赞同。 “燃子你官儿最大你坐后面,阳子你也坐后面,你们俩都是成都面试来的,保不齐这会儿营地留守的就有你们的面试官。到时候一眼认出来那就瞎了。”徐帅认真的安排着。 “那我呢?”祈悦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故意跟他对着干。这还是第一次听徐帅发号施令呢。 徐帅呆是呆了点儿,但是一碰上作战分析,眼睛就亮闪闪的,眸子里永远透着希望,永远不知疲倦。那股子由内而外弥漫开来的军人的自信和骄傲,闪的是让人挪不开眼睛。仿佛一个巨大的发光体,可以遮住一切光源,全世界只剩他一个,刺眼夺目。 “你坐副驾,我脑子转的没你快,你一个上尉当得起这二把手了,有什么事儿你处理起来也方便。我是你们的司机,一个士官也够格儿了。” “那挺委屈你的哈。” “说正经的!” “你有照么?我可听说基层连队的都是二愣子,车当飞船开都跟喝凉水似的。”祈悦想起林栎燃的飞车行,不由的条件反射。 “有!驾龄四年了!”徐帅没好气的说。 “恩,我没意见。”许辰阳点头,抢先一步提祈悦通过了徐帅的方案。 大开心回过头,果不其然,小开心用手刮着脸在羞他。 四个人迅速的在车里换好了衣服,把一路上宝贝到不行的水尽数倒在了毛巾上用来洗脸。祈悦一阵唏嘘说暴殄天物,好好的水就这么糟蹋了。徐帅说要是首长都是满脸是土的邋遢样子,这身份立刻就得穿帮。 期间,大小开心感叹了一下徐帅的肌肉多么有型多么霸气,去参加**选美绝对一炮就红。俩人计划着安排个小卫兵去偷拍人家洗澡,眉飞色舞的yy着。 “我觉得,留守的应该是跟高翔同级的那个狙击组的副组长。”林栎燃在大家讨论营地接待官人选的时候,非常笃定的说,“副官来接待我们,规格已经够了,既不会显得随便也不会有多么隆重,而且同时是个下马威。沈燿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能派出个中尉来负责管我们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你说是那个长得有些矮,脸挺白那个?”许辰阳似乎对这个人印象也挺深。 “对,就是他,好像叫白什么来着。”林栎燃猛的一拍腿,兴奋的眉飞色舞,“沈燿擎管他叫大白!应该跑不了是他的。” “我们面试的两个接待员现在一个出题一个接待,这中奖率百分之百啊。”许辰阳咂舌。 徐帅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那你们两个尽量就别说话,最好根本别让他看见你们的正脸。虽然说面试的人成百上千,但是保不齐他就记住你们了呢?你们俩这脸长得本身就够出挑的,当兵的没几个这么白净的。万一你们面试再精彩一点,这印象不深刻都不可能。” 林栎燃和许辰阳本来还都乐呵呵的笑着,听到面试精彩四个字的时候,林栎燃突然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恍惚间竟然感觉有点儿疼。 许辰阳恍然大悟般的长大了嘴巴,两个人都愣住了。 徐帅这番看似随口的嘱咐,其实在无形中已经避免了一场大难。 《林立森怒抽林栎燃,小少校冷讽司令官》这场精彩纷呈的面试戏码,情节跌宕起伏情绪一唱三叹,谁要是记不住谁就是孙子。大白本就一脸聪明相,小眼睛滴溜溜转的再没有那么机灵了。不认识林栎燃,扯淡! 林立森的那一巴掌打的整个成都军区中层朝上谁不知道林栎燃这三个字。 祈悦是直接从济南军区来的,见到林栎燃的时候选拔已经开始,他不知道有这码子事。此刻看着这两个死党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不免嘀咕。不过很快,林栎燃就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晚点儿就告诉他。 祈悦点点头。 信任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你说了,我信了。 仅此而已。 迅速的又过了一遍计划之后,四个人调整好坐位,开始向营地大门驶去。 荷枪实弹的卫兵不出意料的把他们拦了下来,行过一个军礼后就是例行询问车内的人员情况。徐帅带着谦和的微笑说他们车上是沈燿擎请来给新兵试训做技术督导的军区技术官,车上除了副驾驶是通讯侦查处的祈悦上尉外,车后座上还有一个军医院心胸外科的许中尉,他们一行由成都军区司令部的林少校带队,现在他人也在车上。 卫兵要求车上的人全部下车做安全检查,他将信将疑的眼神让一旁观战的祈悦默默攥紧了拳头。 祈悦敛起神色,用他所剩不多的耐心压着火气说这一路奔波太过辛苦,少校和医生已经睡了,而且,他们本身就是请来做个技术监测而已,还赶着跟他们队长见面商量方案,这小卫兵的安保精神可嘉但是也要分场合,他们不是敌人。 小卫兵什么话都没再说,想起临分队前队长动员大会的时候说,相由心生,看着祈悦白白净净的脸,心下笃定这伙人不是好人。 他绕过车头立刻就要开车门检查。 祈悦眉毛一竖,在他们触及车门把手的刹那怒喝一声:“你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小开心笑进獒血营 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震得愣了一下,差点儿吓得去堵耳朵,祈悦没等他有下一个动作,一个翻身就跳下车去,气势汹汹的用身子挡在林栎燃那一侧车门前,勾起唇角高高扬起了下巴:“你妈生你的时候忘了把你鼻子下面开个洞是么?!” 许辰阳一听这个开场就有些扛不住,担心祈悦会演过火真的恼了。林栎燃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相信祈悦的分寸。 演戏不就是这样么?自己信了,别人才能信。 四处巡逻的警卫听到门口的吵嚷迅速的跑了过来,黑洞洞的枪口霎时便把这辆闯卡的车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卫兵被抢白的小脸煞白,胸口立刻喘上了粗气:“我们要检查,这是我的工作。” “去你大爷的工作!”祈悦一把打开他的手,目光如炬的盯死他说,:“我的司机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谁教你的就直接拉车门?!保密条令你会不会背!车里的仪器资料是你能看的么?!” “保密条令跟岗哨职责没有冲突,司令也得接受检查。”小兵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小脸涨得通红。他回头给自己带的兵示意,通知警卫排长。 祈悦正要开口阻拦,身后的林栎燃却先一步出了声。 “司令来了你也这么没规没距的?要不要扒了林立森的衣服让你看看他藏没藏炸弹啊?”林栎燃摇下了车窗,语气冷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凛冽的眼神轻轻一扫,报信的小卫兵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两腿再也迈不开步子。 年长些的卫兵大着胆子用眼角的余光极快了瞟了一眼林栎燃的肩章,看到那亮闪闪的两杠一星后,心里跟堵了一块砖似的,再也没了傲气。 乖乖,这少校敢直呼司令的大名。想来不是首长的亲信也是极红的宠官了。这他可万万得罪不起,搞不好一句话说不对就要脱军服走人的。 宁得罪君子,不惹小人。老话摆着呢。 “行嘛,獒血的规矩挺大嘛,军区司令部都没有搜身这一项呢。来吧许大夫,我们脱光了让这个列兵同志好好的摸摸看看。我看我们也别去找沈燿擎了,省的到处让人家当犯人一样拿枪指着脑袋,我那儿还好些事儿没办呢。”林栎燃冷笑。 小卫兵有些慌了,赶忙挥手驱散四周警戒的战士,他有点儿害怕车里这个校官了。他嘴角明明挂着一个弯儿,笑的那么好看,可眸子里像是有无数把锋利的刀尖一样,一刀一刀的刮着他的心,一厘米一厘米的慢慢划出伤口,把他看得浑身不舒服。 “就是啊,这沈燿擎到底是特种兵还是山大王啊,几年不见就这么目中无人了,这个忙我们没本事帮哟。”祈悦默契的接上,心理战就是要求不能给对方哪怕一秒的松懈。你步步紧逼,他就会步步后退。 卫兵见他们对自家威风赫赫冷酷无情的魔头队长也敢指名道姓的叫来叫去,心理防线再次退守三十里地。 这就是大家嘴里常说的军部“钦差”啊。 见他筛糠一样的两腿发抖,林栎燃差一点儿笑出声来。他清了清嗓子,稳住情绪,在这个即将被压垮的骆驼身上压上最后一根草,拍了拍愣神的徐帅,“走吧小徐,磨蹭什么呢,獒血不是咱们能进的地方。回军区。” 祈悦咂着嘴一路嘀咕着开眼开眼,正要跳上车,小卫兵慌忙拦住他,讨好的笑着,一叠声的叫着首长留步,他这就打电话通知营地守卫官来接待。 祈悦不耐烦的甩开他,执意要走,卫兵求他求的都带了哭腔。 这敢让他走么?走了回军区给他们队长点眼药,然后队长熊他一顿让他卷包滚蛋。傻子才让“钦差”就这么走呢。 这边僵持着还没一分钟呢,那边传令员就已经拿了守卫官的命令过来让放行。 林栎燃哼笑一声摇上窗户,等祈悦上了车,就一溜烟的往新兵营开去。 祈悦临走还不忘记恐吓一下人小卫兵,“小子你等着,不出三天我要你好看。” 林栎燃接上:“我觉得你可以去收拾下背包,你觉得呢?”脸上是那抹灿烂的微笑。 小卫兵下意识咽了口吐沫,恭敬的甩了个军礼,心里打鼓似的,通通作响。 祈悦笑的牙眼不见,跟林栎燃一起嘻嘻哈哈的笑了半晌。 大白接到门岗的电话时也是一头雾水,他没听队长提起过这次有什么技术督导的事儿。但是转脸一想,沈燿擎的脑子里出什么幺蛾子也都不奇怪。他们队长从来不走寻常路,计划临时有个什么改变再正常不过,他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目的。之前光怪陆离的事儿多了去了,相对来说这次还是挺正经的。 这车人他没见到,但是从卫兵反应的情况来看,军衔军服都是正经的军官制式,他们是兵这一点无可置疑。 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他先把人给接来营地,自己接待着再说吧,好歹都是战友。 新兵营建在这个训练中心的最深处,车开过来着实绕了几个弯。等大白见到这传说中的“钦差”队伍时,顿时理解了那小卫兵说话的时候为什么嗓音会是哆哆嗦嗦的。 第一个下车的是司机,虎虎生风的矗立在车边,那个头少说也有一米九,整个人人高马大的大白站他身边只到他的肩膀。 副驾驶上下来的是个上尉,眉眼里带着点儿技术干部惯有的书卷气,威武英气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倒透出几分柔和的味道来。 戎装公子。 大白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就蹦出这么个词。 大白依次跟他们握了手,彼此寒暄着说着些套话,见他眼睛一直时不时的往车上瞅,祈悦解释道,另外两个人太累了就在车里睡着了,他没忍心叫醒他们。 大白连声说辛苦,已经备下了酒菜给他们接风,这穷山僻壤的没什么好吃的,但这么晚了空着肚子睡觉肯定不行,好歹吃一点儿暖暖胃。 祈悦礼貌的婉拒了邀请,这要是让林栎燃坐在白炽灯下跟大白撞个脸对脸,还吃什么接风饭,直接就照脸乎了吧。 大白打心眼儿里觉得这帮“钦差”不娇纵好相处,平易的跟自己兄弟似的,一点儿官架子都没有,虽说客套但是一句官话空话不说,句句说到你心坎儿里,听着那叫一个舒服。 林栎燃困得要死,车窗外大白的笑声爽朗明快,他一次又一次的被吵醒,心火腾腾的往脑袋上涌。整个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但是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林栎燃的起床气这绝对是意料之外的。 “有完没完!找个地儿睡觉就行了废什么话呢!唧唧歪歪的你烦不烦!笑的跟个驴子似的,獒血的驴都放出来当副组长了么!” 林栎燃怒从心生的这一嗓子吼出去,大白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张张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祈悦也傻了,他知道这会儿林栎燃脑子里肯定没有一丝理智可言。你能指望一个脑子处于半休眠状态的人,冲分的考虑到环境因素人为因素以及事件因素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响力么? 你不能。 所以,祈悦压根儿没指望这家伙能自己圆场。 他陪着笑,凑到大白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头儿,脾气大得很,忙了一天没合眼,您别往心里去。” “哪儿的话哪儿的话!”大白慌忙给祈悦台阶下:“你们能来帮忙,我们就非常感谢了。这山路修的不怎么好,路又这么远,肯定累坏了,赶紧的,我安排房间,大家赶紧的洗个澡好好的补补觉。饭呢我一会儿叫食堂做好了给你们送去,饿了就吃,不饿,明儿早上再说。” “那麻烦白组长了,也请你跟炊事班的同志们说声辛苦。这个点儿,他们都已经睡了吧。” “战斗部队哪儿有什么正规的睡觉点儿,起来也就起来了。” “这次不是因为我们嘛,官兵累了一天,这么麻烦我们心里过意不去。”祈悦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在技术营的时候,每天加班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所以他深知这从床上被人掀起来工作的感觉。 没办法,军令如天大,服从是本能。 不过好在,这不是为了自己**才使唤人家炊事兵的,今后的三个月都要在獒血跟他们打交道,也许就今晚能吃顿饱饭了。既然大白几次三番的邀请,他也就顺水推舟,拒绝的太过就显得矫情了不是。 “这样,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把行李和仪器什么的先安顿好。”大白抢先一步拎起祈悦脚下的背包,轻松的扛在肩上。 祈悦累得要死,骨头都快散了,他看着大白跟背着一片树叶似的背着自己那包少说几十公斤重的背包,佩服的五体投地。 “别太麻烦了。” “没事儿,我们这儿是野战训练基地,没什么好条件,只能委屈你们将就几天了。” “说哪儿的话,一家人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三天后啊,就能轻松不少。今天晚上大概就能甩下至少三分之一的兵,明后两天是体能拉练,再撵走一半。最后实际上的工作量也就是一百人左右吧,说不定今年情况好,只剩下几十个进三选,这都不好说。” 祈悦的脸色越来越沉,大白有些不解。他回头看了看“司机”,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儿有用信息,谁知道“司机”的脸色比祈悦的也好不到哪儿去,忧心忡忡的一脑袋官司。 祈悦这会儿心里正在盘算,他们四个差不多要在什么阶段被撵滚蛋。 他跟林栎燃估计比较快,体能拉练是死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天外飞仙的奇迹出现,所以他俩走人撑死能挨到后天,也就是训练第三天。 许辰阳和徐帅进三选是没问题,百人突围赛能不能拿到入围獒血的名额,徐帅努把力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人家一直呆在基层,神龙突击连又是个响当当的拳头部队。听说上次跟步六连打篮球赛的时候,技术犯规打伤了人家好几个人,不是骨裂就是骨折的,那一巴掌下去一个猛撞过去,力度大的可想而知。所以徐帅是他们四个人中唯一一个有可能入选的。 许辰阳虽说体能不差,但这是在一群五公里都不一定能跑完的后勤兵里比出来的,别人不说了,就他跟徐帅比,差距不能说天壤之别,这是形容祈悦跟林栎燃的,至少也是个可望不可即。 不过,有一点祈悦还是能肯定的,许辰阳一定比他们撑的时间久,淘汰的晚。可淘汰晚也是淘汰,獒血可不会因为你滚蛋的晚了一天就多给你发一个馒头,一样的遭人白眼,早晚都一样。 安排好了四个人的撤离时间,祈悦也就豁出去了,这会儿心境通明的一如修炼了千儿八百年的妖精,左右不过是个淘汰,能享受的且享受吧。 “那我去车上叫醒那两个睡觉的。”祈悦冲大白点点头,大步朝车走去。 “那我们就去新兵营睡吧,四人间还是八人间啊?”徐帅一直没有开口,祈悦这会儿正跟车里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半天也没见人下来,自己干对着大白也不礼貌,想着说点儿不咸不淡的缓和下气氛,谁知道一出声就捅了个篓子。 祈悦的眼锋立刻就跟到了自己身边。 军官去睡新兵营!脑子哪里不对了么!平易近人也不是这么平易法!你这露馅了啊!!! 大白的脑子再一次当机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跟这帮人拜把子结兄弟!这是头一次招待军区官员们自己提出来要住兵营的人! 看看人家!这才是发自内心的以军营为家! 大白感叹是感叹,但是礼数不能差,一边说着哪儿能住新兵营呢,四人间都嫌挤得慌,而且还没被褥的,单床板睡一晚上明天肯定腰都直不起来,军队有标准间的,他们今晚就在那儿休息。 祈悦的脸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光板床……獒血还真是不手软哈。 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话,现在他恨不得立刻就冲去标准间躺尸,有床垫的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他还不信了,他这睡床的拼不过一群谁床板的! 奶奶的!自己淘汰的日期就因为今天睡了床垫,至少要往后延长一天! 没什么为什么!就必须马上立刻的延长一天!他要对得起自己今晚争取的待遇! 林栎燃这会儿也醒了大半,他下了车上的钥匙,钥匙环套在指尖吊儿郎当的晃悠着,跟个富家公子似的一步三晃走到大白面前,头也不抬直接丢到他怀里。 “接住!然后带我们睡觉去。” 言简意赅的做了最高长官的总结。 大白被他这阵势给震慑懵了,原地呆了两三秒没动,他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少校,只是觉得,这人的行事风格脾气秉性,怎么到处透着点儿,他家队长的味道! 林栎燃没办法回头,声音猛地一高:“你腿断了!房间在哪儿老子要睡!” 大白一溜小跑的跟过去,亦步亦趋的在身后懦懦的跟着。 开了房间给他们烧好水,嘱咐了好好睡觉,大白这才退出来。一秒都没浪费,立刻从口袋里摸出电话跟沈燿擎请功。 “队长,你请来的新兵技术督导员我已经安排在标间休息了,你看你明天是不是跟人家一起吃个饭啥的。” “技术员?我请的?大白你没睡醒吧!天没亮你拿我撒癔症呢?”沈燿擎哭笑不得,他正开着车往基地来呢。 “没有啊,人家说你请来的,一个少校,一个上尉一个中尉,还带了个司机,是从小威和何大虎那个点儿开着我们的车过来的。” “你见着人了?你亲眼看见了?”沈燿擎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 “对啊,我安排的房间并且亲自送到屋子里的,水都是我烧的。”大白打着哈哈,“行了队长,别跟我逗了!人我都看见了你还懵我呢。”他心里想着这次的功劳队长可不能不认。 “我从来没有请过什么技术员!你当獒血的技术部都是饭桶么?!我请外面的人来!人家乔科长不跟我掀桌子才怪!” “什么?!”大白整个脑袋都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 第21章 沈大狼诚语慰败兵 “看看你们的熊样!” 气震山河的怒吼在山谷间打着旋的回荡开来,震得一帮丢盔弃甲衣衫褴褛的獒血战士脑袋直发晕,沈燿擎低头来回踱着步,眉毛眼睛恨不得挤在一条线上,走过小威面前的时候,看见他光溜溜的脚丫子,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你们这样的还嚷嚷着实战不带你们!我怎么带!啊?!怎么带!”沈燿擎恨不得拍烂他们的脑袋,扒开硬的扎手的短发确认下他们到底有没有带脑子出门。 这就是他训了一年已经晋级成了老獒血的兵! 他不指望他们有什么丰功伟绩,一个个的都有一等功特等功在手那不可能,能完成任务全身而退他就谢天谢地了。这么惊天动地的砸了他的招牌丢了他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打獒血成军起,从来就没有输的这么凄惨过,开天辟地的第一遭,这种彩头都让他沈燿擎撞上了,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行,就算有个突击连出来的兵,他力大无穷能移山断水,可是你们他妈的谁能告诉我那两个医生一个机关通讯技术员是怎么打灭你们五个人的!说啊!” “队队队…队长….”班长哆哆嗦嗦的开口,立刻就让沈燿擎吼的浑身一凛。 “有屁放!” “他们….他们…就那个姓林的….他跟那通讯员演戏…..他他他….他骗我们…..” “就…就是,队长,那俩小子鬼主意损着呢…..砸了自己的腿来骗我们….”小威看班长半天说不囫囵慌忙接过话头。 沈燿擎瞪圆了眼睛,二话不说一人一巴掌拍在脑袋上。 “伪装渗透你们就学会了一个迷彩伪装是不是!你三班长的皮拿油漆刷白了嘴里再叼根草就是兔子了?那下次我给你们班也不用配什么野战罐头了,全发胡萝卜齐活!” 看着沈燿擎气急败坏的满头冒烟,三班长和小威还有其他六名三班的战士谁都没敢再吱声,八个打四个,二比一的作战比,这种本该无伤歼灭的围剿战让他们放跑了目标不说,还“阵亡”了六个,战损比百分之七十五,这快要灭团的阵势在实战时就是特大伤亡,指挥官要被枪毙的。 “蠢!蠢到家了!”沈燿擎在三班长面前站定,瞅着他浑身就剩一块军绿色的小裤衩,心火蹭蹭的就往脑门冲,“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何大虎你瞅瞅!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 三班长叫何大虎。 他顺着队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自己身旁的战士们,就两个狙击手因为没有打近身遭遇战保全了衣服,小威跟自己一样,穿着裤衩在山风里冷的打颤,李和跟张二涛双手提溜着裤头站着,沈燿擎刚到那会儿喊了个立正,他俩松开了手,破布片差点儿让风给吹走,腿间的那二两肉比他们主人都先露出脑袋。 “蠢都能传染!你们还有什么不行的!”沈燿擎越骂越上火,如果杀人不犯法,他这会儿都能把三班的人一个个活劈了。 “这这…这话…好像听过…..”小威揉了揉被震的有点儿发聋的耳朵,原本小声嘀咕的话,此刻跟高音喇叭似的,顺着风直飘进了沈燿擎耳朵里。 “好像听过!他妈的!老子刚说的你好像个什么玩意儿!”一脚踹在小威屁股上,他差点儿没坐地上。 迅速的站回原位,小威扁扁嘴:“队队长….那技术员当时也这么说的….说…” “你大点儿声!娘们儿念经呢?!” 小威给熊的立刻挺胸抬头,扯着嗓子高声吼道:“报告队长,那通讯技术员当时也说了,班班长的蠢,会…会传染。” 除了班长和小威,其他人都憋不住吃吃的笑着。 当然,也除了沈燿擎。 獒血的骄傲跟威严全都让这帮瘪犊子玩意儿给败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如果说三班的团灭是让他掉了面子的话,小威的话就是连里子都给他一并扯了下来, 祈悦说这话时候的语气他都不用想,这小王八羔子的面试录像他再没有那么印象深刻了,鬼机灵劲儿祈悦说第二,这茬子兵没人敢认第一。嘴巴不光毒而且刁,跟林栎燃就是一个模子刻的。 他出自军人世家,父亲祈铭豪时任济南军区929师的师政委,爷爷是总装的高级技术顾问第三十三实验训练基地的司令员*,他太爷爷那是在中南海被毛主席接见过的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名将,他的叔叔伯伯们都在各大师团部任职,全家没有一个人不是兵,就连他奶奶都干了一辈子宣传干事,在总区宣传部无人不知。 这样家庭出来的兵苗子,骨子里就淌着军人的血。祈悦打小就长在军营里,没当兵就先混成了个老油子了,更何况还在通讯连呆了这么些年。 沈燿擎门清他那点儿少爷调调,这会儿正主正在他营地最好的标准间里呼呼大睡呢,一时间不可能插了翅膀回去跟人撒火,但是气儿总得捋顺了才行,目光从灰土地上挪开还不到一寸他就看见了何大虎的脸。 “何大虎!虎个屁!我看你就是个何大猫!你瞅瞅你那个怂样!赶紧卷包给我滚回家去!别说是我的兵,我丢不起这个人!” 三班长愁眉苦脸一句话不敢说。 沈燿擎看着他窝窝囊囊的样子就来气,抬脚就要踹过去,余光扫到他脚面的时候,一大团暗红色的血痂赫然的闯入眼帘。 硬生生的把腿收回来,沈燿擎的语气不经意间就软了不少,虽然还是恶狠狠的瞪着眼,可是关心的味道却是浓厚的不像话。 “怎么弄的!” 何大虎耷拉着脑袋:“石头砸的。” 沈燿擎都给气笑了,“你打个仗都能让石头砸了脚,你真让我开了眼了。” “报…报告队长。”小威仰着脖子喊。 “说!” “这,这是那突击手干的,当时他们要我跟班长在佯攻车里假装是他们的人,班长恪尽职守的做一个尸体,不去踩油门,那个徐…徐大帅就抱着个大石头压在班长脚面上了,疼的班长都叫出来了,这…这太过分了。” “徐什么大帅!徐帅!”沈燿擎斜他一眼,“竟会长他人志气,你能不能拿出点儿老兵的气势!兵蛋子都能让你吓的叫大帅,下次见了司令你是不是准备跪下三跪九叩的!” “报告队长,不是!”小威涨红了脸。 何大虎尴尬的咧着嘴,要哭不哭的苦笑着,“队长,我给你丢人了,不用你说,我都觉得我没脸在獒血呆着了。我给战友们丢份儿,给大家伙摸黑。就因为我怂,还害的小威他们都受牵连,我回去就打报告请调,队长我不让你看着生气。” 说道最后,这个皮肤黝黑精壮干练的汉子竟然带了点儿哽咽,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队长,这次的事情都是我们失误,跟班长没关系的,您别让他走。” “是啊是啊队长,是我们扯淡,我们拖后腿,班长是让我们给拖得,艾玛就是张二涛你个歪把子,还神枪手,狙了人三枪都没打中,呵呵,队长,都怪二涛,真的!” 战士们七嘴八舌的给何大虎讲情,拼命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沈燿擎的心头滑过一道甘甜的暖意,嘴角在月光投下的阴影里悄悄翘起一个弧度。 哎,还都是孩子,个个都跟愣头青似的。好几个兵嘴上的毛都没长齐,身上的疤都已经比耄耋之年的将军多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春最绚烂飞扬嚣张精彩的时候,他们应该吃着烧烤看着最新档的电影,穿着新一季的名牌衣服嚷嚷着明天的考试应该怎么作弊。对方的枪支是什么配备,火力点的配合应该怎么击破,这些应该都是电视剧中略显夸张的狗血剧情,他们本不用面对滚烫炽热的鲜血,看到人死的时候他们应该调笑着说,这番茄酱的颜色调的太亮都有些失真。 他们在最该玩乐的年纪,把最个性张扬的时光都给了军营的迷彩,给了祖国的安防。他们是战士,更是英雄。 沈燿擎的心一阵发皱,鼻尖竟然有些酸楚。 他还记得上次演习撤退经过一家冰激凌店的时候,三班的战士们望着那缤纷多彩的雪球猜着每个颜色应该是什么味道,大家兴高采烈的嚷嚷着,笑的嚣张又哀怨,掰着指头算什么时候可以到自己休假,一定带着媳妇儿来尝尝这鬼东西。 一只冰糕,都变成了奢侈品。 沈燿擎知道,自己亏欠他们很多。 这些本该是常人最普通不过的生活,对于他们而言,却是无比珍贵稀有,可望不可即的梦境。 他失笑,眼底涨得有些疼。 看队长不说话,三班的战士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眼睛却上挑着,期待的望着沈燿擎。 沈燿擎直盯着何大虎,薄唇抿着,听了半天他们的叽喳,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战斗扯淡,战地救护也没学好是不是!脚背上这么大块伤不处理,等着感染作死呢?!” 大家愣住了,瞠目结舌的彼此对视一下,队长这是在关心他们,在心疼三班长的伤。 就是说嘛,队长还是自己的队长,他绝对不忍心撵走任何一个兵。他们都是他一个一个选进来,一个一个手把手练出来的。队长爱他们,正如他们对队长的敬爱一样,深沉厚重,真诚单纯。 三班长走不了了。 以前人家来抢三班长的时候,抬着一批价值过万的医疗弹来当谢礼,精巧的弹头整整齐齐的码了好几大箱,队长看的眼睛都直了,攥在手里一阵唏嘘说是好东西。可红二团一表明来意,队长当时就红了脸,话都没来得及说第二句,就被队长叫来了卫兵把人家政委连扛带背的给轰了出去。 队长护犊子,他们都知道。 何大虎当时在队长房里说了什么,大家扒着窗边听了半晌也没人听见。 三班长不想走,大家都知道。 最后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嘴角却扯开一个极轻松的笑容,一把勾过小威的脖子,大吼着:“不走!真好!” 这里有着他们太多的感动和回忆,有着太多太多难以描述的情愫。 他们爱獒血。 用心爱着这里的一切。 “上我的车,给我滚回营地去!现在让你滚犊子,丢的可是我沈燿擎的面子!”队长板起脸,冷冰冰的语气一听就是刻意的,“等你练的嗷嗷叫了,我肯定一脚给你踹出去,让我留你我都不留。” 三班战士没正行的笑着,冲队长一阵挤眉弄眼。 “你这脸上就写着獒血两个字呢!别给我整的稀里糊涂的!懂没!” “懂了!”队长不是真心赶他走,何大虎的声儿发颤,眼泪都在打转。 “三班集合!左转弯,军车方向,跑步,走!” 一声令下,三班列队跑动,依次上了沈燿擎的座驾。 穿行在山坳里,沈燿擎跟副驾的何大虎聊天,问道他们的备用军备时,何大虎垂头丧气的说,“被抢了,那帮家伙嫌我们穿过的有味儿,翻出来备用的穿走了。” “林栎燃的主意吧。”沈燿擎直视前方,两手娴熟的操纵着方向盘,没听到何大虎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小医生,长着两个小尖虎牙的。” “恩,是他说的。鬼主意都是他出的,那虎牙一亮就没好事儿。”何大虎想起林栎燃的笑脸,心里就不舒服,一世英名就栽在这小子手里了,堂堂獒血特种兵让一个后勤技术员骗的团团转,他五脏六腑都气的错了位。 “不错,干得挺漂亮。” “什么?!” “队长,你还夸他!” “你看看他们这跟活土匪似的,又骗又抢,丧尽天良的还扒裤头。” 后座上的战士们听到沈燿擎的称赞顿时炸了锅,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张二涛不服气的说,要是再让他看见这帮无赖,他一定一枪爆头,再歪一发子弹他就活切了自己的手。 沈燿擎冷喝一声,立刻压住了三班的声音。 “人家后勤兵怎么了,不照样把你们给灭了么?”倒后镜里沈燿擎送了所有人一个免费白眼,恨铁不成钢啊。 “说了多少次了,想做战神,首先得战审,审时度势,判断敌我形势,接着战伸,伸展拓展,把战线迅速布置起来,各小组单位密切配合,最后战慎,慎重开火,弹无虚发,跟着战瘆,以战养战,震慑敌人,让他们闻风散胆,心里防线溃不成军,我们一举歼灭。这四沈诀背的挺溜有个屁用啊,战斗的时候得用上!得成为你们的本能。” 战士们没精打采的答应着,个个垂头丧气。 确实,林栎燃他们就是第一步渗透打的出其不意,大家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见过精豆没见过这么精的,你压根儿算不准这小子脑子里盘算什么损招。 班长被“割喉”害他们失去了指挥,通讯中断谁也没想起来去修复,全让羞辱给冲昏了头,扛着枪就冲上去了,都想把这起土匪给打成筛子,最后直接导致自己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见战士们挫败的一声不吭,沈燿擎吁口气,耐心的讲着。 “任何时候遇到状况,马上因地制宜构建作战思路。班长阵亡了你们就炸了窝了,一个个没头苍蝇似的举枪猛打,这野路子是个兵就会,弹药管够他能扛着02机枪扫一个礼拜不停手。有什么用啊?” 小威支着脑袋,听的入神。 队长在给他们开小灶,谁不认真听那是傻子。 “指战员在战地是首要歼灭对象,身上扛着靶子的。人人都要能指挥,这才是尖兵,才是王牌部队。胜过自己军部的兄弟算什么本事啊?演习赢个一次两次的你们的尾巴恨不得上天。什么时候赢了外军,让美国佬听见獒血两个字腿都打哆嗦,你们再跟我跟前吹牛,我一定双手举大拇指说“军爷你帅呆了。”” 沈燿擎歪着嘴糗这帮臭小子,他们嘿嘿的笑笑,你推推我我推推你,都有些不好意思。 确实,打仗不是斗气更不能蛮干,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感性占了上风,心里耐受测试他们都是a以上的成绩,只要能把战术做到实处,他们至少能比现在前进一大步。 “队长,那小医生他们现在在哪儿呢?”张二涛很关心。 “标间睡觉呢。”沈燿擎随口说道。 “把他们掀起来啊!闯了营地还安安稳稳的睡觉!大白真是的!一点儿不给兄弟们出气。” 沈燿擎失笑:“人家凭实力进去的,我凭什么把人家掀起来。让他们安稳睡一觉吧,大白没给你们搬回来这口气,队长我给你们出。” “真的?” “队长万岁!” 战士们眼睛发亮的欢呼。 “真的。”沈燿擎点点头。 他现在只期待,天,快点儿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试验训练基地/洛阳电子装备试验中心(63880部队,河南洛阳) 所以悦悦是通讯兵~~ 祖传的~~哈哈哈 第22章 陈鑫乐尴尬现营地 隔天一早,徐帅第一个醒过来。 熹微的晨光暖暖的照在脸上,十分惬意。天边勾着几片绒纱似的云朵,随意的漂浮着,夹着泥土芳香和草叶清新的微风悄悄擦过枝丫上绿油油的杨树叶,麻雀叽叽喳喳欢快的穿行着。 抬手一看,五点刚过五分,距离最后期限六点还有些时间。 许辰阳跟他一个房间,这会儿刚洗漱完毕从浴室里走出来,沐浴之后的身体蒸腾着白色的雾气,胡子刮过了,整个人显得清爽干练。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床边,看到这一片祥和的晨光,许辰阳也忍不住感慨起来。 “都说山里一日,凡尘千年。折腾了一晚上,看看这山里的日出,倒真觉得跟在幻境似的,心通神明,悠闲自在。” 徐帅爽朗一笑,拿起自己的茶缸牙刷钻进了浴室,许辰阳想起隔壁的两位少爷,不免就有些头痛。 他从没指望过林栎燃能按时起床,再加上这回他又是跟祈悦一个房间睡,两个人不对着睡到日上三竿才有鬼。 当他走到林栎燃的房间门口,破天荒的竟然看见大小开心两个人已经收拾停当整装待发时,下巴差点儿给吓脱臼。 破天荒啊这是。 林栎燃正蹲在地上埋头整理着满包的电子仪器,按照昨晚“鏖战”的使用情况,把各项装备分门别类。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许辰阳凑到床边,接过帮了他们大忙的红外监视器,放在最外侧,那里放着一张大书着“紧要装备”的纸。 “早准备早完事儿,反正这些活迟早都要做。” 林栎燃一项一项的在笔记本上打着记号,小脸严肃非常。 祈悦拿着两人的通话器测试着加密通道,目光里闪着迷人的专注。 “老规矩老数字,一旦中断连接,直接转第三频,中跳频就别试了,快跳频直接一步到位。” “我的跳变频率能跟得上你的么?机器型号不是最新的,估计会很吃力。”林栎燃眉峰微蹙。 祈悦细看了看他的那副通话器的型号标签,很肯定的说:“没事儿,你这副耳机撑过高烈度的战斗通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对付日常的,那更绰绰有余了。只要不让你一个人扛着敌方一整个通讯营打,就你那恨的人牙痒的跳频速度,谁快的过你。” “你啊,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赢过你。”林栎燃冲他眨眨眼。 祈悦大手一挥,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您快省省吧,那是您老人家懒得跟我动真格的。我可还记得小时候咱俩抢方便面里面限量版的水浒卡的时候,您把我关在车库里整整一晚的丰功伟绩哈。小时候你就鬼,长大了更甚,学校设立的贝尔奖学金你从来都是拿头等,轮到我这儿绝对就是次一档的。哎你这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啊!我从小到大头一个学会的并且理解最深的俗语你知道是什么不?” “是什么。”林栎燃噙着笑。 “既生悦何生燃!”祈悦愤愤的翻着眼皮,一脸苦大仇深。 许辰阳默默的瞅着两兄弟打哈哈,饶有兴致的歪着脑袋。 林栎燃接过祈悦递还给自己的通讯耳麦,把刚替他调好的gps放在他手心里,站起身捋了捋裤子上的折痕。 “祈少,你说我统共就你这么一个亲哥哥,你还跟我吃醋,怎么忍心哟。” 林栎燃扁着嘴,可怜巴巴的。 “哎哎,行了,装可怜不好使!”祈悦捏了捏他的脸,坏心眼儿的把林栎燃的嘴巴挤成了o型,“有时候挺感叹的,你小子不知不觉就长大了。以前总跟在我屁股后面挂着泪花的小矮豆如今也出落成了大小伙子,不用我时时刻刻提防着有谁会欺负你要护着你了,你看看我们这一路上,几乎都是你在护着我了。想想,真快啊。” 祈悦的语气突然有些伤感,眉眼间闪过无数个细碎的画面,那是他跟林栎燃从小到大一点一点慢慢长起来的时光。有笑,有泪,有过摔打,也有过掌声跟鲜花。他一直觉得他是林栎燃的一座山,纵然不能护的他八面周全,但至少可以替他遮蔽一方的风雨,能给他一处落脚的暖房。 他一直习惯于走在林栎燃的前面,除了他的急脾气之外,最要紧的,还是他对林栎燃的庇护。有什么事儿,有什么状况,都要先冲着他来,伤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回头看看林栎燃安然无恙的笑着,他会觉得自己挺勇敢,做什么都值。 林家是林栎燃心头的一根刺,时不时的就会冒出头来刺的他血肉模糊。这伤痕不能痊愈,只能硬抗。他不是没想过根治,但是林栎燃的倔强正如他自己一样,别扭的近乎偏执,一旦认定什么东西就很难再有改变。况且,他曾经无数次的面对过林家的人,如果把林栎燃跟他换一换,他会做的比他更绝决。 家,本该是最贴心的避风港,是摸爬滚打历经伤痛之后最温暖的疗伤塔。在家里,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哭泣,可以酣畅淋漓的大笑,不用伪装,不用掩饰,我就是我,没有任何面具。 回家,是心底最柔软的一片脆弱,是脑海中最坚固的一处壁垒。 但很可惜,这些都不属于林栎燃。 林栎燃抬着眼,有些慌乱的开口说:“大开心,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眼圈儿红了呢?” “没事儿!”祈悦胡撸了一把林栎燃的头发,使劲的眨眨眼,把那即将冲破堤坝的水气生生的拦了回去,“就觉得,一眨眼你就长得比我高了,我也开始习惯,让你走在我前面了。” “嘿嘿!”林栎燃笑的天真纯净,脸上开了花似的,“咱俩练手还有过不去的坎?笑话!” “哎哎哎,你们俩这真当我是透明的是不是,我存在感是差,但也不能差到这地步吧。”许辰阳故意摆出副不悦的神色,没好气的走到两人身边,“祈少燃少,好歹给小的留个站脚的地方,是死是活,咱们一起。” 林栎燃重重的点头。 一定。 四个人把暂时用不到的东西都规整到了提包里,随身的背包经过一番调整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死沉死沉的了。 祈悦边下楼边跟大家商量着“技术员”穿帮之后的收尾工作以及一切可能发生还有将要发生的恶性后果,徐帅说,睡了一觉,够本儿了,人家撒气也是人之常情。 林栎燃走在最后,扒着许辰阳的肩,一路被他半背半拖的,惬意的直哼哼。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文的来武的,只要招呼,陪着上就是了。” “你说的倒轻松,真到事儿上,你别站我后面。” 许辰阳已经远远的看见昨天他们下车的地方围着几个衣衫残破的人影,算起来,距离“最后通牒”越来越近,他们的战友也该陆陆续续的进营地了。 “横竖是个死,你说我还怕什么啊?”林栎燃晃着脑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 祈悦就知道,小开心跟他想的一样,这俩人别的不敢说,自知之明还是优秀到拔尖的。 没等他们在突围兵群中站定,徐帅再一次发挥了他突击连迅速反应侦测警戒的优良传统,手指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声音压得极低。 “那里,有情况。” 祈悦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这呆子犀利的,让监听器情何以堪。 “他怎么来的?”沈燿擎黑着脸。 “我怎么知道?跟着陆指的差不多都是一中队的人,咱们队的都跟着你的。” 大白有些冤枉,一大早上在院子里看见陈鑫乐呆着一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他也纳闷呢,这家伙不是早就在面试被淘汰了么,怎么这会儿竟然能参加突围热身,并且成功进了营地呢? “谁通知的人!谁把人给我带来的!”沈燿擎吼起来根本就不管不顾,身旁的獒血吓得慌忙的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新兵都在往这儿看,让他小点儿声。 “别扯我,干嘛呢这是!今年事儿多摊子大,可出漏洞也不是这么个出法。先是林栎燃抢了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到营地,这还没缓过劲儿呢,好么,大清早又炸了个子母雷,陈鑫乐都能让你们给我阴差阳错的放进选训,一个个都干嘛呢!” 沈燿擎摸出烟气哼哼的点上,眼睛晶亮。 “档案调配是广州军区的人负责的,咱们的人都没让插手,我保证,我亲眼看着陆指导员把陈鑫乐的面试表放进淘汰的那一摞子里了,他们趁机动个手脚,也不是不可能。”高翔刚跑完今天的日常五公里,汗珠大颗大颗的坠在发梢,“队长你想,各军区的人各自组织人员输送,广军区的是专机送来的,不是他们故意,谁能把一个大活人塞上飞机。” “胡闹!这是过家家么?!獒血我开的啊!”沈燿擎猛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呼出,他瞅了瞅新兵们往自己这里伸长的脖子,不容置喙的说,“把他给我送走,我一秒钟都不想看见他。” “是,队长!” 大白高翔敬了礼,正要执行命令,一旁站了半天一言未发的刘霖伸手拦住了他们,咂了咂舌说:“这样不太好,人家摆明了是把兵送来讨好的,这么撵出去了扫的是广军区的面子。” 沈燿擎哼了一声,听他往下说。 “陈鑫乐的专业素质我看过,跟林栎燃有的一拼,而且很多指标都比林栎燃要高,按理说,给他个尖兵的名头不算过分。”刘霖低头托腮想了想后重新扬起脸,“就当给他个机会,他能不能留下,生死在天,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爱才!”沈燿擎瞪着刘霖,“这陈鑫乐憋得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说一句囫囵话恨不得要一年。这种闷葫芦你要来干什么,说什么什么听不懂,干什么什么弄不好。面试的题一道没通过,笨的出了天。你这会儿心软,以后有你受的。” 刘霖眯起眼讨好的笑着。 林栎燃隐隐的听了个大概,小脸皱着,不由的嘀咕了一句。 “陈鑫乐,是谁啊?” 话音未落,一个面容清秀长得有些瘦弱的人突然转过头来盯着自己。 眼圈,通红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集结号 林栎燃被那灼热的目光烫的心跳立刻漏了一拍,他下意识的碰了碰祈悦的胳膊,别过眼神投向远处,小声说道:“这估计就是正主了。” 祈悦颔首盯着地面,他也不敢直视陈鑫乐的眼神。 “这这,这篓子大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撵出去,我敢说用不了十分钟,全军区都能知道有这么号人物。以后提干,想都不要想。” 陈鑫乐的肩章上亮闪闪的一杠两星,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底暗暗的惋惜着。 距离六点越来越近,原本三三两两一会儿来一小波的待选士兵此刻迎来了“回光返照”似的大部队汇合,几十人组成的列队方阵唱着嘹亮的军歌器宇轩昂的朝人群走来。 他们大多脸上都挂了彩,迷彩军装上灰蒙蒙的罩了一层沙。整齐划一的步伐坚定的砸在地面上,如同低沉的鼓号,击奏出震人心魄的乐章。 疲惫的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目光里闪动着骄傲的自信,他们扯着嗓子唱着,气势磅礴,豪情万丈。 提前抵达的战士们此刻都聚拢在一起,兴奋的拍手叫好,脸上绽放着灿烂夺目的光。 沈燿擎的脸色终于有了些缓和,他欣慰的微笑着,炯亮的目光扫过每一名士兵。 这是他的财富,这里面会有他将来并肩作战的队友。 他在期待,期待每一个人都能带给他最精彩的展示和最出色的成绩。 如果可以,他想把他们全部收入麾下,把他们训练成共和国最锋利的刀刃,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他们会是人民最坚实的拳头,抵御外辱扬我国威。 这是沈燿擎的目标,也是獒血奋力拼搏的未来。 六点整,沈燿擎下令关闭营区大门。 通过突围的所有官兵列队集合,依次报数之后,高翔拔直了腰杆,朗声回报。 “报告选训官,本次选训第一科目百里漫步考核完毕,应到361人,实到201人,共有160人退出选拔,请指示。” “稍息。” 沈燿擎回礼,迈步走到新兵队列前。 “首先,作为獒血的中队长,以及本次选拔的选训官,我欢迎大家的到来。” 选训兵们热烈的鼓掌,各个激动的红着脸。 沈燿擎抬手,大家立刻立正站直。 “但是,獒血最近经费紧张,供不起这么多人吃饭。我本来以为按照以往的情况,最多能见到150人站在我面前。所以,这会儿我很不高兴。” 沈燿擎犯愁的皱起眉,恶劣的笑着。 “刚才我跟我的教官们商量了一下,小小调整了一下选拔方案,以适应基地炊事班目前所能承受的最大供给量。所以我很高兴的告诉大家,你们当中,有51人,要在三天之内跟我们说再见。” 战士们目瞪口呆,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惊慌失措。 三天,淘汰51人….. 四分之一啊! 为期半年的选训测评,头三天就要赶走四分之一的人。 他们警觉的绷紧神经,眼神忐忑着飘忽不定。 “别别别,别这样。你们慌什么嘛。这三天的饭还是管够的。” 沈燿擎故意揶揄他们,漆黑的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狡猾。 “我简单的跟大家说一下这次选拔的赛制,你们心里有个数。” 说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随意的抖开来,慢悠悠的念道。 “为了安抚被淘汰者的失落情绪,切实有效的解决遗珠之憾,本选训官额外开恩,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各方提议,新设复活赛制。每位教官手中握有一张复活卡,以此解救那些综合素质稍可寓目,但因为某项成绩惨不忍睹不得不提前结束选拔的傻瓜蛋。” 沈燿擎懒洋洋的语调听的大家愤愤的,他仿佛没发觉似的,继续补充道:“这是文件题头。” 林栎燃哼笑一声,有人信这是正规选拔文件的开头才有鬼。 许辰阳示意他稍安勿躁,且听他下面还有什么幺蛾子。 “本次选拔采取小组淘汰制,每五人一组,每组包含战斗人员三名,技术人员两名。”念道一半,沈燿擎笑容可掬的提醒他们,“医生,通讯员和交通补给兵每组不得超过两人,三选二,同职业技术员每组只能有一人,大家自己看着办哈。这算偷偷告诉你们的小秘密,如果哪个小组超出了限制,就要嗖的一声,打着旋儿的被我们的教官踹出营地了。” 战士们无视他的活跃气氛,神色严峻丝毫没有放松。 沈燿擎讪讪的咂咂嘴,嘟囔着:“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没劲。” 林栎燃的眼睛一直在沈燿擎脸上徘徊,打发无聊的历数着他脸上的神经和肌肉,他恶狠狠的想着哪一块会比较好吃,哪一块可能嚼不太动。冷不防的突然对上沈燿擎黑洞般深邃神秘的眸子,两个人都是一愣。 四目相交,谁也没把目光挪开。 沈燿擎扬着下巴,坏笑着咧开嘴。 “林栎燃,出列!” “是!” 林栎燃小跑着在沈燿擎面前站定,昂首挺胸把自己戳成一杆青竹,迎风直立着。 “报告选巡官,成都军医院海军少校林栎燃向您报到。” 沈燿擎歪着脑袋,绕着他转了三圈,亲切的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沈燿擎干脆利索的摘掉了林栎燃的军衔肩章。 “在这里,你们都是兵,没有任何的官职也没有任何军衔待遇。所有人,一视同仁。海军少校从现在起跟你没有关系了。” 高翔大白等一众教官们一人一排,整齐有序的摘下选训兵的肩章。看着大家光秃秃的肩膀,沈燿擎满意的点点头。 林栎燃怒目而视,腮帮子鼓鼓的。 沈燿擎把他的肩章握在手里打着转,凑近他的耳边说:“当然,你可以选择从我手上拿走你的肩章,不过这个授衔仪式可有两种方式,而且天壤地别。” 他摆摆手,高翔向前一步跨立而站,对着全体战士挑衅的吼道:“第一种方式,淘汰。你们任何一个人退出选拔的时候都会拿回你们的肩章。第二种方式,入选。成功加入獒血的人会被光荣的授予新的军衔肩章,享受一切最优待遇。” “听到啦?”沈燿擎询问众人。 “听清楚了!”战士们的回答震耳欲聋。 林栎燃也扯着脖子大声喊着。 虽然这种方式算不上什么新意,但是成功的激起了所有人的斗志。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待遇军衔都不重要,他们看重的,在乎的,拼搏的,从来都只有两个字。 荣誉。 军人为荣誉而战。 这种非a即b的选择方式,简单明了,透着点儿残忍的绝决。 要么留下,要么走人。 留下,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离开,带走的是一成不变的过去。 獒血,只改变那些能改变而且想要改变的人。 原地踏步还是奋勇前行,自己选择。 林栎燃不假思索的选择了后者,跟所有人一样,他渴望挑战自己,战胜自己。 加上之前他跟沈燿擎的种种恩怨,结结实实的结下的那根混凝土浇灌梁子,他更不能退却,不能畏缩不前。 他要证明给沈燿擎看。 他不来是不来,来了,就一定能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沈大狼逗弄林小狐 “有想退出的么?”沈燿擎在队列面前威严的踱步,一脸诚恳,“我好心提醒你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獒血的训练可跟你们在新兵营的三个月差大发了,当然,跟你们什么步兵连炮兵旅的日常训练也截然不同。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离开獒血,我可不负责任的。”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议论纷纷。 沈燿擎的震慑终于收到了效果,他开心的笑着,抬起屁股坐在自己的车前盖上,双手托腮兴致盎然的瞅着炸了窝了兵们。 这选拔什么路子啊,怎么还能缺胳膊少腿,致残啊! 好些兵的脸色已经由红转青,眉宇间慢慢的郁结上了一层担忧。 林栎燃站在队列的正前方,面前是沈燿擎那张坏笑着的脸。他的目光像是张逃不开的网,牢牢的将林栎燃捆住,翘起的嘴角闪动着见血封喉的锐利,他审视着林栎燃的一举一动,眼睛不曾移动分毫。 “你不走么?”沈燿擎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不走。” “你本来就不想来的,这会儿让你选,你不是应该乐得眉开眼笑的么?” “我不走。”林栎燃掷地有声的回答,高傲的仰着头。 “走吧,为你好。” “不走!” “哎你这不是贱么?”双眼望天,沈燿擎漫不经心的说。 “你!”林栎燃气结。 沈燿擎装作不解的皱着眉,眼眸肆意的跳跃,看得出来,他很乐意欺负他。 “让你来你不来,让你走你又不走,这不是贱是什么?” 林栎燃咬着牙一声不吭,沈燿擎笑开了花,双臂环胸大喇喇的靠在挡风玻璃上,“回答我,否则你的测评还没开始就要有一笔负分入账,罪名嘛…..挑衅选训官怎么样?” 林栎燃斜着眼,怒目而视,“我贱,行了吧?” 林栎燃心知肚明,他除了技术部分能有加分之外,其他的测评估计拼了老命也就是个合格,如果他想留在獒血通过考核,基础分的每一分对他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此刻为了那可怜的起始分数,他不得不妥协。 大丈夫能屈能伸,退一步又何妨? 沈燿擎满意的点点头,很认真的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有自知之明,尊重事实的兵。” 林栎燃一眼都不想看他,目光牢牢的盯着自己脚下,在心里手起刀落,恶狠狠的把这家伙大卸八块。 “恨我呢吧?”尾音轻挑,沈燿擎低下头,冲这个小崽子粲然一笑。 “知道还问。” “哎你这是欺负选训官哈,我本来不想给你扣分的,你说你这么折腾我欺负我,跟我这么没好气的说话,我不扣分都说不过去了。”沈燿擎说的无比委屈哀怨,拿过分数统计表的时候却丝毫不见他不情不愿。 “咱俩谁欺负谁!你讲不讲理!”看着他笔尖就要划下,林栎燃着了急,声音不自觉的劈开,沙哑,又气愤。 “我不讲理啊,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作势要落笔,林栎燃慌忙捉住了他的手,眼神愤然又委屈。 “干嘛,你敢拦我?”沈燿擎挑着眉。 “我!我….”林栎燃头一次在他面前结巴,脸涨得通红。 “你什么你,你这罪加一等,干扰选训官裁决判罚,我又不得不扣你一分。”沈燿擎晃着脑袋,颇为无耻的活动着拿着笔的手。 林栎燃被他欺负的苦着一张脸,哭笑不得的,沈燿擎慌忙凑过脑袋来,使坏道;“哭吧哭吧,你只要哭,我们就一笔勾销,我一分都不扣你的。哭嘛哭嘛,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这么多人看着,你要不要脸!”林栎燃压低嗓音,愤恨的攥着沈燿擎的手。沈燿擎一笔下去,他得好几日不得安宁。 “脸多少钱一斤啊,你卖么?” “你!” “还是的啊!看,你又骂我不要脸了,恩,再扣一分,一共三分。”沈燿擎若有所思的咬着笔杆算出声来,故意说给林栎燃听。 林栎燃这会儿真的要仰天大哭了,如果旁边没人,他一定会抱头嚎啕,哭的日月变色,山河换颜。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沈燿擎这兵痞在他的地盘把他克的死死的,扬眉吐气的要把之前所有的帐都算回来。一比一的讨账还不过瘾,他还要变本加厉的管林栎燃要利息。 见林栎燃莹白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眼睛里通红一片,沈燿擎也觉得玩儿够本儿了,不能一次清算的太过,这家伙的表情要是都看完了,日后就没有什么盼头了。而且,猎物已经到手,就跟猫抓老鼠似的,一定要挑逗过瘾,玩儿的半死不活了再一口吃掉,那才有趣儿。 时日还长,慢慢来。 把林栎燃的手拿开并没有废他多少劲儿,跟个书生动手他根本看不到眼里,沈燿擎翘起脚尖,声音猛的一高,对所有待训兵吼道。 “愿意继续测评的,向前一步,走!” 所有战士无一例外的抬腿迈步,整个队列向前平移了一步。 没有人退出,没有人犹豫。 脚步落地的声音整齐划一,仿佛一声气震山河的怒吼。 林栎燃也迈了步子,身体近乎贴着沈燿擎的腿。 沈燿擎呼的一下坐了起来,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胸膛,一字一顿的正色说道,“这是你自己选的,别让我失望,也别给你自己丢人。” 这话,他说给林栎燃,也说给所有参选的士兵。 “我会的!”林栎燃坚定点头。 “我会的!”所有战士异口同声。 “很好,那我们,拭目以待。” 沈队长目光如炬,在每个人的心头都点下了一簇拼搏的热情。 视线重新停留在林栎燃脸上,沈燿擎立刻换了副表情,流氓兮兮的抖着腿。 “可是分数还是要扣,毕竟你欺负我了。”他冲林栎燃摊了摊手,提笔就要写减号。 “别!”林栎燃又一次拦住他的动作,眉眼间已经有了哀求的神色,像一只茫然的雪狐,无助的耷拉着脑袋。 沈燿擎无赖的鼓励着他往下说,眼神里是兴奋的期待。 林栎燃本来已经做足了心理斗争,妥协的要请他高抬贵手。但是此刻见到他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终究咽不下这口气,之前的决定顷刻间全部被推翻销毁,并且永不再议。 “你扣你扣你扣!” 林栎燃嚷嚷着松开手,豁出去了。 他还不信了,打今儿起他就睡在训练场上,天天练天天跑,天道酬勤,他就勤奋一个给老天看看,给他沈燿擎看看!他体能一样能合格,一样能优秀! 他不比别人差! 今天扣他多少分,他明天就凭实力全部赢回来! 他绝不低头,尤其是面对沈燿擎! 沈燿擎见他不管不顾的闭着眼,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失笑道:“那我可真扣了啊。” “扣扣扣!只要你心里过得去!你尽管扣!” 林栎燃双目紧闭,鼻息粗重。 沈燿擎让他将了一军,气哼哼的就要写上字去,但是落笔的刹那,他却心软了。 林栎燃歪打正着,有句话还真说对了。 他心里过不去。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 尽管全基地的都认为他不讲理,可他自己从不这么认为。 小事儿上开开玩笑,得过且过也就算了。他再清楚不过,林栎燃的评分表上分分如金,这三分对于别人可能是小意思毛毛雨,可是对他,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搞不好就要动摇根本,决定着这小狐狸能不能撑到三选。 他这一笔可是沉重非常,绝不能儿戏。 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让着这小子了。放他一马,给他点儿动力,让他事后觉得他这会儿的退让值,就齐活。 等待判刑似的等了半天,没听到笔尖触及纸张划动的摩擦声,林栎燃想看又不敢看的矛盾着,睫毛颤抖的厉害。 沈燿擎屏息凝视,乐滋滋的瞅着他右眼悄悄睁开一条缝,目光触及自己眼神的时候,跟受惊的小鹿一般慌忙躲闪,重新把眼睛闭的紧紧的。 “行啦!还不归队!跟我这儿玩儿什么捉迷藏!”沈燿擎脚尖点着他的窄腰,催促他。 “不扣了?”林栎燃张大了嘴。 他不敢相信,沈燿擎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扣了!”沈燿擎确认道。 “队长万岁!”林栎燃高兴的欢呼直差要跳起来,飞也是的一溜烟跑回了队伍中去,留下沈燿擎目瞪口呆的石化在地。 这小子…. 这小子….在感谢他? 沈燿擎愣住了,他从没见过笑的这么天真纯洁的林栎燃,他快乐的像是只振翅高飞的雨蝶,翩然华丽,神采飞扬。 那双眼睛里跳动的荧光顽皮的擦过他的心,留下一串绚烂的星辉。 就因为没有扣他的分,仅此而已,他就能笑的如此开心。 沈燿擎的唇角被这种单纯传染,即刻也打了个弯儿。 “下面我说一下评分细则。”沈燿擎坐正了身子,拿着评分表逐条解释。 “所有测评分为两大部分,团队和个人,起始分全部为100。成绩分档为abcd,c等为合格,比如你的25公里武装越野最终得分是c,那么,你就得到了-2分。” 战士们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个支楞着耳朵,满眼惊惶。 合格是负分? 沈燿擎早料到他们会震惊,不慌不忙的扬高了声音:“对,合格是负分。你说我选了一帮兵王来比赛,你拿个合格还不够丢人的?你好意思让我给你得正分么?” 战士们被他这歪理邪说蛊惑到了,连连点头。 沈燿擎心下一阵暗爽,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镇定。 恩,又一次成功鼓舞士气。林栎燃耳聪目明,一眼看穿他的小九九。 “d为不合格,扣4分,d-为烂到家了,扣5分。b为良好,给0分。b+是正分了,2分。”听了半天这才听到正分,战士们不免都有些着急。 “a为优秀,3分,a+为超出预期,给5分。” 听到加5分,有些战士不由的欢呼出声,仿佛他们已经得到了a+似的,脸上闪动着急切的潮红,他们迫不及待等着选拔开始。 祈悦举手。 “报告选巡官。” “说!”沈燿擎注视着他。 “分数以b档为届,前后对仗,为什么d-是扣4分,而拿到a才给加3分呢,这,分差不公平。”祈悦心细,及时的发现了分数设置的差别。 “因为,我讨厌不合格的人,所以,扣分会多。还有问题么?”沈燿擎又打了个哈欠,他已经跟这帮兵蛋子废话不少时间了,大大超出往届的标准。 “没有了。”祈悦朗声回答 “那好,最后一点,个人分数要达到我的标准,团队分数同样要超过合格线。任何一项测评分数不过,比如团队够了个人不够,或者个人够了团队不够,这个小组全部的人,都要淘汰。” 队列中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队长真不愧他魔头的名号。 大家还未感叹完,沈燿擎重新接上他的话头又一个重磅炸弹跟着就抛了过来,彻底把这帮意气风发的战士们炸了个灰头土脸。 “一旦分数过低,超过最低标准线,我不管你之后的测评能拿到多少a+,分数线能抬到多高,记住,只要低于最低标准线,立即淘汰出局。对,全小组,淘汰出局。所以,组队很重要哈。” 沈燿擎从车上利落跳下,一声令下,战士们顿时双眼放光。 “组队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兄弟是一辈子的事儿 教官们侧开身子,獒血的战士们扛着四块成绩板走了出来,在人群正前方放定。 大家忽的一下全部围了过去,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 这会儿,身高优势凸显的淋漓尽致。 徐帅飞快的扫过各个成绩板的版面题头,扭头对身旁的两个开心小矮子说:“专业成绩,体能评分,最右边的是综合排名。这三个是我们之前的成绩,按照总评的分数从上到下排的。” 祈悦了然:“给我们做组队参考用的。” “第四块呢?”林栎燃满目都是黑漆漆的后脑勺,语气里不免有些着急。 “第四块是空白的,分了团队总分和个人总分两栏,是我们考核开始之后的计分榜,按照刚才沈队长说的规则来的。” 许辰阳看的很仔细,粗略的算了一下,新测评的项目大概有27个大项63个小项,体能,心理,技术,耐受,测试类别五花八门,有些测评他连名字都看不懂什么意思,心里立刻没了底儿。 沈燿擎嚷嚷着让大家谨慎组队,这年头,神对手不怕,猪队友可比比皆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强强联手或许还有机会脱颖而出,有些体能一看就是拖油瓶的,就不要对他抱什么希望。 说完,他特意冲林栎燃眨眨眼,笑的嚣张又放肆。 从人群中挤出来,林栎燃神色黯然。他知道,他们四个要拆组了。 徐帅是突击手,算作战斗人员,不存在冲突。祈悦是通讯兵,四个人中他独一份,也不用离开。但他和许辰阳同分在医生组里,按照沈燿擎的组队要求,他们两个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许辰阳知道他想干什么,没等他开口,抢先一步说道:“我走,你们三个组人,要快。” “不行!”林栎燃断然拒绝,“你的赢面比我大的多,出去跟陌生人组队,光磨合就得三五天。我可不想让你成为那头一批五十一个淘汰的之一。还是我出去组,反正,我入选的希望也不大。能进是天意,不能进也在情理之中。” 祈悦没吭声,眼睛牢牢盯着脚面,仿佛特别专心。这种情况下,谁走谁留,都是割肉般的剧痛。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沈燿擎在组队的时候就要把这种泰然处之的镇定心态扎进他们心中。 实战战局变幻莫测,战斗形式也瞬息万变。一旦战斗打响,再好的计划安排都会暴露出问题,原本同一小组的战斗成员相隔甚远无法彼此掩护再常见不过。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近组队就近作战,是特战队员能否有效保存有生力量使攻势最大化,以及完成任务能否全身而退的必要条件。 快,准,狠。是他们必须牢记的要诀。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跟祈悦拆开,战斗力至少会削弱一半。但是你们在一起,优势叠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我的医疗技术总评在第四位,体能水平三百个人中排到了前一百。单兵作战我比你们俩任何一个都有优势,所以,我出去,是最优化的方案。你少提意见,听我的!” 见林栎燃还想坚持,许辰阳声音猛的一高,瞪着他。 “行,那就这么办。”林栎燃咬牙同意,“但是,咱得有个君子协定,你要是敢在我前面被淘汰了,我立刻退出你不准反对。” “好!”许辰阳的笑容像是四月的青阳,暖而明媚。 祈悦拍拍他的肩,目光深沉悠长。 “加油!” 许辰阳揽过徐帅的脖子,亲昵的撞了一下他的脑袋,“这两个家伙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把他们带到终点线。不管是拉是拖,哪怕你背着呢,我都不管,我只要我们四个在终点汇合。任务艰巨啊小伙。” 徐帅重重点头,坚定有力的说:“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四个人伸出拳头,最后挥别的撞了一下,许辰阳吁口气,挺直了胸膛,朝着人群的另一头走开了。 林栎燃无数次的看过许辰阳的背影,抢救病人的,值班看书的,专心手术的,一张张一片片都簇新如昨日,静静的存放在记忆中。 但唯独这一次,看着他决然的离开,他觉得心疼。 一时间,耳边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抽离,世界寂静无声,堵得他发慌。 他总把他保护的好好的,自己承担风雨。 无论任何险境,他都会本能把他挡在身后,遮蔽在他浓密的树荫下。 许辰阳,我恨你的本能。 你让我永远也算不清我欠你多少,永远也还不完。 “说吧,怎么干。不能辜负阳阳,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祈悦揉揉林栎燃的脑袋,这家伙现在满脸伤感,得让他迅速回神。 “我们体能测评排名多少?”林栎燃问。 “你在三百六十一人里排三百六,目前通过第一科目的二百零一人里排二百。”徐帅语气很真诚,目光不出所料的徘徊在测评表的最下方。 林栎燃扶额,面色尴尬。 獒血不愧是獒血,刚集结清点完人数,成绩表立刻就刷新到实时情况。 祈悦失笑:“也就是说,淘汰的那一百六十人体能测评全部在他前面。哎哟,这老天可忒仗义了,愣是把倒数第一都给你拖进了獒血营地啊。就冲这份儿心,你不给它磕个头都不好使。” 林栎燃的头垂的更低了。 “倒数第一是哪路神仙啊,这得好好参拜一下,说不准正式考核的第一项我们燃燃就要在队伍的最末尾碰到他了,不知道恩公的名字那哪儿行呢。”祈悦笑的别提多开心了,一叠声的让徐帅报名字。 “祈悦。” “恩?” “祈悦!” “干嘛!” “祈悦!!!”徐帅晶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皱眉的不耐烦样,语气也不由的着急起来。 “让你报名字呢你叫我干嘛!”这呆子又发傻了,祈悦瞅见他一脸呆滞的无辜样就浑身燥热。 林栎燃目瞪口呆的仰起脸,看见徐帅求救一样的望着自己,脑子里重温了一下刚才两个人的对话,立刻笑的要撒手人寰。 祈悦别过头,看着这小子跟神经病似的笑的睫毛上都带了泪,眉心的“川”字越发明显了。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林栎燃拱手而立,对着祈悦深深一揖:“恩公再上,请受在下一拜。” 祈悦整个人犹如断电一般的僵住,双眼立刻模糊了焦距,空洞黯然。石化了半晌他才明白过来,徐帅为什么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我靠!最后一名是老子?” 徐帅带着“你终于明白了”的表情,尽管不忍心,但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是我么?你确定是我?是祈悦??祈祷的祈,喜悦的悦?” “不然你以为呢?”林栎燃亲自跑到成绩版上确认过,这会儿摇头晃脑,脚下惬意的踩着舞步。 “我擦。突然就觉得…….好累……..” 扶额的人换做了祈悦,他垂头丧气,一改刚才的幸灾乐祸。 “我觉得天塌了。”徐帅叹口气,想到许辰阳犹在耳边的嘱咐,双肩立刻感到了一阵毁天灭地的负重感。 “恩公,我绝对会在队末看见你的,这无容置疑。只不过,我没想过,这倒数第一第二汇合的这么快。老天爷可够缺德的。”林栎燃扒着祈悦的肩,笑的见牙不见眼。 “我们去领肩章吧。” “好呀。” “我觉得好累。” “我早就不能爱了。” 看着这两个家伙越说越不正经,徐帅赶紧喝止。 “两位首长,正经点儿成么?” “你都叫我首长了,看来你也赞同我去拿肩章。”祈悦此刻万念俱灰,哀怨的眼神里荒芜一片。 “别玩儿了!”徐帅扬高了音调,激动的说,“我答应了许辰阳,就绝对不会让你们这么自暴自弃!倒数第一怎么了!有多少人挤破头了连参选资格还都没有呢!想想昨晚上,你一个人就能击垮两个突击手,想想这些体能比你强的人,有谁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床垫的?你得自信,得有劲儿!冲劲儿!” 徐帅摇着他的肩,拼命抖醒他,“你是最棒的最强的!只要你坚持,我绝对永远和你在一起!” “表白啊!”林栎燃兴奋的眉飞色舞。 祈悦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去你的!” “呆子,要我说,我建议你也出去组队,我跟小开心这阵势,不骗你,我一点儿信心都没有。刚才沈燿擎说的一旦低于最低合格线,之后加分项再多也都得全组淘汰。我们俩这条件你也看见了,你何苦跟我们这儿玩儿惊险过山车呢?找个安稳的队,实力都跟你差不多的,你不能入选都活见鬼了。你跟我在一起,不值!懂么?” 祈悦敛起神色,丝毫不开玩笑的严肃的说:“刚才阳阳出去组队的时候我就想让你跟他一起走了,我一直没开口,是因为我没资格替你做决定。小开心是我们一起长大的,他什么路子我比谁都清楚。我们俩都是拖油瓶都是猪队友,我们彼此祸害就算了,不能拉着你垫背!这是原则!” “狗屁原则!”徐帅见他沉思半天,竟然说出了散伙的话,气的面红耳赤,一嗓子吼出来,“你拿我当外人。” “是!我是拿你当外人!因为自己人我可以随便坑,而你不行!你拼家世背景甚至学历人脉,没一个能高过我跟林栎燃的,包括许辰阳!对于我们仨而言,这只是众多机遇中,旁逸斜出的一条岔路。我们可以走,也可以不走。但是对于你,这是你改变你现在处境的唯一机会。”祈悦毫不留情的指出问题关键,声色俱厉。 “你那突击连再是拳头部队,再牛气哼哼,也绝对达不到獒血的待遇水平,你也受不到在獒血能受到的重视和培养。” 祈悦缓和下语气,推心置腹的说:“二级士官同志,你想留在部队,如果不提干,最多续个几年你还是要走的。现在獒血选拔,留下来是轰轰烈烈一番事业,滚回去是平平淡淡的按部就班,想发光你就要抓住这次机会!獒血是你梦寐以求的,是你能最充分的展示你的实力,发挥你全部潜能的平台,你跟我们俩耗着,我替你不值!” “值不值我说了算!既然你说了我是外人,你就根本没必要替我想这么多!”徐帅气哼哼的,语气冰冷。 “你在气什么?!气我为你着想?还是气我不拉着你一起滚蛋!” “你说呢!” “徐帅!你别不识好歹!”祈悦梗着脖子冲到徐帅面前揪着他的领子,“你别让我有负罪感行不行!我连累不起你!” “你昨天拉着我,叫我不要放弃。”徐帅声音沙哑,磁的不像话。他受伤的目光笼罩着祈悦,将他牢牢的封在自己的世界,不容他丝毫退却。 你不放弃我,我又怎么能独自离开? “昨天是昨天!情况不一样!”祈悦声嘶力竭,这个呆子,怎么就说不通呢! “一样。就是一样!”徐帅简单的重复着,执拗又霸道。 见这两个人又红了脸,林栎燃慌忙挤进他们中间,一手推一个把他们分开。 “哎我说,人家都在想着怎么强强联手呢,我们怎么就拆起自家庙来了,走了个许辰阳还不够啊!祈悦你怎么回事儿你,徐帅是好心你别给我逮着软柿子捏啊。” “没你事儿!你给我边儿呆着去!这事儿没得商量,我不跟他一组!”祈悦一把打掉林栎燃的手,眼睛瞪得溜圆,徐帅绷着脸耳朵红的像煮熟了一般,红的发亮。他攥紧了拳头,脑袋上青筋毕露。 “我就不走!我拖你到最后!谁敢组你,我就动手揍他。谁敢来就试试看。” “你!”祈悦喉咙发紧,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行了行了!干嘛啊你们俩!”林栎燃把祈悦捞到自己身边,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祈悦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把拧在腰上,疼的他嗷一声叫出来。 “徐帅,反正我们俩就是这么个情况,祈悦话不好听,但是句句在理,这个你得承认。”林栎燃见徐帅点点头,继续说道:“祈悦能跟你说这么多,正是没把你当外人。不光他没有,我跟许辰阳都没有。我们是患难之交,昨天也是在枪林弹雨里过来的,正因为彼此在乎,所以更不能把你的未来当儿戏。你比我大,比祈悦也大一个月,我们尊重你的决定,我们不强留你,也不强撵走你。你留下,我们就一起全力以赴,你走,我跟大开心绝对衷心祝福,这选择,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感情,我这么说,你同意么?” “我懂!我不是要还债,不是因为昨天祈悦你拉着我,死死的不放手。我从农村出来的,不会像你们这么会说话。在我们村里,大家都是同进同退,谁家有难了,全村人都会去帮他。我娘从小就告诉我,人要懂得考虑别人,不能过河拆桥。不能锦上添花可以原谅,但是绝不能过河拆桥。你们这么做,不是在帮我,或者说你们根本没有尊重我!我选择你们,不是报恩!我不要你们施舍你懂么?!我们是战友,是兄弟。你们不能把我往外推!”徐帅说着,视线竟有些模糊。 祈悦掏出心来对他,他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他。 祈悦考虑组队问题的时候,第一个考虑不能耽误他,就凭这份心,他留定了! 他不是自私的人,相反,他的豪气和担当,比任何人都强。 他答应许辰阳的时候,不仅仅是因为他离开了团队,他要对他的付出负责。就算许辰阳不走,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挑起这个小组的担子,拉着每个人全力的冲刺。这是他性格倔强的必然,也是他侠肝义胆的赤诚,是男人负责的担当。 是爷们儿就要肩上扛着天,脚下踏着地。坐着是一座山,站直了是一座城。 大家都走了,就留他一个人在獒血。 有什么意思。 肩上扛着再多的星星,待遇丰厚到以后一个月是他过去一年的工资,那又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不会放弃每一个兄弟。 兄弟是一辈子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抽了不怪我,我早就写好了 第26章 第一天上午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祈悦跟徐帅一直处在零互动的低气压中。两个人谁也不看谁, 徐帅看祈悦的时候,眸子里还能有些挣扎的不忍。而祈悦,只要视野里有徐帅,立刻就跟一瞎子似的,双眼无神,一脸愠色。 最开始林栎燃还说一说祈悦,试图缓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态势,可数次努力未果后,他也就懒得再管,随他们怎么闹去。 送别许辰阳,已经让他们落后了别人不少时间,祈悦跟徐帅的天地大冲撞更是一把将他们推到了吊车尾的位置上。 尖兵组队,扫一眼成绩就迅速的强强练手。一时间,各个榜单的靠前几位全都有了归宿。 战士们四下里嚷嚷着自己的测评排名,成绩差不多的听到吆喝后,立刻就冲过去自报家门。转瞬间,结成小组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也越来越着急。 体能倒数的两位在同一个小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有人肯加入他们才有鬼。不过好在,祈悦林栎燃的技术测评,分列通讯员和医生的第三第二,成绩着实耀眼,综评榜上因为优劣互补,两个人也刚好徘徊在中游位置。 只要盖住体能排名,他们就能组到不错的队友。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三个人中,块最大的徐帅同志。 “大战英雄獒血营了啊,有奶有指挥,速度来个mt,再来两个暴力dps开搞!”祈悦眼睛盯死在蹲在体能测评分数牌前的徐帅身上,恨不得把他的后背瞪出来两个窟窿,组队的广告瞬间穿到了游戏中。 祈悦咬死了不跟徐帅一组,一直嚷嚷着二等三随便来。 徐帅打定主意坚决跟祈悦抱团,加上林栎燃一起三个人打包组队,只能再招两个人进组。 这下,两个杠头在同一个小组内同时插起了两面大旗,当面锣对面鼓的唱对台戏。一时间,这三人跟个戏班子似的,面前围了不少人,可少有人问津,全是已经组好队的来看热闹的。 最开始还有三三两两来问祈悦,打听组队的,只是徐帅只要看见有人找祈悦,人数又超过了两个,立刻攥着拳头就要砸人家的脸,眼神锋利的如同嗜血的猎豹,充满震慑。 他一米九的块头忽的从地上跳起来,跟座山似的,顷刻间就把打在人家脸上的阳光给驱散的干干净净,投下一片铺天盖地的阴霾。 他呲着牙还没说话,人家一溜烟就跑了,根本不敢再踏进以祈悦为圆心,三米为半径的圆里。 不就组个队嘛,至于要打人的么。 那么多没有组的,找谁不是找,何苦白挨一顿揍。 好了,这种心态自打第一个人产生之后,迅速的随风蔓延,再也没人来跟三人组说话。给沈燿擎递交组队名单的时候,大家也都绕着走,绝不越雷区一步。 所以目前的画面是,祈悦蹲在地上气哼哼的喘着粗气,徐帅站在他身后,满脸“我想打架”的表情,林栎燃杵在这俩冤家旁跟个小老头似的,苦着张脸唉声叹气。 四周,看热闹的围城了个圈,跟看耍猴似的,还有人叫好。 这仨人眼刀立刻甩过去,一字不说,单靠眼神就把那个起哄使坏的给吓得赶紧缩脖子收声。 组队的事情刻不容缓,林栎燃把人群挥散之后,两个人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偏袒。两个冤家终于搁置争议,一言不发的听林栎燃排兵布阵。 李大海和卢喆就是这个时候,走到祈悦面前的。 七大军区都有兵种入围二选,不少人突围赛前就是战友就彼此熟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来自同一军区都显得尤为熟稔亲切,所以从最开始的最优组队之后,最亲模式就了最为迅速常见的组队方式。 5人一组,按照赛制要求大家自由结合,可是,天下哪儿找十全十美的事儿去,人数处以五,总有个别人不幸的成为余数。 李大海和卢喆就是他们各自军区的余数之一。 李大海来自沈阳军区装甲兵连威名赫赫的“雪虎”狙击大队,卢喆是广州军区推荐的高炮连顶级爆破手。 没能参与到本军区的小组中,他们俩都有点兴致缺缺不大高兴。本想着拖到最后,等到最后一个组组人的时候他们再加入的,结果走到祈悦面前,他们刚好听到了他不耐烦的声音。 “行行行,两个就两个,三等二就三等二。他是你亲哥哥,我是你隔壁邻居,你跟他亲,啊!” 林栎燃毕竟跟祈悦要熟的多,在妥协让步的事儿上,他只能去要求祈悦先后退一步。而且本来,人家徐帅说的也都是掏心窝子的话,真拿他们当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了,那就不要把徐帅看的太过差别化。你祈悦怎么对我的,就怎么对他就行了。要死大家一起死,他都不在乎,你在乎个毛线。 祈悦正瞪着徐帅,昂头准备说话,李大海先他一步问道:“同志,你说三等二,是你们要组两个人么?” “是啊,你干嘛的。”祈悦没好气。 “哦,我叫李大海,是狙击手,想看看能不能跟你组队。” “满了!别地儿去!” 祈悦一根筋惯了的,眼前的气儿不顺过来,他根本没心思去干别的。 李大海愣住,眼睛迷茫的眨巴着。 “别听他的,我们组没有满呢,现在只有三个人,还差两个。”林栎燃赶忙跟李大海解释,抬手推了祈悦一下。 “我是爆破手,广军区高炮连的,我叫卢喆,双吉喆。能加上我么?” 林栎燃笑的眯起眼睛,别提多高兴了。 “我们组现在有一个医生,也就是我,林栎燃。一个通讯员,喏就他。”林栎燃朝祈悦努努嘴,卢喆包容的笑笑,“他叫祈悦。还有一个突击手,徐帅。” “你好,我是徐帅,神龙突击连的。”徐帅伸出手,跟李大海卢喆热情的握了握。 “加上你们,我们目前就是两个技术兵,三个战斗人员,完全符合组队的标准,你看你们俩愿意不。”林栎燃说完,心跳得通通响。他生怕人家看出来他体能倒数,额头上因为紧张过度,很快就淌了一层水。 “我没问题。” “当然愿意!” 李大海和卢喆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见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回天之力,祈悦重重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软塌塌的伸出手。 “来吧,大家一个组的,齐心协力。” “齐心协力!”五个人朗声齐喝,五只拳头坚实有力的撞在一起。 “我去交表格,你们先聊着,大家熟悉熟悉。”林栎燃拿起填好的小队成员名单,朝沈燿擎走去。临别前他刻意给祈悦一个眼神,让他带动气氛热场子。 祈悦挑挑眉,示意他知道。 “这么晚才来,我以为你没人要呢.” 沈燿擎接过表格,大眼一扫,惊呼道:“哎哟喂,李大海和卢喆跟你一组啊!他们俩是昨晚没睡好吧,这视力下降的可够吓人的,我得传医务官给他俩瞅瞅,怎么就选了你跟祈悦了。” “怎么啦,选了就是选了,又没说必须按照排名来。”林栎燃扁扁嘴,一脸不服气。 “你看成绩板了么?人家两个专业前五,体能也是前五!跟你这种拖油瓶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高兴,你管着么你?” 沈燿擎嫌弃的拍拍林栎燃的肩,坏笑道:“三天之后,你站在那五十一个卷包滚蛋的队伍里,我就管不着你了。” 林栎燃愤愤的磨着牙,一步一跺脚的走了。 “忘了告诉你,你们组队的考核成绩是b,0分。再晚十秒过来交表你就是c档了,要扣分的。”沈燿擎冲着他的背影喊。 “我谢谢你!”林栎燃回头。 “不客气。”沈燿擎呲着牙,笑的想让人揍他。 沈燿擎这一嗓子喊出去,那些个没满员的组也没心思去挑什么专业排名了,人堆里随便拉一个没组的就往名单上写,只要没冲突,管他是不是倒数,先把表交了凑上b等考核再说,总不能开门第一炮就是个负分吧。 201个人,一共40个小组的人员名单在沈燿擎倒数十秒的尾音落下前,全部交齐。 大家五人一队,一列列的依次站开。 很多组都有陌生脸孔加入,彼此刚认识,还都有些兴奋的一个个红着脸。自我介绍之后,大家挺对脾气,战友情迅速发酵。 沈燿擎居高临下,站在车前盖上叉着腰,威风凛凛的扫视了一圈,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战士们,胸口淌过万马奔腾的豪迈。 司务长按照名单提交的先后,给大家分配宿舍,各小组依次带开。 突然,在人群的一角,沈燿擎的视野里冒出了一个拿着张空白表格,站的唯唯诺诺低头瑟缩的兵。 心下一震,原来,他又忽略了这个人。 又。 不用看脸他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陈鑫乐。 “那个兵,对!就你!你的分组名单呢?”沈燿擎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神凛冽的透着寒气。 所有人这才发现,他们一直忘记了,那201人中,独树一帜的那个1。 孤孤单单的,最为透明的那个1. 这个1,就是陈鑫乐。 陈鑫乐吸了吸鼻子,喉头滚了又滚,终于在沈燿擎暴怒之前憋出来一句话来。还没分到宿舍的士兵们一个个歪着脑袋往这边瞅,大家高高悬起的心,在他张口时极其艰难的缓和了一下。 “报…报告队长…没…没人组俺….” “两百多人给你选,你一个都选不中?”沈燿擎眼睛冒火,当兵这么久,他最没办法对这种蔫兵克制他的脾气。 陈鑫乐低着头,半天不出声。 大家望眼欲穿也没等到他再说一句话。 沈燿擎跳下车,两大步就冲到了他面前。就在林栎燃以为,沈燿擎要动手打他的时候,陈鑫乐的嗓子里突然窜出一句哭喊:“俺错了!对不起!!” 说着,他就蹲在了地上,两手抱着头,委屈的呜咽着,浑身发抖。 “站起来!”沈燿擎抓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提了起来,一排牙齿磨得咔咔作响,“陈鑫乐,你存心来恶心我的是不是,我刚才说,不想留下的可以退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我说过,我不强求谁留下,但是留下了就要对自己负责,对獒血负责!你这样,是负责么?你配穿你这身军装么?” 獒血的教官们赶忙跑来拉开队长,刘霖挡在陈鑫乐前面,替他求情,沈燿擎一把将他拨开,刘霖跌跌撞撞的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陈鑫乐!本来我是坚决不同意你留下的,要不是这些教官们喋喋不休的在我耳边嘀咕,给你说好话,你以为你还能站在我面前哭?广州军区十几年没有一个通讯兵推荐出来,年年都让退回去。不是看着你们司令员的面子,不是你们偷鸡摸狗偷梁换柱,你能踩着獒血的地界?你做梦吧你!” 大白高翔两个悍将拦着沈燿擎都拦他不住,好几次让他冲到陈鑫乐面前,戳着他的脑袋大吼。他们明白,獒血这里,最不招人待见的就是懦弱和欺骗。而陈鑫乐,两样全占,犯了大忌。 人群中好多人的眼神里透着鄙夷和不屑。 “队长,队长算了,算了算了。”刘霖陪着笑,重新凑到沈燿擎跟前。 “我告诉你刘霖,你把他选进来不是为他好!他不适应这个地方,他甚至根本都不适应军队!” 林栎燃把目光从震怒的沈燿擎身上挪开,他看着陈鑫乐悲恸的肩膀剧烈的抽动,身子团城一团,好像要把自己缩小到谁也看不见他似的拼命的往一处挤,一时间,竟然看的满眼水汽。 他记得小时候每次家长会,好多大孩子会跟在他身后乐滋滋的冲他丢石头扔垃圾,一叠声的管他叫野孩子,如果哪天舅舅的司机没有来接他,他们还会把他堵在深巷子里,撕光他的书,把他的衣服上全部倒上墨水。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卑微的蜷缩着,绝望的喊着俺错了。 是俺。 不是我。 俺,这个字本身,就是卑微的烙印。 是刻在心底,血肉模糊的自卑。 “沈队长,你好好跟他说,他估计就不会这样子了。”林栎燃无意中竟然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声来,沈燿擎猛的回头,眼神锋利。 “林栎燃,这里不是红十字会,你没资格说话。” “队长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这样跟他吵下去,他根本不敢跟你说话的。” “我不是你队长!喊教官!”沈燿擎这会儿是逮谁跟谁发火。 “报告教官,你换种语气跟他说话,他说不定就好了。”陈鑫乐的绝望,林栎燃感动深受。 沈燿擎不置可否的转过头,重新瞪着陈鑫乐,捏着他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陈鑫乐,我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退出。要,还是不要!你想好了回答我。” 陈鑫乐双眼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沈燿擎黑着脸把他吓得目光四处躲闪,下巴像是要被他捏碎一样,不管他怎么挣扎,沈燿擎都不打算给他逃避的机会。 “三!” 沈燿擎开始倒数,陈鑫乐哇的哭出声来。獒血教官一个个干着急的跺着脚,刘霖急的满头大汗,无论他怎么说,无论他说什么,陈鑫乐还是在哭。 “二 !” 沈燿擎喘着粗气,眼睛眯起来,像头等待进攻的狼。 所有人都紧张万分,没有人敢去猜测沈燿擎的那声“一”落下之后,陈鑫乐会怎么样,好些战士不忍心继续看下去,眼睛死死的闭着,头垂的极低。 “队长!队长你别这样,你别逼他。”林栎燃不管不顾的从队列中冲出去,一把推开要数最后一声的沈燿擎,“队长,我们小组要他,我要他,你别逼他了。他本来就害怕你,你这么吼他,不是适得其反么?” 跌坐在地上的沈燿擎一个挺身跳起来。 “你做梦!” 林栎燃觉得,自从跟獒血沾边的每一天,他都过的无比精彩跟充实。 尤其这个上午。 这是他在獒血过的第一天。 他跟沈燿擎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802章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烫,灼热的像是要把空气点燃。知了扯着嗓子不管不顾的叫着,蒸腾的热浪翻滚着从窗户里涌进,在燥热的氛围里撒了一把又一把火药。 “我服气了,真的,我真服气你了。”许辰阳坐在马扎上用红花油给林栎燃揉着肩,祈悦噙着笑,身体一会儿一耸。 “哎,你什么路数,人家是什么路数?大军区比武,人沈队长被明令禁止不准参赛的。为什么啊?就你这一招半式的还去跟人家打?哎我说你脑子里整天想点儿什么啊!”许辰阳没好气的数落着那个耷头耷脑的家伙,手上的力道却无比温和。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推了他一下,当时陈鑫乐的反应已经要崩溃了,大夫全走光了,就我一个人在。他那明显的就是应激性自闭障碍了,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恶性循环,不是个事儿就。” 林栎燃挺无辜。 确实,说他跟沈燿擎打架还不如直接说他挨打比较贴切。而且挨打都有些夸张了,因为沈队长就只是拍了他一下而已,想把他推回队伍中去。 全程,他跟沈燿擎都只碰了对方一下,他推了他一把,他也推了他一下。只不过,沈燿擎的那一掌,力气跟他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段数的,不然他当时也不会跟个纸片似的就给拍飞了,肩膀着地撞青了一大块。 沈燿擎当时就给惊得放声大笑,一脸得意。 “阳阳,不是我替他开脱啊,燃子呢,初衷是好的,出于医者仁心想缓和下气氛,也没什么错。”祈悦无论什么时候都跟林栎燃一条船,同进同退,也同流合污。 “这还不算替他开脱?我还没说你呢,他冲出去的时候你干嘛不拦着,人家队长选拔自然有人家的一套标准,你们操什么心。” “嘿,你哪头的啊你?”林栎燃歪着脖子,不服气。 “转过去,我看你是不疼了。”许辰阳没给他好脸,这才几天,就伤了两次了。这小子,一刻都不能让人省心。 徐帅拖了半晌的地,这会儿终于把宿舍整的有点儿人住的样子了,头几次涮拖把的时候,那水黑的跟墨汁儿似的,拿根毛笔蘸了绝对能题字。祈悦拿着毛巾把每一张上下都铺仔仔细细的擦了,三架床要睡五个人,剩下的那个铺位被他们用来放行李了。 刚才升完旗之后,所有选训兵都领到了新的装备和作训服,大家五颜六色的军装全部统一为军绿色,制式全部是獒血的特战款式,他们小心翼翼的抱着,仿佛手上捧着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沉甸甸的希望和期待。 随后头发也集体修剪成了平头,一根根黑刺刺的短寸,透着干练和清爽。 林栎燃的碎发以及祈悦的纹理此刻全部堆在理发室的发茬子堆里,两个人顶着一模一样的板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和平日里比有哪点儿不一样,但是就是干着急说不出来。 徐帅的头发一直是齐寸的短发,这次平推不过是稍微修剪了一下。他看着两个发呆的家伙眉头紧锁,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完全不带语气的说:“你们俩这会儿终于像一个兵了。” 整齐划一能让人立刻臣服于纪律的束缚和军令的严肃。 从领到统一的作训服那刻起,所有人的喉咙好像都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扼住,皱的发紧,没人再有玩笑的心情,脸上全部凝结着蓄势待发的勇猛。 大家七手八脚的打扫着室内卫生等待随后的内务检查,话题一个接着一个,这会儿正聊到他们的宿舍楼层。 “八楼,高是高了点儿,但也没啥了不起,多走几步路的事儿。”李大海的个头仅次于徐帅,此刻他身上只穿着件背心,埋头给大家铺床,结实的肌肉一块块的凸着,彰显着雄性的力量感。 “我挺知足的,你没看见咱们领了钥匙之后,身后的那组学员拿到他们房号的时候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表情。他们十楼!哈哈,咱们后面的几组十个有九个都在十楼,房间号都是四位数,剩下的那个在我门楼上,没一个靠下的。”卢喆性格爽朗,也是个爱笑的人。 祈悦洗了把脸,擦干了手帮李大海扯着床单,单膝跪在床上,“如果真的是多走两步这么简单,我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李大海停了手仰起脸。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你看今天升旗开营之后,每一步都有陷阱,每一项都有测评,恨不得吃喝拉撒全都要上考核。这宿舍的楼层设置要是没点儿什么节目,是不是有点儿不大正常。” “我看就是你不正常了,好好儿的一个宿舍能有什么测评,除了内务之外,总不能规定睡觉用什么姿势,说梦话用哪国语言吧。我看你们都让沈燿擎给吓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听许辰阳这么一说,徐帅赞同的连连点头,他觉得祈悦可能有点儿想的太多了,这个队长是牛气,是不按常理出牌,但也不能三步一招五步一坎的连个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宿舍就是拿来休息睡觉的,别的功能,你再开发也没啥了。 祈悦斜了眼徐帅反驳道:“你个呆子就别发表意见了,我敢给你打赌,沈燿擎不是什么好鸟,赌一百,现银交易。” 徐帅跟他赌,他还不信了,这沈燿擎手眼能通天!就这么个几平方的破地方能让他整出来什么高科技项目。 “我同意大开心说的,没这么简单的事儿。”林栎燃插嘴。 “不能吧,这楼结结实实的立在这儿,难不成让我们炸了他?”卢喆是爆破手,看到任何东西条件反射的都会先去想怎么摧毁。 “不知道,反正,我感觉不好。你看,哪儿有发装备还发绳子的。”祈悦指了指头顶上那块空着的铺位上盘好放整齐的五条弹力绳。 林栎燃的肩揉了半天,此刻热乎乎的再没有了刚受伤时的刺痛,他穿好衣服,过来帮忙,作训服的拉链严丝合缝的拉到了最顶端。 “要我说,还是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别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吓自己。沈燿擎鬼精鬼精的,房间钥匙都能让你从鱼缸里自己摸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能设套的。” 大家哈哈一笑,彼此对望了一下。这个处处透着神秘的队长,他们确实猜不大透。 林栎燃说的鱼缸拿钥匙是他们分宿舍的最后一环。 登记过个人信息之后,司务长带着他们去到了一楼的会议室。宽敞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型鱼缸,摇曳的水藻中穿行着大大小小缤纷多彩的各色观赏鱼,龙鳞伯爵蝶尾紫兰花龙睛……各式各样,少说有成百上千条。 大家惊叹着张大了嘴,一窝蜂的围上去看稀罕。司务长清了清嗓子说,各个小组听到编号才能上前领钥匙,其他人,退到黄线后面,如有超越黄线,小组立刻得一个d。 所有人跟踩着火似的,跳着脚找黄线,生怕后退的晚了吃个负分。 编号第一的小组是提交组队名单速度最快的由各个测评榜榜首组成的队伍,五个精壮的汉子负手跨立站成一排,聚精会神盯着司务长手中刚刚由他们组长抽取出的图片,林栎燃眼尖,悄悄告诉祈悦,那是一条十二红龙睛的全彩打印图。 十二红龙睛周身雪白,独以四叶尾鳍两片胸鳍两片腹鳍两个眼球和背鳍吻等十二处呈红色而得名。因其纯洁之白华贵之红彼此交错,相得益彰十分悦目,故而是较为珍贵的金鱼品种之一。 来不及感叹这鱼有多稀有,司务长的话音刚落,五个队员的眼睛差点儿要掉出来。 他要求他们五个人在20秒之内,依次从鱼缸中自由穿梭彼此遮挡的千百条鱼中准确的报出这种十二红龙睛的方位坐标,同种鱼有五条,报出任意一条坐标即可。这还不算完,方位报出后,20秒之内要有一名队员用鱼网把这条鱼给捞出来,此刻鱼身上的编号就是他们的房间号。整个过程,要在40秒内完成。 超时,或者五人中有两个以上的坐标出错,整组人立刻排到全部小组的末尾,最后一个选择房间。 大家皱着眉看着这座再普通不过的鱼缸,满脸惆怅。 司务长拿着秒表正要计时,第一小组的组长举手问道:“报告司务长,鱼缸上没有任何定位装置以及红外感应,您如何确认我们上报的坐标是否准确?” 司务长头都没有抬,整理着手中的组队表格轻描淡写的说:“我也会一起看的。” “报告司务长,您是说,您就是标准?”组长有些惊讶。 “恩。” “那您…..” 您行么?您就是个司务长,说白了就是个管家买菜的。 司务长看着他满脸的怀疑,笑了下,“小子,我能在八百米之外三秒钟击穿三个摇晃的鸡蛋,你说,我的眼睛给你做标准,够不够格?” “啥?!” 满屋子的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一个个使劲的眨巴着眼倒抽冷气,他们完全不敢相信,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司务长。 一个具有普通作战连队特级狙击手素质的军官,在獒血只能做个管后勤的司务长?? 这獒血,浪费人才也浪费的太人神共愤了吧。这得有多厚的家底才能经得起这么挥霍! 大家目瞪口呆,对獒血肃然起敬。 司务长和气的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原本想安慰他们一下的,结果出口之后,大家的心理防线再次被他打了个溃不成军。 “这没什么。上次演习偷了红方指挥部的是咱们队里炊事班三班的战士,人家做好了午饭放下锅铲上阵的,我不算什么。” “啊?!” “啊什么?”司务长一头雾水。 “我们395团一整个警卫连,是让一个炊事班给灭了的?”395团的人眼睛瞪得溜圆,他们绝对不相信,几个厨子能把他们全部歼灭而且顺道端了他们的红方指挥部。 他们记得再没有那么清楚了,当时,估算对方火力的时候,连长非常笃定的说,对方最少有两个火力加强排,光狙击手起码都有10个人,突击手就更数不清了,不然不可能打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阵亡他们还完全发现不了对方的踪影。 现在告诉他们,一个炊事班的小班团,撑死10个人的建制灭了他们一整个连,他们能信才怪!吹牛也不是这么个吹法。 脸上虽然挂着怀疑,但是他们心里已经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别的不说,就从他们百里突围的艰难程度来看,足可以想见獒血的战斗力是有多么深不可测。 “我骗你这个干嘛,一会儿晚上吃饭你自己去后厨问问不就知道了。” 司务长很诚恳望了望大家换了个话题,试图把他无意间摧毁的战士们的自信重新建立起来,让他们忘掉自己这越描越黑的补救安慰。 “晚上是红焖牛肉啊,犒劳大家的,咱们赶紧分了宿舍,回去好好洗个澡,可劲儿的吃。” 战士们个个愁眉苦脸,没有一个人对红焖牛肉有兴趣,蔫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一个炊事班,灭了一个连。 这样藏龙卧虎的獒血,他们望而生畏。 司务长着急了:“哎,你们就算淘汰,我也让炊事班留下你们行不行?” “行!” 大家伙重新亮起眼睛,呱唧呱唧的给司务长鼓掌,兴奋的吹起口哨。只要能在獒血,这会儿留在炊事班他们也高兴。 司务长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疯子”。 抓鱼活动开始,第一组不愧是状元组,开门红,仅用了35秒就完成了全部任务,那条十二红龙睛身上挂着快黑水笔写的牌子。 “704!”司务长报了房号,立刻就有人把钥匙送了过来,带他们上楼走了。 小组配合,单兵作战,这抓鱼活动考察的除了技术要求之外还有更多他们无法体会的素质点,每一个动作每一项问答,沈燿擎都不会让他们做无用功。 轮到林栎燃这组的时候,他们抽到的是条色彩斑斓的极品喜鹊花龙晴。 徐帅准确观测了第一个坐标点,祈悦跟着第二个报出,林栎燃瞪大了眼睛全程聚精会神的盯着每条鱼身上的房号牌筛选他们要抓哪条,徐帅已经拿好了鱼网站在他身边,李大海卢喆先后准确定位那条房间号最小的鱼,林栎燃最后确认,精准无比的坐标让徐帅手起网落,一眨眼的功夫,那条挂着802房间号的鱼就老老实实的躺在了鱼网里。 整个过程,28秒,排在当时拿到钥匙的小组里的第四名。 非常不错的成绩。 林栎燃不知道,这项成绩当时已经记录在册,稍晚些时候会发到他们手上。 整理完房间后,大家挨个钻进浴室洗澡,许辰阳收拾了药箱回了自己宿舍,抓鱼的时候他们运气稍差了一些不过也不错,住在林栎燃的正楼上,902房间。临走前,他给林栎燃下了最后通牒,再让自己挂彩,就“大刑”伺候。 林栎燃嬉皮笑脸的问他准备怎么折磨他,许辰阳满是深意的笑而不语,拉开门走了。 獒血的硬件设施在军营中应该算是顶尖的了,室内就有盥洗室,24小时热水供给,这群摸爬滚打了一夜的战士们舒舒服服的冲了个澡,穿着崭新的军装昂首阔步的列队去食堂吃晚饭。 沈燿擎解散队伍的时候真诚的告诉大家,今晚没有训练,好好休息,明天呢各个教官会带着大家熟悉营地,熟悉作训场。所以,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这两天就是要给大家调整的。 战士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宿舍楼走,准备踏踏实实的补一觉。 395团的人溜到后厨跟炊事班确认上次演习突袭的事儿这会儿已经传遍了各个小组,人家三班的战士们云淡风轻的笑的无比轻松,就跟说“给我递杯水炖菜”这种语气似的,完全没有任何骄傲和宣扬之气,承认的特别快,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干嘛还干嘛。 395团的人咽了半天口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五体投地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钦佩。叹着气正要回去外面老老实实吃自己饭的时候,三班的掌勺猛的喊了一声,吓得他们慌忙答到,小跑着退回来听人家吩咐。 “给我递杯水炖菜呗。”掌勺笑的很单纯。 802宿舍里,林栎燃跟祈悦自告奋勇的睡在上铺,把三个下铺全部让给了三个手长脚长的硬汉们。徐帅睡在祈悦下铺,卢喆在林栎燃下铺,李大海靠着窗户睡在放装备的那张床下面,他怕热,动一动就是一身汗,“怎么热的这样事儿的”,他来回的重复这句话,顶着满头大汗在屋里跳来跳去。大家一致决定把屋子里最凉快的下铺给他,不然他这一晚上就别想睡了。 屋子里有空调,可是插座不通电,祈悦拍着胸脯保证,明晚睡觉前,他一定把这玩意儿给搞通,忍过这一晚上,他绝对让大家明天冻得浑身发抖。 李大海也是个很简单的人,眼睛澄澈透亮,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比祈悦大一岁,老成许多,拱手一揖江湖范儿十足的朗声道谢,声若洪钟,透足了磁性。 林栎燃翻着手机呆呆的看短信,电子屏的荧光惹得祈悦蹑手蹑脚的溜过来偷看,自打进了獒血,所有手机信号都被屏蔽掉了,这会儿无非是些旧短信,圣诞节情人节发的那种。 祈悦钩钩眉笑的很玩味:“哟,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纯情,你们俩要不要这样。” 林栎燃脸一红,推开他贴过来的脑袋,嫌弃道:“三年了,你能比么?我看你妒忌才是真的。” 另外三个室友都已经睡熟,李大海和卢喆是两天来第一次休息,呼吸间带着微微的齁声,他们俩聊着悄悄话,声音压得极低,几乎都是气声。 “他人不错,可我总觉得把你给他我不放心,不知道为什么。”祈悦靠着林栎燃躺好,双眼望着天花板,愣愣的说。 “行了,说的跟你是我鸭头似的。”林栎燃合上手机,关了电源压在枕头下,朝着祈悦翻身过去,跟他脸对着脸。 “你说,陈鑫乐跟那么不待见他的人一组,会不会让人欺负?” “能怎么欺负他?他往那儿一戳也是个快一米八的人,好么泱泱的谁有哪个功夫。”祈悦不以为意。 林栎燃吁口气,显得很发愁的样子:“那可不一定,今天沈燿擎让同意他留下愿意选他入组的举手,我留意了一下其实没几个组,好些个人看不上他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怕他拖后腿,而且最后沈燿擎偏偏把他塞进了一个两次打报告不想要他的那个组,能不出事儿么?!” “你说黄维清啊?”祈悦知道他说的那个组长,带着些半讽刺的味道说:“人家可是有后台的,咱惹不起,你由着他得瑟就行了。” 一听这个语气,林栎燃就知道,这个黄维清八成是跟祈悦一个军区出来的,而且,祈悦根本看不上他。 “多大的后台啊,说出来我听听嘛,济南军区还有你不敢惹的?” “他爹是国安机要局的黄良生。” “正处级而已,能怎么着嘛,翻天啊?”林栎燃哼了一声,说实话他今天也挺瞧不上黄维清那一脸的耀武扬威高人一等的嚣张样子。祈悦说的黄良生他也认识,他外公曾经还跟他打过交道。 “京官嘛,吃得开人路广,什么事儿办不了。” “你不如直接说什么孽不能作。” “你懂我。”祈悦挤眼。 “废话。快睡吧。”林栎燃瞪他。 “他一天不开训我就一天不踏实。” “这不是贱么,他开训了我们就九成要滚蛋,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行行行不说了,睡觉。”祈悦拉过林栎燃身上的被子搭在自己身上。 “去你床上去。”林栎燃推着他,祈悦不耐烦的挥挥手。 “这里睡得下。” “这是夏天,咱俩贴着捂痱子啊!”林栎燃无语问苍天。 “对哦,这是夏天。”祈悦揉揉脑袋退回到自己床上。 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28章 篮球赛 沈燿擎没有骗人,一晚上整个新兵楼安安静静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好几个宿舍准备着预防紧急集合,分派了人大家轮值守夜,一个个绷紧了神经蓄势待发,熬到天亮也没听到集合哨,乌青的黑眼圈都比不上他们心头郁结的气闷阴暗。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信任,懂不懂。”沈燿擎略显无奈的笑笑,结束了晨起的训话。大白高翔紧跟在他身后,拖着份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大摞子纸,三人朝办公室走去。 “怎么样,有没有看中的。”沈燿擎坐在凳子上,大喇喇的翘着腿。 大白抽出了一张名单,念过之后,两眼放光:“这些还不错,我们特战狙击组决定重点培养。” 沈燿擎沉眉,点了点头,高翔接着读他的那份名单。 “突击连的初选也就这些人了,其他的,说不定以后的测评能有进展,好几个兵都是差了那么一点儿火候,选进来欠点儿不选又遗憾,再看看吧。” 高翔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名单和大白的那份,两张纸上好些个重复的名字。两人相视一笑,火药味悄悄的开始酝酿。 这就是人人想抢的好兵苗子啊。 “去年我让着你了,今年你得让我先挑,礼尚往来。”大白被他锋利的眼神刺的浑身不舒服,抢先开口占个先机。 高翔乐滋滋的噙着笑,没正行的拍拍大白的肩,“去年是人家自己打报告要来我们突击连的,怎么就成了你让着我了。再说了,我就是个副组长,头顶上还有我们头儿呢。就算我答应你了我们头也不答应。” 想起刘江波那张八面威风冻着万年不化的寒冰脸,大白一咧嘴,冲沈燿擎搬救兵:“队长,这太过分了吧,欺负我们组长在医院啊这是!” 秦航领军的狙击组是獒血最锋利的匕首,万马千军中直取敌首性命跟玩儿似的,一枪一个吓得对方丢盔弃甲,任何掩护任务沈燿擎交给他们,从来都放一百二十个心。 “秦航的伤恢复的挺好,也够快,但是想回来还得少说两个月。大白你把这个代理组长给我当好了,有什么不会的勤问着点儿,心战组突击组那些组长们你也都熟。” 大白点头,沈燿擎努努嘴让两个人找地方坐下,拉开抽屉拿出昨晚上别组的人员初选名单给他们俩,让他们提提意见。 “通讯连一直是排制人数,刘霖手下能抗事儿用的其实没几个人。这些都是军校死板教学灌出来的,教授说个啥就学个啥,少了点儿灵气儿。我觉得,饿汉子也不能让糙米给一顿吃撑着了,没有细米就别吃那么多。”高翔看着名单上好些个兵,摇了摇头。 “祈悦可以,这个我没意见。这小子心细,顺,手下的活我今天早上特意去三班问过,何大虎说他们那晚有想过重建通讯频道的,一直被这小子死死的压着,密码锁连环套,根本不给他们留余地。技术方面,我觉得他行。”大白接着往下看,果不其然有林栎燃在。 “林栎燃,这是国防科技大亮闪闪的金星毕业生,打毕业那天起就好几个地方瞪红了眼睛抢的。林司令能把他塞进来,不容易。多少人等着我们淘汰他好回去抱着当宝贝的。而且这专业技术,不是捧出来的,司务长昨天都让他那双眼睛吓着了,跟红外定位仪似的,坐标报的丝毫不差。” 大白想起那张青春飞扬的脸,耳边就立刻能听到林栎燃招牌的爽朗笑声。 “这个我知道,我到监控室亲自看了的,这小子一抬手就改了我们d31区域的所有暗影监控,不是关闭而是替代程序,系统自动循环播放他录制的实时影像,又加了个时间渲染轴进去,跟其他正常的监控显示保持绝对同步。通讯连刘霖亲自带队,搞了两天两夜才给替换回来,这不刚去睡么。” 沈燿擎抠着桌子若有所思的嘟囔:“这是两个毒药,用的顺手了能撂翻对手,用不好了,能拖得自己人灭团。” 大白高翔明镜儿似的,林栎燃和祈悦的体能总是让人在惊喜他们的专业技术的同时叹气连连的发愁。说白了,这就是两个**,军区大院里供着长起来的太子爷。来当兵不过是顺理成章的混个日子,谁也不指望他们那点儿工资养家,林司令家的勤务兵和警卫员都能凑一个班出来,这养尊处优的日子,把个好兵苗子全都养废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窗外适时的传来阵热烈兴奋的欢呼,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干嘛呢?”沈燿擎问。 “新兵打球呢,刚找我们连借的。”大白起身把窗户推开,呐喊喝彩声立刻清晰无比的顺风直撞过来。 徐帅一个漂亮的带球突围,被突击连的大个子挡的死死的,对方默契配合的后卫立刻闪到他身边劈手抢断,谁知就要得手的刹那,徐帅一个原地后传,球跟长了眼睛似的稳稳落在祈悦手里,还没等他们防守祈悦,球又被立刻转移到了赛场的右路,林栎燃高高跳起空中接力,双手平稳推出,动作优雅的像是棵傲立的白杨。 “三分!”大白忍不住也激动的握着拳乱挥。 围在场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顿时人声鼎沸,兴奋的又蹦又跳,好些个医疗连的护士都红着脸,眼睛都在场上飞快的逡巡,这三个新兵各个都帅,她们都不知道该看那个好了。 “这么精彩?”沈燿擎也凑过去,拉着高翔一起盯着楼下。 又一轮进攻开始,突击连的战士们刚才被徐帅跳起盖帽,心里都有些窝火,这次回防的速度跟踩了火箭似的,楔形防卫立刻站好位,徐帅拍着球缓慢的走到自己半场,对着严阵以待的对手胸有成竹的笑笑。 刚才开打的时候,新兵都有些不好意思,没人愿意冒头。徐帅好些日子没碰篮球了,手痒的难受,问问802的战友们要不要试试,大家一致通过,撸袖子卷裤边的瞬间拉开了架势。 现在场上的五个人全是802宿舍的,他们第一次的配合就遇到了突击连号称“沉舟”的梦之队,之所以叫沉舟是因为任何遇到他们的队伍全都翻了船,无一例外的铩羽而归,这是开场前老兵们得意洋洋的自我介绍。 李大海是后卫,卢喆打助攻,这俩人身高都破了一米八五,戳在场上跟堵墙似的,突击连的队员们也都是肌肉结实凶猛无敌的悍将,双方交手谁都没占到什么便宜,彼此势均力敌的僵持着。 24秒的进攻时间已经过半,许辰阳在场边急的大喊。林栎燃176的个头跳跃在这一群平均水平都在184朝上的大个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不过矮有矮的好处,打出灵活性来,两米的人都防不住。 林栎燃勾头示意徐帅上,祈悦立即会意假装接应,突击连的前锋跟着他就贴上去,牢牢的粘死绝不容他有半分空当。李大海加速支援,卢喆也从另一侧疾驰靠近,802的五个人有4个都围在了中场附近,林栎燃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篮筐右后,目光如电的盯着场上态势。 三个人接球徐帅会传给谁,别说突击组的懵了,802的也都有些心慌。就在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等着徐帅传球的时候,林栎燃纵身一跃高高跳起,徐帅一个长传准确无误的把球搂到了他手上,大家都等着他投篮得分,林栎燃却出乎意料的把球绕给了错位跑之后此刻站在篮筐左侧的李大海。 “假动作!!”人群再一次热烈欢呼,口哨拐着弯儿的响。 “漂亮!”沈燿擎不知不觉间也投入进了热火朝天的比赛中,兴奋的红着脸。 林栎燃放弃进攻是对的,徐帅球出手之后,突击组已经及时回防,他的身高不可能避开盖帽。 场上还在传球,大海也没有起跳投篮,如法炮制把球传给了刚在林栎燃身前站定的卢喆,祈悦趁对方手忙脚乱的回撤盯人满场左右乱窜的时候,已经冲破了后卫的防守包围站到了篮筐下。 卢喆余光扫到不假思索的就是一个贴地短传,篮球弹着地朝祈悦飞去。 徐帅跟头冲天怒喝的雄狮一样,威风凛凛的立在场中。祈悦果不其然在球要入手的时候顺势推了一把,再次改变了球的跳传路线让徐帅准确无误的捧在掌心。 起跳,投篮! “三分!”高翔大喊出声。 哐当一声,球空心入筐。 突击队员重重叹气彼此安慰的拍了下肩,802的队员们兴奋的凑在一起抱着脑袋庆祝,场边再一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新兵们一个个骄傲的仰着脸。 这次连高翔都燃烧了,他揽过大白的脖子,气势汹汹的,“这兵是我的,你少打他主意。” 他说徐帅。 突击组狙击组抢红眼的徐帅。 “那李大海归我。” “休想!” “祈悦和林栎燃打包换!不然免谈!”大白也不让步了,这场篮球看他的抓肝挠肺,少一个人入选他们狙击组他都肉疼。 “802我全锅端走,没商量!”高翔豪迈的靠着墙,扔给沈燿擎和大白一人一只烟。 沈燿擎点上火幽幽的说了句:“802搞不好能出个连长呢。” 林栎燃神采飞扬眯着眼睛,头发被汗水浸透,他正朝着祈悦拼命的甩脑袋,坏笑着。 沈燿擎的心立刻漏跳了一拍。 下午大白领队,作训场,障碍道,核战模拟房以及能扛氢弹攻击的军火库一样不落仔仔细细的带着新兵们看了个遍。其中林栎燃对训练特战队员各地貌耐受的沙漠,丛林,冰雪,城镇四大环境模拟场最为好奇,一叠声的起哄让大白开门让他们进去看看。 大白神秘兮兮的嘘声让他们保持安静,手指了指这个开在地下的门,用近乎于唇语的气声说道:“你们听。” 大家支起耳朵,恨不得把脸贴到门上,这会儿谁的呼吸粗重一些都会立刻招来四面八方的怒视。 有枪,李大海比了个狙击步枪的样子。 还有震撼弹,一个叫陈平的兵根据耳膜被气流撞击的闷疼迅速的判断。 大白让他们敞开的听了五分钟,招呼大家起来去参观下一个设施。 “这是特战狙击组在训练。”路上他告诉大家。 有兵立刻问道,“教官你不就是狙击组的嘛,这是你的兵啊。” 大家哄得一声笑了,都知道大白是有意在给他们狙击组做广告呢。 “笑什么,我告诉你们,狙击组没那么好进!”大白手指了指高翔带队的那帮正在泥潭格斗训练的战士们,语气一扬说:“看见没有,平均下来突击组进五个人,我们才要一个,而且更多的时候一个都不要。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最棒的战斗连!” 高翔这边也正在进行宣传教育,激励着自己手下的战士们跟体能极限做斗争:“看见白组长了没?” “看见了!”战士们齐声大吼。 “狙击组强不强?” “强!” “跟突击组比呢?” “不能比!” “为什么不能比?”高翔边说边指导着各别队员的出拳力度和踢腿方向,战士们口里回答着问题,手上利索的打出招式。 “因为他们弱,因为他们软,因为伤敌人数比我们少三个零!” “你们是谁的兵?” “突击组!” “你们能不能行?” “我们可以,我们努力,我们披荆斩棘!”震天的队训经久不散,基地里这会儿全是这样激昂的口号声,各个小组都在进行着日常科目的训练。 新兵们听到突击组的呐喊,顿时爆发出一阵狂笑,大白的脸色白了又白,冲着高翔挥着拳头。 “高老庄!下次实战对抗别让老子拿了你人头你再喊!” “大白!什么时候你狙击组的击毙人数跟我们缩小到两个零的差距你在再挺着腰跟我说话。”高翔笑着,继续他的指导。 大家就在这样热血沸腾的氛围里第一次看完了獒血的全貌。 尽管事后入选的新兵们告诉那些淘汰的人,当时大白领着参观的不过是獒血的九牛一毛时,他们也都极为兴奋的挥着手,热情满满的嚷嚷着:“知足啦,够本啦。” 他们参与过,已经觉得自豪无比。 因为獒血,是强者的修罗场。 是他们傲血的燃烧。 就在见过了实体的獒血后,当晚,所有新兵立刻体验了一把无形的獒血所带给他们的震撼与威慑。 紧急集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为了我的以后,请加油 林栎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有毒气的,他属于睡觉极轻的那种,但凡外界有个风吹草动他准能立刻醒过来。 这会儿房间里呲呲作响,不知名的气体正源源不断的涌出。 呼的从床上坐起来,眼睛警觉的立刻寻找毒气点,屋子里氤氲着大量的白烟,熏得人眼睛酸的睁不开,泪水开了闸似的往外淌,什么也看不清楚。 “催泪弹!”林栎燃大喊,招呼着室友们起床。 此刻楼外紧急集合的哨声适时响起,高亢嘹亮,催命似的一刻不停的响着。 真够可以的!催泪弹都用上了。沈燿擎啊沈燿擎,心机要不要这么重。 林栎燃顾不上再想,摇醒祈悦之后抄起衣服就往床下跳,这会儿下铺的三个战友也都醒了,所有人干脆利索的穿衣服整背包。 李大海最先完成,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就要拉把手。试了半天劲儿,门锁跟焊死似的纹丝不动,急的他扯着嗓子大喊。 “锁住了!出不去!” “怎么可能!”祈悦刚找到催泪弹的弹头,拉开窗户就往外丢,“这就是把普通的铁索,又不是电控的,海哥你别着急!” 让人家别着急,可是谁都听的出来,祈悦比谁都急。 隔壁宿舍的人也都顺着窗户探出头一脸焦急的四处张望,他们的宿舍门也都打不开,有的嚷嚷着已经拿锤子砸了半天了,这玩意儿就跟长在墙上似的一点儿松动都没有,真他爷爷的见鬼了。 沈燿擎站在楼外的小广场上,懒洋洋的倒数着目前的测评档位分数。大家急的抓耳挠腮,干着急不知道怎么办。 “绳子!跳出去!”徐帅抓起空铺上的弹力绳一人抛了一根,一边跟大家讲着绳降的动作要诀一边往离他最近的祈悦腰上绑。 他们已经找到了受力支撑的蟹爪扣契合点,那巴掌大的小拉栓被人别有用心的隐藏在了床铺遮挡的死角中,如果不是徐帅坚持这东西绝对战斗宿舍必备一块,谁也不会想到危急关头还能找这家伙帮忙。 “我…我们这是八楼….”卢喆的声音打着抖,脸色被月光照的惨白兮兮。 八楼。 将近四十米的垂直高度。 全程没有任何的安全保护,他们都是第一次跳,除了徐帅志在必得,其他人心里多少都有些胆怯。 “没事儿,只要身体前倾记着我说的要团腰收腹,别松开手上的绳子,慢慢的踩着墙按照一跳三米的距离往下走,就绝对不会有事儿。”徐帅很笃定,双眸中透着绝对的自信。这是他突击手的必修科目,日常训练每天都要跳个三五趟的。这考核,他熟。 “呆子,一百!”祈悦伸出手掌,徐帅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摸出张红票子拍给他,愿赌服输。这楼层设置就是专门为这绳降准备的,沈燿擎还真不含糊,硬邦邦的宿舍楼都能整出项目来,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 徐帅打头阵给大家做榜样,翻身出窗的时候祈悦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他死死的扣着窗边一叠声的嚷着要小心,徐帅爽朗一笑,给他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最开始送绳子的时候千万不能慌,双手不能同时离开绳子,一定要有一只手紧握着,记住了!”徐帅不放心的嘱咐。 李大海说:“放心,我在中间卡着呢。” 李大海之前有过类似的训练,他排在祈悦之后林栎燃之前承上启下,卢喆这会儿慌乱的嘴唇都泛了紫,他最后一个跳,前面四个全都给他做参考。 徐帅稳稳的落地,给了大家一个漂亮的开门红,一个a+到手,802的欢呼震耳欲聋。 祈悦信心满满,依样画葫芦比照着徐帅刚才灵巧机敏的动作,眨眼间也着了地。 也许是因为头一次绳降就能这么完美,这家伙有些得意,落地的时候兴奋过头,手上跟着就松快了些,冲击力有些超出耐受范围,眼看就要重重的砸下来,徐帅一把将他捞进怀里紧紧的拥着没让他摔倒,祈悦立刻报以灿若星辉的微笑。 徐帅胡撸了一把他的脑袋,摆好姿势做好接应李大海的准备。 宿舍楼里这会儿有好些个宿舍看到了802的成功,徐帅第一个抵达集合点之后,很多人都开始拿绳子起跳。沈燿擎身边已经聚拢了不少人,现在全部宿舍都放弃了跟门锁作斗争,一个个的顺绳而降。 李大海落地的时候,802已经没有了领先优势,仅仅排在全部选训兵的中游,只得了一个b。 林栎燃跨出窗户的时候,看着楼下小虾米样的人头,心跳骤然加速。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了绳子,眼睛一闭就往下跳,临行前他还不忘给卢喆打气,相信他一定能完成802的压轴表演。 沈燿擎望着那个精瘦的身体一点点的顺着墙体滑落,不由的手心竟出了汗。他有点儿担心这家伙出个什么意外,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绳降,而且他完全不知道地面上有隐形的充气防护垫,一切都是按照无防护来操作的。 想起他的体能倒数,沈燿擎原本慌乱的神经再次沸反盈天的造起反来。 万一失手,虽说不至于伤着,但是阴影总会留下些。这对他以后的训练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以后?沈燿擎自嘲的笑笑,这会儿就想到这小子的以后是不是早了点儿。 跳到三楼的时候,林栎燃突然停住了,沈燿擎下意识的往前垮了一步,眉头骤然收紧:林栎燃,你别让我失望。 徐帅也发现了林栎燃的反常,仰头高喊到:“怎么了燃子?别慌!” 林栎燃回头尴尬的一笑,苦兮兮的说;“绳子到头了。” 什么?! 沈燿擎瞳孔忽的放大,心通通跳的像是要蹦出来,他快步冲到林栎燃楼下,焦急的心情被他很好的掩饰在低沉磁性的嗓音中,他镇定的开口说:“林栎燃,这时候别开玩笑,你试着顺一顺绳子,看看是不是袅在一起了。” 要给队员吃一颗定心丸,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他心知肚明,林栎燃从不在训练上开玩笑。这家伙眼神里的慌乱已经准确的告诉他,绳子确实是不够长了。 “跳下来。”沈燿擎张开双臂,冲他喊。 “啊?”林栎燃以为自己听错了。 被冷风一激打了个哆嗦,林栎燃的身体摇摆在十米高的半空中,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打了个旋。 “我说跳下来,我接着你。”沈燿擎重复了一遍,眼神里闪着温柔的安定,“别慌。” 林栎燃摇摇头,试着拉了拉绳子,确认是真的到头了。他摸出小腿袋上的军用匕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落脚点,起手就要隔断绳子。 “你干嘛!”沈燿擎声音一高,再也忍不住他的担心。 “我跳到窗户上,顺着就下来了。” “胡闹!”沈燿擎瞪眼。 林栎燃忧郁着小脸,说:“我跳下去会砸着你的胳膊的。” 沈燿擎一愣,没想到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决定铤而走险,脑子里闪过到奇异的电流,从未有过的一种情愫悄悄的在心底发芽。 见他马上要去割绳子,沈燿擎脱口而出:“让你跳你就跳,我没事儿。” 林栎燃充耳不闻。 他是大夫,谁也不会有他懂这砸伤的后果,沈燿擎豁得出不代表他就要这么不管不顾的跳下去,他得对沈燿擎负责。 在大家一片惊呼中,林栎燃荡起了绳子,借着惯性把自己甩到了三楼的窗台上,手起刀落隔断绳子。尽管他已经非常迅速,绳子摆动的反作用力还是带的他一步踉跄,差点儿一脚踩空。 沈燿擎呼吸节奏全乱了。 他拦过大白,自己手脚并用踩着光滑的墙,飞也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三楼,脚尖卡在排水管的墙缝里稳住身体,他抄起林栎燃的腰就把人扛到了肩上,林栎燃猛的头朝下,惊呼出声。 肩膀被甩了个弧度,林栎燃脸色有些难看,深呼吸的缓冲了一下,沈燿擎担心的问:“怎么了?” “没事儿。”林栎燃咬牙忍着,声音平和。 “抱着我的腰。”沈燿擎安慰着他,声音磁的不像话。 林栎燃被失重带的有些头晕,手抓了半天也没有抱上去。沈燿擎的手向后摸索,碰到林栎燃冰冷的指尖时牢牢的握进掌心,带向自己的腰。 “这里,抱紧。” “恩。”林栎燃答应着。 “不会摔着你,别怕。”沈燿擎准备跳落,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脑袋,“相信我”。 林栎燃闭紧了眼睛,等待那一瞬间的失重感。 夜风嗖嗖的往耳朵里灌,沈燿擎团身俯冲,双腿借着落势恰到好处的曲起,着地时的巨大冲击力被他四两拨千斤的化掉了大半。 沈燿擎何止是有一手!简直是出神入化啊! 看着选训官这么一套行云流水的解救作业,眨眼间完美异常的起跳落下,所有人都被震撼的满脸敬畏,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跟看好莱坞动作大片似的,惊叹连连。 为了不给林栎燃留下阴影,沈燿擎没有叫巡逻队启动充气垫缓冲。他要身体力行告诉他,这么做,没事儿。只有不怕,才能战胜。 战胜自己,才能战胜对手。 但终究是因为楼层较高,他的脚底还是隐隐的有些刺痛。 大白高翔安排着已经集合的人列队,时间仍在继续,紧急集合的科目还在考核中,卢喆已经开始准备工作,解下了林栎燃的那根断绳换上了自己的。 围拢的人群被驱散开,沈燿擎扛着林栎燃走到大厅台阶上坐下,路上左脚有些吃痛,一歪一斜的。林栎燃慌忙挣扎着跳下沈燿擎的肩按着他坐下,一把拉开他的裤腿就要检查他的伤,沈燿擎光裸的皮肤冷不防的接触空气,瑟缩的抖了一下。 林栎燃的手指在他的腿上游走,这里按按那里捏捏,一寸一寸的检查过,一丝不苟的神情看的沈燿擎有些痴迷。这家伙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帅的不像话。 这是林栎燃第一次为他担心,因为他的伤势而认真检查,他有些受宠若惊。 刚才把那家伙扛在身上的时候,轻的他一愣,这么高的小伙子竟跟一带米差不多重,沈燿擎从没见过这么瘦的兵。看来以后对他的训练得多加一项,吃饭! 一定要吃的壮壮的,以后才能独当一面。 以后,又是以后。 这么会儿功夫沈燿擎已经三次想到了以后,这不正常。他摇摇脑袋,试图把这诡异的念头从脑海里摇出去。林栎燃总有办法让他反常,奇了怪了。 那冰凉的指尖像是带了把火种,途径的地方都被他烧的滚烫,沈燿擎有些奇怪,为什么林栎燃总会给他这么大的反应,而自己也对他总是多了份期待。 见林栎燃要脱掉他的鞋检查脚,沈燿擎慌忙拦住,脸色微微透着点儿红。林栎燃不解的仰起脸,只听到他极轻的嘟囔了一句:“我这几天忙…..没…没洗澡….” 林栎燃噗嗤一声笑了,沈燿擎的脸红的更深。 “怕我嫌弃你?” 沈燿擎点点头,“你们文化人穷酸,爱干净。” “得了吧,你这表情明明是嫌弃我。” 林栎燃没理会他的反抗,“你以后少听点儿不正不经的。” 小心翼翼的松开鞋带脱下胶鞋,林栎燃皱了皱眉。 沈燿擎慌忙问道:“有味道是不是…哎我就说不让你碰…..” “闭嘴,少说话。”林栎燃看着他微微肿起的脚踝,声音发皱。 轻轻的脱下黑色的袜子,把沈燿擎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林栎燃极细致的揉搓着他的伤处,跟描绘精致的琉璃似的,力道温柔生怕弄疼了他。 这么短的功夫,已经涨红了一大片了,一会儿少不得得肿起来,疼的钻心。 “哎,你这样像是要哭哦!”沈燿擎坏笑着,瞅着那家伙的脸。 “我看你是不疼了。”林栎燃控制着力道使坏的按了一下他的脚踝,沈燿擎呲牙咧嘴的求饶。 “就这样还让我跳下来用胳膊接着呢,你铁打的啊!虎不虎!”林栎燃斜他一眼,没好气的继续揉着伤。 “欠我一次吧。”沈燿擎扬着下巴,得意洋洋。 林栎燃恩了一声,翻出口袋里的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些碧绿色的半凝固体抹在了他脚上。 “哎哎哎,毒药啊!你这是要杀人灭口?”沈燿擎见那东西颜色鲜艳的满是妖异,一叠声嚷嚷。 “跌打药,这是三七活血膏。”林栎燃被他一脸戒备的委屈样给逗笑了,耐心的跟他一边涂一边讲说:“这里面有三七柴胡凤仙花威灵仙等一共二十九种中草药,其中一味雪上一枝蒿对内外伤疼痛风湿红肿有奇效的,由雪山参做引子效果更明显,不出半天就能疼痛全消。其他都还好,就这雪山参贵了点儿。就这么一瓶,就要至少五位数价码的量提纯才行。” 林栎燃摇了摇手中的小瓶子,唬的沈燿擎直瞪眼。 那瓶子撑死了能装三十毫升的液体,就这么一点儿,就得上万? “这不是明抢么?”沈燿擎气愤。 “又不抢你的,你这么大动静干嘛。”林栎燃把他随势蜷起的腿捞回来重新放平,“这还是有门路的才能弄到的,我外公早年间收集了不少,这才有功夫弄出来这特效药。” 沈燿擎正想问他外公是是不是披着蓑衣踏遍群山的神农后裔,林栎燃没看见他扬起的眉毛,自顾自的说:“雪上一枝蒿有毒,用不好的会致命。这些年这药膏几乎绝迹,打着灯笼出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这瓶给你,你留着。” “这么贵,我要不起。我穷当兵的一个,几个月的工资都凑不够五位数。”沈燿擎连连摆手,拒绝的很坚决。 “活傻子!”林栎燃脱口而出。 “我又不是贿赂你,又不让你给钱,这跟你工资多少有半毛钱的关系!” “傻子就傻子,你还加个活干啥。”沈燿擎皱着脸。 这家伙遣词造句的功夫已经人神共愤了,别看就单加了这么一个字在前头,这话的效果立马就不一样了,呆呆傻傻的温吞样子被他描绘的活灵活现,讽刺的意味更深,而且….隐约间,还有些….. 亲昵! 对! 他跟祈悦说话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沈燿擎皱着眉任他半强迫的把那个精致的小瓶子塞进自己胸前口袋,看着他帮自己穿上袜子鞋子,半跪在地上给他系好鞋带。 沈燿擎心底擦过一股莫名的电流。 他想抱着他。 这不是见鬼了?! 林栎燃扶着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这贵的吃人的药还真不是盖的,脚上已经没刚才那么疼了,跟正常人差不多。 沈燿擎放开林栎燃的手,自己试着走了走,确定是真的消痛了,忍不住手就放在那个小瓶子上连声感叹:“哎,一分价钱一分货,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林栎燃看着他捧着宝贝似的满眼发光,笑了笑:“那我集合去了。” “恩。” “我这趟还行么?”跑了几步,林栎燃回过头来问到。 沈燿擎沉吟片刻,总结似的说:“一般化,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勉强合格了。” 见林栎燃满脸的期待瞬间转化成了落寞,沈燿擎赶忙的改口说:“哎,其实说良好,也是够的,不过肯定达不到优秀。你的动作有些刻板,你心里应该有数。” 林栎燃当然知道自己的不足,但是听到沈燿擎的肯定,还是很高兴的一蹦三跳的走了。 “喜欢听夸的啊,臭小子。” 沈燿擎笑着,望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估计是太想让这小子出类拔萃了,不知不觉间,对他的期待就比别人多了不少。 让我期待的以后,成真吧。 加油,林栎燃。 你会是我最骄傲的兵。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哥们儿行! 当晚,徐帅堪称完美的表现当仁不让的为802收获了一个a+,祈悦贡献了一个a也很不错,完全算作意外之喜。 林栎燃是一个b+,沈燿擎说这是算半鼓励性质的,奖励他临危不惧能镇定的在出状况的时候冷静分析。林栎燃讪讪的吐吐舌头,惹得众人善意的哄笑。 李大海卢喆两个b收尾,虽说是0分,但总算顺利的通过了这次绳降突击训练。听到自己的成绩时,卢喆长出了一口气,身子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塌塌的靠在林栎燃身上。 “我的天啊,没扣分,祖上积德啊。” 他感叹着,笑的祈悦肚子疼。 没有一个负分出现,大家都很兴奋。 尤其是祈悦,跳在徐帅背上就不撒手了,直嚷嚷着让冠军好好给他当车夫背他上楼,因为徐帅表现好完全是他领导的好,他扬着手中赢来的那一百块钱兴高采烈的说:看,这就是培训费。 802的融洽氛围着实带了个好头,很多宿舍都挺羡慕这帮迅速熟捻起来的人。看着他们打闹,自己也都乐滋滋的瞧热闹,真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一份。 沈燿擎并没有如很多老兵猜测的那样一晚上来来回回折腾他们好几次,通报了测评分数之后就解散了队伍让他们去睡。很多人不敢相信这就算一个科目的结业考试,他们瞪大了眼睛,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错愕。 这就完了? 感觉还没开始呢就完了….. 总觉得还得有点儿什么才对。 天亮后林栎燃站在作训场上活动手脚准备障碍道计时赛的时候还在感叹,沈燿擎这种一次性的考核方式,不做任何附加测试就过度到了下一科目,武断的有些残忍,毕竟有的时候很多人的真实成绩还要看发挥的。 算起来,他们百里突围之后只满打满算休息了一天,24小时不到就开始再次测评。很多人都不是最好的状态,成绩反应的只是片面的情况。 沈燿擎听到了他的嘀咕,沉着脸凑过来贴着他的耳根说:“实战中敌人不会挑你状态最好的时候突袭。” 林栎燃愣住。 沈燿擎知道他想问为什么人人就只有一次机会,他冷哼一声,阴着脸色说;“命都只有一次,没人有重来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 林栎燃失笑道,还真是一切从实战出发啊。 相比那些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反复起床列队的无脑集合方式,沈燿擎的高楼绳降,不仅更有实战意义,而且,也绝决的残忍。仿佛轰鸣的炮火就炸响在身旁,你只有亲身接受死神的挑战,才能浴火重生在死亡线上翩然起舞。 意识决定形态。 沈燿擎的实战意识已经融进了他的骨髓成为了一种本能,所以他的科目,处处都透着战火的味道。 你脑子里有战斗,一次绳降就是一次逃生突袭,稳稳落地意味着你已经从死神手里赢了一次。 如果你只是单纯看到了一次科目测评,那么这次训练,也不过只是一次训练而已。 沈燿擎说的没错,獒血只改变那些能改变的人。 你看他现在,不就已经开始处处留心,随时保持戒备了么? 林栎燃不禁跑神,要是实战发生他昨晚的情况,估计这会儿大家都正在列队参加他的追悼会吧。 沈燿擎看着面前全副武装的选训兵,简要的介绍了一下今天的测评科目,他再次提起了今晚会有51个人离开獒血打道回府这件事儿,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的满脸严肃,他们都不想做这五十一分之一。 “赛制就这么简单,昨晚的紧急集合分数已经算在了团队总分中,那些落后的团队要注意了。” 沈燿擎言简意赅,给了他们5分钟准备时间,自己跳上座驾悠哉的等训练开始。 简单? 盯着手中的测评项目,林栎燃的心跳半天都没找回正常的频率。他已经习惯了沈燿擎的正话反说,但是面对着这么繁杂又大消耗的体能测评,他怎么张嘴说出来简单两个字的? 这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25秒内逆向爬行35米,跟着一分钟仰卧起坐至少37次,一分钟俯卧撑33个,起身后背起25公斤的装备全负重24秒内通过场地所有障碍设置,其中诸如跳上4米高的墙体再跳下4米深的土坑这种障碍仅仅是最普通的开胃菜而已。 林栎燃仅仅扫了一眼赛道,就被高耸入云的网墙和满地插着刀片的高空绳渡给惊了个满头大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就往脑袋里顶。 通过障碍之后,紧接着是20躺百米环绕冲刺,还有2000米长跑,要求16分钟完成,之后等着他们的是全副武装的1000米泅渡,这些全部做完之后,绕着郁郁葱葱的大凉山最险峰按照指定路线18千米的急行军返回。 以上,就是沈燿擎说的简单。 一向自称体力用之不竭的李大海看完全部科目后都有些紧张,两手不安的搓着,鼻息粗重。 这份测评单强度大的惊人,能全部完成已经实属不易,更别提还有严苛到残酷的时间限制。 最后51名回到营地的人就可以结束这痛苦的训练了,沈燿擎这么安慰他们。 技术兵不需要跑最后的急行军,泅渡的河岸就是他们的终点线,沈燿擎补充完这句话后,802的祈悦,林栎燃顿时松了口气,两个技术兵如蒙大赦一般感激的满眼泪光,只差对着沈燿擎三跪九叩的参拜,感谢他手下留情。 两个人语重心长的对着他们唯三的战斗人员拍肩鼓励,李大海揉了揉林栎燃的脸,让他一定拼尽全力。他知道他能行! 终点线见,是他们共同进退的承诺。 徐帅和李大海志在必得,都说要再抢两个a+回来,稳定他们的领先优势。 40个小组中,802目前排在第9位。 卢喆笑的如傍晚的云霄,纯净澄澈。 “放心吧!我们仨肯定包揽冠亚季军的”他摇着脑袋,配合着大小开心的摇摆。 祈悦跟徐帅保证,任何时候都不放弃。 徐帅撞了一下他的脑袋,傻笑。 发令枪破空长鸣,所有人迅速卧倒,在沙土地上飞速的倒爬,林栎燃之前从没进行过这种战斗训练,刚开始找不到发力点,手都磨花了也没走多远,黄土倒是吃了个满嘴都是。 李大海此刻已经结束了第一阶段在一旁仰卧起坐,他边做边指导着林栎燃手脚配合,很快,在他开始俯卧撑的时候,林栎燃已经赶了上来。 徐帅一路领先领先第一个冲向障碍道,祈悦发力紧随其后,死死咬在第一梯队,作训服的汗衫全成了墨绿色,汗水透的能顺着衣摆滴下来。林栎燃惊讶的下巴差点儿脱臼,双眼瞪得老大,大开心豁出命了啊这是。 许辰阳全程紧贴着林栎燃行进,看他捞起背包的时候差点儿被坠的连人带包滚到地上,立马抬手帮他托一把,林栎燃感激的笑笑,咬着牙扛着他这辈子都没承受过的负重,迈开大步冲上绳梯,心底一个劲儿的安慰着此刻已经嚎啕大哭的双肩。 上下四米高的跳跃墙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只有4米的落差,那个土坑紧贴着高墙,两个项目加在一起就是8米的高度,一跃而下毫无借力点,林栎燃摔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沈燿擎轻飘飘的数着秒,告诉他,距离他退出考核还有不到一半的时间。他可以在坑里睡过去,反正现在他在队伍最末,也不用担心后面有人会踩着他。 林栎燃挥着拳头让他闭嘴,面色涨红的如同火炉里的爆炭,炽热滚烫。他攥足了力气跳了又跳,终于在倒数三秒的时候跃出了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的大坑。 他冲沈燿擎挑衅的高高扬起下巴,恶狠狠的咬着牙,飞也是的继续前进。 李大海刚才就在这儿摔了一下,捂着腰半天没站起来。林栎燃本想追上去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但是无奈,那家伙应为跳坑落后了一些,现在正在奋起直追,步伐频率快的跟充了电似的,一跃就是好几米。 林栎燃望尘莫及,只得作罢。 卢喆体能跟李大海不相上下,2000米长跑的时候,加上徐帅,802的三个人都在第一梯队。 百米冲刺完成后,大小开心已经落在了比下游还要靠后的位置,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跟大家的距离还在逐渐的拉大。徐帅一直领头在跑,矫健的步伐结实的落地再抬起,他每次经过这两个冤家身边的时候都会大喊着加油, 祈悦再没劲儿也会咬紧牙关冲上个一百米。 这是他对徐帅的承诺。 自打开心组迈上长跑跑道之后,体内的乳酸直线堆积,肺部一直处在缺氧的状态,每一块骨头都嚷嚷着罢工,沉重无比。 看着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塑胶路,林栎燃嗓子干得能冒烟,像是有针扎着似的,咽口吐沫都疼个半死。他的眼神已经开始飘忽失焦,灰蒙蒙的一层薄膜牢牢的封在他的眼睛上。他已经拼了,体内最后一点精力都被榨干,除了机械的摆臂,迈腿,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祈悦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不是徐帅每隔一圈就来吼他一嗓子,他早就大脑断电躺在一旁不省人事了。 林栎燃重重的叹口气,胸中郁结的绝望被他撕裂天际般的怒吼给逼退,他抬头大叫一声,声音沙哑,像是头发狂的野兽,双眼通红的跳动着倔强的执着,凶狠又坚韧。 跑! 这是他脑子里加粗加重加了所有醒目设置的一个字! 林栎燃迈开步子艰难前行,无数次的跪倒在地,又无数次的撑着爬起,他知道自己已经突破极限,这会儿无非是靠着意志在撑。 此刻已经日到正午,毒辣的太阳晒得人脑袋发晕脖子发烫,像是要把血液都蒸干一般,残忍的照耀着。刺目的亮光耀武扬威般的铺了满天满地,一切事物都笼罩在一片极致的金色中,晃的人犹如在仙境一般,世界都被照的不那么真实。 沈燿擎坐在打着最大档空调的车里,出风口呼呼吹着冒着白烟的寒气,墨镜随意的夹在鼻梁上,他正捧着杯冰镇绿豆水喝的惬意。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名战士,看着他们犹如半死一般的拖着步子仍旧在坚持着,他微笑着很是欣慰。 “哎,那个看样子要不行了。”突击组的指导员指了指林栎燃。 沈燿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家伙现在已经近乎崩溃,走三步就要跌倒一次,背上高高耸起的装备有一次扯着他滚了好几步,他挣扎了半天也没重新站起来。想起他轻的跟一根儿羽毛似的风一吹恨不得就飘走的体重,沈燿擎的眉头刷的就锁在了一起。 “不管他,他退出会自己喊。” 林栎燃,你给老子站起来! “我看他不会,小医生倔的跟头驴似的,他能开口说退出,我情愿把我这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大白不信林栎燃会退出。 陆帆昨晚上已经结束了各个军区的调配档案统筹,现在也坐在车里,他是獒血大队的代理指导员,是沈燿擎的搭档。 “劝退吧,他这已经是极限了。”陆帆很诚恳,谁都看得出来林栎燃已经是在奔命了。 沈燿擎不置可否,眼睛盯死了那个仍旧机械的重复着跌倒爬起的小医生,他看得清他脸上的执拗,固执的近乎凶狠。 他还在跑,他还在坚持。 沈燿擎松了口气,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家伙步履维艰几乎是在一步一挪,1500米已经过了,还差最后的一圈半,林栎燃你给老子咬紧牙! “林栎燃,你可以退出,车里有一切应急药品和饮水供给,你可以选择结束这次苦难。”大白不忍心看着那面容和气的小医生这么遭罪,旋开了车载广播按钮,朝他喊话。 “滚蛋!” 林栎燃大口的喘气,每次呼吸肺都跟有砂纸摩擦一般火烧火燎的疼。他咆哮般的大吼,身体不住的战栗,许辰阳已经被他赶走去抢滩泅渡,操场上剩下的人已经不足60个,换句话说,要淘汰的51人此刻全部都在赛道上。跟自己拼命,也跟这该死的2000米拼命。 “没人会笑话你,你已经证明了你是优秀的,退出吧,再这么坚持下去,身体吃不消的。”大白不死心,看着他那么跌跌撞撞的滚得满头是泥,车里的人都很佩服他的执着。 “我说滚蛋!少动摇军心!哥们儿成!” 林栎燃一把扯下外套只穿着贴身的迷彩背心,背着等同于半个他的负重不管不顾的开始冲刺,他把嘴唇都咬出了血,硬是从骨头缝里挤出点儿精神。 哥们儿成! 沈燿擎听着他的话,低头狂笑。 这家伙,自我打气都这么着三不着两的。 顽劣不堪。 沈燿擎迅速的下了定义。 他知道,没人能打到林栎燃,除了他自己。 祈悦紧跟在林栎燃身后,见小开心双腿加快频率,他提着一口气跟了上去。撞过2000米终点线的时候,祈悦直接一头栽倒在地,半死不活的躺成一个大字。 林栎燃扶着一旁的一株针叶松,哇哇大吐,早饭是一丝不落的全部掏了出来,胃里倒海翻江的像是有根棍子在搅,波涛汹涌的。 他皱着脸,眉毛鼻子都拧在了一起,能吐的都被他吐光了,可还是忍不住干呕,掏心掏肺的开始往外吐暗黄色的胆汁。 眼睛里迅速的盈满一层水气,睫毛上挂着点点泪光显得他如一个玻璃人般,扯得人心尖发皱。他不是哭,因为他根本没力气哭了,这会儿流眼泪不过是身体的正常排异反应,胆汁儿吐光了之后,再没有什么能冲破他喉咙的东西。林栎燃虚弱的歪在一旁,断断续续的喘气。 沈燿擎的车就停在他身边,车窗摇下来,沈燿擎颇为好心的邀请他上车同行,何苦受罪。 林栎燃抬头瞪他,断然拒绝,也许是因为反应太快,头甩的太猛,他立刻感到一阵眩晕,一个字没说呢,又哇哇大吐起来。 沈燿擎跳下车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背,懒洋洋的劝他放弃。 林栎燃甩下句做梦,一步一晃的跳下河去。 还有泅渡。 1000米的全负重泅渡。 “哥们儿成!” 林栎燃扭过头来,怒目而视的等着沈燿擎。 “终点线见。”沈燿擎无比轻快的冲他摆摆手,跳上车一溜烟的走了。 哥们儿成! 林栎燃,我信你能行! 沈燿擎噙着笑,在河对岸等着他凯旋! 别让我失望。 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目光灼灼的盯着河面。 林栎燃泡在冰冷的河道中时,被冰点的水体激的大脑懵了几秒,牙齿立刻哆嗦着打颤,上下砸的咯咯作响。 这会儿他跟祈悦已经落在了后五十一名的队列中,再精确点儿,他们是在倒数十名的范畴里。 淘汰在即。 而且,无力回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威凛的雄狮 躺在水里林栎燃头皮发麻,脑子里是一阵阵过电一般的嗡嗡声,耳膜被强烈的脉搏冲击的一跳一跳,浑身肌肉酸疼的一如灌了铅,眨一下眼睛他都觉得费劲。 他就那么四肢大敞的躺在水里,随着水流的涌动身体上下起伏,呆滞的双眼盯着蔚蓝的苍穹出神,半天才深深吸了口气。 他游不动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虽然他极度抗拒,挣扎的痛彻心扉,但是他不得不向自己的耐受力妥协。 他无力回天。 那一刻,他绝望的想哭。 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许辰阳的离开,徐帅的坚持,李大海的鼓励甚至卢喆的关心,这些人对于他的期待,只是简单的想让他站在终点线上,站在留下的队伍里。这么点儿小小的要求他都做不到,他恨自己的无能。 他就那么笑着,漂着,起伏着,游荡着。 破罐破摔的想,他就这么淘汰了,也无所谓,反正那些人也不需要他对得起,没有了他,802的成绩说不定还会更好,哦不,是一定。没有他扯后腿,徐帅今年稳稳的能进三选。 他现在就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其他的他都没力气去做。 解放靴里灌满了水,扯着他的腿往下坠。废了半天的力气他才重新稳住平衡,背包里替代军备的特质砖头现在也已经吸足了水,重量比在陆地上近乎翻了一倍。 他仰面躺着,苦笑着。 算了,就这么滚蛋吧。 耳边是呼呼作响的划水声,很多人虽然早早下水,但是因为游泳姿势不对,干着急不往前走的人不在少数。 沈燿擎劝退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会儿他还特意添加了背景音乐在里面——萨克斯版的《回家》。 缠绵轻柔的旋律把大家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给折磨的苦不堪言,就在这样舒缓的节奏里,他们跟极限殊死一搏,困兽一样的做着最后的抵抗。 崩溃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路上,这个恶劣的家伙都在引诱那些不堪重负的士兵放弃选拔,最后他竟拿出了个电音喇叭,把他那蛊惑人心的劝退喊话给录了下来,一遍一遍的循环播放。 是不是人啊。 林栎燃朝天怒吼,声音却沙哑的一如低吟般,细不可闻。 长时间的缺水,他的嗓子也宣告罢工。 重重一拳砸在水面,暴怒的水花愤然四溅,他闭紧了眼睛,脑子里却仍旧一遍一遍的回荡着沈燿擎的声音,它像一个魔咒般固执的盘旋在他的头顶,任他怎么努力,终究是挥之不去。 沈燿擎浑厚的嗓音有着绝对的迷惑力,他列举了所有退出的好处,一个个点着名的叫大家放弃。他在河岸上烤着喷香的野兔,把绿豆汤一碗一碗的倒进河里,他说谁撑不住了可以直接喝河水一样的可以祛暑,他说,这不算违规我就当没看见。 河里的战士们此刻全都咬紧了牙关,再不放一滴河水入口,就算被呛了水也都尽数的吐出来,他们不需要人怜悯,他们不需要作弊。 尽管他们有的已经中暑,有的前进一米后立刻被人造浪给打的后退两米,但是…… 没有一个人放弃,没有一个上车。 他们执拗的瞪红了眼,一寸一寸的朝着终点游去。 他们是军人,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钢铁意志! 最后一名刚才在翻越高墙的障碍道上摔到了腿,这会儿脚腕肿的跟包子似的,动一下就如同锯齿在磨着心尖一样的剧痛。林栎燃从他身边超过的时候觉得他近乎是在用四肢在爬了,作训服的袖口已经让粗糙的水泥面给磨得起了边,他爬过的路面上拖着条鲜红的印记。 但是他丝毫没有退却,硬是咬着牙坚持着。 尽管跟大家的距离在拉大,他还在跑道上固执的绕圈。 就算输,也要站直了腰杆输。 林栎燃全部精气神都在2000米跑上给榨了个精光,他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从跑道上绕出营地来到后山的这条河的。 记忆出现断片,是体能极限的一个警告。 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等待他的就是休克甚至猝死。 林栎燃疲惫的喘着气,双脚上下摆动就这么躺在水面上轻打着仰泳腿。他现在每抬一次胳膊都跟举起一块石砖似的,重的根本抬不起来。蛙泳虽说最简单易学,但是并不是最省力最快速的泳姿,想要反超,想要起死回生,自由泳是林栎燃唯一的选择。 它快,又不那么费劲。 但缺点是,它要求林栎燃必须抬起胳膊。 这道选择题,给他开了个大玩笑。 祈悦在他身旁,同样是仰泳漂着,他翻身过来,冲林栎燃说:“前面就是51的位置,离我们大概400米的距离。” 林栎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打破了受力的平衡,没等他说话,整个人就连身体带脑袋一起沉进了水里。 河水漫过头顶的时候,刺骨的冰凉横冲直撞的涌入他的脑子,激的他猛然一震,立时,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暂停。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脑袋里一片空白,四周静的发慌。失重一般的空虚感,铺天盖地的将他捕获,他挣扎着朝着头顶有光的地方游去,却像是被人死死的拉住,无论他怎么蹬腿划手,仍旧是停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的事物也在被大片的黑暗吞噬,就在他绝望的闭上眼时,一双有力的胳膊硬生生的把他从水中捞了出来,他奋力蹬腿再次浮出水面,整个人犹如死过一般,浑身发软。 他从没觉得,呼吸,是件这么让人愉快的事儿。 祈悦惊慌失措的摇的他发晕,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贪婪的吮吸着清新的空气,林栎燃开心的咧着嘴笑。 他又活了过来。 “超!” 一个字,干脆利索。 他要跟自己拼命。他要赢! 对手,是他自己。 祈悦会意,把身上的背包紧了紧,跟在林栎燃身后就一股脑的往前游。 沈燿擎这会儿已经站在了河岸边,等着接应第一批结束测评的技术兵。徐帅李大海领衔的战斗员已经冲上了18公里急行军的山路,他们的步伐依旧稳健有力,气息虽有些短促但是终归稳定平和。 他们淋漓尽致的挥洒着豪迈激荡的力量。 提前上岸的技术兵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战斗员从容的从自己身边绕过,一个个自嘲而笑,佩服的五体投地。 鼓掌,加油,拍拍他们的肩,给他们最简单的鼓励。 坚持的纯粹,就是沈燿擎说的简单。 这项科目,确实….. 简单。 沈燿擎在煮饺子一般沸腾的河道中搜寻那抹精瘦的身影,一圈过后他竟然没有找到。 不是吧,退出了? 忐忑的心跳敲打着他的神经,沈燿擎拿着通话器确认,执行教官并没有接到林栎燃的退出申请。 那他还在河里游着,沈燿擎很肯定。 小兔崽子,你不是淹死了吧! 目光再次投向人群涌动的水中,沈燿擎发现有两股洁白晶莹的流线锐利的滑过汹涌的河面,精巧的水花打着朵的翻上来,像朵盛放的白莲,也像那小子张扬的笑脸。 手掌灵动的翻飞,拇指入水,小拇指出水,胳膊利落的举起落下,林栎燃的双臂已经是完全靠意志机械的摆动,第一下抡起胳膊的时候,砸向水面的刺痛打的他两手撕裂一样烧着疼,他已经完全没了意识,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脑海中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在指引着他:努力游上岸,别让沈燿擎看扁,802一个人都不能少! 抬臂,换气,打水,沈燿擎眼看着两条飞鱼从队伍的最末一跃冲到了领头的第一梯队,他们俩已经足足冲刺了八百米,动作优雅的犹如飞驰的旗鱼,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好样的! 沉稳如他,都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他看不清这兵的脸,不过他知道,他的科目打不垮这个兵。 任何困难都不可能打垮他的意志。 祈悦一头撞上岸的时候,整个人眼睛一黑立刻就昏了过去,沈燿擎这时才恍然大悟,冲刺的人是他们俩! 他抬眼去看,果不其然,倒在他脚边撑着地艰难的喘息的是他一直以为会要靠复活卡才能留下来的林栎燃。 他倒下前抱着祈悦的脑袋让他跌在了自己怀里,他顺势躺倒在河滩上,急促的喘气,跟滩烂泥似的摊在地上,半死一般的躺着。 “多少。” 林栎燃强撑着精神问排名。 沈燿擎低头看看手上的记录,说:“68。” “说….说倒数的…..正数一般情况…..下…..跟我….跟我没……关系……”林栎燃少气无力,脸色白的像一张纸。 “倒数133。”沈燿擎目光里带着笑。 “那我….跟….呼….淘汰….没….没关系了吧……”林栎燃枕着一脸焦急的跑过来给他检查体征反应的许辰阳的腿,脑袋歪着。 不确认他会不会淘汰,他是绝对不会闭上眼睛休息的。 “恩,你过关了。”沈燿擎莫名的竟有些自豪,他从未觉得,过关一个词,他说的能这么欣慰。 好样的林栎燃! 你是个响当当的爷们儿! 沈燿擎笑着,跟他击了下掌,表达他的祝贺。 林栎燃裹着獒血教官送来的浴巾,乐得开怀大笑! 真好!他没淘汰! 真好!他赢了! 沈燿擎看着那两个俏皮的虎牙又挂了出来,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他帮大白一起解下林栎燃身上的背包,挪开肩带的时候,林栎燃冷不丁的猛然一个哆嗦。 沈燿擎沉眉去看,立刻倒吸了口气。 原来那带子早已经浸透了汗,牢牢粘在了他的肩膀上,现在随着肩带的脱离,扯着皮带着肉,生生的撕裂了一大块。 林栎燃急促的喘息,一声哼都没有,身子抖得让人心疼。 “疼么?”沈燿擎的声音发颤。 林栎燃扭过头,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目光,两片唇毫无血色。 “不疼。” “疼就喊出来!没人笑你!”沈燿擎声音猛的一高,他现在讨厌他的坚强。 “哦。” 林栎燃乖顺的答应着,像只温和的鹿,脸上扬着安慰的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安慰别人! 他的坚强的让沈燿擎觉得残忍。 看了看那翻出来的皮肉,沈燿擎沉声说:“忍着点儿。” 林栎燃再次点点头转过脸去,两手死死的抠着地。 “来吧。”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在人心上重重的抽了一鞭。 沈燿擎趁他不备,双手极速的扯下背包,林栎燃的身子像是触电般骤然弹起,他高高仰着头,无声的张大了嘴。眼泪冲到了眼角被他硬生生的逼退了回去,他像是片残破的树叶搬无力的飘落在地,双手抠的连土里都透着血。 他终究,一个疼字儿都没喊出来。 他一声都没出。 这哪儿是鹿啊! 沈燿擎的目光牢牢包裹着他。 林栎燃倔强的昂着头,像头骄傲威凛的雄狮。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重新认识的队长 许辰阳红着眼圈但很镇定的帮着随队的军医给他处理伤口,沈燿擎盯着从他肩上蜿蜒而下的鲜红液体,声音劈开,喑哑的像是野兽的低吼。 “外套呢!谁让你穿着背心满大街晃悠的?!” 林栎燃仰起脸,不好意思的笑笑;“当时太热了。” 所以我就脱了。 这么简单的因果关系,林栎燃说的理所当然一般。 “活傻子!”沈燿擎脱口而出,林栎燃面色一僵,使劲绷住脸才没有笑出声来。 “作训服是保护你的身体的!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沈燿擎指着他血肉模糊的肩,眼神黑亮深邃,“你当是穿着好看,耍帅用的?” “呃,穿上是挺好看的,也够帅啊。”他专门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了半天呢。 沈燿擎鸡同鸭讲,脸黑的吓人。 念在他这会儿脑子里是一盆浆糊,能把话给说囫囵了就不容易,逻辑什么的,还是放过他吧。 “还有心情跟我打岔?下次皮给你扒光了,后背上的肉都给你起出来,你就不笑了。” 沈燿擎虎目瞪圆,吓唬他。 殊不知此刻一语成谶,一句玩笑话,随后应验给林栎燃毁天灭地的灾难。 被□的灵魂和被肆意施虐的皮肉近乎毁了他整个人,想起此刻灵动清明的眼神会被日后空洞阴翳的悲恸吞噬,那绞碎心房拆骨入髓的剧痛和绝望,让沈燿擎撕心裂肺般悔恨的痛欲不生。 一颗悄然启动的炸弹,开始倒计时的滴答。 “可是队长,如果我穿着作训外套,现在估计我整个后背都得让撕下来了吧。”林栎燃歪歪嘴,他不赞同沈燿擎的说法。 “你看,背包带是因为它的自身重量陷入我肩膀里的,我穿着再多的衣服也不可能减轻由于万有引力所产生的物体自重,如果按照你的要求穿齐了外套,估计这会儿贴着我皮肤的就是一整件作训服的接触面了。” 林栎燃后怕的咬着唇,睫毛都跟着发颤。 “强词夺理。牛顿都让你搬出来了,我看看你还能刨出什么骨灰级的科学家给你做伪证。”沈燿擎看准了医生给他上药的时机,跟他开玩笑分散他的注意力。 林栎燃本想反驳他不是强词夺理,止血的药粉没入肩膀的血口时,一瞬间直冲脑门的闷疼火烧火燎的将他口中的话尽数化成灰烬,整个人都如同放在火上烤炙一般,肌肉绷得紧紧的,他咬紧了牙关身子蜷成一团,许辰阳上药的手比他抖得还厉害,这上刑一般的伤口处理折腾的林栎燃大汗淋漓,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额上的刘海紧紧贴在皮肤上,汗珠大颗的滚落。 沈燿擎已经对他呼痛出声不报任何希望,祈悦捧着他的手捏的骨节发白,怕他再在地上没头没脑的抓挠,弄的手指也伤痕累累。 医生用纱布包好了伤口,林栎燃虚脱一般无力的跌在祈悦怀里,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眼眸含水但是一滴泪也没掉。 沈燿擎拍拍他的脑袋,让他好好休息。 技术兵里祈悦林栎燃两个“鬼见愁”绝地反击,冲到了35和36位,测评分数惊人的拿到了b+,两个人咧开嘴笑的一脸幸福,彼此掌心紧紧握着。 最终,技术兵淘汰了20人。 剩下31个名额,全部从战斗员中出。 听到这个消息,祈悦的神经一下子绷紧,运送技术兵的车子刚进营地他就跳了下来,一屁股坐在门口,任谁拉也不走。别人问他要干嘛,他也不吭声,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郁郁葱葱的山,沉着又焦急。 林栎燃替他回答道,等徐帅。 “他来了?哪儿呢?!” 听到徐帅两个字,祈悦慌忙回头,动作利索的一看就是徐帅一手教出来的瞬间转体。 林栎燃无奈的摇头笑笑,祈悦失落着重新转过头去。 802是个集体,他们谁也不会先进去洗澡换衣服。 只要还有一个人没到,他们就一定会等到全员归队为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已经挪到了山的另一边。林栎燃由于失血体力不支,这会儿被许辰阳半拥半抱得靠在他的怀里,祈悦把三个人的作战水壶都灌满了水,等着一会儿802的三个功臣凯旋,好好让他们喝个够。 其他小组的成员也都准备好了绿豆汤和食堂刚出锅的蒸的暄腾松软的馒头,大家都在等着各自小队中战斗员的出现,结束了长途奔袭的技术兵们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地,尽管疲惫,困意压的眼皮发沉,但没有一个人去休息,所有人都拧着心跳,脉搏剧烈起搏,他们的眼神锐利坚强,如狼似虎。 他们在等战友归队。 徐帅出现在祈悦视野中时已经是筋疲力尽,步伐踉踉跄跄飘忽发虚,随时都可能倒下。 “呆子!加油!我们的a+靠你了!” 祈悦盯着眸子里倒映出的那个小黑点,大声的跳起来吼。 徐帅前面只有一个人,那是第一小组的体能冠军。李大海紧跟在他身后,急行军前三名802占了俩。 “你……过了么?”徐帅突然大喊,声音撕裂,干涩的让人听着就疼。 “过了过了!我跟燃子都过了!我拿到了b+!我们俩都是b+!”祈悦一蹦三尺高的嚷嚷,他脱了上衣绕在手上挥着,“快点儿呆子,超过他!我们a+就到手了!我们全组都进三选了!我进了!” 徐帅冲天怒吼一声,攥足了精神发力加速跑开。 那一刻,呼啸的风声疾驰而过,仿佛四肢重新盈满了力量,他志在必得,像头敏捷的豹子。 他的眼神里闪动着祈悦面红耳赤又蹦又跳的样子,耳边是他震耳欲聋劈开了嗓子的加油呐喊。 他得冲过去,拥着那个刁蛮的首长,告诉他,我没有食言。第一是我的。 他迈步起落,帅的人神共愤。 第一名此刻已经耗费光了体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最后一百米被徐帅李大海纷纷赶超,纵使他领先了全程,也提气冲刺,终究是差了点儿精气神,少了徐帅的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儿,垂头丧气的拿了个第三。 徐帅是一头扎进祈悦怀里的,祈悦揉着他的脸,笑着笑着就鼻尖发酸:“我 cao你太棒了!呆子你是英雄!你又拿了个第一!” 沈燿擎宣布徐帅a+,802震天的欢呼着。 “我体能在全军排第二,你不知道么?”徐帅的嘴唇干的都起了皮,每说一句话就裂开好些个口子,血珠打着滚儿的从他的唇上渗出,祈悦慌忙拿过水用手指沾了给他抿上点儿润着。 他刚剧烈活动完,不能直接饮水,否则会出现痉挛。 “我上哪儿知道!我要知道你成绩这么好!打死我都不要跟你一队!”祈悦心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的热浪卷的他眼睛发胀。 “晚了,已经是我的人了。”徐帅痞兮兮的咧嘴笑,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泪光。 “德行!”祈悦笑骂,脑袋深深埋在他的劲窝。 “得了,我可以跟许辰阳交差了,终点线,我带你们都到了。你到了。”徐帅扶着他挣扎着起身,刚站稳没多久,立即仰面栽倒,祈悦吓得面如土色,一叠声的叫林栎燃过来检查。 802的老大可不能就这样“光荣”了! 李大海皱着眉看着许辰阳林栎燃两个大夫默契的配合,卢喆撞线的时候,徐帅已经苏醒,802的战斗员如下山猛虎般势不可挡,前四名占了仨。 林栎燃也不管自己肩上的伤口了,抱着祈悦和其他三个人一起,又唱又跳,不知道谁先哭了,立时,802的五个人都滚下了男儿的热泪。彼此手心交叠,大喊:“齐心协力。” 沈燿擎看着这群青春飞扬的小伙子,目光柔和。 年轻,真好。 体能组淘汰的31人最终全部跑到了重点,无一例外。就算淘汰,他们也都固执的完成了任务。 这就是他们的执着。 三选,过了。 林栎燃抱着床睡了一整天。 醒来的时候,室友们还在呼呼大睡,祈悦眼下的乌青比徐帅还像熊猫,昨晚徐帅中度脱水,802忙活了一晚上,祈悦挑大梁照顾他们老大,眼睛跟长在吊瓶上似的,目不转睛的看着药水一点一点的滴入他的血管。 怕跑针,怕他冷不丁睡着徐帅的药瓶早已打空,每当困意排山倒海的袭来时,他就拿起手边给徐帅缝补裤腿破边的针戳一下自己手背。林栎燃发现的时候,那白皙的皮肤已经被他戳的通红一片。 林栎燃赶他去睡,他还老大不乐意,说了半天都不动。最后还是林栎燃妥协,放任他就这么执拗的硬撑着扒着徐帅的床边,瞪得满眼血丝。 林栎燃掖了掖李大海蹬开的背角,卢喆下一个翻身就要滚到地上,林栎燃慌忙跳过去把他推回床上,让他紧贴着墙。 卢喆半醒半睡的哼哼两声当做是谢谢,歪过头就又沉沉的睡去。 这家伙,翻身总朝一个方向,没人管他他能一直这么翻到门口去。 林栎燃笑着,轻轻关上802的房门,去食堂买早点。 一式五份拎在手里满满当当的,一点空隙都没有。 路过沈燿擎办公室的时候,见门半开着,林栎燃凑过去,发现他乌黑着眼在看资料,本想悄悄离开,谁知沈燿擎先一步看见了他,招呼他进来。 见他手上拎着饭,沈燿擎打趣道:“哟,来看我就看我,还给我买这么多吃的干嘛,真是的。” 林栎燃错愕的瞪圆了眼,“你还没吃饭?” 他抬头看了看挂钟,10点了,第二天早上的十点。 沈燿擎低头按着发痛的眉心,含糊道:“那些淘汰的评述报告要写完,让他们带走。” 他指了指营地门口停着的大巴,苦哈哈的笑笑。 那辆车,是送那51个淘汰的人回军区的。 原来他一夜没睡! “晚点儿发不也行么,你就这么拼啊。” 林栎燃翻着那一张张手写的训练总结,气结是气结,心里的敬畏油然而生。 他把每一个兵的优点都写的详实有据,不夸张也不造作,不足之处一针见血的指出,提高建议提的也中肯真诚,适应他们的兵种要求。只是篇幅上后者往往一笔带过,这样不会影响他们的继续发展,整体评价那些淘汰的兵,各个都适用于这个词:瑕不掩瑜。 林栎燃愣住,嗓子发皱。 他除了惊讶沈燿擎这么了解各个兵种的作战要求外,想想这些天也没见他怎么跟大家交流,训练往往都是他窝在车里舒舒服服的打盹儿或者招猫逗狗的跟落后兵开玩笑,他什么时候观察这些人的,林栎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一条条的对比着他笔下的人和真人之间的差距,林栎燃再度震惊。 完全符合,无一例外。 就好像这几天沈燿擎在他们中间同吃同住,24小时混在一起似的,每个人的小习惯,做准备活动时的小动作他都观察的细致入微丝毫不差。 如芒在背的回头看看那个盯着自己的早饭摩拳擦掌的人,林栎燃眉头锁紧。 这个人,神了。 他怎么可能做到的?怎么可能呢? 难道他圣如比干,心有七窍? 难不成他的眼睛里装着一个360度全程跟踪录像的红外远程高频探头? 林栎燃被自己这些个诡异的答案逗笑了,放弃式的摇摇头。 沈燿擎的办公桌边上摆着一张全军各单位通讯录,那上面被人用铅笔勾画的密密麻麻,写着好些个诸如“鼠目寸光”“活瞎子”“慧眼识英”“此人有脑子”之类的完全不着边际的话。 林栎燃完全能想像到他在这么张成百上千个号码单中找一个电话号码时,两眼发红抓耳挠腮的着急样子,禁不住笑出声,可是,他打这么多电话干嘛? 林栎燃好奇。 不过他随后就找到了答案。 原来在每个兵的测评报告最后,他还专门付了张纸写上了该名士兵推荐入职的新部门单位介绍信,或者是原单位升职意见书。从军官到列兵,一视同仁,一一推荐了他们可以转投档案的各军部门,以及他们可以升官任职的新岗位。 怕他们吃闭门羹碰钉子,他先一个个的打电话打过去铺路打前站,若是能接受那是皆大欢喜,如果有苦有难听话,他先听了,也省的他的兵受气。 考虑的如此细致周到。 这家伙,是个好队长。 林栎燃暗暗赞叹。 攥着那张满是人情味儿的电话号码单,想得出神。 平日里见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话也不正不经,能开玩笑的绝对不会好好说。脾气差,两句话不对付立刻就能瞪圆了眼睛吼人,昨天好多宿舍的人排着队来他办公室讨情,希望他手下开恩把复活卡留给他们的队友。沈燿擎一个不落的全给熊了回来,吼的他们回到了宿舍还两腿发软。 人人都道是一匹冷酷山狼的沈燿擎,想不到还有这么心细如发温柔多情的一面。 林栎燃惊讶,对这个人已经完全打消了抵触情绪。 他开始重新审视他认识的沈燿擎。 想起那次他飞檐走壁一般干净利落的飞身上墙,想起他在体能拉练时对每个人投来的殷切目光,想起他坐在车前脸上嚣张的要他们对自己负责,想起他昨天回基地后指导突击组训练卧倒待射的准备动作时一次又一次重重的砸在地上……. 林栎燃突然发现,沈燿擎是这样的精明干练,举手投足间尽是耀眼夺目出类拔萃。 他一直默默的在关注着他们….. 他一直用尽全力的对每个人负责…. “他们都是好样的,淘汰心里都不舒服。我这做队长的不得表示表示??”沈燿擎大气的展眉而笑,疏朗如月,灿若星辉。 这笑容,牢牢的印在了林栎燃心上。 林栎燃打开一份早点,“吃。” 沈燿擎摆摆手,“我一会儿去食堂自己买就行了,你赶紧回宿舍给他们。” “他们有了,这份是我的。”林栎燃固执着坚持。 “你的?”沈燿擎瞪眼,玩味的卷起尾音:“你就不吃了?” “你先吃,吃完了我再买。反正我买的也多。”林栎燃说着递给他一根油条,“我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吃不吃都行。” “不吃早饭哪儿行,对胃不好。”沈燿擎拉开椅子让他坐下,两个人面对面吃着早饭。 “你既然知道,干嘛还饿着肚子写报告?”林栎燃反诘。 沈燿擎一愣,含着半口豆浆摆出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哎,没人管啊,让谁写谁都不写,一个个蹿的比兔子都快,都说下不了手不忍心。爷爷的,难道老子的心就是铁打的?” 林栎燃乐滋滋的看着他又拿起一根油条往嘴里塞,眼见是真饿了。忙了一夜,昨晚的饭也不知道他吃了没。估算了一下他的食量,自己买的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索性,他就只喝汤了,油条包子全让给他。 “一会儿他们走,你不去送送?”林栎燃问。 “不去。”沈燿擎回答的很干脆,“我心善,受不了这个。” 林栎燃诽腹道,这些人不都是你淘汰的么?! 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吼一吼出出气,沈燿擎要是听见他这么挖苦自己,能一口吞了他,渣都不剩。 “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多情,怎么怎么就伤了?”沈燿擎挑着眉眼睛使劲往头顶翻,在脑海里执着的搜寻。 “多情自古伤离别。”林栎燃面无表情的提示他。 “哦对对,就是这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沈燿擎摇头晃脑的故意把这句话挤出点儿文人的刻板来,断句断的都跟电视剧里照本宣科酸秀才一模一样。 “这离别最苦,更何况还是我亲手赶人家走的,你说这下令斩首的大理寺住持去法场看人家行刑,不是存心的膈应人家么,我不干这事儿。”沈燿擎的比喻都破天荒古朴了一把,特意在林栎燃面前展示他博学的文化底蕴,试图挽回他刚才不记得古词的尴尬。 林栎燃扶额,满头黑线的纠正他道:“是大理寺卿,不是住持。人家那是古代全国三大司法长官之一,正三品,掌握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大理寺不是一个和尚庙。” 沈燿擎恍然大悟,林栎燃本以为他能说点儿什么有建设性的,结果他大大咧咧的摆手,混不论的说:“管他是黑是清的,反正我不去。” 别指望沈燿擎正经,他永远不可能给你正经。 林栎燃没追问下去,看看那写的满满当当的评述报告,就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他靠着椅背,休息下准备收拾碗筷。 “别靠在椅子上,你的肩上有伤。”沈燿擎提醒他,林栎燃慌忙打起了精神坐直。 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居然还记得。 沈燿擎吃的饱饱的,眯起眼睛晒太阳,懒兮兮的像是只温顺可爱的猫,晨光的清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俊朗的侧脸,胡茬一根根支楞着,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光影横斜的他有种不真实的美,看的林栎燃竟愣住了。 他指手画脚的吩咐林栎燃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给他泡茶,活把一个海军少校当勤务兵使。林栎燃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送别的大巴周围这会儿已经抱头哭坐一团,知道他故意折腾自己是因为他心里别扭,便也没说什么,样样顺着他的意思来。 汽车发动的时候,林栎燃分明听到沈燿擎叹了口气。 他的脸沉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被阴影牢牢遮蔽。 这是他不愿示人的脆弱。 林栎燃悄悄关上门,走了。 他知道,这家伙是只利爪在手的猛虎,顷刻间就能灭敌于无形。 他的枪法,用百步穿杨千里夺帅都嫌不够。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接下来的射击训练,林栎燃在靶场上结结实实的把沈燿擎气了个半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一个D-引发的.... 三选开营前,一百五十名脱颖而出的战士们获得了极为珍贵的三天休假时间。 大消耗的体能拉练几乎刮净了他们的力气,就连骨缝里的也都没放过。沈燿擎略动动手指就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把他们这群参天傲立枝叶繁茂的白杨给折腾的七零八落,一个个东倒西歪。 折了枝干的还有弯了腰杆的都被他清理走了,剩下的这些,他得用更加残酷的,林栎燃称之为变态到残忍的科目测评精心修剪。 他只要擎天的巨木。 能蔽一方阴雨,洒一片安详的擎天巨木。 他要求他们无所畏惧。 临训前的头一天晚上,802宿舍乃至整个新兵楼都遭受了一场浩劫。 瓶瓶罐罐本子书报的被扔了个满楼道都是,高翔带队,一间宿舍一间宿舍的抄检过去,所有保密条令里的违禁品,收!所有模棱两可的物品,收!通讯器材除了战斗用品,手机电脑甚至包括林栎燃的itouch全都是一个字,收! 803宿舍那个叫陈平的小个子通讯兵,估计是忘记了自己兜里还揣着电子书,主动上交违禁品的环节过后,獒血的一个少尉拿着杆电磁仪贴着他们的皮肤一寸寸的扫过时,唯独在他面前警铃啸叫,高翔一把捞起他的领口把他提了起来。 “交出来。”冷的能结冰的语气。 陈平双脚离地,小脸因为窘迫涨得通红。 高翔劈手夺过他掌心的东西,头也不回的往身后已经堆满了各种昂贵违禁品的大竹筐里随意一抛,玻璃面板碎裂的声音清脆的撞上耳膜。 陈平闭紧了眼,一声不敢吭。 “脱衣服。” 高翔面无表情的开口,陈平一愣,还没等他问脱衣服要干嘛,高翔身后的两个尉官就一拥而上,干脆利索的直接把他的作训服扯了个稀烂。 803的战友想拦,高翔高高扬着下巴,跟看犯人一样的轻蔑,“想跟他一样被扒光了检查的,就过来拦。” 说完,他盯着死死攥着自己裤子不肯撒手的陈平冷笑了一下,“你也一样,敢挣扎一下,我就扒他们一个人,你只管动,我不嫌费事儿。” 高翔手指着803此刻虽然幸免于难,但却对他的羞辱感同身受怒目而视的四个人,非常轻松的笑着。 陈平脸上的血色随着他的话音一扫而光,他垂下眼不再看自己的战友,眨了眨眼睛,终于束手就擒,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浑身就只留下条内裤,哆哆嗦嗦的被踹去走廊里。 803的战友噙着眼泪,眼睛瞪得要裂开。 天哪,这是新兵营还是集中营啊。 林栎燃光听着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像是有颗火箭弹炸在他脑子里,轰的他半天都没动一下。 高翔抄检前站在院子里已经喊了,从今晚起,不准任何人串宿舍,不准任何人在走廊上逗留,下楼前要先向每层的楼长报告,获得批准才能向下一层的楼长请示,每次下楼时间不得超过十分钟。违例者,尽管来试试他的奖励。 林栎燃粗略的一算立刻就放弃了打报告的希望:他们在八楼,这样一层层的请示下去,等到了楼下也该上来了。 这会儿要不是祈悦还敢大着胆子借着窗户里的反光给他们看看803的惨况,不然,他们根本没机会看到这么惨不忍睹的一幕。 803的人苦苦的哀求,声音哽咽的连徐帅都堵上了耳朵不忍心再听,高翔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给陈平身上留一条布料。他说,按照以往的规矩,陈平是要□的站在场院中间等着全楼搜查完毕的。 林栎燃不由的抓紧了自己衣服的领口,警觉的全神戒备,他想着万一把陈平换做是自己,估计这会儿他已经跟高翔拼上命了。 其实803的人也是这么想的,看着陈平那么个小身板瑟缩着立正站好,小脸煞白,他们恨不得活剐了高翔。 杀一儆百,陈平不幸就是那个给猴看的鸡。 接下来搜查9楼10楼的时候,虽然各种物品摔在地上的声音仍旧叮叮当当的响,但是没有一个人再敢忘记上交东西,没有一个宿舍再出现陈平这样的情况。 高翔拖着声音,懒洋洋的说:“老子我半夜收你们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们,受不了这点儿规矩的打报告滚蛋,我一样不落的全还给你,只要你滚,我巴不得呢。” 祈悦看着802碎了一地的玻璃茬,眉毛都绞在了一起。他跟林栎燃的洗面奶被粗暴的砸碎在他们面前,一瓶都未幸免。 徐帅以为他心疼东西,走到他身后安慰他说:“多少钱,以后我给你买一瓶。” 祈悦摇摇头,想想以后的日子,再看看徐帅,没说一句话。 信件要拆封审核,每日三餐定时定量,他们听着一条条戒规一道道楼法,心里耐受的第一堂课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全员通过。。 一夜休整过后,大家的精神比之刚来的时候显得要好,一个个红光满面,双眼清明透亮,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也许是獒血的水土养人,也或许是因为獒血的精神本身就蕴含着一股源源不断的能量,它养育他们,滋润他们,也升华了他们。 心灵被正义涤荡,灵魂回归于最纯粹的简单。 在这里,没有尘世的纷扰,没有世俗的喧嚣,他们是一群威猛的獒,是保护国家守卫人民的忠诚卫士。 这是他们一直在坚持,并且深以为豪的绚烂青春。 “能让我再次看到你们列队,我很欣慰。” 沈燿擎一改往日的随便,身体拔如一棵青松,眼神里透着凛冽的威严与庄重,“这是历届来獒血三选人数最多的一年,去除技术兵的特招之外,战斗员的人数也突破了历史最高。” 战士们高挺着胸膛,骄傲的微笑。 “我听说昨晚上高教官和大家闹了点儿不愉快?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沈燿擎尾音上挑,说着,点上了根烟。 不愉快? 把人扒得□砸瓶子摔碗的只是有点儿不愉快? 803的人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说过,优秀在我这里没有特权,我欣赏卓越,我只要卓越。也许你们二选的拉练拿到了所谓的冠军和亚军,泅渡和长跑突破了以往的最好水平。但是,说句认真的”,沈燿擎狡黠一笑,锐利的眉峰轻而易举的就划破了这帮待选兵的自信。 “我可以在三分钟之内,将你们全部歼灭。” 众人哗然,瞠目结舌。 “一个不剩。”顿了一下,他补充道。 林栎燃相信他有这个本事,他甚至觉得沈燿擎为了照顾大家的面子并没有说出他的真实水平,要是他火力全开,认真的要绞杀他们,时间一定会更短。 绞杀都不足以形容他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对于整个选训兵集体的战局压制。 屠杀,或许更为精准。 刚才在大家的起哄中,沈燿擎曾亲自上阵跑了一把障碍道突围。 他举枪射击,枪枪命中高速移动的靶心。 托举,跨步,出枪,无论是团身翻越还是匍匐急退,他都灵活精巧,动作流畅的像是条涓涓绵延的清溪,没有丝毫的准备与停顿,一切都手到擒来,从每一块骨头每一个细胞里迸发出本能的反应。 号称“小飞羽”的跟许辰阳同组的狙击手孟旭凡,为了给沈燿擎增添难度,扛着自己的85狙跳入掩体自告奋勇做额外的障碍。大白兴高采烈的扬声给他加油,他狐疑的转过头,一脸窘迫。高翔和刘霖靠在树下自顾自的聊天,谁也没把他当回事儿。 孟旭凡的自尊心第一次遭受到如此的漠视与羞辱,他咬紧了牙,发誓要一枪命中沈燿擎,很锉一下獒血的锐气。他可是他们连队最棒的狙击手。 瞪直了眼睛急速的转视角瞄准,孟旭凡却连沈燿擎的半片衣角都没追踪到。整个过程,他只在原地可笑的转圈,一枪未开不是因为紧张,更谈不上什么弹无虚发的严谨,而是他的瞄准镜里从未出现过他心心念念立誓狙杀的目标。 沈燿擎急速的奔跑,人形化作一道光影,快的像是在飞,整个人腾空而起的瞬间犹如一只振翅翱翔的雄鹰,犀利的眼神里投射着胸有成竹的自信与骄傲。那一刻,他仿佛是主宰一切的神,胸膛里激荡着奔腾疾驰的万马千军。 举手投足间,挥斥方遒,夺城取帅。他势不可挡,无人能敌。 林栎燃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沈燿擎那抹诡谲的笑,就是敌人殒命投胎前在人世间最后一眼看到的东西。 完成赛道突袭的当刻,选训兵队伍里顿时如爆炸一般的响起震耳欲聋的鼓掌与欢呼,他们的赞叹经久不绝,他们知道,对于这位队长的敬佩,他们会牢牢的带一辈子。如果有幸他们能入选獒血,他们将俯首听令,唯沈燿擎马首是瞻。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一个屹立在巅峰的无可超越的神。 “我要留下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徐帅飞快的对着祈悦说了这么一句,一脸向往。 战斗小组已经重新整合,添人的时候也充分听取了大家的意见,之前的分数并没有清零,随着以后更多的测评项目的展开,积分会细化到每一个人。这是沈燿擎的总结。 “接下来会淘汰多少人我不知道,我的兵从来没有名额限制。如果你们都能达到卓越,我一个不落全都招入獒血。” 反之呢,林栎燃皱眉思索….. “这也就是说,会淘汰多少人我也不知道,有可能只要一天就能全部走光,那我巴不得能有个休假的好时候。” 沈燿擎又开始痞兮兮的笑着,他挨个拍过第一排士兵的肩,手劲儿大的像是要把他们按进地壳。 “反正三选考核期截止到九九重阳。讨个吉利,预示着你们走过九九八十一难之后步步生莲立地成佛。在这之前,我都不会有别的事儿。” 没有事儿就意味着有大把的时间整天的捉摸着怎么折磨他们就是了呗。 林栎燃跟祈悦小声嘀咕着,沈燿擎的耳朵跟雷达似的,忽的就转过头来,盯着他俩。 “小林少校有意见么?” “报告队长,没有。”林栎燃抬头挺胸,心跳打鼓似的乱了节奏。 他百分百的确定沈燿擎刚才听清楚了他说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颇为玩味的走到自己面前,点着他的胸口一戳一戳的说:“折腾你们是我的乐趣,我提醒过你,只有入选了才有资格叫我队长,现在,你只能叫我选训官。” “是,选训官。”林栎燃应声答道。 “当然,如果你十分爱戴我已经到了欲罢不能的地步,我也不能太不顾群众的想法是吧,你心里默默的叫我队长就好了。”沈燿擎贴着他的脸,滚烫的鼻息擦过林栎燃的耳朵,惹得它立刻烧的通红。 林栎燃贴着裤缝的手指极隐秘的打出一串莫斯电码,祈悦翻译之后,憋笑憋得面红耳赤,两腮的咬肌都要被他咬断了。 “贼娘秃”,林栎燃说沈燿擎。 祈悦无比开心的用手势回了他三个字,“直娘贼。” 两人心里顿时乐成了一片花海,蜂飞蝶舞热闹异常。可脸上却半分神色不漏,认认真真的听沈燿擎介绍他们的第一科目。 “今天是打靶,很多人都说来了趟獒血枪都没摸到就走了,为了防止你们当中有人淘汰的时候也有这个遗憾,第一项训练,我们去靶场。” 三选之后的测评方式跟以前相比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修改,所有结业考试前都会有一段时间用来进行专项训练,每一样测评都有专业的教官来教授他们该项科目的要诀和技术原理,弥补很多士兵不曾有过特战化训练的这一短板。 林栎燃倒也不是没见过枪,小时候外公的配枪不知道让他拿着玩儿骑马打仗有多少遭了,但是要认真起来说实弹射击,他还真是头一次。 按照小组积分排位,802的队员们在第四组进射击位。 回想了下大白刚才讲的沉肩举臂,眼靶准星三点一线,以及参评风速天气情况等各项客观数据进行枪口微调之后,林栎燃不慌不忙一枪一发,20发子弹从容打完后,他一蹦一跳的跑回等待区,对着即将呈报送来的环数成绩望眼欲穿。 谁知道他等来的不是合格的喜报,反而是怒发冲冠的獒血中队长。 “林栎燃,出列!” 沈燿擎语气一听就是填满了火药。 林栎燃有些莫名其妙:他又怎么着这个活阎王了? “知道你打了多少环么?”沈燿擎黑着脸,跟着就把靶纸拍到了他的胸口,“20发子弹只有11个弹洞,林栎燃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脱靶的这么离谱,就连徐帅都吃吃的低着头在笑,更别说其他组的选训兵了。 “啊?”林栎燃一惊,眉毛眼睛都差点儿飞上头顶:“我打靶啊,我什么都没干啊!” “刚才白教官教的射击要点你都听了么?” “听了。”老天作证,他真的用心记了。 “听了你就给我打11发上靶?”沈燿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同时把右手的靶纸也扔给了他。 “看看你的好兄弟,人家祈悦20发子弹打出了265环的成绩,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你听了?” 沈燿擎转脸看着祈悦,那家伙正红着脸,半是得意半是忍笑的“谦虚”着。 “等会儿……你说,他多少环?” 林栎燃觉得不对劲,20发子弹枪枪十环那也不过是200环的总分而已,祈悦的分数怎么可能比最大值还高…. 难道…. 祈悦自己也发现了这个矛盾,跟林栎燃的目光对在一起,两个人都极为窘迫的苦笑了一下。 “你9发子弹全部脱靶到祈悦的靶位上!而且,全部是8环以上的好成绩。林栎燃啊林栎燃”沈燿擎绕着他踱步,阴鹜狠戾的目光盯得他浑身发毛,“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啊?你自己说说你这东西能拿多少分!” 林栎燃咽了下口水,看了看那惨不忍睹的靶纸,试探着:“b….b吧。” b是零分,他现在觉得能得个零分就谢天谢地了。 “b?”沈燿擎忽的瞪大了眼,舒眉挖苦他:“你怎么不说a呢林栎燃?a上面还有a+呢,你怎么不往上要啊?!” 尾音猛地一提,林栎燃吓得缩了下脖子,“那就c。” c是负分,802的第一笔负分就是他贡献的。林栎燃痛不欲生。 转念一想,其实能争取到c还是很可观的。 徐帅两个a+是10分,他拼死拼活的二选拿了个b+的综评,也加了2分,这还没算其他三个战友的得分呢,所有的正分加起来,就算他打靶拿个c,扣掉2分,不过是自己功过相抵,台面上还是有不少盈余的。 c就c吧,只要不是d-,他们还是有资本小小挥霍下的。 “c?”沈燿擎显然还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他轻挑的捏着林栎燃的下巴,强迫他盯着自己,“你觉得你脱靶一半,能拿到合格?你这是在暗示我患上了老年痴呆没有了判断标准,还是你在讽刺獒血的射击水平不过尔尔,连你这样的都能合格?”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无赖,他哪里有贬低过獒血的实力!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但是也不要这样明目张胆的挖坑陷害吧。你看看这会儿,周围的獒血队员们全都对他怒目而视,仿佛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似的。 林栎燃被他呛得也有点儿上火,语气里自然也就开始破罐子破摔起来:“d!d行了吧!行了吧!!” 林栎燃赌气,脸拉得老长,一嗓子吼出去后跟着胸腔剧烈的起伏,不由得还跳了下脚。 他气自己的同时,也恼上了沈燿擎这么吹毛求疵的抓他的短。 他是个大夫!天职是救人! 现在沈燿擎给他把枪告诉他怎么样能让人死的更快更准让医生更没招,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这跟他这些年学的救死扶伤的仁心仁术根本是背道而驰,他一时间没办法习惯也算人之常情,跟封建礼教几千年的“饶恕”思想所斗争,有点儿吃力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要不要就这么苛刻,d根本就是傻子才会得的分数。 可显然沈燿擎不是这么认为的。 林栎燃成绩烂得惨不忍睹还不知悔改,这是一竿子捅进了沈燿擎的心肝肺里去了,他怒喝道:“不行!你想的美你拿d!就你这样的,菜市场上随便抓一个出来都能打的比你强!” 祈悦看眼看着两个人都有些上火,向前一步出来和稀泥。 “选训官,其实,燃子的成绩也还是不错的嘛。” 看看,好兄弟就是要拿来同流合污的。 林栎燃感激的望了望祈悦,沈燿擎却是一副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表情,强压着火头的听祈悦扯淡。 “其实…这…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哈…..”祈悦被沈燿擎盯得发憷,竟然也结巴了起来:“想来,无非是燃子瞄准了这个敌人,却一枪打死了他旁边的那个。左右不过都是要消灭的对象,死了哪个,不都是一样的嘛…哈哈….” 一旁围观的战士们各个低头拼命的抖着肩膀,祈悦的解释,要笑穿他们的肚子了。 祈悦讨好的笑笑,“其实…..这还有点儿…..心战蛊惑的意味的。是吧选训官…..吓都吓死他们了。嘿嘿。” 沈燿擎哦了一声,也跟着点点头,仿佛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祈悦还想拍下沈燿擎的马屁,给他们争下来个d,结果那座暴怒的火山已经提前一步汹涌喷发,火山灰盖的他俩灰头土脸的。 “802林栎燃d-!立刻执行!” “我擦!”林栎燃也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狮虎斗 如果说以前的林栎燃只是只伶牙俐齿的用他精准的文字驾驭能力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的小炸猫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的化身为狮,嗜血暴怒。 他真动了气了。 眼神看似柔和实在是暗藏杀机,脸上绽开标准的三分微笑却冷的让人退避三舍。他优雅的举起爪子,对着沈燿擎重重一击。 “欺负完人就想走?” 一个箭步冲上去攥着沈燿擎的袖管,笔挺的陆军常服被他扯得掉着肩。 沈燿擎极慢的转过头,笑的深沉:“林栎燃,你找死?!” “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欺人太甚。” 沈燿擎玩味的一笑,不置可否。 “我是大夫,不是你杀人的机器!因为我把人打入地狱慢了半拍所以要接受惩罚,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我有努力,我在改变,但是你不能这么冷酷无情!你对我有成见!” 沈燿擎不屑的一晒,对上他那双瞪红了的眼睛:“哦,这样啊。” 说的轻描淡写,说的面无表情。 眸中精光一闪,沈燿擎反手直冲着他的脉门抠去,林栎燃大惊,躲避不及踉跄的后退,沈燿擎五指犹如铁爪一般牢牢卡死他的臂骨,猛然间急速的正臂回手,林栎燃的胳膊原地三百六十度的翻转,肩膀发出不正常的咔咔声,身体被冲力重重的旋倒在地。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沈燿擎扭着双手反剪着,仅仅足尖点着地,后背结结实实的撞上他铁壁一样的胸口,五脏都给震错了位。沈燿擎左手卡着他的喉咙,禁锢的他一寸都不能挪动。 他略动动手指,林栎燃就会立刻毙命。 一声□都不会有。 电光石火间,暴怒的人就由林栎燃变成了沈燿擎。与他天真的有些发傻一般的跳脚不同,沈燿擎震怒之时,举手投足间就能轻易的把人划入生与死的选择题中。 残酷,冷血。 硝烟扑面。 他是狮,那他就是虎。 狮虎斗,血腥味眨眼间就弥漫了满天满地。 呼吸变得极为困难,沈燿擎只给他的气管留了一条极窄的缝隙,仅仅保证他不会因为窒息而死。喷薄的鼻息一股接一股的擦过他的后脑,林栎燃浑身汗毛倒竖,未知的恐惧感将他一口吞没,渣都不剩。 沈燿擎,你要干什么? 他知道,他现在把沈燿擎挡了个全须全尾。 “高翔,冲我开枪。” 沈燿擎说完,林栎燃仿佛被人在心尖上猛抽了一鞭子,他拼命的挣扎,除了骨节被捏的更紧,像是要崩碎在沈燿擎的手心里,他什么结果都没改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人按下了暂停,靶场上的教官和选训兵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凝固一般的傻站着。 “队长!”大白惊呼出声,被沈燿擎一个眼锋逼得立刻自己捂住了嘴。 他对林栎燃一直感觉不错,现在这家伙大祸临头,他出于本能的想保护。 高翔利落的上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栎燃眉心。 “先打一枪靶给他看看。”沈燿擎命令。 “是。” 高翔对准场中的靶纸扣下扳机,实弹冷酷的穿透靶心的红点,也击穿了林栎燃故作镇定的伪装。 高翔的枪里是实弹,而他现在,重新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林栎燃,你被劫匪像这样劫持的时候,你是希望举枪的是高翔,还是一个技术跟你一样水平的人呢。” 沈燿擎蛊惑般的压低了嗓子,林栎燃的瞳孔忽的放大,半天没说一句话。 “高翔,开枪击毙我,如果不幸命中林栎燃,我会在报告里定位这个意外事件为擦枪走火。” 沈燿擎无情的轻笑,他根本是要高翔直接一枪命中林栎燃。 “我带三等功的抚恤金去告慰你的亡灵,林栎燃,你应该知足了吧。” “你敢!”林栎燃强撑着一股气。 “我还真敢。” 沈燿擎扬着语调,“用你的尸体现身说法来强调枪法精准的重要性,避免他们以后被敌人一枪枪的打进骨灰盒里,我认为,这买卖挺划算。” 他指着此刻目瞪口呆的选训兵们,说的很认真。 祈悦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像是真的会动手,立刻阵脚大乱的劝着说:“选,选训官….燃子他,他也不是有意的…..他是个大夫….会别扭也是能理解的……” “哦,是么?” 沈燿擎扬着下巴,兴致盎然。 “祈悦,现在的情况不正好跟你刚才的解释一样么?不过是瞄准了一个目标,我。”沈燿擎指了指自己,又紧了紧手指,卡的林栎燃一阵咳嗽“不小心打死了旁边的目标,他。” “谁死不是死?心战蛊惑的意味明不明显,我觉得林栎燃回答你会更有说服力。” “选巡官!”祈悦的嗓音嘶哑,带着绝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错了?”沈燿擎不可思议般的抬肘蹭了蹭耳朵,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们能有错?有错的不一直是我么?我要求严格,我苛刻我欺人太甚,我伤害了你们神圣的自尊和骄傲!” 林栎燃没想到,原来他一直清楚他们的怨恨。 其实他早该清楚的,他能对每个人都观察的那么细致入微,怎么会不清楚他们心里的那点儿怨念,而且这怨念从来都被他们毫不遮掩的摆在脸上。 难为他能笑着忍了这么久。 “现在说错,还有改正的机会。如果到了战场上,扣着你战友脖子的人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祈悦,”沈燿擎顿了一下,目光锐利的逼视:“林栎燃的命攥在你的手心儿里,悬在你的扳机上,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他转危为安?你能不能为他的生命负责,一枪击毙歹徒?” “你能么?!” “你们能么?!” 沈燿擎掷地有声的责问像是把重锤,打的他们闷疼,打得他们扪心自问,把他们从狂妄的自大中打醒,从自我膨胀的宇宙中抽离,残忍而直接的一下一下砸着所有人的胸口。 能不能为你战友的生命负责? 这无关于信任,更不是什么道德高度和生命价值的高深论题。 它不过是一项技术精准度的考验,简单到只要你沉肩举臂,三点一线瞄准后的弹道轨迹划出一条抛物线。 简单。 如此简单。 就像生死不过是一口气不来的差别。 “为了狗屁一样的分数你跟我扯你是大夫!大夫怎么了!怎么了!”沈燿擎望着林栎燃,额上青筋骤起,目眦尽裂的瞪着眼, “20发子弹9枪脱靶,因为你是大夫所以我要表扬你给朵小红花,把你的照片放在大队的橱窗栏里展览一星期么?”他粗重的呼吸着,心跳的像是要蹦出来,“那你来獒血干什么?!来特种部队干什么?!你应该去上幼儿园!让老师在你的耳边讲满一本又一本的童话故事哄你睡觉!” 沈燿擎没再跟他们废话,一路劫持着林栎燃站在了靶场最中心处的靶位前,大声命令高翔开枪。 他强迫着林栎燃压低身子,把他的耳朵放在血光一样暗红的靶心处,只差几个纳米的距离他就要贴上去。 应声枪响,所有人都别过眼神不忍再看。 林栎燃闭紧了眼睛后背一片冰凉,耳畔炸开的子弹爆破声震耳欲聋的几乎要撕碎他的耳膜,片刻的失聪并没有缓和他的恐惧,他慌忙用手捏了捏耳朵,那清晰的触感以及皮肤上细密的绒毛,从未让他这么开心过。 还在,他的左耳完好无损。 幸福,因为他还活着。 扭头看了看此刻空洞了圆心的人型靶位,十环周围四散着暗红色的犹如血花一样迸溅开的红纸片,纷纷扬扬,宛如地狱的幽冥舞,为灵魂的殒灭翩然吟唱。 死亡,擦着他的耳朵穿过,近在咫尺,呼啸可闻。 死,原来是这样的声音。 他愣住,接着,冷的发抖。 仿佛在奈何桥上伫立了千年,仿佛被忘川水中无尽的轮回淘洗,林栎燃一言不发,眼神空洞的一片荒芜。 “林栎燃,你为什么当兵?” “为了守卫别人的幸福。” 和方良的对话犹在耳边,可他却无颜再面对当时那个意气风发,把他的期望与心愿描绘的那样美好纯净的自己。 这理由现在看来,颇有些冠冕堂皇的味道在。 林栎燃,你就是这样守卫你热爱的人民的么? 你拿着脱靶半数的枪口去解救被挟持的人质,你到底是洒下祥和的天使,还是草菅人命的恶魔? 你的骄傲,你的习惯….. 比命重要么? 如果今天,那脱靶的九发子弹,带走的是祈悦,是徐帅,是许辰阳,是李大海….. 你能冲着他们冰冷的尸体,冲着他们因为失去至亲而哭的肝肠寸断的家人,说你无罪,说你惋惜,说你因为是医生所以你无可奈何不忍心朝匪徒开枪么? 沈燿擎强迫他坠入无措的漩涡,让他束手就擒的体会灵魂的转瞬而逝。 他让他感知到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用了一发子弹告诉他:死,就是这么简单。 死过一次的林栎燃,此刻恍然顿悟。 他手中的枪口,不是夺命索魂的凶器,而是无数人生命灵魂的守卫权杖。 悲悯是医者的通行证,却不是死神的免死牌。 善良在战火的淬炼下会化成一地不堪拾捡的迂腐与懦弱。 以暴制暴,是最后的对决。 你死我活,简单的无需选择。 他会为了正义拼命,为了理想执着,守卫国家的安宁,维护他所爱的同胞的生命。 但是要他杀人,要他送别人下地狱,尽管他此刻僵硬的执行,刻板的服从,但是一直到很久之后,他都没有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单纯的像个孩子,什么事情都要问一个为什么。 他信人性本善,他觉得击毙罪犯只是任务,而不是有什么理由。 他一直没有理由。 但此刻,他还没想到这些。 林栎燃久久垂着头,一句话不说。 沈燿擎没有再跟他什么,或许说是林栎燃不再跟他什么比较符合实情。 他站起身双眼一路盯着脚下扬起的沙尘,黯然落寞。眸中闪动的情绪,是沈燿擎从未看到过的自责与羞愧。 没有再因为d-有半字的争论,他亲手在积分榜上写下因他的骄傲与盛气扣除的五分,他竟然觉得,这分数扣得值,他一点也不亏。 他庆幸,他顿悟的还不算晚。 毕竟,能在训练场上明白这个道理,而不是面对着战友的尸体发傻,他已经知足了。 像是太阳瞬间没了光芒卑微成一团黑色的浓墨,结束了一天的靶场训练后,沈燿擎看着暗淡无光的林栎燃,久久的站在楼道口驻足。 他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祈悦一路上在逗着林悦然笑,但从他失望的神色中就能看出来,他失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那是沈燿擎第一次看见不笑的林栎燃。 俊朗清秀的脸庞像是被刀刻一般染浸着严肃到冷酷的疏离,眉眼不再是飞舞的蝶,空洞荒芜的像是片无尽的沙漠,灵巧的耳朵失了精神不再像往日一样调皮的支楞着,原本鲜红的嘴唇此刻也苍白如纸,整个人郁结着一种,沈燿擎无可形容的挫败。 沈燿擎知道,这是他必经的蜕变,是他理应教会他的“简单”哲学。简单不比复杂好学,但至少,它会让人乐观与执着,活的潇洒与热情。 他们说他残酷,他无情,他冷漠,其实他比谁都热情,都温热缱绻,都易于感动。 他处在孤绝的巅峰,一个人艰难的前行,没人陪他同路,更没人为他指路导航。他们都是他的尾随者,踏着他用生命走出的路,享受着自我陶醉的安全感。 他疲惫无措,他也会迷失自我。 直到他看到林栎燃,被他那炽热明亮的灿然笑容蛊惑,驱散阴霾,重新启程。林栎燃的简单,是单纯的天真,他仿佛是一个懵懂的少年,在花季的时光中用清澈的眸子用心去感知世界的每一角。 他会受伤,他会疼痛,但是伤会好,痛会过,满天云雾散开,他仍旧是夺目的闪耀,青阳万丈。 沈燿擎的简单里,第一次有了天真的力量。 就当是为了守护这些天真的笑容吧,他得逼着自己继续踉跄前行。 林栎燃,扯碎了你的天真壁垒,让你不再懵懂,不再憧憬,残忍的直面这世界的阴暗一角。 请原谅我也想自私一次,让你看到我踌躇的绝境,让你体会到将我束缚捆绑的责任与压力, 我多想也有你这样的纯真的微笑。 你不知道吧,我是真的对你有成见。 我一直认为你是绚烂耀眼的太阳,有着无人能及的光与热。 那么我们就把这次的黯然理解成一闪而过的日全食吧,让我重新见到你的时候,你依旧是炽热明亮的林栎燃。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那些年,我们一起上过的课 接下来的课程,紧张有序的进行着,一切都按部就班。除了白天日常的体能训练和作训培训外,晚饭过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全部被安排成了理论授课。 在那间放着巨型鱼缸的会议室里,结束了一天训练的选训兵们累的歪歪斜斜只剩半口气,拿着笔捧着本儿一个个坐在小马扎上,满眼血丝的瞪着黑板上教官板书的重点要点,哈欠连天。 一个月的时间里,从国内到国外,从碧海到苍穹,林栎燃详细的了解并掌握了各**队的武器配备以及战术队形,以实战为例真实的感知獒血单兵作战装备的每一项功能与用途,那些不起眼的装备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后所能做出的破坏以及伤害,让大家都震惊万分。 会用这些东西仅仅是最基本的要求,战时修复障碍排除才是保障技术支持和火力压制的重中之重,所以这个部分的授课在全部武装教学完成后,整整又持续了半个月。 只要不是毁掉了核心装置或者被炸弹炸了个四分五裂,林栎燃完全可以在规定时间内修理并且调试好所有的故障装备以及枪械设施。他的战复测评稳稳当当的拿下一个a。 m86和p50狙击枪的区别,m86两种口径枪管的适用条件,“ags装甲火炮系统”优缺点的宏微观分析,无声无烟无光的三无迫击炮的工作原理和破坏伤害……. 沈燿擎专门从陆指请来的教授对着幻灯片用着完全不带语气的腔调讲的口若悬河吐沫横飞,明明振奋激昂的武器介绍和战例分析,经过他干巴巴的低沉单调的照本宣科后,立即变得无比乏味枯燥,让人昏昏欲睡,偶尔回过神来,抄下一个弹道数据或者战争爆发年份,大家立刻又陷入半睡眠状态。 教授已入耄耋之年,皮肤暗黄松弛,要掉不掉的挂在脸上,祈悦可怜巴巴的耷拉着眼皮形容他是台咸鱼味儿的老式吸尘器,只要开口,带着口臭的声音绝对能在最短时间内把所有人的神智抽的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李大海被卢喆的笑声惊醒,一个猛子从梦境中挣扎出来,嘴角的口水来不及擦,匆匆的在本子上抄下刚才教授科普大家历史知识时板书的慈禧全名,动作一气呵成连贯非常。李大海半梦半醒的咕哝了半天以为这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战术代码,落笔最后一字的时候,他终于在战友们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理感觉出来有点儿不对劲。 李大海迷瞪着脸,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他看看林栎燃又看看老教授,心一横眼一闭,一把撕下刚才的笔记,连本儿带笔全扔给了林栎燃,让他直接代劳,他写什么就给自己写什么,他无比潇洒豪迈的重新找回刚才的睡姿,放心的找周公续摊下棋。 这会儿教授正在非常枯燥的讲解上世纪初甲午海战的军费都给慈禧修了什么东西,义愤填膺的样子林栎燃突然担心一会儿他要是在讲台上哭起来该怎么办。 不过话题发叉毕竟是一转而逝,很快,教授的重点又重新回到了慈禧太后对于中国近现代的战局影响上来。干巴巴的带着历史风尘的武器被他慢吞吞的一字一顿的艰难的念出声来,林栎燃觉得这些古董都被他照着自己的脑子砸了过来,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如此的木讷呢? 许辰阳就坐在他旁边,手搭脉搏看了看林栎燃脸色,无奈的宣布,他中暑了。 林栎燃立刻想到了高翔痞痞的笑脸,那如同照着沈燿擎的神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蔫儿坏蔫儿坏的样子,他就是烧化了脑子也不会忘记。 高翔说獒血这个季度的电费已经超标,所以空调是开不了了,大家将就一下,吹吹自然风解暑吧。 三伏天,百来号人挤在蒸笼一样的屋子里,浑身汗哒哒的如同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头上掉下的汗珠都能把纸给浸透,一个字也写不上去。 闷热疲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浑身发酸,浓重的困意排山倒海的侵入每个人的神经,好些个人已经坐着进入了梦乡,眼下的乌青像是团挥之不去的怪兽,一点点的啃噬着他们最后的神智。 祈悦说这里比渣滓洞好不到哪儿去,所以,以后就难友相称吧。 802的难友们坐在一个不通风的角落里,徐帅身上跟淌水似的,汗珠打着滚儿的往下流,哗哗的,林栎燃有好几次都差点儿以为自己身边坐了个瀑布。连卢喆都焦躁的把笔记完全交给了他去写,自己拿着张破纸没命的呼扇,这热的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不过很快,难熬的上课时间就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相聚之时,到后来他们甚至无比期望着太阳迅速下山,早点儿来上这乏味冗长的战争史课。 因为各个兵种的分配独训也随着训练的深入和选训兵们技能的大幅提升,紧锣密鼓的展开了。 分组的时候他们才如醍醐灌顶般的大彻大悟,原来,抓鱼的真正目的,是对各个人员进行兵种的初选划分。 从那成千上百条鱼的干扰中准确的报出目标坐标是测验狙击手的定位意识,房号的筛选取舍是对指挥员和战术指导的选拔测试,抓鱼的时候眼明手快是突击手胆大心细的考核要求,时间限制是小组配合的默契度体现…….. 一次类似于游戏性质的宿舍号选择背后隐藏了这么多东西。 林栎燃虽说早猜到了没那么简单,但是最终结果集结成册,一样样立项打分摊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他跟所有人一样,望着自己手里的计分本,每翻一页眼睛就瞪大一圈,看到最后总评的时候,他半天没说话。 从抓鱼到二选,从组队到绳降,每个动作,甚至每个眼神都被人精准的捕捉然后残酷的评分。 沈燿擎,深不可测。 他留意到自己成绩单上最后一页写着两个数字,一个用红笔圈着打了个x的是81,另一个拿碳素钢笔写的是32。百思不得其解后,他去看了看徐帅和祈悦的,802的他都扫了一遍。几乎每个人的最后一页都有这么一红一黑两个数字。 徐帅的只有黑色的,李大海卢喆也是。 后来,碰巧有一份已经淘汰了的技术兵的成绩单多了出来,林栎燃慌忙拿来看,直接翻到页底,红笔圈着x大书着150,他把那本小册子翻来覆去的每一页都一字一字的盯过,也没找出第二个数字。 有人双色都有,有人只有一种颜色。 沈燿擎,你这是在表达什么意思? 写总评留言的时候,还没有出最终的二选结果的吧。那你这个数字的排名….. 排名?! 林栎燃脑中电光一闪,瞬间哈哈大笑。 原来,这些数字都是沈燿擎推测的他们二选的最终成绩。红色的代表淘汰时的成绩排位,黑色的是入围三选时的。 这就不奇怪为什么祈悦的黑字33旁边括号里写着一个32。 这老妖精,修炼的已经人神共愤了。 林栎燃笑的深沉,眼底凝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 你连祈悦会一路看着我被我带着冲破极限都能猜到,沈燿擎,你的眼睛真毒。 想起他锐利黑亮的眼眸,林栎燃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个32久久出神。 他突然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疑问想问,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因为他要问的人可能也没有答案。 二选的科目设置是突击组一手策划安排的,所以最后成绩靠前的几位几乎全部划去了他们那边。 徐帅是高翔纳入麾下的又一名悍将,虽说他仍旧是每天黑着张脸吆五喝六的,但谁都看得出来,高教官心情很好,突击组试选兵聚餐的时候,高翔喝的满脸通红,搂着徐帅的脖子让他连喊了一百次我要留下我会留下,这才放他回宿舍。 李大海最终花落狙击组,大白着实乐了好几天,这是他从高翔手里梗着脖子红着脸抢下来的,他见谁都递烟,那天看见林栎燃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不由分说硬是塞给了他一根玉溪,他也不管他是不是会抽烟,反正他白组长高兴,连带着整个基地都有点儿如沐春风的感觉。 每天满满的课程和新的专业培训,大家都是一副永远睡不醒的疲惫样子,那天吃早饭的时候,林栎燃端着碗豆浆木着脸连放了三勺盐进去,祈悦提醒他半晌那不是糖,他跟没听见一样,在一片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大口的喝了个精光。 后来吃晚饭的时候,战友们再次提起这件事,问他那豆浆是不是齁咸齁咸的,林栎燃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早上到底吃了什么。 还是祈悦最后反应过来,总结似的抱头闷哼说,估计这家伙当时就完全还在睡着。 医疗,爆破,交通三种技术专业因为獒血没有明确的分组,所以这三个兵种的人员抢掠是最血腥最残酷的。 组长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在沈燿擎面前抢档案,一个牛皮纸袋上至少有三只手在拉扯,这些让犯罪分子们闻风丧胆的煞神们此刻像极了抢糖吃的小孩儿,瞪圆了眼睛谁也不让谁,彼此拉扯厮杀,作训场约着打一架过过手来决定人员归属的大有人在。 最后还是沈燿擎拍板说,本着效益最大化原则组人,目前分组只是暂时,抢到的不一定最后就落户,他的特战医疗连是肯定要单独立组的,现在外放不过是想他的大夫门多门儿手艺,干活的时候一个能顶两个用。 要说哪个组是最大的赢家,那一定要数刘霖手下的通讯组了。 除了通讯专业的技术兵外,大小开心祈悦林栎燃全部归入他的队伍中,就连陈鑫乐都被分了过来,当时沈燿擎领着人来报道的时候,通讯三强一个没跑,刘霖笑的眼睛都快甩到脑袋后面了。看着三个立正敬礼英姿飒爽的战士,刘霖在心头扯着嗓子的呐喊。 这是金子啊!这是宝贝啊!这三个人任何一个拆出来都能抵一个加强排! 如果他们配合,对方的通讯还能有机会传达一句完整的指令,他就立刻障碍道上跑到死。 但是没等他尝尽甜头呢,沈燿擎立刻就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离开之前幽幽的甩下一句话,刘霖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 沈燿擎说:“下下周全军通讯联赛,四人一队,拿不到第一你就拆组。” 刘霖胸有成竹,“保证完成任务!” 脚跟收紧,敬礼。 “西南猎鹰去年赢的我们好惨,他们张队张五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挺了半个月的胸,老子不习惯他这么得瑟,你得给我出气。”沈燿擎可怜兮兮的。 “队长放心!今年让他们第一个淘汰出局。”想起去年的比赛,刘霖都肉疼。要不是他们缺一个人手,三个打四个,他怎么会输给那帮二流接线员。 他一直管他们叫接线员,那是上世纪对于通讯员的称呼。 今年,三个王牌尖兵在他手里握着,第一绝对是他们獒血的名字。 沈燿擎微笑着眯起眼睛,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今年附加10公里武装越野和200米移动靶射击,选谁去,你考虑好。” 刘霖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 沈燿擎背着手走了,末了,回过头,痞兮兮的笑笑:“加油。” 竟然有点儿讨好的味道,队长会对他讨好? 刘霖懵了。 沈燿擎是看着林栎燃,说的这句话。 这是他这两个多月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林栎燃笑着点头,眼神里闪动着柔和的光。 日偏食了。 快出太阳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心结 林栎燃每晚结训后会跑去靶场跟自己较劲这件事儿,沈燿擎其实老早就知道了。 算起根由,并不是大白高翔日日汇报的时候那么有意无意的提两句林小犟筋的执拗,话里有话的感叹下什么今天的子弹又超标了之类的暗示。 他是自己发现的。 那天食堂轮换菜谱,做了林栎燃最喜欢吃的椒盐香菇,因为这道菜太过耗时费事所以只一个月上一次菜单,而且往往有的时候因为太忙了顾不上,就直接的换成了简单快速的爆炒青菜,这么算来,可能三两个月才能做上一回。 现在满满一大盆金黄酥脆的香菇放在那里,小山一样的堆着,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沈燿擎打饭的时候少取了一点儿,想尝个味道。他一直很好奇,那个口味刁钻的小炸猫怎么会对这道菜情有独钟。 想起那个家伙每次看到这盘菜的时候,两眼瞪得发光,笑的嘴角恨不得咧到眉毛上去的样子,沈燿擎竟然笑出了声来。 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外焦里嫩香甜滑口的味道还真的不错,他下意识的在新兵堆里去找那抹灼热的目光,想看看他这会儿吃的开心满满,笑的牙眼不见的样子。他好久没看见他笑了,有点儿不习惯。 可是一圈扫过,他并没有看见林栎燃的影子。 耐着性子又找了一遍,还是无功而返。 沈燿擎愣了,挥手叫来刷饭卡的师傅,问他今天有没有见过林栎燃来打卡吃饭。 那家伙跟谁都能嘻嘻哈哈的开玩笑,和气的仿佛不知道什么叫烦恼,基地的这帮人没几天就让他混得称兄道弟了,现在獒血没几个人不知道小林少校的。 师傅不假思索的说没有,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他们今天做饭的时候都想好了,林栎燃来打饭的时候一定逗逗他,把椒盐香菇藏起来不让他看见。可是等到最后一个人都交了餐盘离开食堂了,他们谁也没看见林栎燃的半片衣角。 他没来吃饭,师傅很笃定。 沈燿擎满腹狐疑的两口扒完了饭,想破了脑袋终于决定去靶场试试运气。 獒血的晚霞总是焰红如火,仿佛要把天烧透一般,满天的火烧云打着朵儿的飘过,橘色的日光柔柔的洒在脸上,照的人从心底蔓延开一股暖意。 快要立秋了,白天的气温还是热的人满头大汗,动辄身上的衣服就会透湿。每天也就在傍晚的时候,有些微凉的风吹过,布撒开惬意的凉爽,让人有功夫静下心来去想些事情。 沈燿擎远远看见的林栎燃就站在这片暗红色的光影里,挺拔的身线被夕阳沿边镀了层金,云霭包裹的背影中透着倔强的坚强,整个画面像一幅油彩的默片,美的无声,静的寂寥。 他执拗的举枪,然后又不甘的放下,无数次的反复,好半天才扣一下扳机,传来声枪响。 沈燿擎皱着眉,站在一棵叶色黑亮的法桐后,被树荫遮蔽了表情。 林栎燃在靶场上磨了两个小时,他就在树后面看了两个小时。 第一天,他开了三枪,第二天,两枪,接下来有一周的时间,他一发子弹都没打出去过….. 又过了好些天,他重新开了第一枪,隔天三枪,然后再次哑火了三天….. 沈燿擎每晚都会站在那个无人的角落,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的出神。有时候会为他精准的一枪中靶激动的想欢呼,有时候也会因为他黯然的踌躇心急如焚。他从没走过去跟他讲过话,他也没发现过自己一直在这么注视着他。 这两个人默契的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每天的傍晚,都会在这里相遇,然后跟自己较劲。 一个问自己为什么开枪,一个问自己为什么要他开枪。 最近几天,林栎燃一直重复着一天开枪,一天不开的固定模式,每周开枪和不开枪的循环频率间隔的越来越短,沈燿擎知道,他纠结的问题已经越来越接近答案。 林栎燃又一次端着枪瞄了半天的靶,沈燿擎觉得仿佛一个世纪都过了,他也没听见划空的枪响,抬眼去看那个人,只见他重重的叹口气后,近乎绝望的垂下胳膊,抱着头蹲在靶场,一下一下揪着自己的头发。 林栎燃闭紧了眼睛浑身发抖,他把枪重重的砸在地上,脑袋最大限度的后仰,脖子都要扯断一般。头顶的天空越来越昏暗,他的眼睛也跟着越来越模糊,胸腔里激荡的热情重新被那潭他避之不及束手无策的死水吞没,再无一丝涟漪。 他再次被心底狰狞的怪兽捕获,禁锢的无力反抗。 他苦笑着半跪在地上,指尖不甘的在沙砾上划出道道红印。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朝着自己走过来,林栎燃恍然的回头,对着来人干涩的笑了笑。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比哭都难看。” 秦航靠在他身边,盘腿席地而坐。 “怎么是你?”林栎燃有点儿出乎意料,他以为秦航的伤还要再养一段时间。 “不然你以为还会是谁?”秦航不解的歪着头。 林栎燃想了想,那个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名字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拖你的福,”秦航揽过林栎燃的肩拍了拍:“总院的护士门整天鸡鸭鱼肉的变着花样的做小灶给我吃,药用的都是最好的,这身子就跟喝了琼浆玉露似的,好的飞快。” 林栎燃怕他是归队心切病没好全就溜出来,不放心的又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留下块新生肌肤特有的细嫩的白,这才放过他,让他穿好了衣服。 “还怕我翻墙逃院啊?”秦航嫌弃的目光惹来林栎燃一通批评。 “当然怕!连队的那些我就不说了,你们这些特种兵,翻墙的,爬楼的,甚至钻水管子溜出去的,我见得多了,一点都不稀罕。”林栎燃眼睛一横,忿忿的数落着他。 “哪天要是有人告诉我说有病人被直升飞机带走了,我眼都不会眨一下。”林栎燃自顾自的挖苦,完全没想到以后,这么明知故犯的人,会是他自己。 “你们一个二个的虎,战场上豁出命只顾自己痛快,快死了才想到大夫,然后医生说什么非要对着干,好说歹说被逼着一针打下去,恨不得要立竿见影,马上生龙活虎的跳起来。我们又不是神!救人是天职不假,可是无力回天这种词也是活生生存在的啊。” 秦航尴尬的搓着手,眼神飘忽的不敢去看他。小林大夫机关枪一样的炮火压得他哑口无言,想起来自家队长当初救自己的时候,拿着枪指着人家脑门发狠的样子,身子立刻又矮下去半截。 “我们都是直脾气,就….就习惯了这种简单粗暴的表达方式。” 秦航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承认。 “其实我也习惯了,有时候想想,你们的心比谁都干净,想法也都最单纯,就没气可生了。”林栎燃随意的躺在地上,四肢摆成一个大字,语气软软的,松松的,很轻快。 “我听说,最近你一直来这里啊。” 秦航也跟着躺平,双眼望天,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他怕伤了林栎燃的面子。 “哦,是啊。”林栎燃大方的承认,回答的不带任何语气。 “怎么了?是没掌握要诀,自己偷着练练?” 秦航是狙击组长,枪法在獒血数一数二的好,他来给林栎燃开小灶,成绩绝对能突飞猛进。当然,这得是因为技术问题才导致的脱靶,心理的,他也没办法。 “你信么?其实大白说的要点我都理解了,现在你让我打一个十环,我也可以做到。但就只是….只是…” 林栎燃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秦航马上接过话来,给他个缓冲。 “只是什么?” 林栎燃的手不由的攥成了个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会在子弹出膛的瞬间,改变我的目标,刻意的避开靶位。” 秦航呼的一声坐起来,眉毛拧着。 “这是完全无意识的,几乎是本能一样的反应。”林栎燃无奈的笑笑,一脸惆怅。 “怎么会这样?”秦航直白的发问,焦急的神色凝结在脸上。 林栎燃别过眼神,发呆的望着天,声音飘忽的仿佛离秦航很远:“我也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会这样?从最开始没理由的脱靶,到我发现自己下意识的这个避开的动作,半个月没了。” 秦航没有出声,听着他继续说着。 “然后,我强迫自己盯着靶心,胳膊不动。我甚至试过拿绳子把胳膊绑死在射击台旁的柱子上,但是,胳膊不动了,手腕也会偏离,接着我把手腕也绑上,这下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吧,结果最后我发现,我扣不动扳机了,连手指都开始造反了。” 林栎燃笑的苍白,犹如古老的壁画上一只失明的凤凰。 它有着漂亮到美艳绝伦的羽翼,却因为眼前一片绝望的漆黑,失掉了画龙点睛的斑斓色彩,它仍旧骄傲的迈步,接受万鸟的朝贺,但是它却茫然迷途,犹如活死人一般,眼神空洞无神,生硬呆板。 了无生气。 几个月来的挣扎林栎燃能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秦航心里,特不是滋味。 他抓起他的胳膊一把撸起袖子,触目惊心的紫色勒痕晃得他眼睛发酸,小心翼翼的把袖口重新拉平回来,秦航的喉结上下跳了半天,声音发叉:“疼么?” “不疼啊。” “不疼个屁!这都多少天了,还是这么紫着!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医生啊!折磨自己怎么就这么下得去手?” 对着他毫无波澜的表情,秦航突然大吼起来,。 “我不想拖后腿。”林栎燃咕哝着。 “拖个屁的后腿!谁是样样都行的?谁还没个弱点?你这么逼自己,就是为了队长当时的一句话?”秦航单刀直入,终于把沈燿擎拖入话题中。 林栎燃坐起身来,对上秦航黑亮的眼睛,失笑道:“看看,这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一个打靶d-,估计连垃圾中转的那个大爷都知道了吧。” “你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你少懵我!”秦航没让林栎燃把话题岔开,今天他非要把这个心结给他打开不行。再这么折腾下去,这小子得让他自己亲手折磨死。 “我一直想着,你能给他带来点儿高兴的事儿,能让他多笑笑。我住院的时候,队长每次来看我,三句话不过准能问到你,只要提到你的名字,立刻就挂上笑。我不骗你,我跟着他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有过这个待遇,没有谁能做到的。我,大白,翔子,都不行。” 秦航说的很认真,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你们俩的相处能够相得益彰,他把你带的更强,你把他带的能笑口常开。他跟我们的亲哥哥似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大哥每天都紧闭着心门,无论是悲是喜永远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跟你现在一样。” 秦航指着林栎燃的脸,突然脸色一沉。 “你们俩怎么能犟到一起去呢?他希望你能快速的成长起来,你就这么积极配合啊!啊?配合到你自己都揠苗助长?孔夫子的因材施教你们俩这高材生都就着稀饭喝了?” 林栎燃把自己受伤的胳膊背在身后,躲开秦航探照灯一样的审视。 “我这刚回来,大白就赶紧告诉我说,小医生疯了,每天在靶场上不到天黑绝对不回来。我问他怎么了,他把那天你们的事儿一股脑的都给我说了一遍。哎,我就奇了怪了,队长是不是让高翔一枪打到你脑子里去了?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挺有智商的,怎么现在净干点儿弱智才会干的事儿啊?” 林栎燃囧然,笑的天真,真的挺像一个弱智的。 “因为点儿成绩就自虐啊!你不服气你恼队长,你直接去他宿舍找他打一架!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指头,我就不姓秦。” 林栎燃一叠声的说着好好好,抚平了秦航的火头,见他是出够了气,一脸严肃的等着自己开口,他这才说道:“其实,你们都误会了,我根本没有气过队长,更提不上什么恨。相反,我其实挺理解他的。” 秦航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溜圆。 “你理解他?你没搞错吧?啊?我的小医生哎,他差点儿一枪崩了你啊。他不会因为你的成绩受伤的。他心如磐石,万夫莫开。” 林栎燃摇摇头,诚恳的表情让秦航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理解他。 “队长的苦衷如果连我都不懂,那他真的要失望受伤了。” 林栎燃一字一顿脸上绽放出灿然的微笑,一如初升的太阳。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水调歌头 “那你就说说,你怎么理解的。”秦航拉开架势,准备跟他好好理论一番。 林栎燃目光深邃,绵延悠长的像是条光滑的锦缎,他悠然开口,宛如一位翩翩温润的公子,声若坠玉,气如洪钟。 “高数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苏轼的《水调歌头》。 秦航怎么也没想到,林栎燃会用一首词来回答他的问题。他瞪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眼前这个人,这家伙骨头里散发出的儒雅隽永,跟他身上的迷彩军装有着最强烈的冲突感,书生和军人合二为一,矛盾体如此契合的凝成一个人,秦航呆住了。 “他是队长,上级下级都看着他一个人。不允许有错不能有错,他每一步迈出去都要踩着踏实的地面,容不得半分虚妄。”林栎燃顿了一下,极目远眺,半边脸融化在火一样的云海。 “他很累,但是不能露出半分倦容,他要带动整个獒血的士气,沈燿擎垮了,獒血也就塌了一半,这个,你比我更清楚。” 秦航没想到林栎燃有如此锐利的洞察力,他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的说法,沈燿擎的威信无可动摇,这是獒血的根本。他现在很想知道,林栎燃眼中的队长,究竟是怎样的一面。 他很好奇。 “他希望我好,希望我能撑起来技术兵的一杆大旗,在这群选训兵里,我的军衔最高,技术兵都看着我。尽管技术差别不同,但还是会不自觉地就跟我比。我,或多或少,会带动他们的士气,从这一点来讲,我跟队长站在同一个位置。” 林栎燃笑笑,深吸口气,又长长的呼出,肩上无形的重担压得他胸口堵得发慌,他一直尽全力的争取优秀,除了军人骨子里的傲气和执着之外,他还有这样的一份责任。 “队长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里的期待像是一把刀子,直接就扎在了我的心上。他虽然从未说过要我卓越,要我留下,但他一直在按照他的标准——一个少校的标准来要求我。这并不是他自私,不是他苛刻,这一切说穿了其实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这是我的肩章理应承担的重量跟责任。”林栎燃手中摆弄着一颗黄澄澄的星星,那是他第一枚肩章上掉落下来的,被他当做纪念的东西。 “小时候我总拿着外公的肩章玩儿,一颗一颗的数星星,我很好奇为什么没有五颗星星的肩章,当时外公脸上的庄重和肃穆,我记得非常清楚,他跟我说,没有人能独自扛起国旗的重量。我当时不懂,现在,倒是明白了几分。” 林栎燃两手撑着地,身子仰成一条直线,“肩章上每一颗星星,都有它的分量和意义,它是国旗五星中的一颗,每多一颗,国旗上的骄傲和尊严,你就要多承担一份。做医生是这样,做特种兵也是这样。” 你肩上,扛着的是一个国。 秦航不由的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肩章,觉得它的分量,立刻重了许多。 “人家都说,医生最没良心,最冷酷无情。因为他们见惯了生老病死,习惯了世态炎凉。”林栎燃苦笑了一下,别过脑袋望着秦航,“我不赞同这句话,甚至我厌恶这句话。” 他的眼睛弥漫开摄人心魄的力量,两只手随着语气的加重上下挥动。 “医生也是人,他们也会有不忍和怜悯。如果说每一条生命的殒灭都要求大夫嚎啕大哭,才能给他们戴上写着“有良心”三个字的小红花,那么这朵花儿,我情愿不要。” 林栎燃调皮的一笑,虎牙露着:“我哪有时间哭啊,下一个病人还等着手术呢。我哭完了上一波家属倒是痛快了,可人家下一波的就活该等着大夫梳理情绪,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撒手人寰么?” 秦航由着他牢骚,冷不丁的听到他这么一通比喻,自己也禁不住,哈哈的笑出声来。 “其实,家属的心情你们也能体谅……” 秦航正要铺台阶替他家队长陪个不是,林栎燃却打断了他,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是,我们当然能体谅。可是哭不能救命的,着急也根本不是仙丹。祈悦你应该见过了吧,我们关系好的,能顶包坐班房的那种。” 秦航再一次让这小子的文字驾驭能力给逼得笑出声来,这比喻,一个比一个生动形象。怪不得队长一直说不过这小子,次次让他噎的半死。 想想,同生共死形容兄弟情已经烂大街了,喊口号一样的空洞,自然没有顶包蹲号房这样具体可感,能把那份肝胆相照和荣辱与共形容的这么惟妙惟肖。 他一进营地就被科普了大小开心的“先进”事迹,典型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几乎是冲着见祈悦一面才溜去的作训场,沈燿擎曾明令禁止他恢复训练,所以这些跟训练有关的地方,根本不许他踏足。 他挺喜欢祈悦的个性的,嚣张但不跋扈,很有一股子蛮牛一样的冲劲儿,也是个犟脾气。 林栎燃见他点头,接着说道:“祈悦的亲哥哥,大他三岁,两年前曾经突发过一次急性心梗,喘不上气,心跳都停了两分钟。祈悦抱着我哭的昏天地暗,我直接一脚给他踹出去了,根本没工夫安慰他,直接威胁,再出一声就立刻割断他的声带。” 秦航张大了嘴,他完全能想象出林栎燃当时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严肃,专注,不可违拗的威严。 一如当时训练场的队长。 林栎燃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自己不是洪水猛兽,不用这么全神戒备的。 “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有情绪的波动,永远要保持最冷静的状态。这样,才有机会万无一失。这是对生命负责。” 秦航理解。 狙击手要求冷静沉着,一枪毙命,他是獒血最棒的狙击手。 林栎燃说:“队长也是冲在生死第一线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因为愚蠢的错误丧命。所以,他把这些问题矛盾,全部放在训练场上解决,用最安全的危险来模拟战火硝烟的绝决。这还不够温柔么?非要死了,硬了,追悼会了,才明白过来,哦,当时我不对么?” “如果要求他用平和的甚至温柔的语气来跟你说,你这样不对,你不能这么做,这样不好,那我还来獒血干什么,我们来獒血干什么?来之前不是已经知道这里是弱者的地狱,强者的天堂了么?如果这点儿挫折都经受不起,那就真的还不如卷铺盖滚蛋了呢。” 林栎燃理所当然的语气,把秦航惊得目瞪口呆。 这小子竟然句句在为他的队长开脱,而且说的还这么….这么合情合理,仿佛队长的暴怒不是冲他,那发子弹也不是擦着他的脸颊划过。 所有人都在为林栎燃愤愤不平的时候,他却第一个站出来说,他理解队长。 人人认为受了伤害的人,却是力挺“凶手”无罪的人。 秦航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因为林栎燃的心结,从来就不在沈燿擎身上,他不是在跟沈燿擎较劲。 他在自责。他在跟自己过不去。 他甚至认为,他配不上沈燿擎的期待。 林栎燃挠挠头,又揉了揉鼻子,显得局促不安,秦航倒是觉得,他是不好意思。 因为他脸红了。 “私下里他们都说队长过激,说队长过分。我觉得,这么做对沈燿擎不公平。他有控制着度量,甚至亲自跟着我站到靶位前面,他的手牢牢的按着我,不是囚禁,而是保护。他的分寸全在他的力道上,他一句话不说,全部心意都融进一招一式里。高翔开的那一枪,名为震慑,实际上是在找手感,调整子弹的方向,队长要他确认,一会儿的“危险”万无一失。他把所有的危险前面都加上了自己的保障,队长没错,错的是我。” 我不该用我的心态和习惯,跟他叫板,觉得他吹毛求疵,觉得他抓着我不放。 这里是他的战场,是他专业的舞台。他的游戏规则我没资格去破坏,更不能去要求特殊化,不然,这根那些在手术室门口哭声震天妨碍大夫工作的人,又有什么两样。 林栎燃的安全,是他的手术刀。 沈燿擎的安全,是他手里冰冷沉重的枪。 只有看过手术的人才会明白,大夫是怎样分毫不差的精细的工作。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明白,战士是怎样一枪毙敌用精准的枪口庇护一方国土的宁静。 但生活就是这样残酷无情。 没人见过手术台的工作,也没人体会过战场的炮火震天。 所以林栎燃和沈燿擎,各自都在对方的领域里外行了一把,淋漓尽致的表达了自己的不安和怀疑。 他们都是凡人,有着跟平常人一样的情愫。 他们彼此的信任,不能凭空的建立。你好我好,是虚幻的一触即碎的泡沫。 病人好了,硝烟散了,他们守护的安全安安稳稳的站在他们面前,担心的事情都只是空想。 感同身受后的信任,牢不可破。 战场上林栎燃会不假思索的把后背交给沈燿擎,而沈燿擎也会在命悬一线之际,躺在手术床淡然的一笑,让林栎燃跟死神博弈。 他们彼此信任,能把命,毫无保留的交给对方。 这样的结果,还不够高兴的么? 天真不能躲避追命的子弹,焦急也不能挡住死神的脚步。 林栎燃教会了沈燿擎对生命的冷静,沈燿擎让林栎燃真实的看到生死的无情。 这样,真的还不够么? 他们俩,都是感性的人,沈燿擎,比他又多了更多的理智。 他像一棵树,一棵擎天的巨木。 承受着雷霆震怒,风雨侵扰,倔强的庇护着他要守护的纯真。 他并没有将纯真抹去,用世俗沾染,他只是告诉他的纯真,天上在打雷,我扛了,这会儿在下雨,我也扛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需要守卫你所珍惜的人,请你记得,平安祥和,并不是招手即来,存在的那么理所当然。 你要用我这样的方式,去保护别人,也保护你自己。 沈燿擎执着的,像一棵树。 这些道理,这些感情,他都不说,一字不说。 所有议论,他挺身而受,爷们儿的一塌糊涂。 用最小的伤害来换取林栎燃一生的安稳,沈燿擎被人指指点点了这么些时日,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甚至徐帅李大海,这些把他奉若神明的人也都觉得,他可能有些过激。因为林栎燃,那么的阳光灿烂,不应该被乌云遮蔽了光彩。 可乌云是他亲手拿来的,他知道林栎燃有这个本事把他驱散。 如果连林栎燃都不能明白他的一番心意,那么沈燿擎,会怎么样? 林栎燃不敢想。 他无法想象,连他都背弃了沈燿擎之后,这个苍狼一样的汉子,还会不会执着的前行。 孤独一时,是落寞。 孤独一世,是绝望。 “他不会表达他的感情,我不能装作我看不到。” 林栎燃仰着脸,眼中闪着晶亮的光。他坚定的说着,表情严肃的像是在跟那些非议的人吵架。 秦航发现,林栎燃一直有着一股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法形容的感觉。 说正义,有些刻板。说好,又太过宽泛。 他单纯的对每个人都坦诚相待,仿佛他从未有过烦恼阴霾。不谙世事的像个久居深山初出茅庐的小孩儿,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他就能抓着你的衣角笑的牙眼不见。 这样的男孩儿,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他举枪沉思时执着认真样子,散发着男人最刚强的力量,最蛊惑的味道。 “那你的….避开,你怎么办。”秦航找回自己的语调,关心着他接下来的训练。 林栎燃一怔,幽幽的说:“不知道。” 破碎的话音,随风四散,最终坠入如墨般的天幕里。 “医生嘛,都说了,看尽生老病死,也还会有对生命的敬畏,对活着的向往。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不是不敢杀人,那些枪口瞄准的人我又不认识,谈不上不忍心。我只是,没有一个理由,要终结他们的生命。他们错了,应该坐牢,应该服刑忏悔。但是生命,只有一次,我一直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去做别人生命的裁决者,我不是上帝。” 林栎燃神色黯然,却强撑着微笑。 “不想笑就别笑,一点儿都不好看。” 秦航瞪眼,数落他:“饭都不吃了,这角色转换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儿?你知道食堂今天是什么菜么?” “什么啊?”林栎燃不以为意。 秦航递过一个保温餐盒,打开来,里面是热腾腾的椒盐香菇。 “啊?!今天食堂是这个菜?!” 林栎燃两眼放光,一把将饭盒揽到自己怀里,美滋滋的一口一个。 “食堂师傅让我给你送来的,只有这么一份,单腾出锅来给你一个人做的。就为这么几块小东西,整个基地的粥晚了半小时才好。” “为蛇磨(为什么)”林栎燃自顾自的吃的高兴,话都说的含糊起来。 “因为给你炒菜占着火呢。”秦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基地人都说了,查出来谁吃独食,明天直接格斗场打到他没力气张嘴。” “啊?”林栎燃慌忙把饭盒塞进衣摆下面,铁皮外壳贴着肚皮,烧的他嗷的一声几乎要跳起来,秦航笑的,顿时岔了气。 林栎燃知道他是在逗他,也不跟他计较,只威胁到,下次体检打针,一定给他疼的哭爹喊娘。 秦航说体检还早,到时候谁知道你还会不会记得这一茬。 林栎燃小脸一板说,我记小本儿上。 秦航等他吃完,提出从明天开始,自己来帮他训练打靶。林栎燃谢绝了他的好意,说这不是技术问题,别人帮不了他,能不能过了自己这关,只能他自己说了算。 秦航知道他八成不会同意,也不惊讶,只是替他担心。 “少校军衔,为了成为特种军医,不懈的奋斗,我怎么看你也有点儿高处不胜寒的味道?” “哎,我跟你家队长现在都独自站在绝顶,被凛冽的寒风肆虐。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回到我可爱的群众中去,小爷只能自己拼命了。” 林栎燃没正行的搭着秦航的肩,一步一跳。 秦航皱眉,林栎燃的表情,他仿佛哪里见过。 “你赶紧何似在人间吧。”秦航逗他。 “队长的苦,我算是领教了,前途这么一片灰暗,没招没闹的,真的挺难。”林栎燃皱着脸,咕哝着。 “能理解就好,我倒是没担心过你会恼队长。”秦航说的是实话,他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对小医生这么信任。 “坏人活千年的,沈燿擎我看,一万年都不止。”林栎燃又把“遗臭万年”给说的无比隐晦,秦航摇头笑笑,这家伙的嘴,人神共愤了。 “那你给队长下个定义吧,我看看,在你心里,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暗处,一双狼一样的眸子,瞬间亮起来。 “久居高位,必苦寒不堪。”林栎燃摇头晃脑,秦航拍了他一巴掌,让他好好说。 林栎燃咧开嘴,花儿一样的笑开来。 “早就说了啊,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非常美好的祝福与心愿。 林栎燃希望,沈燿擎能得到所有新兵的认同,让他感受到,他们这么一大帮人,对他的敬爱。他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和优秀,配得上他的期待。 那棵法桐树后,有个人过神来的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我阿哥 太阳照常升起,选训兵们照常朝五晚九的训练。 林栎燃一直觉得,在獒血呆久了人会变的傻掉,因为你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东西。每天繁重的训练累的人半死,喘口气都嫌费劲,看见床比看见什么都亲,脑袋只要沾着枕头就能呼呼睡过去,生活简单的犹如一杯白开水,没有缤纷多彩的颜色,没有香甜爽快的口感。日复一日,乏善可陈。 很久之后,沈燿擎听到他的这通比喻的时候,眼睛瞪得虎目一样,满是嫌弃的说,白开水怎么了?白开水最养生了!不仅能稀释血液促进循环,还能减少血栓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发生,百利无一害,小子你知足吧你,有多少人想这么活着都没机会呢。 林栎燃说,那些人在哪儿呢你指给我看看。 沈燿擎牛气哄哄的抬手说,他们在爬着来的路上。 林栎燃一巴掌呼他脑袋上,然后飞也是的跑掉。 白开水,清淡无味,极其普通。 说乏味,有些贬义,毕竟獒血的日子还是很有劲儿的。 至于怎么个有劲儿,林栎燃也说不太好。反正总是觉得,这么努力的结果,一定有个奔头。 就算他想不出来,沈燿擎也会给他一个奔头。 那家伙,每天训练的时候,身体里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精神头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跟一头蓄势待发的山狼一样。 自打格斗开课以来,祈悦的脸色每况愈下,一天比一天白,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成线性函数,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斜率直线上升,那天洗澡的时候林栎燃给他擦背,看见他浑身花花绿绿的,不由的一愣。 “你这是格斗呢还是挨打呢。” 祈悦叹口气,无比哀怨的拧着眉毛。 “技不如人,虎落平阳啊。” 祈悦的身手连卖冰棍的老太太都打不过,自然,就更别提跟那些劈手碎砖,头破砖块的战斗员比了。有些人天生的就不是近身格斗的料,招式学的再细致也没用,真到动了手的时候,马上就给你变成街头斗殴了,出拳踢腿毫无章法可言,那不管不顾以命相搏的劲儿让你看着,哭笑不得的。 高翔这种行为定义为“江湖范儿”,祈悦有幸,成了新兵队伍里最具江湖范儿的大哥。不管跟谁搭组,祈悦都会让对方摔得凄惨无比。蛮力打巧劲儿,谁赢谁输,一目了然的。 其实林栎燃也没好到哪儿去,过肩摔大背跨几乎要把他的骨头都给砸散,虽说训练的时候都有垫子保证队员的安全。可是真操练起来的时候,谁的后背也没长着眼睛,摔过界已经成了常事儿,偶尔有一两次着地的时候能感觉软软的,就谢天谢地了。 那天格斗考核,技术兵毫无意外的全部吊车尾,祈悦当仁不让的拿下来802的又一个d-。宣布成绩的时候,他还在泥潭里挣扎着,跟一个高他半头的突击手纠缠。 那场面,十分励志。 高翔话音落下,祈悦结结实实的呛了一口臭泥。 他黑着脸一声不吭,一路气哼哼的奔回宿舍。林栎燃从没见过他这么沮丧,想安慰,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连他都觉得,祈悦的整个格斗过程,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有些勉强。他半挂在对手身上,歇斯底里的样子,除了让人感觉打的好心酸之外,别的,就只剩想笑了。 祈悦二话不说钻进浴室,泄愤似的旋开冷水一阵猛冲。他也没心情去管身上的泥了,两手胡乱的扯下作训服,重重的砸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林栎燃还以为他想不开了拿脑袋撞墙。 摔衣服还不解气,祈悦又跳上去一通猛踩。 林栎燃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祈悦斜了他一眼,眼底是嗜血的红,看的出来,是真的恼了。 林栎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暴怒的祈悦他还是没办法安抚的。 失去了最后一个能克制他的人,接着,祈悦就开始作了。 他把浴室里所有能砸的,所有能破坏的,一股脑的全部毁了个精光。等到他发泄完了,被冷水激的浑身发抖想要冲个热水澡暖暖的时候,热水钮早就让他折磨的罢了工,任他怎么摆弄怎么调试,终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林栎燃试探着,拿着毛巾递给他,让他略冲冲,把泥洗干净了就出来,万一再感冒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祈悦的脸像是六月的雷雨天,阴沉的吓人,他抱歉的抬起头,问林栎燃一会儿怎么洗。 林栎燃想了想说,公共澡堂最近延长了两个小时,他去那儿洗就行。 徐帅这会儿也一路小跑赶回了宿舍,他怕祈悦心里难受,不放心要回来看看。目光所及,浴室里一片狼藉,祈悦林栎燃两个泥人一个衣衫不整,一个全副武装,隔着道半掩的门自顾自的说话,徐帅咽了口唾沫,感叹自己回来的真是时候。 看这架势,祈悦拆了802的心都有。他要是晚一步回来,林栎燃还真能由着他这么随心所欲的灭了整栋新兵楼。 这俩人,能同甘共苦,更能同流合污。 看见徐帅回来,林栎燃如蒙大赦一般,脑门上的官司立刻少了大半,他冲徐帅感激的笑笑,挤眉弄眼的告诉他,这家伙看你的了。 “这,这…让土匪抢了这是?”徐帅半天冒出来这么一句,林栎燃知道他估计是让惊着了,连忙说没有,是祈悦在泻火。 徐帅呆着张脸,说了声哦,抬眼去看祈悦,那家伙现在正怒气汹汹的盯着他,仿佛要在他的脸上盯出来两个洞似的。 “哟,这不是格斗a+嘛,大驾光临有事儿啊。” 这语气,一听就泛着酸。 徐帅有些困惑,“我,我住在这儿啊。” 林栎燃扶额,这祈悦跟徐帅对话,每次都能跟相声似的,妙趣横生。 “哟,格斗a+跟我一个宿舍?蓬荜生辉啊这是!” 祈悦扶着呼呼冒着冷水的喷头,语气里满是调侃的味道,可脸色比之刚才要黑上足足一倍。 要不好。 林栎燃知道他心情糟糕透顶,原本他就觉得自己在拖徐帅的后腿,这下好了,格斗开课,这两个人一个正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一,只要不瞎的,谁都能看得出来,谁连累的谁。 祈悦的负罪感空前高涨,压得他整个人都变了形。 他不要徐帅可怜他,一路这么拉破车似的拖着他走。 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烂的跟狗屎一样。 徐帅在行的,他不是倒数就是刚合格,挫败感一波接一波撞得他脑子发晕。 他觉得徐帅一定会看不起他,现在不会,迟早有一天会。 等他发现自己差他那么多,只能卑微的站在山脚仰望他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多看自己一眼。 祈悦的心里五味杂陈,疼的发皱。 他一直在努力,在试图接近徐帅的巅峰,一招一式,别人练一遍他就练十遍百遍,不为别的,他就只想让徐帅冲他笑笑,竖着大拇指跟他说,祈悦你好样的。 播种耕耘,祈悦比谁都下功夫,可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他的果实却是最苦的。 所有人都同情的看着他,连徐帅都在同情他。 他毫无意外的拿下了第一的位置,讽刺的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祈悦脸上。 祈悦认命了,有些天堑注定是跨不过去的。 如果不能和你站在同样的终点微笑,那我愿意做一颗渺小的烟尘,虔诚祝福,放弃分享。 眼眸里倒映着徐帅包容的笑意,祈悦的视线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呆子,组队的时候我就说了,让你出去出去别跟我一起,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看见了我多差了吧!非要我拖得你一起淘汰滚蛋,你就舒坦了? 什么跟什么啊! 祈悦越想越气,摆好了架势要朝徐帅开火。 他就任性这么最后一次,有些话说开了,就可以无悔的离开。 林栎燃警觉的眯起眼睛观察着祈悦脸上每一分细微的变化,看到他皱眉疏开,眼眶里的水汽退去,他慌忙挡在两个冤家中间说,你这垫底儿又不是人家徐帅的错,要是没了这么个第一镇着,咱们的总分不又得往下滑一大截。 祈悦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徐帅恍然大悟一般,张大了嘴:“原来,你这是在为了那个d-生气呢?” 林栎燃被他呆的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不然你以为呢?” “哎,多大点儿事儿!”徐帅一把扯过林栎燃怀里的浴巾搭在自己肩上,一脚跨进浴室甩上了门。 “燃子你洗澡去吧,这儿交给我。” 林栎燃摇头笑笑,带好自己的洗漱东西,去公共澡堂。 徐帅有什么办法让祈悦泻火他不知道,但他很肯定,徐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祈悦,不一样的人。 哥们儿,祝好运。 林栎燃晃悠到澡堂门口的时候,身上的泥早已经干透结成了块,大片大片的呼在皮肤上难受的要死。他哼哼着刷了卡,就一头扎进洗浴区。三下五除二的扯掉了衣服泡在盆里,摇头晃脑的唱着歌儿找隔间。 开水,调温,洗头。 热乎乎的水流沿着毛孔把温度传进骨头里,一阵酥麻的爽快。 “哟呵~” 林栎燃边洗边嚎,活脱一个小痞子的模样。 见澡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早就放松下了精神。想想也是嘛,每个宿舍都有独立的浴室,谁会没事儿来大澡堂凑热闹。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哟,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林栎燃唱的百转千回,苗族的旋律清扬婉转,少女的情窦初开被他演绎的更是添了几份不正经的挑逗在里面,活像街头搭讪的小混混。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沈燿擎从蒸房里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唱歌先是一愣,竖着耳朵听了两句,唱的还不错,民族味儿挺浓,只是这声音,很熟悉,像极了一个人。 “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 林栎燃扯着嗓子,这会儿又在用信天游的调调唱着,没唱几句,自己就开始笑,笑的放肆嚣张,青春飞扬。 沈燿擎探头过来的时候,他正美滋滋的冲着脑袋上的泡沫,自顾自的唱的起劲。 “望起月亮想起我阿哥…..” “你阿哥?”沈燿擎疑惑。 冷不防的听到有人说话,林栎燃忽的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惶的回过头来望着背后。嘴巴恪尽职守的吐干净了最后一句歌词,这才有功夫完成瞠目结舌的最后一道工序。 “啊我阿哥,哈巴扎黑。” 沈燿擎笑容可掬,眼睛眯的弯成一条缝。 他觉得,林栎燃这会儿蜷缩在隔间角落里瑟缩发抖样子活像一直待宰的小白兔,可怜兮兮,无辜又纯真。 而林栎燃眼中的沈燿擎,此刻目光炯亮,一脸坏笑的样子,自然跑不了是那只腹黑凶残的大灰狼。 两个人谁也没想到,再次相遇的时候,会是如此尴尬的但又韵味悠长的“坦诚相见”。 沈燿擎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反倒是林栎燃,登时就面红耳赤的整个脑袋都变成了一颗番茄。 他不好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一眼万年 “你你….你在这儿干嘛?”林栎燃率先打破僵局。 两个人浑身赤-裸着凝眸而视,他扛不住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 他是个小gay,好死不死还是个颜控,冷不防有个威武英俊的男人不-着一物的出现在他面前,不尴尬,那不可能。 他半敛着眼睛一直把目光锁在沈燿擎的脚下,但是,本能的好奇,又逼得他一跳一跳的翻着眼皮去瞟人家。 矛盾的心里表现在脸上,小脸纠结的五官都恨不得拧在一起,可眉眼间一闪而过的期待,却被沈燿擎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小子,羞的满脸绯红,跟个小姑娘似的。 一时间,玩儿心大起,沈燿擎一手撑着隔间的玻璃,把林栎燃牢牢的罩在身下,挺困惑的说:“来澡堂,还能干嘛?” 林栎燃木然的呆着张脸,两手无措的放哪儿都觉得别扭。 是啊,来澡堂除了洗澡还能干嘛! 这问题问的真傻。 林栎燃对上沈燿擎的眼睛,被他锐利的眼神烫到,仿佛触电一般身体抖了一下,慌忙垂下头。 这叫什么事儿啊! “干嘛不在自己宿舍洗,又不是没浴室。”林栎燃咕哝。 “哈?”沈燿擎一怔,本想告诉他自己热水器坏了,死活点不着火。 可看到他通红着一张脸,局促不安的连睫毛都在颤抖,马上话锋一转翘起嘴角说:“我想去哪儿洗就去哪儿洗,你还管着我不成?” 这小子,究竟在别扭什么。 沈燿擎疑惑的逼近一步,想好好看看他的脸,可林栎燃却如惊弓之鸟一般,刷的别过头去,再也不看他的眼睛,这回是连耳根都红透了。 沈燿擎的身体剥离了衣服后,仍旧透着股威严和力量,那份与生俱来的征服感弥漫开男人成熟稳重的味道,莫名的就给人种踏实心安的感觉。结实的肌肉凝结在骨架上,像一尊雕塑,肌肉的纹理隐匿在古铜色的皮肤下,好看的不像话。 胸口,胳膊,锁骨,这三处有颜色明显偏暗的地方,林栎燃起先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光线遮蔽的阴影。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才发现,这些地方都留着狰狞刺目的伤疤,尤其是胸口上,一条大约三寸长的缝合口,像条虬龙一般,盘踞而卧,给这个沉稳的男人平添了三分野性,三分嚣张,还有此刻萦绕在林栎燃心头的,沈燿擎顶天立地的担当。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利器留下的伤口,不是刀就是匕首,缝合的针脚如果不细看,是不会发现竟然有两排的,其中一排明显的粗糙野蛮毫无章法,林栎燃下意识的就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怎么弄的?” 沈燿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胸口,轻描淡写的说:“喔,这啊,出任务的时候受伤了。” “废话。”林栎燃眉毛一横,“不是受伤了难道还是受表彰了给你刻的军功章?我是问怎么会有两排缝合口。” 沈燿擎张口要回答,林栎燃见他一脸狡黠,连忙补充道:“第二排你就不用说了,那针脚我认识,你就告诉我第一排缝合是谁干的就行了。” “你队长我。”沈燿擎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 “我就知道!” 林栎燃横他一眼,一脸嫌弃的说,“你看看这缝的是什么玩意儿,你当是缝裤子呢,只要两边扯在一起交叠着没有缝隙就行了?” “战地救护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尽管沈燿擎知道林栎燃说的都对,可他仍旧窘迫的反驳,死要面子。 “时间紧你下次出门就带个订书机,皮开肉绽了就把伤口这么一挤然后订上,保证比你穿线缝合还快。” 沈燿擎脸色一沉:“你这是胡闹。” “你不是胡闹?你这么缝上到了医院还是个拆,就算打了麻药不怎么疼,你何苦让自己受这二茬罪?再说了麻药没有副作用的?是药三分毒我跟你说。” 林栎燃看见他们这帮糙兵的野路子就发愁,怎么就能这么傻呢?身子都不是铁打的,这么一次两次的折腾还行,像獒血这样像沈燿擎这样,非死无大事的心理,根本就是不负责任,给他们医生找麻烦。 “我没用麻药。”沈燿擎说。 “什么?”林栎燃眼睛立刻瞪大了一倍。 沈燿擎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我当时没用麻药,一个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另一个原因是,那个给我缝合的小医生怕注射麻药会引发淬毒反应。” 林栎燃猛的一震,听到淬毒两个字的时候,眼神突然慌乱起来,脑子里嗡嗡一片。 沈燿擎以为他是让吓着了,也没在意,自顾自的往下说道:“他说他知道会很疼,但是,如果能忍还是忍一下,总比留下什么后遗症好。” 林栎燃机械的点头。 沈燿擎声调突然一扬,带着揶揄的笑说:“人家那才是医者仁心呢你知道么?那声音温柔的能掐出水儿来,但是完全不拖沓,干脆利索,听着就叫人舒服。虽然当时他带着口罩帽子,我就只能看见他一双眼睛,但是我敢打包票,他一定长得很好看,而且,很多小护士追。” 沈燿擎说的很神秘,林栎燃倒是没多大反应,半天才低着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说,我疼的狠了,就可以握住他的腰,随便怎么使劲儿都行。看看人家的奉献精神,帅的不像话。” 沈燿擎笑的露出白亮的牙,得意的挑着眉。 “所以,你就把我的腰捏的一片青紫,好几天睡觉都没办法翻身是么?”林栎燃终于抬起头,眼睛里的笑意直达眼底。 沈燿擎像是被一道雷击中了脑子,表情凝固在脸上半天没回过神来,他瞪着林栎燃,脑海里回荡着他刚才的那句话,眉头跟着锁紧。 “那个小医生,是你?” 沈燿擎不敢相信,世界真的这么小? 林栎燃笑的灿烂,像朵绽放的向日葵:“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怎么,怎么会是你呢?我这是在云…在大…” 沈燿擎结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他真的是惊呆了。 两年前的那么一眼之缘,他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碰上那个大夫,跟他说声谢谢。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今天正主就站在他眼前,正为了加入他的獒血全力以赴。 这世界太精彩了。 “对,两年前我在云南大理的缉毒大队随队见习,刚才看针脚的时候我就说过,第二排的我认识,但是全世界有三个人会这么缝合,我也不大确定是不是我给你做的手术。直到你说道淬毒,我才马上反应过来,脑子里跟着就想起那个碧绿透亮的伤口。再想到之前你对那瓶活血膏的颜色那么大反应,我才确认,当时是我,给你缝的这个伤口。” 林栎燃笑的很深,眼睛弯弯的。 沈燿擎狼狈的退回到隔壁,旋开凉水,一股脑的浇在脑袋上。刺骨的寒意终于唤醒了部分理智,他开始转动脑子,艰难的思考问题。刚才他被那个迟到两年的真相结结实实的砸蒙了,到现在,他还有点儿不敢相信,两年前给他做手术的那个一片清眸的小医生是林栎燃。 “怎么会是你呢?”沈燿擎又探过头来,一脸困惑:“那个医生,一路给我着跳频定位信号,速度快的让敌人的电磁静默毫无办法,我当时已经让那该死的毒药弄得脑袋发晕,不是他的坐标确认,根本走不出来原始森林。” “我学什么专业的?”林栎燃反问他。 “电子信息技术。”沈燿擎答得很快。 想想也是,林栎燃的通讯功底他在面试的时候亲眼见过的,不可能有错。 林栎燃,就是那个小医生。 他终于肯定。 沈燿擎傻呵呵的笑着,他猜的还是没错的,这个小医生,确实长得挺好看,而且,很多护士追。他的那场篮球赛,不知道打进了多少少女的芳心里去,好多营地的战士憋着找他打架呢,自打他来了獒血,医疗队那几个为数不多的雌性就再也没有换过目标,眼神永远牢牢的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 林栎燃。 他让人挪不开眼睛。 “喂,你有媳妇儿了不?”沈燿擎借着来拿洗面奶用的空当,打听的问。 林栎燃随口答道:“没有啊,你问这个干嘛?” “就好奇,你这血气方刚的,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你一把年纪了,不还是光棍一条。” “我才27。”沈燿擎嫌弃的纠正他。 林栎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反诘:“你27都不着急,我22慌什么?” 沈燿擎哑然。 “你22就研究生毕业,你几岁上的学啊?” “6岁上的。” 沈燿擎抬眼望天,在心里算了算时间。 “不对啊,6岁上的小学,你这时间也不够啊。” “小学的时候转了一次学,没有合适的班要我,我外公就让我跳了一级。那个时候,济南的小学大多都是五年制的,所以,这又少了一年。”林栎燃被他盯的浑身发毛,洗的再没有那么别扭了,见他还想打听,忙打断了他。 “哎我说,你这查户口的工作应该是政审的时候就完成了的吧。洗澡的时候聊天,是不是有点儿不道德?” 沈燿擎此刻大喇喇的站在他面前,毫无遮掩,浑身能看的不能看的,都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他眼前。 林栎燃的脸又开始烧起来,他背过身,不再面对着那个家伙。 “哎,都是男的,我有的你都有,你说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沈燿擎坏笑着。 “都是男的那干脆你训练的时候也都别穿衣服好了,反正基地的那几个护士都在医疗站,也看不见。”林栎燃无语凝噎。 “接下来的科目是要光着完成的啊,这是心里耐受的第二课。” 沈燿擎说的理所当然,林栎燃被惊得一阵猛嗑,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眼神慌乱。 “你这说真的假的?” “真的啊。” 沈燿擎的神色不是在开玩笑。 “这有什么意义?脱光了衣服能怎么样?”林栎燃的尾音已经开始颤抖,他隐隐觉得,这个科目,他估计又要d-。 “能怎么样?你这要是被俘虏了,人家老虎凳辣椒水的还没给你招呼,只是先扒了你的衣服你就受不了了,这能行么?” “关键时刻我肯定不会掉链子,可是你训练的时候身边儿都是自己的兄弟,这多别扭!”林栎燃欲哭无泪的只差挠墙了。 “对啦,有些犯罪分子就是没人性,要你在自己兄弟面前脱光了被打屁-股,这要换做是你,我看你九成九就招供了。” 沈燿擎嫌弃的皱着脸,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这颗番茄,鲜红欲滴。 “我是技术兵,我被俘虏的概率会很低的吧。”林栎燃垂死挣扎。 “别傻了,你不是很清楚么,技术兵那是头号打击对象,第一波攻势没有带走的话,那么肯定是要活捉逼供的,你脑子里的那些密码本儿和频率谱,是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放过他们么?”沈燿擎抱着膀子,说的很轻松。 林栎燃设身处地的一想,立刻泄了气。 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抓到技术兵,就好比抓到了整个部队的首脑眼睛跟耳朵,缴获电台破获频率后,意味着他们已经赢了大半,战局尽在掌握。 所以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档案卷宗里,被折磨到遍体鳞伤的,被残忍的施以酷刑的,全都是技术兵。 他们掌握的通信渠道,可以制敌以死地。 但同时,也可以灭己与无形。 所以技术兵的忠诚考核,从来都比战斗员要严苛。 这些,林栎燃自打上大学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了。 见林栎燃的神色越来越暗,沈燿擎撞了撞他的肩,安慰道:“小医生,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林栎燃眉头皱着,叹气。 “那给你把枪,要你击毙这群歹徒的时候,你会手下留情么?” 沈燿擎看似随意的一问,尽管联系着前后的话题,并不是很突兀,但林栎燃立刻就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高山流水 “我不知道。”林栎燃很诚实。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但是他不能骗他,因为战场上容不得谎言。 “那就不要去想,把这个问题留到最后。”沈燿擎给他建议,大手一挥像是要赶走他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想,“现在每天都有新的科目增加,没有哪一项训练是容易的,如果有些问题你想不明白,没有答案,那就暂时先放在一边,也许随着训练的结束,随着生活的继续,你的心态和你的想法都会有所改变,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再难的坎坷也都会迎刃而解,你懂么?” “我知道。”林栎燃声音很轻,头仍旧低着。 “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垂头丧气,跟个蔫儿茄子似的。”沈燿擎眼睛黑亮,语气里是带着几分心疼的嫌弃。 “给我抬起头来!” “是。” 沈燿擎命令,林栎燃执行命令。 “不要把打靶的负面情绪带进下一项科目中去,不然,你每一项测评都会带着上一项的阴影,这是个恶性循环。意识到自己哪点没做好,就把它记在心里,等到空闲了,训练告一段落了,专门拿出时间来解决他,突破它。” 沈燿擎认真的说着,不可违拗的语气。 “是。”林栎燃点头。 沈燿擎凝视着他,爽朗一笑,一如蔚蓝的苍穹:“别把一时的困顿酿成一辈子的枷锁,智者审时度势,而愚者往往只局限于眼前。” “我挺笨的。”林栎燃说。 “得了,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沈燿擎知道他这几个月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日日在靶场纠结,他不忍心看着他这么跟自己较劲,继续的折磨自己,他试着,让他看到他身上的光。 “百里突围搞了这么几届了,你是唯一一个开着车进来,睡在我最好的房间的人。你什么时候学会妄自菲薄了?” “以前可能天不怕地不怕…..”林栎燃搓着手,不好意思。 “对!老子要的就是你这种想法!”沈燿擎声音猛的一高,语气里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天不怕地不怕,苍穹之下老子最大!特种兵再没有点儿天老大我老二的霸气,还拼什么?林栎燃我告诉你,这口气儿,你给我留好喽!” “是,队长。”林栎燃想给他敬个礼来着,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浑身….光溜溜的….还是算了吧。 “我喜欢听你叫我队长!我的办公室你也不是不认识门儿,有问题了,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 沈燿擎把着林栎燃的肩,让他看着自己,“我比你大五岁,在獒血比你多呆了五年,这些经历不是什么用来骄傲摆谱的资本,但他或许,对你的迷茫对你的困惑有用。因为有些问题,真到了事儿上,摊在眼前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个问题。你觉得呢?” “是啊,我知道。可能是我太跟自己较劲,想冲破这个瓶颈。毕竟,有些转变,真的挺难。”林栎燃终于在沈燿擎面前承认了他失误的根本原因,一股脑的倒干净之后,自己也就笑了。 原来,也没那么难以开口。 “我不骗你,我曾经想过,要你开枪是不是我要求多了,毕竟你是个医生,你有你坚持的原则和态度。” 沈燿擎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林栎燃望着他眼眸中的挣扎,慌忙说道;“没有没有,你是对的,错的只是我而已…..” “林栎燃,很多问题并没有对错可言。就像候鸟南迁,你在北方造一个温室给它,它一样可以安全过冬。你改变了他的习性,可能是创造了一个新的物种使得它更能适应环境,也可能会适得其反造成它的灭绝。可是这样做,你不能评价他的对错,因为他并没有问过候鸟的意见,这原本是应该让它去选择的。” 沈燿擎抿着嘴,目光深邃,痛苦的神色郁结在眉心。 这些天,林栎燃怎么过来的,他也一样是怎么过来的。 看着他在靶场一次次的放弃又一次次挣扎着爬起来,沈燿擎真恨不得一枪毙了自己。他听不见林栎燃流泪的声音,可是他每一颗眼泪都悉数砸在了他的心上,疼得他浑身颤抖。 他真想用一颗子弹结束他那一刻撕扯心肺的剧痛。 沈燿擎无数次想冲过去,捞起地上那个人冲他大吼,别练了跟我走,有我在,你不会需要开枪。 可是,我不在的时候呢? 我不能任何时候都护得你周全啊。 一时疏忽被敌人钻了空子,他就再也看不到林栎燃的笑。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心,而赌上一个如此优秀干练,那么多人喜欢的小孩儿的命。 他很想自私,但他不能自私。 他带出去多少人,就一定要带回来多少人,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梦想。 林栎燃跟他的原则战斗,沈燿擎也在跟他的责任博弈。 如果你不来獒血,不用直面硝烟,你会是我一辈子尽力守护的人民,我对军旗起誓,对着我的肩章起誓,我会用我的一生护着你,绝不会让你有举枪瞄准的那一刻。 可是现在,你在跟我并肩作战,你会成为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你将会跟我一起接受战火的淬炼,硝烟的洗礼。 你跟我,在一起。 沈燿擎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有瑕疵有缺憾的人上阵,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带着自身的短板涉险。 他要求他们每个人都无所不能,强大到无坚不摧。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然归来。 他恪尽职守,站的越来越高。 在靶场外的时候,他曾想过,他情愿林栎燃恨他,不理解他,也许这样,他就不用对他这么期待和盼望。他可以逼自己放弃,让自己离开,他可以潇洒的给林栎燃的结训报告上漂亮的写上一笔,然后把他安稳的送回后方的医院。 可是林栎燃,用一首水调歌头淋漓尽致的表达了他的理解和感动。那朗朗清音,仿佛高山流水,朴素真挚,情真意切。 他是他的知音,他是他的钟子期。 沈燿擎不想让他走。 无论是冲着他卓越的技术水平,还是他推心置腹的知音之谊,他都不想让他走。 所以,他在挣扎,他就陪着他挣扎。 他在酷暑中伫立,他就陪着他一起汗湿所有的衣襟。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和你在一起。 沈燿擎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很傻。 他僵硬的扯开丝笑容出来,略带歉意:“我相信你会挺过三选,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成为我的战友。所以,如果你注定要成为一个新的自己,注定要破茧成蝶,那么冲霄而出的那一瞬前,一定会有蚀骨入肺的刺痛蜕变。之前,我并没有让你选,我强迫着你接受,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来给你这个伤害。我给你的,是我能保证的最低的伤害。” 林栎燃凝视着他黑亮的眸子,听着他一字一顿的说。 “这个坏人,我来做,因为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林栎燃笑着,眼底一片星辉。 这个男人,倔强的眉眼里竟有些童真,他说着感人肺腑的话,神色却像极了一个霸道执拗的大男孩儿。 就像黑道小说里面常见的那样,冷酷嗜血的老大目露凶光,用一种近似于威胁的不带任何温度的语气说:“我喜欢你。” 沈燿擎说,把你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我在努力,我在拼命拼命的努力,我不想辜负你的期望,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配不上你的期望。”林栎燃说的动情,热水打的脸色一片潮红。 “你一直非常棒,真的,这是实话。我敢说要是现在放话出去我不要你,来抢你的人能踩破我的门槛。”沈燿擎揉了揉他的头发,使坏的咬着牙说:“你这小子是个金疙瘩,给谁,谁都会当宝。” “你给我的二选期望,是32。”林栎燃没头没脑的蹦出这么一句,神色略显惭愧。沈燿擎一时间怔住。 “可我最后只拿到了35,我已经尽了全力,还是没达到你的要求。”林栎燃有些沮丧。 沈燿擎笑出声来,歪着脖子,饶有兴致的晃来晃去。他胡撸了一把头上坚硬的发刺,用他一贯的不正经的腔调说:“这就是做领导的艺术了,你不懂的。” 林栎燃疑惑的望着他。 “给你一个永远也达不到的目标,但要让它可望而不可即,让你觉得你跳一跳仿佛能够得着,这样你才能永不停止追求的脚步,一往无前。” 沈燿擎坏笑着,得意洋洋。 “我日!”林栎燃恼火了! 亏得他日前还真的苦思冥想了好几天,对着两个数字悔的肠子都有点儿发青,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没有做好,才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以为他给了他这么一个数字,一定会有他的道理和意义,可谁能想到,真相,竟然是这么个….不着四六的。 现在,他觉得自己当时绝对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把这么一个不正经的人想出的幺蛾子当正经事儿去考虑。 他想拆了沈燿擎的骨头熬汤。 然后一根跟砸碎了扔到格斗的泥潭里,踩成灰。 就在他恶向胆边生的同时。 眼前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 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小沈燿擎 林栎燃眨巴了半天眼睛终于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心中呼啸而过一万头神采飞扬的羊驼。 停电了。 这该死的澡堂竟然闹了停电这么一出。 林栎燃揉着额头,哭笑不得。 四周原本明晃晃暖洋洋的灯泡此刻全都漆黑一片,连沈燿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得一愣,适应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 林栎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瞎子,所有的活动都仅限于他的那个小隔间,往外再走一步,他都恨不得跪在地上爬,因为他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 “我去问问怎么回事儿。”沈燿擎甩下这句话就往门口去了,大步流星。 林栎燃依稀辨认出他离开的方向,手扶着隔板目光对着他的背影,一片敬畏。 这家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竟然能走的这么坦然踏实,有灯没灯完全一个样儿!莫不是他连洗澡都带着红外夜视仪?或者他的眼睛根本就是一个定做的高科技玻璃体? 林栎燃胡乱的冲着水,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各种奇异的发明。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比光速还快,那一定是人的思维。电光石火间,思维就能从沙漠穿到冰川,从珠穆朗玛越到阿尔卑斯。这会儿,林栎燃的思维就刚从碟中谍3的电影里抽了回来,开始认真的分析,上期科学周刊上说的利用电子芯片操纵人脑的科学实验,会不会那个受体就是沈燿擎。 他发现,沈燿擎总能把他认为不可能发生的全部变成现实,活生生的展现在他眼前。无论是飞檐走壁还是百步穿杨,摸黑探路还是穿越险障,沈燿擎上天入地样样都行。他能做到什么他都不会奇怪,好像他天生就应该是无所不能的。 地球超人。 林栎燃的思维刹那间又回到了童年,想起那个由五个戒指召唤出来的红衣英雄,自己都被逗笑了。 恩,那衣服穿在沈燿擎身上,尺码应该再大一号,不然肯定会被他结实的肌肉给崩炸线的。 林栎燃笑的浑身颤抖,忍了半天,岔掉的那口气才回到它应该呆的地方。 得了,赶快洗吧,说不准一会儿热水也能停了,林栎燃强迫自己敛起神色正经起来,可是一想到沈燿擎穿着紧身红内裤的样子,他还是会笑出声来。 不过,笑归笑,冲洗的速度却一直在加快。 他可不像祈悦一样脑子热的能冲冷水澡,过两天就是技术兵发光发热的技术测评了,这几个月被战斗员压的萎靡不振的士气也该好好的扬眉吐气一把,抖擞抖擞精神。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粉墨登场了,他可不想带着一脑门病歪歪的感冒病毒上阵,他是要拿a+的。 “保险丝烧了,明天就修好。”沈燿擎突然开口,吓得林栎燃猛的回头,暗处,那双晶亮的眸子传递着让人心安的踏实,林栎燃砰砰乱跳的心慢慢的找回了安稳的节奏。 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无声无息的,林栎燃一声脚步响都没听到,他就已经回来了。 “别紧张,停电而已。”沈燿擎发觉到林栎燃眼中的慌乱,带着笑的说。 “队长,你们的后勤行不行了!一根保险丝,一分钟不到就能换上,干嘛要拖到明天。”林栎燃声音无力,哀怨的仰着脸。 “隔壁电信营最近更新服务器,用电量跟张嘴吃似的,哇哇的往肚子里倒。你说你吃就吃呗,也没人跟你们抢,消停点儿就行,他们不,他们不光吃他们还吐,吃多少吐多少,这电缆就让折腾的不要不要的,电流忽大忽小,传到咱们这边儿之后,电压跟正弦波似的,拐着弯儿的跳,保险丝烧了不知道多少根了。就今天烧断的这根还是昨天才换上的。” 沈燿擎愤恨的瞪着电子营的方向,牙咬的咔咔响。 林栎燃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去抹沐浴露。 刚转过身去,不知道怎么的,沈燿擎突然伸手捞了他一下,他浑身滑丢丢的让他一把抓了个空,沈燿擎反倒被自己带的踉跄了两步。林栎燃现在恨透了反作用力,因为他被沈燿擎的手劲儿带的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吧唧一声,四脚朝上。 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队长…”林栎燃躺在地上,委屈的声音发皱。 这一声哀怨挠上沈燿擎的心,折腾的它立刻抽着跳了一下。 沈燿擎也被那声脆响吓得慌了神,忙蹲下身子握着他的手,一叠声的问他有没有摔到哪里。 林栎燃摇摇头,刚才落地前他用手撑了一下,有个缓冲,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后背这会儿估计毛细血管都炸了,火烧火燎的。 沈燿擎挠挠头解释说。“我的香皂刚才掉在地上了,你那一脚差点儿踩上,我不捞你一把,你肯定得滑到爪哇国去。” 林栎燃试着半坐起来,揉着腰满是嫌弃:“能不能行了。” 沈燿擎嘿嘿笑笑,直起身来。 林栎燃摸了摸自己的背,疼的呲牙咧嘴的。 这人吧,就不能有坏心眼儿,你看,他这现世报,多快。 可转念一想,他也没什么错啊,毕竟,他刚才那些把沈燿擎拆骨入腹的念头也仅仅是念头而已啊,他还没付诸行动呢! 怎么着?老天爷这么疼他亲儿子地球超人啊,这沾亲带故的就是不一样是不是? 裙带关系要不要这么明显。 腹诽完老天爷,林栎燃开始怨念队长。 我刚才想在你身上体验一把茹毛饮血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能这么快就打击报复是吧。这摔的,幸亏是背,要是他正面着地,他的小林栎燃这会儿还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呢。 队长束手站在他身旁,因为愧疚也不说话,林栎燃气哼哼的让他捞自己一把,沈燿擎慌忙伸出手去,但他却没有握到林栎燃的掌心,四处空抓了几下,他连他的胳膊都没碰到一下。 沈燿擎满腹疑惑的正要问怎么回事儿,他的下-身,却突然被一片温热的掌心包裹,被人紧紧的攥在手里。 猛地一扯。 毁天灭地的热浪沿着脊椎一股脑的涌蹿上头顶,那触电一般的快感把沈燿擎的脑袋轰的一声炸成了渣。 那只滑滑的手像个顽皮的小兽,对着他的禁地一个劲儿的挑逗。五指律动的频率突然加快,沈燿擎臊的面红耳赤,气都喘的粗起来。 肇事者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这么捏着他的宝贝儿玩儿,飞快的抽动几下之后,竟然继续往下游走,握住了他浑-圆的囊袋。 两个圆球被他捏一捏又挤一挤,一会儿还坏心眼儿的拍拍抖抖,沈燿擎又疼又痒,脑子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想喊却喊不出声,浑身酥麻的像是被人抽光了力气,任由这个小流氓为所欲为。 那只小兽好像也被这庞然大物惊呆了,半天没再动作。它将信将疑的一步一挪,重新回到了小沈燿擎的位置上,然后再次把他握进手心里。 沈燿擎咬紧牙关,把那声差点儿破喉而出□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小沈燿擎的脑袋贴着那光滑细嫩的肌肤,竟然也来了精神,微微翘起头来,他蹭了蹭那滚烫的掌心,越来越高兴,自己也开始慢慢发烫硬了起来。 林栎燃意识到自己握着的是什么东西之后,犹如五雷轰顶,炸的他浑身焦黑,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 他立刻就要抽回手来,可好死不死,浴室里的灯在这一刻,突然光芒四射,全都亮了起来。 原本在黑暗中各自尴尬的人,现在却四目相接,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浴室门口,刷卡的那个大爷隔着门板满是骄傲的吆喝:“沈队长,保险丝换好了,你慢慢洗哈。” 林栎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恨透了獒血的高效率。 沈燿擎也头一次认识到,有时候简单快速不一定都是好事儿。 沈燿擎像极了一颗新鲜的番茄,脸红的像是能滴血。 他习惯性的双腿跨立,这会儿,两条结实的大腿中间,有一只皮肤白皙的手轻轻的覆在上面,显得那么突兀。 但如果把眼前这一切,描绘成一幅油画,在考虑到整个画面的美感时,那只风情无限的手,却存在的恰到好处。 暖洋洋的灯光下,蒸腾着一层晶莹的水汽,一切都那么朦胧,那么不真实。 两个威武英俊的男人赤-裸相望,脸色微红。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一个双腿叉开,一个双腿曲起。 一个伸手垂腰仿佛在邀请什么,一个仰面而视把手掌覆在那滚烫的禁地。 站着的男人脸带胡茬,显得沧桑稳重。 坐着的男人俊朗清秀,满面单纯阳光。 画,美的动人。 情,婉转清幽。 油画,是一种凝固的艺术,让刹那飞逝的美感驻足。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现实中的这两个人,完全不是画面中描述的这么回事儿。 刚才灯光突然亮起来的那一瞬,林栎燃下意识的又握了沈燿擎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脚趾都蜷缩起来。 沈燿擎从未有过这样如火炙烤如水浸泡的感觉,所有神智在冷暖交织的冲击下束手就擒,毫无反抗之力,他的脑子现在还在发晕,刚才那波蚀骨入髓的快感,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看着半坐在地上的林栎燃,又低头看了看他握着自己小兄弟的那只手,喉结上下滚动着,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林栎燃看清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脑子像是被人打了一招提臂下砍,跟豆腐脑一样碎成一块一块的,晕的七荤八素,思维开始不受控制的来回游走在“恐龙为什么会灭绝?”“she演唱会门票什么时候开售”这种完全不搭嘎的问题中。 这两个人,保持着一个被另一个握住的姿势,又持续了一会儿。直到沈燿擎回过神来劈手捏住肇事者的手腕,厉声呵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2章 一纸.... “林栎燃,你干什么!” 林栎燃被他一个使劲儿给从地上捞了起来,两手都被他牢牢的扣在手心里,容不得半分动弹。 林栎燃两眼窘迫的盯着天花板,一字不说。 那一脸英勇就义打死不招的表情让沈燿擎又羞又臊,自己的小兄弟半抬着头显然还是没从刚才的温柔乡中缓过劲儿来,兴奋的一点一点的。 沈燿擎羞愤难当,胸口剧烈跳动。 “好玩儿么?”沈燿擎瞪着眼。 林栎燃慷慨赴死,心态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捏的舒服么?”沈燿擎急促的喘气,他的小球球现在还在暗暗的疼。 林栎燃打定主意就是不松口,沈燿擎气的五脏都错了位,他把林栎燃抵在隔间的挡板上,贴着他的耳朵怒吼。 “林栎燃,你给我解释!你给我解释清楚!否则这事儿没完!” 林栎燃苦笑了一下,生硬的扯了一下嘴角。 “队长你这是在要我负责么?” 沈燿擎哑然,眼睛忽的瞪大。 “你少跟老子转移话题!你这什么行为啊你!你这又….这个….啊,….一会儿又那个…..哈。”沈燿擎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刚才那让人不齿的行径,出口的话活像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哑巴,可见他气成什么样儿了。 他急的捏着林栎燃的手腕就是一通猛晃,林栎燃任由他这么摆弄自己的胳膊,无比听话的像只小白兔。 “你这什么眼神儿啊!你还觉得我欺负你了是吧?” 沈燿擎望着他满眼的委屈,自己也是一肚子苦水。 “队长,这是个误会,真的。” 林栎燃无比真诚的开口。 “这是个天大的误会!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沈燿擎以为自己幻听了,脸黑的像是要吃人。 “你把老子的….老子的…..” 沈燿擎一连好几个老子的结巴着,死活想不出来怎么表达他的宝贝让林栎燃亵玩的这个措辞,他愤然的跺了下脚,豁出去的闭着眼,脸色又红了一倍。 “你把老子的兄弟,又捏又玩儿,拍来抖去,你还什么都没做!你还想做什么?” 林栎燃无语问苍天,心里早哭出来了一条万里黄河。 你看,这现世报,多快。 刚才老天爷误伤了他,立刻就给他了补偿,让他亲手把玩了一番眼前这个汉子。 可是老天爷啊,你也不问问我,我想不想碰他啊!!! 这是个狼啊! 狼的宝贝,人敢摸么?能摸么? 你这不还是替你的亲儿子地球超人来欺负我来着么。 他兄弟让我调戏够本儿了,他能不活剥了我?他吃了我一定连骨头都不会吐的! 林栎燃哆嗦着开口,眼皮抖得可怜。 “队长,咱讲良心,你说,我坐着你站着,你伸手来捞我起来,你手停的那个位置,是不是跟….跟…..” “跟什么!”沈燿擎吼。 “跟你的兄弟在同一个高度上。” 林栎燃咽了口吐沫,决定跟沈燿擎的措辞保持一致,不然,那家伙绝对能因为脑袋充血休克过去。他就没见过谁的脸能这么红的。 沈燿擎不吭声,听他继续解释。 “然后,然后这刚才黑的,黑的是吧,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下意识的就抬手过去握着了…握着了你兄弟….你兄弟这个头吧…..” 沈燿擎的脸色猛的一沉,林栎燃的声音就跟着打了个弯儿,他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音调,一股脑的说完。 “你兄弟这个头,跟你得大拇指其实差不多粗细。当然我是说,他没变化的时候。” 林栎燃怕沈燿擎以为自己说他小,慌忙解释,谁知道竟越描越黑,沈燿擎现在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填土踩实,当然,把自己活埋之前,他先得吧林栎燃扔进去。 “我就以为我握着你的大拇指了,跟着我就去找手掌,我就往下走,然后我就摸到了那两个…..球….好吧说蛋-蛋可能有点儿不正经,但是…好吧队长我错了!我说球行了吧!!!” 林栎燃哀嚎出声,因为沈燿擎快把他的手腕捏碎了。 “我摸到了球了,就感觉不对,你这手不应该长瘤啊,对,真的队长,我以为那是瘤子来着,后来,我重新摸回您的大拇指,当然,就是您的兄弟,他那个时候已经开始变化了,我试着动了动,发现他越来越硬,再加上,我听着您当时的喘息,就完全,沉浸在…好吧没有沉浸,啊!!!队长我错了。” 老天爷啊,沈燿擎快把他碎掉的手腕碾成灰了。 “就你当时的呼吸都不对劲了,我就反应过来我握着的是你兄弟了,我就要收回手,然后天就亮了,哦不,灯就亮了。队长我冤枉啊我,真的,你相信我。” 林栎燃急的快哭了,这乌龙闹的,人神共愤啊。 沈燿擎现在是一脸菜色,其实听完解释,他就已经相信了这是个误会,林栎燃再顽劣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而且,他一脸真诚的拼命朝自己挤眉弄眼的,让自己相信他,看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 他哼了一声把人松开,瞪着眼想说点儿什么,但发现林栎燃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就往他兄弟的那个方向瞅,他就红透了脸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 沈燿擎拎着自己的洗漱用品气势汹汹的去穿衣服,林栎燃小碎步踩着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那蹑手蹑脚的样子,活像一只跟在大灰狼身后可怜兮兮的小白兔。 出了澡堂,沈燿擎的脸就更不能看了。 林栎燃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了,天早就黑透,可沈燿擎的脸足足要黑成凌晨的样子。 林栎燃大气都不敢喘,沈燿擎没说让他归队,他就只得这么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 一路上,基地的战士们都发觉到了队长周围弥漫开的阴气,唯恐避之不及,隔得几百米远呢就跑了个精光,生怕触了霉头。 林栎燃头一次在主干道上一个人都没碰见,一叠声的念叨这不是活见鬼了么。 沈燿擎走到自己宿舍前突然停了下来,林栎燃来不及收步,撞了上去,鼻子钻心的疼。 沈燿擎回过头,盯着捂着鼻子哼哼的林栎燃,咬着牙恶狠狠的说:“老子心里不平衡。” “队长我错了。”林栎燃慌忙立正敬礼。 “凭什么就你把老子摸干净了,老子一个指头还没碰你呢。” “啊?” 林栎燃惊呆了,这家伙,不是要他肉偿吧!!! 不带这样的,他也不是故意的! 谁让你没事儿长那么高干嘛!一切都是高度差引起的误会,凭什么他就得以身相许啊! “老子要报复。”沈燿擎言简意赅表达了他的决定,开锁进屋。 我日!! 这男人怎么还傲娇了呢? 这明明是个忠犬的属性你说你这傲娇个什么劲儿啊! 林栎燃欲哭无泪,沈燿擎这回是真的面子里子都在他面前掉了一地,他要认真报复,略动动手指就能扒他一层皮。他才不要以后每天都活的心惊胆战,然后被折腾的跟个残废似的半死不活。 承认错误,一定要诚心诚意。 林栎燃相信,诚心感动天和地。 他就不信了,他不能感化一个沈燿擎。 林栎燃小跑着跟进去,陪着笑脸,又是端茶又是打扇子的,狗腿样十足。 “队长,我这真心不是故意的,你说说,我冤的跟窦娥似的,你还报复我,你怎么忍心?” “我没碰你,老子不平衡。”沈燿擎看都不看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我去。 这还要平衡! 林栎燃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你要了平衡了这个世界就塌了你知道么啊队长? “队长,你说嘛,你怎么能平衡。” 林栎燃豁出去了,既然你找平衡,小爷就给你找齐!只要不是肉-偿,刀山还是油锅,眨一下眼小爷就不是林少爷! 沈燿擎忽的转过脸来,眼睛亮闪闪的,狡黠味儿十足。 “让老子摸回来,否则免谈。” 我日 ! 这是来和谈的么?这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来双边对话的么? 林栎燃的微笑僵死在脸上,半天也没下一个表情。 日本瞅着钓鱼岛哈喇子都留下来了,但是那是老子国家的,老子一根树毛都不会让给你,这是原则!没原则,没诚意,老子开战也在所不惜。 林栎燃义愤填膺,但是看见沈燿擎一脸委屈,再想到他刚才在澡堂里红着脸手足无措的局促样子,林栎燃的心就软了一大半。 算了,再退一步吧,再和谈一次,要是这家伙还是执迷不悟,那就直接开着歼十炸过去。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气节,这是他林少校的气节。 “除了摸回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行不行?” 沈燿擎托腮思索了半天,终于点了点他那高贵到不行的头。 “行,算哥哥让你,明天通讯测评,你拿到a+我们就一笔勾销,听着,是a+。只要不是a+你就得让老子摸回来,而且怎么摸摸多久都的听哥哥的。” “好!”林栎燃一口答应下来。 他还不信了,他自己专业的东西,信手拈来的看家本事他拿不下一个a+。 他跟他赌。 沈燿擎拍出一张纸,让他立字据。 林栎燃差点儿笑出声来,这家伙,怎么幼稚起来跟小孩儿一样! 白纸黑字写好了,沈燿擎终于挥手,开恩放他滚蛋。 “又欠我一个人情吧。” 沈燿擎翘着二郎腿,抖得一脸惬意。 林栎燃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哼了一声。 但林栎燃就是林栎燃,一时吃瘪也会立刻找回来。 给沈燿擎敬了礼,走到门口,林栎燃忽然扭过头来,玩味一笑,勾着眼角挑眉,声音故意放的很轻,无限魅惑。 “队长,你的颜色和形状,很不错哟。” “我日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爬回来!” 沈燿擎顾不上穿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跳起来就要去揍他。 林栎燃咣当一声锁上门,一溜烟的跑了。 沈燿擎旋开门锁,哪里还有人影,他喘着粗气,恶狠狠的骂了句“小混蛋”。 回到屋里看着那张字据,沈燿擎突然在想,他究竟是想让那家伙a+呢还是别的呢。 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梦里,估计有人会告诉他这个答案。 “ 军令状 本人,少校林栎燃,特立此军令状。 隔日通讯技术测评,如本人成绩未达到a+,则任由獒血中队长少校沈燿擎同志随意处置,怎么摸,摸多久,都无怨言,并且,积极配合,以达到声画俱佳的效果(这是队长逼我的我不得不这么写)。 如果成绩a+,则以上惩罚作废,改为欠下沈燿擎同志一个人情,改日,无论沈燿擎同志有任何需要,凭条吩咐,不得违拗。 立状人:林栎燃 2007年8月28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死亡A组 “大开心我有事儿找你。” 冲进802的房门,林栎燃跟匹烧着了尾巴的马似的,一把捞起祈悦的胳膊就往浴室冲。 祈悦看见林栎燃的脸,跟看到救星似的两眼发光,原本苦涩纠结的神色立刻舒展开来,从凳子上一跳三尺高。 “小开心我也有事儿跟你说。” 802的其他三位战士跟看怪物似的看着这两个人彼此手拉着手钻进盥洗室里,也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还神秘兮兮的关上门,声音压得极低。 卢喆扒着门缝听了半天愣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清,李大海大手一挥,坏水儿打着朵的往出冒,他压低了声音,笑的满是深意的说,“小哥俩交换下闺房**,你们就甭好奇了。” “闺房?” 卢喆扑哧一声笑出来,乐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连徐帅都笑呵呵的,拎着暖壶的胳膊抖得筛糠一样,热水淅淅沥沥撒了一路。 “我跟你说,沈燿擎的……” “我跟你说,徐帅他…..” 开心哥俩刚站稳脚跟就俩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对方,刚才分别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同时被对方话里的主语震惊,两个人的眼睛都瞪得铜铃一般,跟不认识对方似的,再次异口同声的惊呼出来。 “你跟徐帅?!” “你跟队长?!” 林栎燃扶额,一脑门子的官司。 祈悦的嗓子动了又动,眉毛凑紧又松开,整个人都拧巴的变了形。 两个人数次提气,数次张口,想要描述一下胸中四处乱窜的挠的他们心尖儿发痒的事情,可是最终,谁也没开口说出一句囫囵的话来。两个人都垂头丧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挣扎了半天,两个人一致决定,这事儿以后再说。 因为他俩现在谁也没办法放平心态,完全不掺杂个人主观感□彩的来复述他们的遭遇。而且这遭遇还……..充满了别样的情绪。 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有事儿隐瞒对方。 这两个秘密像是两颗被人刻意遗忘的炸弹,它们的主人都以为它们是寻常的撞针式触发雷,没人碰就不会爆炸,可是谁能想到,这两个调皮鬼还有本事悄悄启动它们隐藏的定时机括,一秒一秒的开始倒计时。 它们期待着重见天日,而且不惜把他们的主人炸的外焦里嫩。 祈悦此刻绝对想不到,第一个“遇难”的人,会是他。 心事儿什么的既然说不出来,那就赶紧说说正事儿。 林栎燃扒着祈悦的肩,神色郑重的跟他商量放水的事情。 “明天技术测评,你得让着我,我不管你做的多假多么不走心,你都得把a+让给我。” “哎?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祈悦闹不明白了。 “这事儿以后再跟你解释,反正明天我必须拿到a+,不然…”想起那张丧权辱国满是悲愤的军令状,林栎燃顿时哑然。 “不然就怎么样?” “不然就毁了!”林栎燃咬着牙揉脑袋,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 祈悦这回是真的懵了。 这小开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他的赢面都比自己要大的多,a+本来就是他囊中之物,这会儿怎么变得这么没自信了。 看着林栎燃一脸踌躇的为难样子,祈悦也没再多问,拍拍他的脸,让他放心。 “得了,明儿瞧好吧。保证滴水不漏。” 林栎燃一个熊抱扑过去,长出了一口气。 祈悦当真是林栎燃狼狈为奸的不二人选,这俩人从小到大联手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十足十的默契度,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磨合来的。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刘霖拿着考核要求逐项宣读完毕之后,林栎燃就彻底傻了眼,心通通跳的像是要从身体里蹦出来,连呼吸都开始找不到频率,耳膜震的一跳一跳的疼。 无踪窃取资料,干扰红外监控等几个主考核目标没变,可事先通知的双人对抗变成了全员对抗,所有人抽签分组,组内各自为战。 这什么意思? 刘霖解释说,这跟原本一对一的作战不同,现在每个人的敌人除了假想敌之外还包括全体队员,每组组员之间也需要彼此对抗。大家可以联手打击,也可以互相遏制,你可以把你认为强劲的对手封堵在考核最开始的几分钟里,让他的程序瘫痪失去操作仪器完成项目的能力。 任何人只要停止工作超过一分半,就立即退出考核。 为什么是一分半? 因为獒血击毙已定位的移动目标的时间,是一分半。 任何敌人只要暴露目标超过一分半钟,獒血的战士就能毫无意外的送他去阎罗殿。 难度突然加大,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林栎燃认命似的把自己戳成一杆青松立在人群中,四周抱怨的嗡嗡声他充耳不闻,大脑飞速的回忆着他所有学过的能用的公式口令程序密码。 无数的字符从脑海中闪过,一条条一项项多如乱麻,一时间无数个技术点犹如成千上百个线头,彼此缠绕错综复杂。林栎燃的意识层里漆黑一片,白的晃眼的字符串堆得到处都是。如果他的大脑可以用windos操作,他真想将他们全部格式化。 把杂乱无章的元素分门别类的分开,再连词成句排列组合,林栎燃不慌不忙沉下心来将他们逐一理顺,额上的汗细细密密的铺了一层。 沈燿擎专注的盯着他的眼睛,他仿佛都能看到,此刻林栎燃眸中闪过的高速滚动的字幕。 傻样。 沈燿擎看着他低头锁眉口中念念有词,嘴角不自觉的就勾起了一个弯儿。 这家伙是越来越好玩儿了。 沈燿擎笑的灿烂,一旁的秦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出意外的视野中出现了林栎燃的身影。秦航拍拍大白,让他看看他们队长的表情。 大白转过头,沈燿擎那一脸阳光灿烂,惊得他目瞪口呆。 队长这是,着魔了? 秦航点点头,笑的狡黠。 刘霖终于把大家嚷嚷的声音压了下去,继续说附加要点,林栎燃的战备整理也告一段落,胸有成竹的抬起头来。 主席台上,沈燿擎望着他给了他一记美好又灿烂的微笑,仿佛在说,考核要求临时突变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信你才有鬼。 林栎燃冷冰冰的横他一眼就别过脑袋再不看他。 这家伙笑的他肉疼。 想到他跟祈悦的周密计划彻底泡汤了,林栎燃不气反笑,竟然有些松了口气。 其实作弊的事儿他以前没少干过,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自打踩着獒血的土地,呼吸着简单纯粹的空气,他就觉得脚踏实地一步砸一个坑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昨晚他是急昏了头,被那个a+压的有些喘不过气。今天早上一醒来他就后悔了,一想到沈燿擎燃烧的炽热的眼神,他就立刻手足无措,心跳乱的一塌糊涂。 他不想从沈燿擎的眼神中读出失望的味道。他是那么的在意自己的拼搏,他把每一个战士都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对待。 他告诉他们怎样可以更强,他不惜一切代价来教会他们他的一身所学。 林栎燃不忍也不愿用作弊来辜负他的信任,他要对得起他的那份热忱的期待。 他要让沈燿擎为了最真实的他而骄傲。 林栎燃笑的轻松,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的小算盘再天衣无缝也抵不过沈燿擎的雷霆之势。那家伙挥挥手,这些猫腻就都如摧枯拉朽一般,立刻消隐无踪。 真讨厌。 林栎燃嘟着嘴咕哝。 “技术兵要从获取的资料上读出隐藏任务,然后控制着你们的人物完成它,当然,战斗员就不要做这个了,我对你们要求不高,能把资料给我偷出来就行。” 沈燿擎揉揉鼻子,慵懒的还打了个哈欠。 二选中技术兵的差别对待让战斗员们早就嫉妒红了眼,现在自己也能享受一把特殊待遇,一个个嗷嗷叫着鬼笑。 “笑什么笑?”沈燿擎眉毛倒竖,站在高台上一个个指着战斗员们的脑袋扫过,揶揄的语气听得他们立刻气鼓鼓的,“不让你们做隐藏不是放松对你们的要求,而是保住你们的面子!你们真当技术兵是吃干饭的?你们能不能合格都要看人家技术兵高不高兴,他们要是认真的对付你们,我看你们一个指令都别想按下去。” 一众战斗员顿时大眼瞪小眼,笑容还未绽开呢就已经僵死在脸上。 沈燿擎说的是实话,各自小组的通讯员什么水平,他们心知肚明。他们那点儿三脚猫的技操功夫,在人家技术兵眼里连个入门基础都算不上,撑死了是个江湖杂耍。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整天的开玩笑嫌弃技术兵是花拳绣腿,拍着胸脯叫嚣他们动一动指头就能在人家身上戳个洞出来。格斗考核的时候那叫一个豁出命去,咬着牙恨不得把人家摔成残废,看着技术兵排着队的吊车尾,残兵败将的窝在一个角落捂着肩膀揉着腰,他们笑的别提多带劲儿了。 那个时候怎么就脑子一热忘了还有风水轮流转这回事儿呢! 沈燿擎悠哉的在主席台踱步,脖子扭的让人恨得牙痒。 这选训官够狠! 现在让他们还债来了。 战斗员们陪着笑脸给自家技术兵讨好,低眉顺眼的再也没了嚣张,让他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好歹让哥们儿弄个及格。 技术兵们义愤填膺的好不容易逮到了报仇雪恨的机会,哪儿由得他们嬉皮笑脸的三两句话就糊弄过去,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考核立刻开始,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沈燿擎火上浇油的临时添加了一条加分项目,战斗员听完,顿时哀号连连。 “淘汰一个战斗员,就给那个技术兵多加1分的团队总分。团分低的小组可以注意一下咯。”沈燿擎笑的奸诈,眉毛灵活的挑着“别说我不疼技术兵,这回就让你们杀痛快!” “是!”技术兵们的呐喊九霄震云,与一旁满脸苦涩垂头耷脑的战斗员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分组很快完成,林栎燃a组,祈悦c组,每组都会评出一个a+,他们俩不在一起,正好避免了同门相残的惨剧。 两个人入场前神采飞扬的击了下掌,彼此约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全部考核,抱着两个a+回去给802做见面礼。 他们要骄傲的凯旋。 徐帅有些紧张,嘴唇微微有些发紫,祈悦凑到他耳边临阵又交代了他几条必杀的看家本领,徐帅在他的组里,他会尽力的保着他走到及格,但是万一别组的技术兵联合绞杀他,那徐帅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了。 “实在不行就同归于尽!” 徐帅低沉的吼出声,祈悦失笑。这呆子,手都还在抖,死活就不承认他在紧张。 徐帅拍拍祈悦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在那一掌之中。 他已经记住了祈悦的每一条绝杀招数。最后关头,他一定会为他扫清障碍,把会妨碍他遏制他的人全部清场,不惜一切代价。 我会护着你,每时每刻。 我绝不会让你受制于人,无论何时何地。 徐帅执着的目光深邃悠长,他在一个祈悦看不到的角落里热切的注视着他。 一人一台电脑,一人一个电台,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放满了他们一切可能需要到的仪器设备,无论通讯爆破应有尽有。 林栎燃挑出几样自己最常用的放在手边,干扰发射台被他第一个摆在桌子上。 分组名单出来之后,抽到a组的战斗员们恨不得哭出来。 a组被人称为死亡之组,技术前十除了祈悦和一个成都军区本地的兵不在,其他八位无一例外的全部在组。 战斗员们仅剩的那点儿斗志立刻分崩瓦解随风四散,反正是个死,要是在bc两组他们还能殊死一搏尽力抵挡一番,可现在是a组,战斗还未打响就已经让他们紧张到窒息的a组。 他们现在练一点挣扎的欲-望都没了,躺倒任蹂躏,只求技术大哥别打脸,他们从容赴死毫无怨言。 bc组有些没正行的战斗员幸灾乐祸,甚至还开了赌局,赌a组第一个战斗员退出比赛需要多久的时间。 a组的战斗员鼻子都气歪了说,再快也得一分半。 bc组的把头当拨浪鼓摇。 一分半? 笑话! 从七大军区的通讯尖子里优中选优挑出来的王牌,能让你们撑过一分钟? 他们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 事实证明,a组的技术兵的确不负众望。 他们毫不留情的联手攻击,目标默契的锁定了同一个人。 格斗总评排第二的那个战斗员在开考信号响起的同时就被考评组宣布退出比赛。 零点八五秒。 a组第一个战斗员淘汰。 bc组听到广播的时候,每个人的心都如同被扔进了冰窖一般,冷的彻骨。bc组的战斗员无比同情那哥们儿的遭遇,a组惨无人道的行径,让他们冷汗连连的同时又无比感谢自己的手气,让他们脱离死亡之组能够幸免于难。 被淘汰的的那个战斗员一脸无奈,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锤似的,目光呆滞,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脸盆。 他的手都没有来得及放在电脑键盘上呢,就已经失去了继续考核的资格。 他整个考核一共就做了两个动作,进场,退场。 a组的技术兵们吝啬的近乎无情,连多给他做一个动作的机会都不给。 “畜生啊。” 面对着a组技术兵的惊人战斗力,沈燿擎倒抽一口气,后背一片冰凉。 这帮小兔崽子,幸亏平日里还被他的威严镇着,不敢挠爪子。要是放开了让他们报复自己,说不定,他退出的速度要比这个格斗第二还快。 对着后台监视器,沈燿擎抖着手腕给802加了1分。 “畜生啊。” 沈燿擎连连感叹,可心底却是美滋滋的甜意。 手起刀落,干脆利索。 漂亮。 漂亮的让人发指。 “哎,畜生啊。” 沈燿擎边骂边笑,眼睛亮闪闪的。 格斗第二已经让他们结结实实的吓傻,整个人都懵了。 a组的技术兵用一个统一的微笑送走了这位在泥潭里把他们揍到天昏地暗的硬汉,目送着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飘出考场,这帮侩子手们各自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准备开火。 硝烟未散,杀意正浓。 来战!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大逃杀 a组的厮杀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达到了空前绝后的惨烈。 技术兵出神入化的操作,再一次证明了死亡之组名号的实至名归。 技术精湛的通讯员们仿佛早就约好了一般,用最快的速度把战斗员全部赶出考场好给他们的大展拳脚腾地方。 先清场,再较量。 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跟绞杀格斗第二的套路一样,他们采用了最简单也是最残忍的方法,直接封闭对方的电脑,干扰电台信号,把仪器的重启时间控制在两分钟之外。战斗员一旦中招,除非老老实实地的认命等足两分钟,再无他法。届时,他们面前的所有仪器都不过是块铁疙瘩,毫无用处。就算你手眼通天,也无可奈何。 两分钟的自启时间显然已经触犯一分半不作为就淘汰的考评规则,教官们也不忍心看着这帮战士们愁眉苦脸的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发呆,沈燿擎心一软就直接命令,只要仪器自启就立即宣布他们退出比赛,放他们出去透透气。 这种充满了人文关怀,饱含着獒血教官们爱将之心的做法实施起来,却完全背离了美好的初衷,因为它从另一方面,加剧了战斗的窒息感,使萦绕在a组的阴霾更加阴沉,空气更加紧张。热烈的气氛像是团烧的炽热的炭火,只要粘上一丝火星就能立刻爆炸。 显示器一台接一台的黑屏,最开始还有人惊呼两声,骂上几句,可到了后来,他们也就懒得反抗,除了叹气,再没有别的反应。战斗员们沮丧着脸,排着队一个接一个的退出了比赛。 淘汰的速度大大超出了沈燿擎的意料,他有预感到战斗员会被虐杀,但从未想过战局会一边倒的这么明显。他已经放弃了一分一分的加法,后台屏幕上急速更新的滚动字幕让他目不暇接,手忙脚乱的根本来不及抄名字,情急之下沈燿擎直接拿了张白纸过来,在那些剿灭人头数最多的技术兵名字后面画起了正字来算分。 林栎燃遥遥领先的排在第一位,随着考核的继续,优势还在逐渐的拉大。监视屏上他的击杀信息已经霸屏,几乎每个淘汰士兵的后面都会缀上他的名字。 他专注的输入指令操纵键盘,十指翻飞灵活起舞,像是在弹奏一曲激昂的战歌,无数战斗员的亡魂被他收入掌心,他不骄不躁敛眉沉目,唇边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仿佛秋日的晴空,明亮高远澄澈如洗。 沈燿擎一时间看的竟出了神。 林栎燃一颦一笑间,无数字符化成子弹,招招命中敌人的要害。 他是王者,在他的国度里,他是无可撼动的王。 榜眼也没什么意外,陈鑫乐牢牢稳固着自己的地位,甩开第三名一个不可逾越的天堑。 趁着林栎燃分心去保护李大海的时候,陈鑫乐逐渐发力向林栎燃靠近,一连斩杀了好几个战斗员。 李大海因为出身802,成分太招人恨,从一开始就被诸多技术兵列为重点照顾对象,林栎燃拼尽一身功夫也只得保证他每二十秒输入一条指令,尽管龟速但毕竟还在前进,李大海感激的连连朝他点头,林栎燃挠头笑笑,翘了个大拇指给他,让他加油。 林栎燃自己的防御系统固若金汤,不是极其强大的攻击,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他放心的抛开自己的阵地,护着李大海一路踉跄的往前走,跌跌撞撞但决不放弃。 技术兵们前仆后继,几次冲击都被他挡了回来,颇有些不甘心。查漏补缺之后,他们终于聚力于一处,前后夹击,依靠着强大的电磁干扰,再次发起了攻击。急速敲击的键盘声仿佛万马嘶鸣,千军踏步,李大海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就算林栎燃以一当百,这次也决不可能保的他在围剿之中逃出命来。 他是a组最后一名战斗员,也是最后一块活靶子。 一秒,两秒…..十秒,十一秒…. 李大海数到二十也没听到广播中宣布他退出考核的声音,他疑惑着猛地睁开眼精瞪着他的屏幕,发现他的小人儿并没有万箭穿心倒在一片血泊中,还在一步一跳的向前走着。 李大海狂喜,激动的手都在抖。下一步输入指令的图标赫然在目,李大海顿时对林栎燃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现在恨不得冲过去,抱着他一通揉搓。他高兴,他想大叫。 这小子,行! 一个加强排的火力打他一个人,他竟然能有本事护着他安然无恙。 林栎燃接收到他激动的目光,笑的有些勉强。他知道,千钧一发的那一瞬间有人出手帮了他。 就在李大海的防守即将被攻破的同时,一层电磁反射飞速的铺开,包裹住了他的系统,大量的伤害被它反弹回去,造成了攻击者的电磁沉默,足足封了他们五秒钟的时间不能工作。林栎燃利用这来之不易的五秒钟迅速的修复李大海的防火墙,他跟那位不知名的技术兵默契的配合,艰难的扳回一城。 林栎燃很好奇,这个仗义出手的侠客是谁。他寻踪追索,但无功而返,那位侠客的无踪潜入堪称完美,一丝痕迹都未留下。 刘霖在指挥室中目睹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激动的从凳子上跳起来,一连叫了三声好。 陈鑫乐的临危补救精彩万分,他用了一条极高难度的频率从外部侵入李大海的系统,把防御屏障由内而外的打开,发挥出了最大的保护效果。 这是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他竟然完成的如此漂亮。 刘霖笑的一脸幸福,因为这兵,是他的。 陈鑫乐虽不能与林栎燃平分秋色,但他是唯一可与他一争高下的人。 林栎燃锋芒毕露,陈鑫乐暗藏汹涌。 一个灵活,一个精巧。 一个出其不意,一个兵行险招。 也许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这两个人之间的较量。 刘霖现在无比期待,他们两个能在这场默契配合以少胜多之后,轰轰烈烈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巅峰对决,势必精彩纷呈。 沈燿擎迫不及待的要看这场强强对抗,究竟会碰撞出怎样激烈的火花。 李大海艰难的又坚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他技不如人,对方利用林栎燃跳频的间隙精准的侵入,将他一枪命中。 最后一名战斗员离场时,a组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测评组宣布战斗员全部淘汰,技术兵们摇头晃脑笑的幸灾乐祸,窗外观战的战斗员们脸色阴沉,骂娘声此起彼伏。 李大海路过林栎燃身旁时,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睛里满是期待。 轻松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笑声犹在耳边回荡,林栎燃的自保系统跟着就遭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强有力的信号攻击。 他的防御系统险些就要被排山倒海的高负荷压力冲垮,林栎燃低着头把键盘打得噼啪作响,字符指令飞快的在屏幕上滚动,后台最后一层保护即将被攻破之前,事先准备好的应急安保及时的启动,重新架构起信息传输的通畅频道。 一阵忙活后,林栎燃发梢上坠落的汗珠大如黄豆,贴身的背心湿了一半。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fps帧数从个位数渐渐的回升上来,他长出了一口气,跌坐在靠背里。 林栎燃的遇袭,标志着技术兵的淘汰赛已经悄无声息的打响。 高手过招已经拉开了序幕。 所有人选择在第一时间封堵林栎燃的操作,试图把这通讯第一给扼杀在起跑线上。他们以为林栎燃会率先攻击,倒时候定会门户大开任由他们出入。其实林栎燃早算准了他会是众矢之的,起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退守防御,严阵以待。 他安然无恙的撑过被众人沉默的15秒时间,给了所有攻击他的人一个强有力的打击:他还在,他丝毫没有受损,他仍旧领跑着。 这就足震慑所有人,向他们施以毁天灭地的心理压力。 集合强攻都没把林栎燃怎么样,好多技术兵心里已经开始慌了。一击不中,林栎燃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一波带不走林栎燃,那么之后,就更没可能把他截杀掉。 单兵技术,他们全不是他的对手。 本来盘算着众人拾柴的火焰能够烧死这个妖精,谁知道反而让他浴火涅盘,光芒更胜。 大家都有些挫败,心中一片忐忑。 军心已散,再无可能发动一次集全体之力的攻击。 这恰好中了林栎燃的计。 攻击是打个人,防御是打军心。 林栎燃熟练的编程操作,设定干扰电台的屏蔽间隔,他并没有试图将对手一击击倒,任何技术兵都会有他的杀手锏在,这点毫无疑问。他要先泄了对方的士气,吓得他们溃不成军,等到他们手忙脚乱时,他再逐个击破一个不剩。 一个集体的凝聚力万夫莫开。 但是一盘散沙,一阵风就可以轻松带走。 a组的技术兵们对林栎燃即将发动的攻击一无所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反而比清楚他的的意图更让人恐惧。 林栎燃此刻的微笑看得他们心底发毛,这个狐狸狡猾奸诈,他们想破脑袋也算不准他会怎样开这第一枪。 在林栎燃准备攻击的时候修补防御工事,他们虽然知道为时已晚,但是仍抱有一丝幻想,以为那聊以□的长城能守护他们的安宁。 殊不知,这些砖石在林栎燃的眼中,不过是一片片触手即碎的窗户纸,撑死了是块玻璃,区别不大。 连陈鑫乐都有些紧张,一层一层的维护着防御系统,手心慢慢的出了汗,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林栎燃不动手,他们谁都不敢造次,生怕中了他的奸计。 后台监视屏破天荒的有了短暂的空白,刘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这林少爷的震慑力,可见一斑啊,我算是见识了。” 沈燿擎回过头笑的恶劣,眉毛一跳一跳的。 这兵是他的,他骄傲。 林栎燃干扰电台的发报灯亮起的那一瞬,所有人的通讯频道都被沉默了15秒,有人试图跳频以解燃眉之急,可当他们换转新频率之后,他们这才发现,原本沉默的时间竟然被加了倍,有人通过编程已经改变了跳频的附加伤害。 林栎燃等的就是他们的跳频,让他们一个个自投罗网。 跟着,各种干扰电波和控制指令就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那些中招的技术兵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物愣在原地毫无防备的接受攻击的伤害,心都拧成了一团抹布,血淌了一地。 他们气愤,他们不甘,但他们束手无策,除了任林栎燃为所欲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一步错步步错,谁都没有他们懂这是什么意思,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让他们学会了攻击之前,要有足够的防御安保做后盾,也不失为有所收获。 林栎燃一波反击,让四个人同时退出了考核。他抬手擦了擦汗,调皮的吐吐舌头。 刘霖看到这结果,连连赞叹。 防守反击少有打得这么利索的人,林栎燃做到了,而且做的非常完美。 沈燿擎的脑袋不出意外的又凑了过来,瞪大了眼睛像是期待着刘霖说点儿什么。 “行啦!队长你慧眼识珠,英明无双,好了不?”刘霖嫌弃的斜着眼,最终还是禁不住沈燿擎的一脸期待,称赞了他两句。 沈燿擎满意的点点头,笑的更加恶劣,像个顽皮的大男孩。 这兵是他的,他骄傲的理所当然。 等训练结束了,好好练练这个家伙,他会更出色,他已经下定决心亲自雕琢这块璞玉。 沈燿擎喜欢这混小子的霸气,颇有些他沈大队长的味道在里面。他笃定,林栎燃会是他最骄傲的兵。 他开心的去看bc组的情况,环视一圈之后,发现除了祈悦不负众望打得精彩之外,其他人跟a组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有了爱屋及乌的苗头。 他的目光再也没从a组的战况上挪开,准确的说,是从林栎燃的身上挪开。 这小子,第二波的攻击已经箭在弦上,随时待发。 刘霖切过监视画面去看陈鑫乐的屏幕,原来陈鑫乐也暗自埋下了攻击的引线,林栎燃第一波攻势刚刚结束,他的出击就紧跟其上,丝毫不留喘息的时间给别人。 那些摇摇欲坠艰难自保的战士们没被林栎燃打垮,喘口气正要开始还击,却被陈鑫乐接踵而来的静默控制再次缴械,被人家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收拾的干干净净。 三个人,被陈鑫乐带走。 刘霖笑出声来。 一个明攻,一个暗打。 这两个家伙你方唱罢我登场,配合的像是之前商量好了似的,彼此攻击的衔接毫无缝隙,压的那帮战士们后退连连,脚跟从未站稳过。 林栎燃陈鑫乐同时加大攻击力度,指令和静默的输出时间越来越短,控制的时间越来越长,战局陡然加速,逼得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跟着急促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手下急速的操作,一丝错误都不敢犯,稍有不慎,他们就会被这两个魔头抓住漏洞,打的体无完肤。 从他们转为防御的那刻起..... 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整个过程,虽说一枪未放一炮未打,可是a组的肃杀氛围却浓烈的像是经过了高烈度的厮杀,火药味十足,硝烟扑鼻可闻。 林栎燃十指翻飞像是在舞动漫天的黄沙,陈鑫乐沉稳凝眸如同擂动低沉的战鼓。 他们把信号化作利剑,把指令凝铸成重戟。 你杀我挡,我防你攻,两个人背靠着背从千军万马的包围中硬生生杀出条血路。 最后一名技术兵退出比赛的时候,这两个人笑的很深,眼眸中闪着惺惺相惜的光。 他们没有让任何一个技术兵拿到任务资料,潇洒的迎接最后的完胜。 敌人只剩彼此。 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林栎燃揉揉眼睛,慵懒的伸个懒腰。 陈鑫乐拧开水壶,畅快的喝了个够。 刚才的攻击中,他们都有给彼此承担伤害增加防护,好像,连他们都在期待彼此的对抗。 监控室里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盯着a组最后的结果。 这是他们翘首以盼的,獒血最高水平的较量。 林栎燃陈鑫乐彼此对视一眼,点点头,用古代剑客的颔首礼拉开了最后一战的序幕。 战斗,终于真正打响。 作者有话要说: 第45章 日月同辉 林栎燃低头沉思,对着自己的显示屏幕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陈鑫乐也半天没有动作,左手一直放在无线通讯接收器旁,两根手指随意的跳动。 两个人偃旗息鼓互交白卷,与刚才万马奔腾的雄壮激烈截然不同。 他们不慌不忙的做着眼前的任务,神色自若。 “在搞什么这两个人?”大白有些着急了,回头看了看表,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仿佛觉得是过了一年那样漫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a组的监视屏上,可画面中的那两个人好像是睡着了一样,除了操纵自己的小人蹦蹦跳跳的接近假想敌后台大楼,别的什么也没做。 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激烈交火,甚至,连个电子对冲都没有。 画面中一派祥和的景象,让大家着实吃了一惊。 这根他们想象的巅峰对决,差的太远。 “哎我说,这俩人是集体放水忽悠我们?” 高翔终于耐不住他的急脾气嚷嚷起来,突击手都是火爆性格,他能这么安静的呆了十分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我说老刘,你的手能不能不敲,叮叮当当的烦死人了。” 大白等的心烦意乱,身后一直有个敲桌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听的他眉头都挤在了一起。他回头,刘霖正在跟着陈鑫乐的节奏活动着手指,学的有模有样。 “别闹!”刘霖眉毛一横,眼神里的的寒光吓得大白一愣,手中继续着他的动作,仿佛在完成什么仪式。 大白躲在沈燿擎身后,故意装出满脸惊恐的样子来。 “要吃人啊这是,队长救我。” 沈燿擎跟爱抚自己的花斑猫一样摩挲着大白的脑袋,给他顺毛的同时还一边哄着说:“大白狗狗乖,别咬刘组长,刘组长对你可好了,便便都给你留着呢,绝对让你吃的饱饱的。” 大白一阵恶寒,慌忙跳起来逃离沈燿擎的范围。 他的队长笑的前仰后合,眼睛弯弯的像是两道新月。 沈燿擎把脚翘在桌子上,两手环胸舒舒服服的窝在老板椅里闭目养神。面对着静如死水的a组赛况,他没有着急也没有失望,整张脸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他是整个控制室里唯一保持着冷静的人。 刘霖深吸了一口气,喊来一个通讯兵战士要他去办公室找一本02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立刻送来。 命令下达之后,秦航沉了半天的脸色终于多云转晴,他开心的笑着,拍着刘霖的肩,一副豁然开朗的清明样子。 “组长组长,别打哑谜了,快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儿。” 大白凑到自家组长面前,迫不及待的要听个解释,他知道秦航已经搞通了整个谜题。 秦航见大家的眼睛都在往自己这里看,他愣了一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让刘霖亲自揭晓这个答案。 关子卖的已经够足了,刘霖松了松常服的领带,旋开了风纪扣。 “摩斯电码。”他首先抛出了关键词。 有些聪明的已经悟出了关窍,恍然大悟的啊出声来。 刘霖正要详细的解释,此刻士兵恰好把字典送了过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摩斯电码怎么了,刘哥你快说啊。”大白急的满脸通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刘霖就是慢吞吞的半天也不说出来,他严刑逼供的心都有了。 “我说呢!”刘霖自顾自的嘀咕着,捧着字典飞快了翻过几个页码,找到自己要的字之后,啪的一声又将字典合上。 见好多人还是满目疑惑的不明就里,刘霖举起了手中的字典,耐心的跟他们讲到。 “我们一直以为林栎燃陈鑫乐没有说话,也没有电子信号发出,所以他们之间是零交流,这种想法大错特错。他们两个一直在用摩斯电码对话,密码本前后换了不下三个。我只猜出了其中一个母本,就是我手中的这本字典。3分钟前,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林栎燃说,怎么打。陈鑫乐说,你决定。林栎燃说他无所谓,陈鑫乐说,拿到隐藏再说。” “我不信!”大白脱口而出,“陈鑫乐是在敲密码这个我看得出来,但是林栎燃的手根本没有动过一下,他是怎么样接收信号并且完成对话的,总不能是眼神吧。你这解释太牵强。” 刘霖正要跟他解释,沈燿擎却先他一步开口,低沉厚重的嗓音听不出任何语气。 “你看看林栎燃干扰发射器的指示红灯,一明一暗算一个节点,四个节点表示一个字符,你看看,你能读出来什么。” 大家的目光立刻向沈燿擎说的位置看去,果然,那个忽明忽暗的小红点闪动的频率完全是有人在操作,间隔时间没有一次相同,直到现在它还在传递着消息。 “他怎么做到的!他的手根本碰都没碰那个玩意儿。” 大白想破头也没弄明白,林栎燃怎么做到远程操作的。 “编程,林栎燃一直在通过系统编程控制着干扰频率的波段。刚才淘汰技术兵的时候,他数次使用欺骗信号,也就是控制着红灯提前或者延后闪烁,造成他人误判电磁沉默时间,这才被他招招命中。” 刘霖说的一脸敬畏,看得出来,他很欣赏林栎燃的这种做法。 兵不厌诈,这小子做的游刃有余。 “现在,他们在说什么?”高翔试探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刘霖摊开手,无奈的耸了耸肩。 “又换密码本了?”大白叹口气,对这帮脑子里全是书的秀才们望而生畏。 秦航抱着胳膊,手脱下巴微皱着眉说:“我觉得他们两个打出《现代汉语词典》的密码是故意给我们看的,为的就是让我们别着急,他们要看看隐藏任务到底是什么,这样才好决定怎么来打这一仗。” “对咯。你们终于搞懂了。” 沈燿擎冷不丁的起哄鼓了鼓掌,因为躺着压到了胸腔,声音显得闷闷的,“你们悟出来这俩混小子的机关用了25分18秒的时间,哎,你们不行了啊?” 挖苦的味道清晰可闻,众人都有些脸红。 “队长,你早知道了?”大白惊呼出声。 “恩,不然我干嘛睡觉。” 沈燿擎拖长了字音,每个字几乎都是同一个音调。他松了松筋骨在椅子里翻了个身,睡的很是惬意。 “那你肯定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大白笃定,任何障眼法都瞒不过他们队长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笨。”沈燿擎堵着耳朵,不听他们嚷嚷。 有人信他的话才有鬼。 “队长,这不仗义,你一个人知道有什么趣儿嘛,说出来让我们也长长见识。”高翔摇着队长的胳膊,满眼的期待。 “哎我说,我就是万能的,我什么都得懂都得会是不是?”沈燿擎撑着身子半坐起来,眉眼间是带着笑的愠怒。 “是的。”大家齐声回答。 沈燿擎一口血含在嘴里,差点儿呛着他。 他这人品啊,人缘啊,说什么都没人信了啊。 “我真的不懂啊。”沈燿擎窘迫的耷拉着眉眼,像是要哭。 “别闹了队长,快说。” “队长,没意思了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大家七嘴八舌的恳求,沈燿擎终于败下阵来,双手合十连连求饶,再由着这帮兔崽子嚷嚷下去,他都能让逼疯了。 “林栎燃说,假想敌的密码锁估计会很繁琐,要陈鑫乐小心应付,不要大意,全程注意红外射线,因为它们是时断时续随时变换方位的。陈鑫乐挺感激,跟他说了两个谢谢,同时提醒林栎燃,解密的时候一定要先备案再行动,以防任务条会消失,到时候功亏一篑。” “啊!”众人茅塞顿开。 “林栎燃说,一会儿交手,让陈鑫乐尽管全力以赴,不要有什么保留。陈鑫乐说,他会尊重对手,用实力跟他拼一把。”沈燿擎面无表情的复述着他翻译的电码原文。他的老板椅旁边围满了毛茸茸的脑袋。大家听得很是带劲儿,一叠声的让队长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没了!后面的我看不懂了!”沈燿擎倒头就睡,任他们把天叫破也再没吐出一个字来。 见队长打定了主意不再开口,大家也就散了,各自研究着这两个技术兵的那点儿电码原意,一个个猜的眉飞色舞的,尽管不知道是对是错。 沈燿擎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活动着食指和中指敲着节奏,苦思冥想的破译,脸上虽然还是那副嫌弃的神色,但欣慰的微笑却已经悄悄爬上了他的嘴角。 让你们平时多看看书,一个二个的跟要杀了你们似的,出了事儿就知道问老子,老子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现在看着新兵,心里没底儿了?着急了? 知道着急还不晚!小兔崽子们,给老子赶紧的学起来! 沈燿擎其实是真的有点儿不痛快,他不是恼他的兵,而是在气林栎燃。 之前段话是那小子故意透给他的,因为他要让沈燿擎看到他后面说的话。 他跟陈鑫乐说,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大狼崽子,面儿上凶狠,实际上心底很热乎,让他不要跟自己一般见识,他说队长曾经跟他说过,很欣赏陈鑫乐的技术水平,只是他太自闭不自信,遮蔽了他自身的光芒,他这样优秀的兵不应该有这样的压力。 陈鑫乐半天回过来一个字,好。 沈燿擎鼻子都气歪了。 这闷葫芦真是呆的够可以的。 林栎燃让他看见这段话,无非是要跟他串供,日后见了陈鑫乐多多鼓励,别说穿了帮。 “哼,我就不让你满意,你咬我啊。” 沈燿擎咬着牙咕哝,林栎燃自作主张替他说好话,这好人他还不稀罕当呢。 分针又走了一小步,林栎燃和陈鑫乐终于到了考核的关键部分。 两个技术尖子无踪潜入,精确的绕过瞬息万变的红外监控,整个行动不仅快而且准,眨眼间,任务信息已经被他们稳稳的收入囊中。 林栎燃迅速的破译电码,母本是军用的常态本之一,起始的三个字符准确的指明了这一点。 “从对手的硬盘中获取加分程序的运行文档,完整复制,考核结束。”陈鑫乐读完整条隐藏任务的时候,破天荒的挂上了一抹如月光一般柔和清幽的笑容。 他摇摇头,对上林栎燃灿烂如阳的眼神。 一日一月。 一夺目,一清亮。 两束光交织在一起,彼此交相辉映。 林栎燃胸有成竹,陈鑫乐势在必得,两个人深呼吸之后,手指都放在了键盘上。 “要打了。”扒着窗户观战的被淘汰的战士们此刻黑压压的凑成了好几堆,a组的每块窗户外都有好些人挤着脑袋瞪着眼睛往里面瞅。 他们都想看看日月争辉究竟花落谁家,大家兴奋的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错过这一战。 沈燿擎目不转睛的盯着监视器,鼻息渐渐粗重。 大战在即,所有人的心跳都开始加速。 陈鑫乐起手一个静默,被林栎燃巧妙的跳频躲过。林栎燃的反击紧跟其上,虚虚实实的迷惑之计再次显现。信号灯的闪烁间隔毫无规律,电磁干扰的波段频率被他利用程序伪装的天衣无缝。 陈鑫乐艰难的算准了头两回,均未中招。第三次林栎燃换回实灯,并未附加任何干扰措施,陈鑫乐以为他还在隐瞒静默时间,仍旧按照干扰模式估算着自己的跳频节点。这下,被林栎燃逮了个正着。 不出意外的,陈鑫乐被控制之后,林栎燃立刻加倍了电磁静默时间。陈鑫乐的数据通道被他迅速的封锁,一旦他输入指令试图反控制,林栎燃就能利用前置的干扰节点瞬间拉起一道电磁壁垒的绝缘网,陈鑫乐被封闭通讯的时间只会再次延长。 林栎燃启动了潜入程序,刚要松口气,却在他的主机连上陈鑫乐硬盘的瞬间,结结实实的惊得一愣。 陈鑫乐的硬盘里空无一物,一个字节的文件都没有。 林栎燃慌忙意识到不好。 这是螺旋式加密隐藏。 林栎燃的眼睛忽的睁大,陈鑫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全盘文件的遮挡防卫,他完全没有想到。 螺旋式隐藏是指将硬盘中的文件全部剪切抽离,再随机放入之前的一个分区硬盘中,利用二次元的信息悖论无限循环,重复抽离粘贴,最后造成各个文件彼此循环遮挡,无一独立存在的依赖关系。 所有文件被织成了一张网,重复成了一个死循环。 尽管你能找到分区硬盘cdef,但是每个硬盘中的文件夹和文件都是互相关联永无尽头,你永远找不到你要复制的资料。一步步的点击搜索仿佛是在走一排没有尽头的旋转楼梯,你一直在往下走,可是你永远找不到终点。 而密码,又为这样固若金汤的安保加了一扇让人疯狂的门。 你每破解一层密码,面对的都是同样的文件。这就好比你即将走到终点,门后却是一模一样的你刚才走过的楼梯。 你会被逼疯。 破解之法,林栎燃不是不会,可是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一边抵抗陈鑫乐的反击,一边让服务器进行大量的计算解密,他耗不起这个时间,更加耗不起这个资源。一旦他开始运行解密程序,设备的运行速度就会瞬间降至目前的两成,那时,陈鑫乐就有就足够的硬件优势,让他被拖死在这繁杂浩大的计算工程中。 陈鑫乐是个劲敌,比想象中要难对付百倍千倍。 林栎燃慌了神儿,眉头渐渐锁紧。 就连沈燿擎一时间也没有很好的破敌之法,在不损害自身优势的情况下来解开这个死循环。 将军。 陈鑫乐用一个失误,逼得林栎燃束手无策。 不战而战,不攻而攻。 林栎燃着实佩服。 静默的时间耗尽,陈鑫乐重新操纵起设备。 正门走不通,那就直接从答案入手来破解题目,林栎燃直接攻击陈鑫乐的数据核心,只要运行伪装的程序失控,那么所有文件就又会归于正常。这样做看似简单,实际上,他是在用自己的主力在跟陈鑫乐的王牌硬碰硬。 以虚打虚,陈鑫乐占了上风。 真刀真枪,他们尚未较量。 林栎燃快在他的编程和跳频,陈鑫乐准在他的攻击和陷阱。 林栎燃聚精会神,试图用自己的程序来替代陈鑫乐的后台运行方式,可是无论他如何修改指令,都没收到应有的效果,陈鑫乐的系统仍旧原样运转,完全没有改变。 林栎燃又试了几次,还是毫无效用。 他沉下心来,逐词逐句的审核他的编码。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陈鑫乐在随机的更改他的键盘方位,说的直白点儿就是,陈鑫乐侵入了他的程序,完全打乱了他的键盘字符排列,尽管他按下的字母是a,但是此刻它已经被替换成了别的字符,有可能是c是d甚至是xyz。 林栎燃按下的字符和他键入的字符是两回事,陈鑫乐的这招偷梁换柱,非常漂亮的为他的进攻争取了时间。 林栎燃硬生生的被逼得转攻为守,陈鑫乐乘胜追击,直达他的数据心脏。 如此门户大开,陈鑫乐也有些心慌,空城计林栎燃唱的绝不会比他差,但这究竟是诱敌深入还是猝不及防,他判断不准,也没时间再让他考虑。 他跟林栎燃的厮杀已经消耗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考核最后的五分钟即将到来,成败在此一举,他果断的复制拷贝,数据源源不断的被粘贴进他的硬盘。 赢了? 陈鑫乐不敢相信。 他紧盯着绿色的进度指示条,大气都不敢喘。 随着他屏幕上百分比的增加,林栎燃紧张的神色逐渐的减少。他笑的越来越深,笑意也越来越神秘。 那两颗招牌式的虎牙挂了出来,因为他的主人已经胜券在握。 拷贝进度进入百分之八十的时候,陈鑫乐终于发现,他的系统程序在被逐渐的瓦解,而且瓦解进度远比自己的拷贝速度要快。 有病毒! 陈鑫乐大惊失色。 林栎燃给自己的目标文件上了病毒,陈鑫乐亲自“引狼入室”,让他的螺旋加密不攻自破。 林栎燃在外部攻击上吃尽了苦头,他就借用陈鑫乐的手,直接从内部破坏他的防卫主干,让他再无回天之力。 陈鑫乐按照林栎燃的剧本,生动形象的演了一出《特洛伊》。 再一次将军。 这回占尽优势的是林栎燃。 好样的。 面对如此精密的战术,陈鑫乐只想对林栎燃挑大拇哥。 林栎燃手起刀落的启动反拷贝程序,立即中断了陈鑫乐的复制工作。他利用病毒的停滞作用,把陈鑫乐的显示帧数控制在个位数,画面的延迟为他的侵入工作做了天然的屏障,滞后显示大大拖慢了陈鑫乐的还击速度,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偷资料。 叮的一声,林栎燃拷贝完成。 他望了一眼对面的陈鑫乐,拱手一揖,恰似一位翩翩潇洒的公子哥。 陈鑫乐挑眉,打出了个手势让他检查文件。 林栎燃双击文档,界面显示的是一团乱码。 他的心跳毫无意外的漏了一拍。 原来,他在破坏陈鑫乐的防卫程序的同时也破坏了他的目标文件,螺旋式加密隐藏的连贯性完全呈放射状蔓延开,他本想打死角卡悖论,可他却恰恰忽略了悖论的强大危害,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系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小觑了它的联动性,直接导致了他最后的失败。 他根本没有赢。 他们都没有赢。 考核结束时,陈鑫乐林栎燃紧紧相拥,笑的非常轻松,他们揉着对方的脑袋,捏着彼此的脸,像是两个懵懂的少年,单纯的快乐着。 这也算是一次“不打不相识”吧。 最终,月光仍旧皎洁,日光仍旧明亮。 那一瞬间的交错,晃得人睁不开眼。 好在,日月本不需要争辉,他们只要默契的协作,共同洒下光明。 驱散阴霾照亮黑暗,这才是他们的使命。 獒血的天空,明亮高远。 因为。 日月同辉。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队长心里的小萌芽 通讯考核结束后,林栎燃和陈鑫乐几乎日日黏在一起相互讨教,把彼此的看家本领倾囊相授。每天吃饭的时候,陈鑫乐都会跟802的坐在一起,不再独自一人孤零零的扒饭,一来二去,大家都开始熟稔起来。祈悦跟陈鑫乐聊的最多,他耍宝搞笑的时候,陈鑫乐总会低着头浅浅的笑着。跟他们在一起,陈鑫乐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有时候也会试着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这三个人形影不离,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开心组渐渐演变成了乐家三宝。 这个名号是李大海起的,来由嘛就是因为他们的名字中都有跟乐字相关的元素。 随着评分结果一起发下来的还有三张假条,代表獒血参加全军区通讯联赛的人毫无意外的是在技评考核中大放异彩的乐家三宝。刘霖拍着三个爱将的肩,让他们好好准备,这次的冠军,獒血志在必得。 临出发前一天,大白通知三个人紧急开会,集合在队长办公室的时候,乐家三宝都有些惊讶。负手跨立的三位军官们谁也没想到这次会突然临阵变帅,由沈燿擎代替刘霖做他们的领队。 “总区临时有个会,刘组长走不开,这次比赛我带你们去。” 沈燿擎像是会读心术一样,没等他们发问,直接就解释了原因。按灭手中的烟头,见林栎燃皱着眉头小脸苦哈哈的,沈燿擎立马来了兴致。 “小林少校有意见喏?” “报告队长,没有。” “那就高兴点儿。”沈燿擎轻佻的勾起林栎燃的下巴,拍了拍他的脸,“咱俩那点儿事儿,散会之后再说,你留下,我们有的是时间谈。” 林栎燃手中的成绩单上赫然印着一个a,他已经快把那张纸给揉烂了。 “你们的肩章都在我的桌子上,明天出发的时候戴上。”沈燿擎朝身后努了努嘴,笑了笑。 “我们都还是獒血的学员,带着军衔去比赛,不太好吧。”林栎燃有些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我高兴。” 沈燿擎戳着他的肩,眉开眼笑的。 “这…..胡闹嘛!”林栎燃气结。 “喂喂,注意点儿你的语气啊,你现在可没带着军衔不是跟我平级。跟首长说话这么没礼貌,我看你是想障碍道上跑50圈呢吧。” 沈燿擎跳坐在办公桌上,把林栎燃的肩章拿在手里转着玩儿。 通知过新的出发时间,祈悦和陈鑫乐就被他赶走了,关门的时候,陈鑫乐的眼神里满是同情,跟送狱友上刑场似的。 “脱吧。” 见人都走光了,沈燿擎直入主题,一脸坏笑的搓着手跃跃欲试,一双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绿光。 林栎燃浑身汗毛倒数,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见他双手紧紧攥着裤缝一片慌乱,沈燿擎笑的更深。 “君子一言九鼎,林栎燃你不是想赖账吧。” “队长….”林栎燃软下声音,想讨好。 “别别,我不吃这一套。”沈燿擎慌忙摆手让他停止做小服软的戏码。 林栎燃僵在原地,别扭的满脸通红,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香甜可口。 沈燿擎跳下桌子,把林栎燃逼进一个角落里,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快,别磨叽,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愿赌服输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那霸王条款….” “什么霸王条款,明明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写的,谁也没逼着你。” 你还没逼我?!我要是不写,当时就被你给办了。 林栎燃喘着粗气,脑袋愤愤的扭来扭去,沈燿擎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逼得他又退后了两步。 林栎燃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还没动呢就感觉到腰上有些动静,没等他反应过来,沈燿擎就把人拦腰环抱一把捞了过去,结实的撞进他的怀里。 “想跑?做梦!”沈燿擎压低了声音。 林栎燃低头咕哝,沈燿擎从未听过他这么可怜。 “队长,我今年刚22.....” “恩,成年了,让人摸一下不会犯法。” “放过我吧.....”林栎燃抬眸哀求,快哭了。 “不。” “队长…..” “不。” 不管林栎燃怎么哀求,沈燿擎就是一个字,不。 林栎燃精光一闪,慌忙改口说到:“摸吧。” “好。” 沈燿擎答应的飞快,咧嘴一笑立刻去解他的腰带。 这老狐狸!林栎燃大惊失色,哀号连连。 沈燿擎手劲儿大的林栎燃毫无反抗的余地,他只用了一只手就把他给控制的死死的。很快裤子就被解开半挂在腰上,内裤的外边露出来半截,林栎燃的脑子刷的一片空白。 “白色的,挺好。”沈燿擎认真的称赞。 “我杀了你!”林栎燃咬着牙,眼睛烧的通红。 “唔,很多人都想杀了我,可他们最后都被我给办了,现在不是在墓地就是喂了鸟,你想选哪种?” “我不选!”林栎燃瞪圆了眼睛,沈燿擎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他腰间的皮肤,犹如蜻蜓点水般一划而过的触感,激的他猛的一震。 沈燿擎坏心眼儿的把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贼贼的笑着,冰凉的掌心覆上温热的肌肤,像是把一捧雪按进了他的骨缝里,林栎燃不由的□出声。 沈燿擎仿佛被冻僵了一般,表情凝固在脸上,整个人一动不动。 林栎燃试着活动了下身体,见他没有反应,就试图挣扎着逃离他的包围。 他反抗的越剧烈,沈燿擎的禁锢就越紧。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一双手牢牢的扣着林栎燃的腰,把他圈子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不容他半分退却。 “别动。” 沈燿擎的眼中燃烧着一团莫名的炽热火焰,像是地壳中剧烈肺沸腾的岩浆,烧的他热血翻涌。 林栎燃那一声软软的可怜的无助的“嗯啊”,挠的他的心尖□难耐,连呼吸都乱了节奏。他突然想就这样一把撕光林栎燃身上的衣服,把他压在身下,听他一遍又一遍的□着求饶。他喜欢这种声音,喜欢他无助的向自己索取安慰。他抱着他精瘦的身体,竟然期望着他也可以回抱着自己,把他的脑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听听因为他的原因而通通乱响的心跳。 他想让林栎燃依赖他,信任他,让他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占有他。 不是拥有,是占有。 不仅是身体,还有灵魂。 他想看到他最软弱的一面,最无助的一面,他想要林栎燃把他自己给他,任他为所欲为。 他觉得自己疯了,傻了,完蛋了。 林栎燃让他再一次有了这种奇怪的念头。 以前每次面对林栎燃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没法弄”的感觉。起先以为是自己总让着他,任由着他跟自己跳脚炸毛举着小爪子冲他耀武扬威,这才让他手足无措。可现在他才发觉,这种“没法弄”是源于他不会跟林栎燃相处,不知道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立场,能让他觉得,他可以把林栎燃名正言顺收在自己身边,只在自己身边。 他从一开始就不想放开这个人。 沈燿擎低下头,对上林栎燃的眼睛,他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却好像又什么都不明白。 “你走吧。”沈燿擎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林栎燃。 “啊?” “啊什么?这次饶过你了,还不快滚。” 沈燿擎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林栎燃穿好衣服勾着脑袋看他,眼睛一眨一眨的满是疑惑。 “队长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哪儿那么多问题!好奇宝宝啊!”沈燿擎看着这个家伙的脸,竟然有些火大。 你别看着我了!我受不了! “那我走了啊。”林栎燃试探着问道,脚步已经朝着门口挪了过去,蹑手蹑脚的样子活像一只猫。 “你又欠我一次人情!三次了!你得还我!”沈燿擎冲他喊道。 “恩恩恩,还还还!” “你这没诚意!”沈燿擎黑着脸。 “那怎么叫有诚意?”林栎燃欲哭无泪。 这大灰狼是要闹哪样,突然别扭起来。 “你….以后得听我的!我说什么是什么!”沈燿擎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表达他的感觉,反正他是要占有这个家伙,那现在,必须得让他把自己先放进心里。 “你现在说什么也是什么啊,你说的谁敢不听。”林栎燃觉得,他开始听不懂沈燿擎说话了。 “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不许问问题!”沈燿擎大吼。 行行行,你老大,我不问就行了呗。林栎燃低着头,不敢出声。 “滚蛋!明天早点儿起床!拿不回来第一老子活剐了你。”沈燿擎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林栎燃飞身躲过没让他踢到。 “恩,队长放心。”笑的牙眼不见,像是在脸上开了朵花。 林栎燃甩上门一溜烟的跑了,他丝毫没有发现,沈燿擎的脸,红的发亮。 有一颗奇怪的萌芽正在这个男人的心里破土而出,悄悄的生长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惯着吧 隔天一早起床号都还没响,沈燿擎就把这三个新兵蛋子从床上拽了出来。 停机坪上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乐家三宝看清楚了面前的这架飞机是武直之后,原本惺忪的睡眼刷的就亮了起来,激动的满脸放光,顿时睡意全消。 武直!他们坐武直去比赛。 “这太隆重了,比个赛而已。”祈悦兴奋的走路都带风。 出动一次武直需要非常繁杂的报告和手续,而且非演习任务和战斗运输是绝对不会轻易启用的。陆航团的人个顶个的牛气,鼻子恨不得都顶在脑袋上,能让他们做一次“飞的”驾驶员,这次的面子,是大过天了。 “坐了会折寿么?”林栎燃还没醒透,口齿含混不清。 沈燿擎失笑,见他一脸迷蒙突然坏心眼儿的想吓吓他,凑到他耳边攒足了力气大吼一声:“不会!” 离他八丈远的陈鑫乐都给震得慌忙抬手捂住了耳朵,满脸惊恐的像是被雷打了,可林栎燃却跟没听见似的毫无反应,半天才冲沈燿擎点点了头,小脸木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沈燿擎愣住了,看不出来这小子心理建设挺强大的嘛。 “燃子还在做梦呢队长,他的意识跟我们不在一个空间里,你嗓子喊破了他也是这个德行。”祈悦笑的前仰后合,沈燿擎刚才跳脚的动作像足了一个猩猩。 经他这么一说,沈燿擎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幼稚,黑着脸二话不说一个个把他们踹进了机舱。 林栎燃迷瞪着眼全程思维放空,沈燿擎觉得就算这会儿天塌了他也得睡够了才能反应过来。 武直起飞的时候,天际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混沌。 獒血的清晨,充满了无限的动力。 运输大队的兄弟们使出了看家绝活,飞的又快又稳,林栎燃的脑袋晃晃悠悠一点一点的,像个乖巧的瓷娃娃,沈燿擎噙着笑,看着他靠着祈悦的肩膀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还真是爱睡啊,沈燿擎想。 入了秋之后的清晨还是有些凉的,估计他是冷了,身子一拱一拱的直往祈悦怀里钻,祈悦索性把他放倒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林栎燃跟个小猫似的缩成一团,美美的睡着。 沈燿擎突然有点儿嫉妒祈悦,林栎燃少见能这么踏实的信赖谁。 他的心里泛着浓浓的醋意,酸的呛人。 通讯联赛是全军的一大盛事,每两年举行一次,场地由各军区轮值,这次正好轮到南京军区,林栎燃算是凑着机会回了趟娘家。临行前沈燿擎曾叮嘱他,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次总队统共给了他们三天的假,比赛就需要两天,除却来往交通的耗时,自由活动的时间非常短,他得做好心理准备。 林栎燃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说他的那帮兄弟肯定会找机会来看他,用不着他去找人。沈燿擎替他整了整常服的衣领,没再说什么。 飞机稳稳降落,接待的人热情的安排车送他们去会场,这会儿林栎燃已经醒了,一路上跟沈燿擎讲着南京的风土人情和古迹传说,提到小吃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出来,近乡情更切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四个人安排了两个房间,分发房间钥匙的时候,林栎燃想了想,让陈鑫乐跟祈悦一起住。沈燿擎很满意这个结果,连连点头。避开了黑面队长,陈鑫乐长出了一口气。 办了入住手续后大家把随身的行李寄存在了前台,主办方安排的队员见面会也到了召开的时间。会场里各军区的通讯尖兵齐聚一堂,好多人不是同学就是师兄弟,大家彼此寒暄着,气氛热火朝天。 南京军区的副司令员做了开幕讲话,希望各代表队赛出风格赛出水平,他动情的说,我国的通讯技术目前在世界是领先的,日后能不能传扬发展,继续保持这个势头,要靠在坐的各位齐心协力领好这个头。 将士们全体起立齐声大吼,“请首长放心。” 齐刷刷的军礼整齐划一,看着就让人高兴。 比赛是在下午进行,司令员让大家稍作休息,中午安排了自助餐,大家边吃边放松精神,轻装上阵,晚上还有酒宴招待大家。 沈燿擎的老同学陈放这次也亲自领队参赛,他是沈阳军区威虎营营长,全军最强的侦察兵半数都是从他那儿出来的,通讯联赛的冠军十次有八次都被他们拿走,霸主的地位无人撼动。这个营长底气足手腕硬,走起路来都跟别人不一样,虎虎生风。 两个好兄弟多年未见,彼此撞了撞拳头,酒杯咣的碰在一起然后一饮而尽。 “哎我说,这真是少见嗨,怎么这次亲自带队来了?能劳您大驾想必是志在必得哟。”陈放拍拍沈燿擎的肩,油腔滑调的。 “嗨,我本来说不来的,这奖杯我们也不怎么稀罕,以前拿的那些都堆仓库了,一排排一摞摞眼看就放不下了。”沈燿擎好像很发愁,眉头皱着,“后来刘霖说,就当让新兵练练手吧,多见见世面也好,让人家看看跟我们獒血的差距,也好学习学习,我一听,恩,有道理,不能太脱离群众,这不我就选了几个最不争气的来了。” 沈燿擎踢了踢自己的队员,一脸嫌弃。 “滚一边儿去!”陈放抬脚就踹,沈燿擎轻松一闪就躲了过去,“你不争气的都是少校上尉和中尉,我们那儿的列兵们是不是要去集体挨枪子儿啊!有你这么得瑟的么。” 陈放完全无视沈燿擎的奸笑,抄起一瓶自己带的酒就往他的杯子里灌,沈燿擎不喊停他就可劲儿的倒,玻璃杯立刻就给倒了个满。 “自家酿的,味正儿够劲儿,这回便宜你了。” 沈燿擎接过来放在一边,两个人接着唠嗑。 乐家三宝的军衔着实亮眼,尤其是林栎燃,年纪轻轻的就扛着个两毛一,一袭白色海军常服穿梭在绿色的丛林中,走到哪儿都是个焦点。 林栎燃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燿擎让他们带着肩章出门了。 这军官威风抖起来,他面子上无限荣光。 这男人,简直了。 “早就听人说过,林医生文武双全,今日一见果真是书生戎装,风度翩翩。” 沈燿擎依次介绍过自己的队员,陈放热情的跟林栎燃握了握手,笑意直达眼底。 “都说獒血今年下了血本儿,技术特种搞的热火朝天,沈大狼能亲自出马带着你们出征,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我倒是得让手下的战士们警觉点儿了,劲敌在前不敢大意哟。” 林栎燃和气的微笑,暖暖的沁人心脾:“您过奖了。我们自当尽力而为,也希望陈营长手下留情别让我们输得太惨。” “看看,这才叫会说话!听着就让人舒服。” 陈放斜了沈燿擎一眼,沈燿擎也不恼,笑的更深。 “有个成语叫做笑里藏刀你知道么?”沈燿擎挑眉。 “就像你现在这样?” “滚蛋!”沈燿擎一拳捶在陈放胸口,打的他连连呼痛。 “别说兄弟没提醒你啊,这次,小心点儿!”沈燿擎得意洋洋的拍拍乐家三宝的肩,笑的很是欠扁。 “德行。”陈放白他一眼,把自己盘子里的鸡骨头尽数的倒在他的碗里,哈哈大笑。 他给陈鑫乐和祈悦都添了酒,挨个碰过又续上,来到林栎燃面前的时候,酒已经浅浅的只剩了个底儿,这点儿东西肯定不够给林栎燃倒够一杯的。陈放挠了挠头,脸色微微透着点儿红。 见他有些尴尬,林栎燃抄起沈燿擎的杯子就端了起来,没让他继续干晾着,陈放忙拦住说这怎么行,怎么能让你用人家的杯子,怪寒碜的。沈燿擎也怔住,这家伙不是一直洁癖来着么,怎么用着自己的杯子眉头都不带皱的。 林栎燃云淡风轻的挥了下手,满不在乎的说,我跟我们队长是自己人,共用个杯子没啥。 说完,还冲沈燿擎眨了眨眼。 沈燿擎也不想发小干杵着,就由着他去,心里乐滋滋的。 见他说的诚恳,是真的不介意,陈放也不再扭捏,爽朗开口说:“第一次见,没什么准备,按理说不该这么简陋,但这不是非常时期嘛,下午得工作,林医生别见外。我先干了,你随意,我跟你们沈队长打小一起长大,从会走路就在一起闹腾。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事儿说话。”东北人豪爽,陈放把自己杯子里的酒蓄满,仰起脖子闷了个净光。 林栎燃双手举杯,真诚的微笑。沈燿擎那杯酒满满的贴着杯口,少说有个四五两,晶莹的杯子折射着七彩的炫光,看着就让人眼晕。 林栎燃的酒量沈燿擎心里没数,他有些担心林栎燃喝高了会影响下午的比赛,想接过去替他喝,尽管自己的酒量是个半斤倒,但他也没什么事儿,醉了大不了床上挺尸去,林栎燃的首次出征,他看的比人家正主都重。这家伙爱听夸得,沈燿擎带他出来就是为了给他找找自信。 他的人,他得护着不是? “哎哎哎,我给他敬的酒,跟你有什么关系,滚犊子啊!”见沈燿擎要替,陈放劈手就拦,狠狠剜了他一眼,“都说了让他随意,自己人我又不会坑他,要你在这儿装好人,你给我起开听见没。” 陈放一着急东北话蹭蹭的就往外冒,他说的诚恳,沈燿擎一时间也不好再挡。 林栎燃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举杯敬了一下陈放,“陈营长好酒量,人也爽快先干为敬。这杯酒我借花献佛,希望日后能有机会跟营长的兵讨教一番,大家互相借鉴,我干了。” 林栎燃说干还就真的干,脖子仰起勾起一条俊朗的弧线,满满一杯烧刀子一饮而饮,潇洒又豪气。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像是被无数刀锋刮过般火烧火燎,林栎燃抬起袖子大大咧咧的抹去嘴角的酒珠,把杯子倒过来甩了一甩,一滴没漏,陈放大呼痛快。 这小少校,对他路子。 “晚上一起吃饭,咱们凑一桌再好好的喝他个不醉不归。”陈放要去招呼自己的战士,就没有多留。他爱酒,但凡遇到个能喝的就要拉着人家拼个够。 林栎燃拱手一揖,“一定。” 沈燿擎看的眼都直了,这小子,还真能喝,一口闷下去小半斤丝毫不见晕,眸子仍旧是一片清澈。 林栎燃喝酒上脸,双颊已经飞上了两朵红晕,粉扑扑的比平日里更招人喜欢。 他凝视沈燿擎漆黑的眸子,见他目瞪口呆的,林栎燃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神软软的像是匹如水的锦缎:“怎么,以为军区大院的少爷就不会喝酒?” “你这喝法就是个李白那也得喝死了。”沈燿擎瞪他一眼早盛好了一盆西湖牛肉羹,为了解酒还多加了点儿醋,林栎燃刚坐下就被他按着脑袋大口大口的猛灌了两碗,呛得泪眼朦胧的。 沈燿擎拧着眉,眼神恶狠狠的闪着光:“我看你一会儿头疼怎么办,让你逞能。” 家乡的酒后劲儿大,一股脑冲上来的时候,脑袋指定发懵。 正说着,林栎燃的酒劲儿就渐渐上来了,兴奋的开始有些不正常,笑的乖到不行,跟个小白兔似的,嘟着嘴爪子一下一下的扯着沈燿擎的衣角,玩儿的很是高兴。一对儿耳朵直红到根,擦过沈燿擎脸颊的时候热得发烫,像是烧的劈啪作响的炭火。 “跟你说个秘密”,林栎燃神秘兮兮的跟他咬耳朵,沈燿擎懒得搭理他但还是把脸凑了过去,林栎燃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诱惑,“就陈放那样的,排着队我能喝躺他五个。” 手掌跟着就比出来一个五,沈燿擎哼了一声。 “他有媳妇儿没?” 冷不丁的转了话题,沈燿擎愣了一下。 “没。” “有也没关系!连他带他媳妇儿,不管有多少,来一个喝一个来两个喝一双,眨一下眼我就不是燃少爷。”林栎燃拍着胸脯,砸的咣咣响。 沈燿擎愁死了,这就撒上疯儿了,一会儿比赛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这个死陈放,什么时候不好敬酒偏挑这时候,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行行行,您最牛b了行么?您赶紧的把这汤都给我造了,一会儿挨沙发上躺一会儿,下午有正事儿呢。”沈燿擎哄孩子似的,语气软软的,又给他盛了碗汤,放醋的时候比上一碗足足多加了一倍的量。 这小子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能多喝点儿热汤热水的暖暖胃也是好的,酒劲儿散了能舒服点儿,他就谢天谢地了。 “队长队长!队长你快过来!快来!” 吃过饭,沈燿擎刚把他放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给他盖好毯子,这小子就开始不老实,一叠声的嚷嚷着,兴奋的满脸放光。 “干嘛,睡你的觉!”沈燿擎黑着脸吓唬他。 “队长队长,你快来嘛,来嘛来嘛!”林栎燃踢腾着脚丫子,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兴高采烈。 “你最好有正事儿啊!不然我抽飞你个小兔崽子。”沈燿擎拗不过他,大步走过去,林栎燃忙挥着手让他蹲下来,沈燿擎瞪他一眼,虽然气哼哼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照做了。 “队长队长。”林栎燃翻身起来,撑着脑袋。 “我在呢!别叫了!”沈燿擎要疯了!小祖宗哟,这是闹哪样啊。 “我跟你说,我跟你说。” “说!” “下午,我肯定给你抱回来那个奖杯!你别着急,别着急。”林栎燃口齿早就不清了,含混的咕哝着像个刚刚会说话的小孩子,满是童音。 “就你这样,快拉倒吧。”沈燿擎不信,眼神跟着就歪向了一旁。 林栎燃出乎意料的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对上他的眼睛,见那双黑琉璃的眸子牢牢的锁住了自己,再也没有挪动分毫,他咧嘴一笑,牙眼不见。 “队长你相信我,真的,你得信我。” 林栎燃的眼睛里晕着一层浅浅的水汽,朦胧的闪着荧光,惺忪又慵懒。 沈燿擎的脸颊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惊得眼睛登时瞪大了一圈。 “恩,我信你。”沈燿擎看呆了,回报着微笑了一下,鼓励他。 林栎燃感觉到手腕上酥□痒的,好奇的低下头,手掌揉着沈燿擎的胡茬,笑的眯起眼睛。 “好玩儿,嘿嘿。” 沈燿擎蹙着眉,心软的像是已经化开。他本想拉开他的手,让他老老实实地养会儿精神。见他玩儿的正高兴,又想到他刚喝了酒膏思维不正常,叹了口气也就没跟他计较,任由他摸了个够本儿。 还是小孩儿呢,惯着吧。 林栎燃捞着他的手枕在脑后,渐渐睡沉,沈燿擎就一直蹲在一旁这么看着,目不转睛,看的津津有味。 作者有话要说: 第48章 相信我 午后的太阳斜斜的照在林荫道上洒下破碎的亮斑,犹如片片金箔,光影横斜煞是好看。偶尔风过林梢枝叶摇晃,一地金光也跟着泛起涟漪,荡开粼粼波光,犹如一片光的海洋。 备战铃声大作,鏖战在即。 年轻的将士们脸上都绷着一层跃跃欲试的紧张,大家排着队鱼贯而入,整齐有序,没有人说话。 看着别家的队员们神采熠熠眉目清明的样子,沈燿擎搓着手来回的踱步,两簇剑眉锁在一起,有些发愁。 林栎燃走路都还有点儿飘呢,这样的状态能行么? 仿佛听到了他心中的疑惑。林栎燃回眸一笑眼睛弯弯的,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醉拳知道么?” “什么?”沈燿擎正愁得满脑子空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小酒怡情,队长你得淡定。” 抬头,微笑,让人心尖发烫。 “相信我。” 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开,脑后有一撮呆毛直愣愣的翘着,林栎燃扯扯沈燿擎的袖子,像是只讨赏的猫。 鼻尖哼了一声,沈燿擎没接他的话茬。 “人道是三碗不过岗,我偏说是酒到酣处方尽兴。古有武二郎怒打吊睛虎,今日你且看我林小燃一夫战群雄。” 说着,像模像样的拉开一个武生亮相的架势。倒别说,还真有点儿那么个意思。 “行吧,反正成绩没出来之前你就可着劲儿的吹。”沈燿擎抱着肩靠在一棵杨树后面,给他整了整帽子,把那几根捣乱的头发抹直。 林栎燃笑眯眯的仰着脸,很是享受。 沈燿擎叹口气在他肉呼呼的腮边狠狠捏了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跑开。 “没问题的!相信我!”林栎燃扯着嗓子大喊,浓浓的笑意沉溺其中。 凝眸深处,那个人一蹦三跳的跑远,沈燿擎的心仿佛也跟着他跳出了自己的胸腔。 真的没问题么? 沈燿擎笑了笑。 林栎燃身上有他太多太多的未知,他扬着眉毛回望的那一瞬,一袭白色的军装伫立在阳光下,英气逼人,好看的沈燿擎仿佛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这样酒过半酣却神采飞扬的林栎燃,他没见过。 他认识的林栎燃,只是他千面之中的十之一二。 沈燿擎突然很颓唐。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过这种空落落的感觉了。 像是漂浮在一片荒芜的碧空中,四周完全没有借力的地方,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时间几何,失重的让人发慌。如同跳伞却没有伞包,潜水没有水肺,整个人急速的坠入深不见底的洞穴,被未知的尽头一口吞噬。 他有些手足无措。 以前无论怎样恶劣的战况,诡谲的行动,他都能心中有数,挥斥方遒打的酣畅淋漓。他有着天生的掌控力和驾驭感,是征服黑暗的骑士,这个世界没有他征服不了的绝境,没有他完成不了的任务。他一步一停,脚踏实地的走过千山万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自从遇见林栎燃,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每天日常的训练,他会有好多鬼主意等着你,尖尖的虎牙一露跟着就是让人发笑的小段子。他能给每天的太阳都涂抹出不一样的颜色,今天是耀眼的红,明天就是暖暖的黄,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精彩,原本充实踏实的日子因为他的存在,变得缤纷起来,五光十色。 明天是一片绚烂的未知,沈燿擎尽管踌躇,却也开始渐渐熟悉这样的期待。 这是林栎燃带给他的期待。 这小子皮是皮闹是闹,可正经事儿上从没掉过链子,至少目前没有。 无论面对怎样的状况,他总能用各种绝妙的方式让你觉得心安。只不过这过程会略显刺激和冒险,一番过山车式的盘旋俯冲之后,眼前是一马平川,而绝非是悬崖峭壁。 林栎燃是个谜,让人永远有兴趣猜下去。 沈燿擎恍惚间看见有个人从眼前闪过,那脸型和五官跟这混小子颇有几分相似,他以为林栎燃搞什么花样从考场溜了出来,大步上前正要拦阻,那人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回过头来,跟沈燿擎撞了个对脸,他这才看清,是自己认错了人。 关心则乱么? 沈燿擎自嘲的咧嘴笑笑。 不过,这个上尉军官确实长得很像林栎燃,没有七分像至少也有五分。 沈燿擎还想再追着看两眼,无奈,那人已经进了考场。看起来,他也是参赛的队员之一。 领队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面儿上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暗地里都在较着劲儿。谁比谁强了,谁的兵又打败了谁,准备了大半年的比赛,成败就在今天这一搏,谁也没心情回房睡觉。 开考铃响过之后,他们连聊天的心情也没了,不时的抬眼望着自己战士的考场,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沈燿擎的玉溪已经空了半包,手中明明灭灭的火星氤氲着幽蓝的烟雾,袅袅蒸腾。 说句实话,他其实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很期待,林栎燃会给他一张怎样的答卷。 悠着点儿啊小子,当心同行嫉妒。 沈燿擎笑的灿烂,眼神揉碎了一池春水。 不出所料的,刚过了半个小时,结考铃就响了,所有人齐刷刷的望着楼门口,目瞪口呆,错愕的满脸惊恐。 三个小时的通讯联赛半小时就结束,这是仪器故障出了事故,还是说有人超常发挥碾压了赛局? 大家不得而知。 不过很快,答案就揭晓了,是后者。 一个人一路嘻嘻哈哈的笑着跳着,带着一脸的阳光跑了出来,像是一头发力的豹子,锁定了目标之后,直朝着林荫道上焦急等待的沈燿擎跑了过去。 林栎燃第一个蹿出考核大楼,二话没说一跳三尺高,哈哈笑着就猴在了他家队长身上,双手牢牢的环着他的脖子。 “第一第一!冠军是我们的,我们的!”林栎燃傻笑着攥着拳头使劲儿的挥,脸颊被绚烂的夕阳镀了层暖暖的红。 “真的?”沈燿擎惊喜的跟着笑起来,一时间也忘记把怀里的这个家伙放下来,一直就这么抱着。 “真的真的!一帮黄瓜菜,都不够撒牙缝的。” 林栎燃自顾自的说的高兴,也没发现那帮黄瓜菜的领队们脸色早垮了一半。 “乐乐起手就秒了他们一群,祈悦乘胜追击就差拿扫把搓堆儿了。”林栎燃眉飞色舞的说,“上次你说西南猎鹰不是耀武扬威的跟你得瑟了好几个月么?这回哥们儿帮你出气了!他们全程一个键盘都没按出来就让我给收拾了,连锅端,眼睛都没让他们眨一下。” 沈燿擎真想亲一口上去。 “好样的!是个兵王!” 他挑起大拇指在林栎燃面前晃来晃去,看来今天晚上得和他的老对手好好喝一杯了。 想起之前獒血计评的赛况,沈燿擎早就想到了今日各路豪杰免不了会被乐家三宝一通屠戮。林栎燃防守反击,祈悦镇守帅营,陈鑫乐从容应战,三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拿不下这个冠军,老天爷都不答应。 林栎燃一直猴在沈燿擎身上,不老实的又跳又蹦,人家原本熨烫平整的军装让他揉搓的满是褶子,不过沈燿擎高兴也就不在乎这些,等祈悦陈鑫乐出来,四个人一起去赴他们的庆功晚宴。 不一会儿,各家的队员也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愁眉苦脸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没说两句话呢立刻就会把手指向林栎燃这边,恶狠狠的剜一眼,然后再咬牙切齿的跟自家领队吐苦水,诸如这帮活土匪满肚子坏水损招一个接一个,再或者是自己一时大意中了敌人的奸计,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总而言之,林栎燃他们拉了十足十的仇恨。 “成功!”乐家三宝手叠着手,开心的大喊。 沈燿擎噙着笑,由着他们闹去。 首位退考时间最短,沉默时间最久,打击范围最大,跳频速率最快…. 这一仗创造了无数个之最,比赛视频被各单位传的满天飞,甚至有军研专家们收集研讨之后,当做经典案例教授自己的学生。 晚宴上的五粮液有半数都进了沈燿擎的肚子里,大家纷纷举杯过来敬他,缠着他一定得分享经验不能自己吃独食。沈燿擎多老奸巨猾啊,一个个含混的糊弄过去,嘴上答应的好听,可林栎燃知道他一定舍不得把他的王牌给人多看一眼。 这人抠着呢,尤其是护犊子这事儿,沈燿擎称第二,举目四望就算搜遍了整个军区也没人敢认第一。 对付完几个上校以上的大头,沈燿擎就端着盘子捧着杯果汁儿溜到了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墙角,去填肚子。林栎燃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跟到屏风后面的时候,见他席地而坐,两条长腿大喇喇的叉开,狼吞虎咽吃的飞快。 知道他是饿了,抬手就把自己盘里的菠萝鸡块尽数夹给了他。 “又没人给你抢,慢慢吃。” 沈燿擎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都听不大清,林栎燃支楞着耳朵听着,想了半晌这才明白,他刚才咕哝着是说了一句,“仇恨太稳,很容易被人集火,吃饭一定要速战速决,保存体力方能经久不衰。” “你这跟打仗似的,胃能行么?”林栎燃担心。 “这才哪儿到哪儿,真动起火来,压缩饼干我一口一个,三秒就能解决一顿正餐。”沈燿擎骄傲的仰着脸,眯着眼睛笑。 林栎燃正想纠正他的饮食习惯,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看见来人是谁,原本柔和的瞳仁立刻闪着锋利如刀的寒光。 沈燿擎眼前一亮,惊喜的指着那个不速之客说道:“哎,又看见你了,我今天差点儿就把你认成这小子了。” 沈燿擎也没起身,自顾自的扒着饭,冲林栎燃扬扬下巴。 刚才饭前他就告诉了林栎燃今天自己认错了人,林栎燃笑他是没带眼睛出门,下次出门应该随身拿个棍子。现在正主就在他面前,沈燿擎让他自己评价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你来干嘛?”林栎燃的语气冰冷,沈燿擎立刻被冻住,一块滑丢丢的菠萝含在嘴里都忘记咽下去。 这人,林栎燃显然认识。 “你是不是打了林司令?”那人面色不善,话中藏着无数刀锋。 “鼻子挺灵么,你什么时候去军犬队上班了?我倒是不知道哦。” “我问你是不是。” 那人逼近一步,高了林栎燃半头。林栎燃毫无惧色,笑的很深。 “是,又怎么样?” 上尉脸色立变,眼看就要动手,林栎燃歪着脑袋跟着又说了一句:“不是,又怎么样?什么时候你成了我的专职保姆了?” “你跟我好好说话。” “现在不好么?” “你当我是谁!”上尉怒目而视,眼睛里能冒火。 “你以为你是谁?”林栎燃冷笑着,黑亮的瞳仁透着讽刺。 一听见林司令三个字,沈燿擎的危险扫描雷达叮的一声就启动了。那次触目惊心的面试已经让他自责万分,要是当着他的面再来一次,他能疯了。 只要一扯上他爹,林栎燃立刻就变得浑身是刺,管他什么理智什么逻辑,他统统不要。脾气暴的像是个火药桶,一点火星飘上立刻就炸。 宴会厅里热闹非凡,谁也没注意到有个角落里正蒸腾着火药味。 沈燿擎把林栎燃扯在自己身后护着,胸膛已经贴着上尉,他礼貌的开口,眼锋如刀。 一听语气林栎燃就知道,沈燿擎有些恼了。 “你有事儿好好说,一上来就这么剑拔弩张的,晚上吃了炖地雷还是怎么得?” 沈燿擎背在身后的双手捏的咔咔作响,骨节发白。 林栎燃伸出一根手指塞进他的掌心,沈燿擎牢牢的握住,捏了两下,仿佛在说,“交给我,你放心。” 林栎燃突然觉得,沈燿擎的背影,像一座巍峨的山。 顶天立地,踏实厚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是林栎燃的大哥,林立,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林立生硬的笑了一下,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林栎燃,满是轻蔑。 “哦,大哥,大哥是吧……大哥……”沈燿擎挠了挠头,皱着眉反复咕哝着,好像这个词他是第一次听说。 “你这跟弟弟说话,咋这么火急火燎的,我觉得这不是个事儿啊是吧,咱有话好好说嘛。咋着,我看你刚才还想跟他动手呢是不?” “管教一下。”林立面无表情的说。 “哦。”沈燿擎拖长了字音,听不出来一点语气。 沈大人的东北口音字正腔圆,耿直的字节里满含着几分匪气,活像一个收租要账的黑老大。他每向前一步,林立就被逼着后退一步,林栎燃憋着笑,肩膀抖得厉害。 “弟弟自小不在我们身边,不是太懂规矩,前段时间连我父亲都打了,老爷子气的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心脏病都差点儿犯了。我当时在带新兵抽不开身,后来听说他来獒血了,更是没工夫见了。” 林立突然抬高了音调,下巴翘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这次来,就是要林栎燃一个说法,眼看就是中秋了,我想让他回家过,顺便给我父亲道个歉,没别的意思。” “哦,来请人的。”沈燿擎恍然大悟般的连连点头,咂摸着。 林立一直在用“我父亲”三个字来代指林立森,看似简单的一个代词,悄无声息的就把林栎燃划入了外人的范畴中,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燿擎觉得浑身冰冷,他看了看林栎燃,眼神复杂。 他替他不值。 林立冷哼一声,十分瞧不上他那副痞兮兮的样子。什么队长嘛,不过是个小混混,有桌子不坐非要坐在地上吃饭,也不怕裤子沾上土,烂泥扶不上墙。 一抹冷笑落在林栎燃眼底,他猛的从沈燿擎身后冲出来,手指着林立的脑门,怒火中烧。 “你脸上再给我露出这副贱样我活撕了你!你信不信?” 他最烦林立摆着一脸自命不凡的样子,见谁都是高高在上的,鼻孔仿佛要扬到天上去。 以前林立这样对别人,林栎燃根本懒得管,个人有个人的日子,他爱怎么作那是他的事儿。可现在林立当着他的脸儿就敢这么放肆的侮辱他的队长,找死! “你谁啊你?你不过仗着你老子是个司令,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还真以为住在军区大院有个威风的爹做靠山,就能这么随心所欲的耀武扬威?” 沈燿擎拦住他的手,没让他真戳上林立的脸。 他把林栎燃箍在身后,笑眯眯的望着林立慢吞吞的说:“你说你是来请人的,那我怎么觉得,你这邀请有点儿恐吓的意思呢?” 沈燿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像伺机攻进攻的狼,“知道的明白你这是在跟弟弟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有啥血海深仇呢。看你这面相我自居个老哥应该没啥问题,不是我说你啊,你听哥一句劝,这炸了毛的猫吧,你得顺着他的毛捋,捋顺了,他就没事儿了,你说你俩这呛呛的,能有啥好结果?都退一步,有啥的?” 他耐着性子劝着。 林栎燃一提起他的家庭就总是一个心结,他想试着替他舒开,他觉得,也许平心静气的谈谈,可以改变一下这种剑拔弩张的态势。 可显然,事与愿违。 林立讽刺的笑笑,正眼都不扫他一下:“这好像是我们家的事儿吧,怎么林栎燃一个少校都配上发言人了?架子不小嘛。” 沈燿擎张口结舌,林立怎么挖苦他他都不介意。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林立这个做大哥的会这么咄咄逼人,把自己的亲弟弟当仇人来攻击,句句话都往林栎燃心里捅刀子。 “进了城了,连说话都不一样了,你们村儿里的那些坟头都有主了,埋不下你了是吧。王影霞越来越会教孩子了,什么狗屁不通人事不懂的玩意儿都能放出来招摇过市,这家教挺给他长脸啊。” 不管沈燿擎怎么拉他,怎么使眼色,林栎燃终究是带着笑说完了这句话。 欺负他可以,他能忍。 作践沈燿擎,去你妈的蛋。 他硬扯着把沈燿擎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凛冽的一如寒冬腊月夹着冰雪的风,他歪着头,饶有兴致的等着林立恼羞成怒。 他也火了。 “要按我的意思,你想死哪儿就死哪儿,没人管你,你什么东西啊你,野种一个,要不是爷爷催着我来,你以为谁想让你进我们家的门!”林立恼了,恶狠狠的笑着,“你这种有妈生没妈养的,有资格跟我谈家教?我要是你妈,生下你我也赶着去死,就死在产房!” “啪”。 林栎燃勃然大怒,攥足了力气甩了他一个耳光。 五个指印赫然印在林立脸上,他一阵踉跄,血丝跟着就从嘴角冒了出来。 没等他站稳,林栎燃跟着一脚就踹上去。他招招照着林立的死穴打,额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要炸开。他已经恨红了眼,今天不把林立打死在这儿,他绝不停手。 林立爬起来,立刻就要还手。 “你敢动他试试!你是个儿么?!” 犹如平地惊雷,沈燿擎大喝一声箭步飞上,目光逼视,吓得林立高高扬起的手立时僵在半空,不敢动弹。 他要敢动林栎燃一下,沈燿擎能把他身上的骨头一节一节的全拆下来。 他瞪着沈燿擎,敢怒不敢言的喘着粗气,鼻尖呼呼的。 “我他妈废了你林立!我让你提我妈,我让你个王八蛋提我妈!你配么?!你他妈配么?!”林栎燃大吼着,声音撕裂,是暴怒的沙哑。 “好了,林栎燃,队长在这儿,我在这儿,你冷静下。”沈燿擎抱紧了他,脸颊贴着自己的肩膀,一叠声的哄着。 林栎燃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的砸着他的胸口,清晰可闻,低沉的闷响像是把重锤,将他的心反复碾压,绞碎又扯烂,碎成一地尘埃,血肉模糊的疼。 怀中拼命挣扎的小孩儿浑身发抖,一口银牙像是要咬碎一样,沈燿擎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眼眶疼的发红。林栎燃跳着骂着,力气大的几次要挣脱。他紧紧的箍着林栎燃的腰,不让他冲出他的保护圈。 跟那种家伙拼命不值,跟他讲理不值!林栎燃,他们不在乎你,还有我!我在乎! “沈燿擎你放开我!”林栎燃眼里一片通红,执拗的转过头,“我要你死这儿林立,我今天要你他妈给我死这儿!” 凄厉的声音残破不堪,久久的盘旋在他耳畔。 “沈燿擎你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 林栎燃的声音绝望不堪,破碎在空气里,锯开了沈燿擎最后一丝理智。 他怒目而视,瞪着一脸微笑着看戏的林立,厉声咆哮。 “满意了?你他妈满意了?!” 林立身子一震,本能的后退。 “你们总要求他这个那个的,却从来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问题?!你们是怎么跟他说话的?你们拿他当自家人了么?审犯人呢?林栎燃他不是物件,他有心!他是个人!我还在这儿站着呢你就这个德行,我要是不在,你是不是要吃了他?” 沈燿擎环抱着林栎燃,义正言辞的怒吼,尾音如刀刻般劈开,嵌入撕人心肺的哽咽。 他不敢去看林栎燃的脸,他怕他会哭。 他再也不想看见他的眼泪,永远不。 那个跌坐在一片光晕里,笑的支离破碎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的林栎燃,他再也不想看到。 “林立,你他妈算哪根葱?!你敢动手打我?你谁啊你!你是不是疯狗!是不是!”林栎燃拼尽全力掰着沈燿擎的手,见没用,抬脚对着林立就踹,整个人跳起来,险些又要挣脱。 沈燿擎忙把他捞回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声音温柔的不像话。 “算了林栎燃,算了。” “算什么算!”林栎燃抬头质问,一颗眼泪滑过腮边,滴在他的手上。 “我跟他算了,他能跟我算么?!他们能跟我算么?!能么?!” 沈燿擎闭紧了眼,沉重的叹气,心如刀割。 “你滚。”他说林立。 “林栎燃,看着你哭,我打心眼儿里高兴,因为这世界上没人要你,你他妈连个家都没有。不让你回林家,我目的已经达到了。想到你中秋又是一个人啃月饼,我都能笑哭出来。”林立笑的礼貌谦逊,彬彬有礼。 “滚!”沈燿擎抱着林栎燃,吼得地动山摇。 林立挥挥手,转身走了,脚步轻快的沈燿擎想一拳打穿他的天灵盖。 “我不稀罕!我不稀罕!狗屁林家!我去你大爷的林家!” 林栎燃倔强的强撑着。 林立拿他母亲的过世来剜他的心,他都没有在他眼前掉过一滴眼泪。痛到极致,那颗夺眶而出的脆弱,他给了沈燿擎,因为那一刻,沈燿擎温热的胸膛,那一双破碎的眼眸里浓于深情的温柔,让他觉得莫名的心安。 可沈燿擎,只是他的队长,是他的战友。 他委屈,他不甘,他所有的情绪叫嚣着宣泄,他蹲在地上抱着腿,脑袋深深的埋进臂弯里。 他谁也没有依赖,他只有自己,林立说的对,这世界上没人要他,他只能绝望的抱着自己哭。 沈燿擎的心像是被人猛抽了一鞭子,疼得直抽。 那孤独的人影,刺得他眼睛疼。 他一把捞起林栎燃,重重的搂进怀里。沈燿擎抚摸着他的背,柔声安慰。 林栎燃的骂声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弱,终于绷不住神经,攥着沈燿擎的衣服嚎啕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泣不成声。 沈燿擎帮他抹着脸上的泪珠,一颗抹掉,又掉下两颗。 当他发现,他根本来不及抹掉他的眼泪的时候,沈燿擎突然慌了,手足无措。 他再一次让林栎燃受了伤,在他面前,被他的至亲伤的体无完肤。 沈燿擎自责的眉头紧锁,林栎燃哭的他肝肠寸断,他除了紧紧的抱着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恨自己的语言表达这么贫瘠。 你看,他连哄人都不会。 沈燿擎揉着林栎燃软软的头发,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哭得昏天黑地。 哭吧,想哭就哭,没人笑你。 至少,你还有个哭的地方,还有我的怀抱,能给你一份安慰,一丝温暖。 林栎燃,你这死小孩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一个又一个... 沈燿擎紧紧抱着他,两手顺着他的背,那瘦削的肩膀抖得他心都乱成了一锅粥。 真的拥在怀里了,他才切实的感受到,林栎燃竟然那么瘦,像是一杆修竹。 大颗大颗的眼泪悉数砸落在他的心尖上。 没法弄啊! 沈燿擎抓耳挠腮,可干着急就是没办法。如果不是林栎燃的死党们来找他喝酒,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小孩儿不哭。 看到领头的是祈悦,沈燿擎如蒙大赦,长出了一口气。 祈悦搂着林栎燃的腰,又是做鬼脸又是讲笑话的,好说歹说终于劝的他抬起头来。见那俩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祈悦愣住了。 他一看神色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儿,而且指定小不了。 询问的目光跟着就投向沈燿擎,沈大人无奈的摇摇头,示意过会儿告诉他,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 祈悦递给他张纸巾,让他擦擦胸口上的泪珠,沈燿擎接过,和气的笑笑。 南京军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看着梨花带雨的林栎燃一筹莫展的,都有些错愕。本想着大家能高高兴兴的大喝一顿,玩儿个痛快,谁知道分别大半年不见了,再相遇却是这么一幕。 他们都有点儿心疼。 谁也没见过林栎燃掉眼泪,更别说哭的这么撕心裂肺的,好些个小护士跟着就红了眼圈。 这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燃儿?谁欺负你了?”一个戴眼镜的医生率先发问,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宁静。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的关心起来,这个揉着他的脑袋,那个搓着他的脸,都想逗着他让他高兴起来,能够露着小虎牙笑一下。 “看把我们燃儿委屈的,哪个不开眼的招我们了?不哭了啊,再哭你这皮肤都该变得跟你唐姐我一样,全是褶子了。” “燃子不哭哈,这回娘家了,咱自家地盘,谁敢兴风作浪,灭了丫挺的。”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亲切的眼神,林栎燃的心里倒海翻江,目光闪亮,他抿着嘴,报以大家最真诚的微笑,灿若朝霞。 “小燃子,有什么事儿说出来,兄弟给你扛了!是事儿办事儿,是人咱们打人,可着金陵城就没有你九天哥平不了的刺儿。”楚九天撸起袖子就要干仗,非要问出来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他家宝。 林栎燃破涕为笑,鼻音厚重:“九天哥,你这炮仗脾气哪儿像是个当爹的人呐?女儿都一岁了还整天打打杀杀的,眼见得是搓板跪的少了,欠嫂子□。” 众人哄笑,楚九天的脸直红到脖子根。 “楚一刀,外科大夫,是南院外科的台柱子,燃儿的大师兄。”祈悦凑到沈燿擎耳边,飞快的给他介绍。 “燃儿,你哪头的啊你?哥哥这儿给你出气,你倒是挖起自家墙角来了。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家妞妞的周岁红包还够分量的份儿上,哥哥我今天非喝躺了你不行。” 楚九天笑盈盈的举起手,林栎燃啪的一声十分默契的迎上去跟他击了个掌,两个人熊抱了一把,笑的灿烂。 “叫板是吧?你说你哪次没让我放倒吧!你能数出来一次,今天我就让你一两酒,有多少算多少,别整这虚张声势的。是马是羊驼,咱牵出来溜溜。” “得得得,我喝不过您我认怂还不行么?”楚九天勾着林栎燃的脖子,爽朗的大笑,“知道贫了就是没事儿了。哎我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天破个窟窿不还有女娲娘娘拿石头补么?你操哪门子心!” 林栎燃挑着眉,故意摆出一副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的样子:“我这不刚知道我养的那狗病死了嘛,还不兴人家多愁善感一下?” 大家再一次爆笑,齐声送他三个字。 “神经病!” 林栎燃笑的前仰后合的。 这小子要强要面子,编了个理由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痛彻心扉的委屈。 还好,糊弄过去了。 沈燿擎摇摇头,点上一根烟。 大家正商量着一会儿怎么安排,楚九天扯着袖子把林栎燃拉倒一边,悄悄问他身后的那个少校是谁。 林栎燃猛拍一下脑门,这才想起来他忘记给大家介绍沈燿擎了。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林栎燃埋怨的说。 “我敢么?他那眼神看的我浑身发毛!那气场足的,站他身边我都忍不住想承认错误,像是我干了什么坏事儿似的。”楚九天咂舌。 林栎燃笑的眯起眼睛,他家队长正气凛然威风十足,什么牛鬼蛇神都能镇住。 一说这是獒血的中队长,所有人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一倍,跟看外星人的似的,目光满是惊讶和好奇。 獒血大队的威名他们早就如雷贯耳,神秘的特种兵总是让人有着无限的憧憬和遐想。能有幸一睹獒血队长的风采,是他们做梦都没想过的。 以前当做神来膜拜的人,今日走下神坛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大家都很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今儿大家高兴,我做东给远道而来的贵宾接风。”楚九天弯着腰,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贱兮兮的呲牙咧嘴,祈悦照着他脑瓜子就是一巴掌。 沈燿擎的推辞被一致驳回,盛情难却他也只好从命。 楚九天指挥着大家上车,大手一挥捞起林栎燃的胳膊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副驾。他们哥俩好些日子没见了,路上可得好好聊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玄武区走,车排着队一辆接着一辆,很是壮观。 陈鑫乐回房睡了就没有来,沈燿擎的车上,只有他跟祈悦两个人。 一路上,林栎燃有说有笑的,笑声乘着和煦的夜风飘进沈燿擎的耳朵里,像是雨打铜铃般悦耳清脆。 见他雨过天晴,沈燿擎终于松了一口气,高高悬着的心也放回了原位。 对嘛,这才是他认识的林栎燃。 顾盼生姿,神采飞扬。 沈燿擎抬眸四望,神色也渐渐轻快起来。 华灯初上,霓虹正浓。 金陵城宛如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披着夜幕染织的面纱,漫舞笙歌,浅吟低唱。 十里秦淮,袅袅琵琶。 胭脂淬酒,粉香醉人。 仿佛重新回到了人世一般,沈燿擎嘴角的微笑越来越浓。 长年的训练和任务,在山林荒原里摸爬滚打,他好像都忘记了,这喧闹的城市,也属于他。 他不是过客,是归人。 这里有他的家。 点上一支烟,忽明忽暗的火星撩拨着他的心弦。夜市上有一家三口正和乐融融的吃着大排档,心像是被烫了一下,沈燿擎突然有点儿想家,想多年未见的爸爸妈妈。 也不知道,他们最近身体还好么。上次给爸爸买的茶叶喝完了没有,妈妈的膝盖冬天还会不会疼。 他为国尽忠,是共和国最锋利的匕首。 为家尽孝,他却自责的久久不语。 心里,酸的发皱。 不过好在,祈悦一直在担心林栎燃的事儿,这会儿他转过头来,焦急的发问,沈燿擎也就从愧疚中暂时抽离了出来。 “谁惹他了,能动这么大气?”祈悦琢磨了一路也没想出来,在南京谁能有这个本事把林栎燃逼得嚎啕大哭。 “林立。”沈燿擎打着方向盘,紧跟着前车,“说是他爷爷要让林栎燃回家过中秋。” “来找事儿的吧。” “恩。” “动手了么?”祈悦笑的疏离,一想到林立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就恨不得一拳打碎他满口的牙。 “你问谁?”沈燿擎疑惑的皱着眉。 “当然是燃儿,他动手了没?” 默契十足嘛!连林栎燃动了手都能猜到。 沈燿擎点了点头,眉眼含笑,“动了,他抽了林立一巴掌,吃奶的劲儿也就这么大了。” “该!林立就憋不出来什么好屁,跟他妈学的一脑袋阴狠毒辣的坏水儿,我早看他不顺眼了,不是燃儿拦着,窝心脚早把的下水都踹出来了。” 祈悦笑起来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阳光灿烂。 沈燿擎简单的复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祈悦忽而皱眉心疼,忽而咬牙怒骂,听到林立扯出来林栎燃过世的母亲,顿时火冒三丈,非要让沈燿擎调头回宴会厅,要活活打死林立。这炸脾气跟林栎燃如出一辙,沈燿擎废了好半天功夫才劝下来。 提到他镇着林立没让他还手,祈悦感激的一笑,对沈燿擎说了声谢谢。 怪不得他俩能成兄弟,沈燿擎暗自感叹。 彼此肝胆相照,都把对方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不必常常在身边,但却时时在挂念。 这感觉,真好。 “林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上次面试的时候就闹了一出,这次比赛又是不欢而散,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一家人闹成这个样子?”沈燿擎的口气看似随意,实际上心跳已经开始乱了节奏。 他在一步步的接近林栎燃一直竭力隐藏的秘密。 祈悦眼波流转,心下早已转了好几个弯儿。 “面试怎么了?”祈悦换了个话题,巧妙地避开了回答。 说,还是不说,他在犹豫。 沈燿擎一五一十的给他讲完林立森那毫不留情的两个耳光,祈悦冷笑连连,重重的一叹气说:“难为小开心了,竟能忍到现在。” 沈燿擎试探着再次提起刚才的问题,祈悦托着下巴,半天没说话。 把最好的自己展现在大家面前已经成了林栎燃的一种习惯,他的难过一直深埋在心底,藏在一个少有人踏足的禁地。能打开他心门的那几个人,祈悦全都认识,冷不丁的蹿出来一个沈燿擎,他真的有点儿懵。 小开心能在他怀里哭,这是他未曾预料到的而且从来不敢想的。这份信任,他不是瞎子,他看的出来,小开心在依靠他,而且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剖开给他。 沈燿擎在他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祈悦一时间还真想不出答案。 他努力的回忆着,好像上次小开心去大澡堂回来之后,拉着他在浴室里说的悄悄话也是跟沈燿擎有关。 这俩人发生了什么,能让他那么惊慌失措,祈悦好奇了。 “不好说就算了,我也是随口一问。”沈燿擎温和的勾了下嘴角,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祈悦转过头来突然很郑重的说:“队长,林栎燃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沈燿擎愣住,眉头刷的就收紧在一起。 他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 “是,是很重要。” “那这个问题,就让他来回答你。因为我无法代替小开心,来做出他的决定。林家,陈家,成都,济南,等他愿意跟你说这些的时候,我觉得,你在他的心里就也很重要了。” 祈悦话里有话,一双晶亮的眼睛凝视着沈燿擎,不曾移动分毫,像是要看进他的心底,穿透那一团连沈燿擎自己都不明白的未知的迷雾。 林栎燃对你而言算什么? 沈燿擎问自己,祈悦也在问他。 当晚,酒过三巡,林栎燃不负众望的放倒了半数的人,那些酒量平平的一上阵就被他一个个挑翻在地。这起乱民本来是想集众人之力,拿下这个小酒仙的,结果却被他化整为零逐个击破,他们连连叹气,埋怨战术不对。 楚九天结账的时候被服务小姐告知,他们那包间已经有人买过了单。回到座位上,他一个一个的对证,究竟是谁当了这活雷锋,大家都说他喝多了,刷了卡估计自己都忘了。林栎燃正在酒鏖战群雄,酒意正酣,根本顾不上搭理他。 “怪了,难道是有人买错了?”楚九天一脸迷惑。 他的银行卡上根本没划走一分钱,这账绝不是他清的。 “哎呀还瞎琢磨什么!管他谁买的,你痛快喝你的就行了!”祈悦拎着他的耳朵重新塞上了酒桌。 这家酒店的装潢富丽大气,菜品也都精致可口,沈燿擎大致估摸了一下这顿饭的价钱,绝不是个小数目。 紫金山庄,一听名字,就明摆着告诉你“我很贵”。 曲终人散,一堆大夫护士晃晃悠悠,路都走不正了,楚九天楞是让人给抗出来的。 林栎燃显然也高了,沈燿擎眼看着他跟人对着瓶子吹了满满一瓶剑南春,之前一杯一杯零散着碰的就不算了,这小子今天少说也有个一斤半进肚。 难得见着这帮朋友,林栎燃不想扫了大家的兴,他强撑着让自己快乐起来,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他为每个人都想的周到细致,对谁都是一副单纯的热心肠。他很少想过,自己,需要什么,应该得到什么。 傻子。 沈燿擎笑的很深。 回到军营宾馆,祈悦帮着他把林栎燃放在门口就回房了,沈燿擎掏出房门卡刷卡进屋,那一张赫然摆放在屋内正中的双人床,惊得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门里门外 林栎燃已经靠着门边呼呼的睡着,人事不省。 沈燿擎把他抱上床去,除了鞋袜扔进被子里盖好,倒了杯水给他,嘱咐他如果渴了就喝。林栎燃依依呀呀的答应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沈燿擎管不了那么多了,抓起钥匙就直奔大堂。 床的事儿不解决,他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 两个男人睡一张大床盖一床被子,原本也没有什么,獒血的队员们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两个人挤一个睡袋也是常有的事儿,沈燿擎也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大家都是一样的构造,你有的我也有,提不上什么别扭,好像是理所当然的,挤了也就挤了。 可好死不死现在要跟他同床共枕的男人是林栎燃,沈燿擎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头摇的跟波浪鼓一样,坚决不同意。 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就是浑身别扭,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胸腔里腾着一团烧得旺盛的火,燎得他心痒痒的酥酥的,说不出来的异样。 不行,绝对不行!他不能跟他睡! 再被那双惺忪朦胧的眼睛盯着看一会儿,他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点儿什么事儿了。 沈燿擎打定主意要换房。 负责接待的勤务连长正要回房睡觉,被他截在了半路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之后,勤务连长尴尬的笑笑,搓着手很不好意思。 “这次的双人标间有好几处都漏了水,床垫被褥被浸了个透湿,一下子少了七八间。别家都是一个人住大床房,也没什么问题。可分到你们这里连大床房也没有了,只剩最后一间,本来想着让你们的两个尉官挤一下的…..可…..你看这….我也没想到最后是两个校官住了….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委屈你们了….” 沈燿擎沉着脸,问有没有什么变通的办法。 勤务连长想了想说,那就去外面的宾馆再开一间房算了。 沈燿擎连连摆手,说太麻烦。出去住就不能内部销账,而是让人家勤务连长自己掏腰包,这事儿他沈队长不能干。 垂头丧气的挨回房间,林栎燃正端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等着他。 “回来啦?” 这不明知故问么,人都站在他眼前了。 “去换房了?”林栎燃挑着眉,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儿。 沈燿擎诚实的点点头,像是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儿,束着手站着,脸颊竟然有点儿发烧。 大爷的,他竟然不好意思了。 换个房竟然换的他脸红起来!这哪儿跟哪儿啊这! “结果呢?没换成?”林栎燃了然的笑笑,靠着床头饶有兴致的等回答。 这多明显啊!换成了他还能回来么?!还能让你这么开开心心的逗着玩儿么?! 沈燿擎嗯了一声,做贼心虚的眼神飘忽,死活不跟他对视。 “你这样子,怎么跟第一天上班的小鸭头似的,欲拒还迎欲语还休欲擒故纵□焚身…..” 林栎燃如数家珍的把跟欲有关的成语说了个遍,沈燿擎的眉头赫然挤出了一个“川”字。 “鸭头,什么意思?” 他没明白,但本能的觉得应该不是个什么好词。林栎燃的嘴里一贯的吐不出什么好东西,他心里清楚的很。 果然,那个冤家刚解释完,他就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小混蛋。 “就是小倌的现代版称呼咯,男性不良职业从业者的昵称,很可爱的。”林栎燃笑弯了眼睛,一脸的玩味。 “我觉得一点也不可爱!”沈燿擎沉眉敛目,一脸阴沉。 “可爱!” “不可爱!” “就是可爱!” 两个大男人跟小孩子似的争来争去,林栎燃玩儿的很是开心,可沈大人显然就没那么高兴了。 林栎燃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在他每个隐秘的部位流连徘徊,沈燿擎涨红了脸,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你这眼神收收啊!买老子,你买不起!” “你有多贵啊?”林栎燃挑着尾音。 “反正贵着呢!”沈燿擎没好气。 “有价儿就行,你随便开嘛,哥哥我疼你,绝对给你个包台价!”林栎燃一副大爷样的抱着胳膊,兴致勃勃的,“只要你技术好,钱不是事儿!” 沈燿擎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他调戏,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换了战术。 笑话,耍无赖扮流氓他也是一把好手。 “咱俩这体型,要买也是我买你吧。”沈燿擎呲着牙笑的奸邪,眼底精光闪烁。 “也行啊,价格合适,何乐而不为呢?谁也不跟钱有仇。”说着林栎燃就开始解常服扣子,白皙的肩膀立刻跳入沈燿擎的眼底。 要玩儿就玩儿大的嘛,反正都是男人,这会儿谁豁得出去谁就赢。 酒精激的脑袋发热,林栎燃三下五除二的扯下衬衣,随手往地上一丢。 “哎哟祖宗哟!”沈燿擎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被子把那家伙包住,直接裹成一个粽子。 “小祖宗哟,你要是发烧了,这算谁的?喝过酒的人体温会上升,更容易着凉你知道不知道啊!”沈燿擎皱着眉吼得一脸无奈。 林栎燃点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是医生,当然知道。” “你就作吧!你迟早得给我作疯了!”沈燿擎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你这是在担心我?” 林栎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话音出口的同时,林栎燃自己也愣住了。 怎么就突然,要他担心了呢? 沈燿擎张口结舌,支支吾吾的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见他一言不发,躲开了自己的目光,林栎燃的眼神慢慢的失焦,蒙上一层灰色的翳。 他自嘲的笑笑,笑容苦涩又生硬。 他想要什么答案,想听到什么回答呢? 真的想要幼稚的证明一下,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要他,没有一个人在乎他,才会死心么? 在不在乎,担不担心,不重要吧。 真的,被林立伤到了么? 那些话从小听着长大,并不陌生,为什么今天还是会被他戳到心窝,痛的鲜血淋漓呢?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不是还得笑着过每一天么? 做自己的英雄,做谁也打不倒的王,不是说好了,坚持一辈子的么? 林栎燃笑出声来,眼睛迅速的胧上一层水气。 你看,人家连跟他一个房间睡都不愿意,唯恐避之不及的想要逃离。 他想说他不是瘟疫,不是病菌,可谁又会真正的想听他的声音。 沈燿擎有点儿慌,抱着他的肩膀想要说点儿什么,林栎燃淡然的笑笑,从他的怀里抽离,跳下了床。 “我去洗澡。” 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背心,裤子杂七杂八的扔了一路。沈燿擎跟在后面一件件捡起来,叠好抱在怀里。 他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 两个人同在一间房里,却好像远在两个世界。 “晚上我睡地上,你不用换房间。”林栎燃突然回过头笑着,破碎的眼神安静又柔和。 “如果你是觉得别扭,我可以去找祈悦挤挤。”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沈燿擎急的梗着脖子,忙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声来。 我不是想要躲开你…. 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你…. 你让我心疼,让我不知所措。 你让我期待每一个明天,让我觉得生活里一下子多了绚烂的颜色。 我想抱你在怀里,告诉你我多在乎你。 可是我不懂,这种感觉,算什么定义。 我很笨,我想不明白,可你不能把我推开,因为那根本不是我的本意! 沈燿擎欲言又止,凝视着林栎燃的背影久久的伫立。 他本想跟进浴室,帮那小孩儿调下水温,谁知林栎燃进门之后,立刻反锁了门锁。 一扇门,隔开了一个世界的距离。 “我就在门口,有事儿叫我。”沈燿擎想了想,敲敲门,柔声说着,他怕他喝多了,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 林栎燃也不回答,哗哗的水流声遮掩住流泪的声音。 沈燿擎坐在门口,抱着残留着余温的衣服发呆。 林栎燃冲着热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嘴角仍旧挂着一抹嘴骄傲的微笑,坚韧又倔强。 原来关心也是一种毒药,会让人上瘾,让人戒不掉。 忽而,一道白色的亮光从眼前闪过,沈燿擎捡起从林栎燃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纸,撑开来看,果然,是一张银行卡的刷卡记录单。 12276元,餐饮消费,刷卡时间,20点58分。 今晚结账的人,是林栎燃。 沈燿擎攥着那张单子,笑着笑着就开始心疼。 林栎燃,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很笨,你要给我时间。”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是我拦着你,你肯定跟林立没完。” “林立森那两巴掌,不是我,也绝对打不着你,你恨我,我能理解。” “林栎燃,你不能不理我,你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能办的我去办,不能办的我想办法也会替你解决,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在为难,你在难过。” “我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人,我简单粗暴,我一根筋一条弦,但是我有心,我也有感觉,你不高兴,我又怎么可能笑出来呢。” “你喝多了,你脑袋发晕,可你也不能欺负我,不能由着性子来欺负我,我也会难过,会觉得失落,我不是神,他们拿我当神,可你不行,就你不行。” “你不能不跟我说话,我不高兴,我真的不高兴了。” 沈燿擎自顾自的说着,眼睛竟也有些发酸。 低吟的呢喃,不过是在说给自己。 他心里堵得难受,他觉得自己很委屈。 林栎燃强撑的坚强,让他觉得挫败,觉得自己无能。 他想帮他分担一些,让他看开一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他也会觉得心安,至少他还有用,能帮到他一分一毫。 他本想让他能安安稳稳的睡一觉,自己别扭,就不想影响到他,可这恰恰伤到了他的自尊。让他在被家人抛弃,被亲情践踏的时候,再次感到了彻骨的疼痛和寒意,是他凉了他的心,是他在林栎燃的脆弱上重重的一击。 “我不是故意的,你生气了你打我两下,我会让着你的,你把自己闷在浴室里,你这是在折磨我。” “我知道你强撑了一晚上,你难过,你疼,你靠着我哭,我不会推开你的啊。” 沈燿擎靠着浴室的门坐着,瓮声瓮气的的说。 林栎燃猛的拉开门,浑身湿哒哒的站在他背后,头发上的水珠连同眼泪一起,淌了满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我是你的天 见沈燿擎坐在门口,林栎燃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了一步。听见身后的动静,沈燿擎回过头来,眼眶红红的,满含着一种林栎燃看不懂的情绪。 这么低迷委屈的沈燿擎,着实让林栎燃浑身震了一下,一团说不清的暖流在心尖化开,霎时融入四肢百骸。 耳畔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应该做点儿什么,因为他的颓唐,好像与他有关。 蹲下身来,凝视着那一双鹰一样锐利的如今却像一只走失的爱犬般茫然若失的眼睛,林栎燃笑着说:“这是谁家的金毛让遗弃了?这么可怜巴巴的。” 伸手挠了挠“金毛”的下巴,惹得“金毛”立刻眼放寒光。 “咬死你信不信。”沈燿擎咕哝着,推开他的胳膊别开了眼神。 他担心林栎燃听见了他刚才的话,又是窘迫又是着急,难得的老脸一红。 “沈燿擎同志,你最近很奇怪喔~”努力的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林栎燃绞尽脑汁的思索他的队长究竟是哪里不对。 蒸腾的酒精已经发酵蔓延,如同魔鬼的触手般悄无声息的俘虏了清明的神智。 一阵阵在脑海中荡开的眩晕惹得林栎燃的思维都开始停滞顿卡,几次欲言又止之后,他摇了摇头,放弃了思考。 既然喝多了,就别再想有什么理智了。 林栎燃认了。 “哪儿奇怪了?你别瞎捉摸!”见他半天不说话,沈燿擎有点儿急,也有点儿怕。 林栎燃的脑子一向转得快,要是被这小子听去了三两句话进去,再这么想上一想,来龙去脉立刻都都能让他摸清了,那他就连一点面子渣渣都没了。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对了,你这眼神就不对劲。”林栎燃指了指那一双晶亮的虎目,有些困惑的收起眉角:“队长,是林立让你觉得有压力么?” “恩?” 沈燿擎一愣,不明白这小子想说什么。 “如果你觉得,林立会左右林立森的想法,日后会给獒血使绊子的话,你开除我,我不介意的。”林栎燃的语气一如平常,暖暖的,慢慢的,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随意,简单,云淡风轻。 温和包容的神色,善解人意的眼神,沈燿擎看在眼底,不由的怒火中烧,烈焰灼的心尖如刀刻一般火烧火燎的疼。 他恨他的坚强。 “林栎燃!你什么意思?!” 沈燿擎大吼出声,原地跳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我是说,如果你担心我留在獒血会让林立伺机报复,继而影响到獒血的将来,诸如补给待遇或者是军衔晋升,我可以打报告请调离开,不会让你为难。” 沈燿擎满脸讽刺的冷笑着,牙都要咬碎:“想的挺周到嘛。” 他恨他的理解,他恨他的退让。 可他一直不知道。 “你别这样……” 林栎燃挤出一丝笑容挂在脸上,发梢上的水珠成串的滚落,一颗颗圆润晶莹,带着暄腾的热气,像是滚烫的泪。 “今天这么一闹,林立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照他的性子,不给你穿小鞋我都觉得天要下红雨。你在部队呆的时间比我久多了,惹了主管司令家的太子爷不是什么好事儿。我想了一晚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我走。我走了,他的气就会跟着我离开獒血,不会影响到你。” 沈燿擎的眼睛瞪得能滴出血来,触目惊心的红。 原来,你一晚上的闷闷不乐,都是在担心我的未来。 你离开,是为了成全我….. 我何德何能,能让你这么委曲求全….. 我想保护的,我所在意的,最终都要离我而去,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目送他们离开。 现在连你也这样。 还是不能相信我,不能依靠我么? 沈燿擎笑的苍白,仿佛被人抽尽了力气,语气轻的像是一触即碎的泡沫,再不是那么威严。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扁?” “什么?” 林栎燃有些错愕的张开嘴,一时间竟愣住了。 他有想过沈燿擎会生气,会颓唐,会甩门而去,会跳起来骂他是逃兵。可他从未想过,沈燿擎会如此的挫败,像是头被人驱逐出领地的虎王。原本桀骜嚣张的他,被落寞和失望吞噬后那束手就擒的样子,心疼的林栎燃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队长…我….” “林栎燃,你拿我当什么?恩?”沈燿擎危险的眯起眼睛,笑容越绽越大,“我堂堂一个少校中队长,在你的心里不过是个追名逐利,阿谀奉承的小人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栎燃被他锐利的目光盯得有些惶恐,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保护不了我的队员,任由他们被外人肆意的欺凌鱼肉?还是你认为,我会因为肩上的几颗星星,而出卖我的战友?” “我没有…” 林栎燃步步后退,神色慌张。 一时间,沈燿擎竟然有些怅然若失的恐惧。 好像林栎燃下一秒就会在他的世界里消失,让他再也看不到他。 不由分说,沈燿擎揽住他的腰,将人牢牢的抱进怀里,恶狠狠的说:“林栎燃你听好了,现在我不会放开你,以后我也不会放开你!谁也没这个本事把你从獒血带走,从我身边带走!除非我点头,我放行,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你的未来,你听懂了没有?!” 近乎于咆哮的声音,震得林栎燃耳膜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 尽管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可他却始终一动不动,任由沈燿擎这么拥着自己,用涩涩的布料包裹住他的身体。 沈燿擎的心跳稳健有力,像是嘶鸣的战鼓,让人臣服。身上弥漫开的烟草的味道,连同他军装上洗衣粉的柠檬香气,都让林栎燃觉得心安。 被一袭绿色簇拥,林栎燃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陆军,有他最恨的人。 此刻,也有他最信任的人。 “我身上有水。”他提醒道,沈燿擎的肩膀上已经晕开了大团大团的墨绿色。 “不管,就抱着。”沈燿擎蛮横的不讲理,短寸的头发呆呆的支楞着,“要湿一起湿,要死一起死,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不让你走。” “哎哎,你盼我点儿好行不行?”林栎燃失笑,原来这家伙也会伤感啊。 沈燿擎埋在他的脖颈里,瓮声瓮气的说:“试着依赖我好么?就试着,把你的难过交给我。你办不了的我去办,天塌下来都交给我,我给你撑着。” “值得么?”林栎燃扯了扯沈燿擎的耳朵。 为了我,跟林家翻脸,值得么? “值!而且赚大发了!”沈燿擎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嘴唇正好凑在他的耳边。 “我是队长,我就是你的天!” 仿佛要把林栎燃按进自己的骨头里,沈燿擎的手上使了全力,青筋毕露。 “早说了你是个宝,人人红着眼要抢的。今晚庆功宴上,电战营的老营长,一个劲儿的让我放人,开出的条件你都想不到有多好。” “然后你就把我卖了?”林栎燃笑着说,“换了一车皮的窃听弹?” “哪儿能呢!”沈燿擎拍拍他的背,光裸的皮肤滑滑的带着沐浴后温润的暖,他揉的很是开心,“我跟他说,拿一个反坦克营我都不换,这人是我的,我要了,这辈子都不准从我身边走开。” 说完,沈燿擎哈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像是吃饱喝足后懒洋洋的猫。 林栎燃顿时石化,身子僵住,沈燿擎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他脑子里。 他慌忙推开沈燿擎,凝视着他的眼睛,神色郑重又慌乱:“队长,你这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沈燿擎茫然的眨眨眼,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就,不会放你走啊。” “那这辈子都不准走,什么意思?人是你的,什么意思?”林栎燃步步追问,心跳的像是在打鼓,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最近沈燿擎为什么会反常。 “就,你是我的,没人能抢走。”沈燿擎挠挠头,笑的很是得意。 “不,我是问,抛开獒血,抛开我是你的战士,你还能解释我是你的人,你要我这辈子都不走么?” 林栎燃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他在担心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但他隐隐的感觉到,沈燿擎和他之间,有一种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沈燿擎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睛跳来跳去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说到:“好像不能了。” 林栎燃长出一口气,神经松下来后立刻就有点儿腿软。 他在害怕。 他怕沈燿擎能给他一个答案。 因为那个答案,他无法面对。 这种模棱两可的近乎于表白的对话,让他整个人的神经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如果换一个人,他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不知道,但是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沈燿擎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怎么回答,怎么理解,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是个弯的跟他说这些,林栎燃会应变的游刃有余,先谢过,再婉拒,给彼此都留一个余地。如果是个直的,那更好办,直接回答一句,我不喜欢男人,就可以立刻打消对方的念头。 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沈燿擎,一个像狼一样的男人。他是直男,他不是弯的,按照道理来说,他完全可以用第二种办法轻松的就化解彼此的尴尬。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碰到沈燿擎,林栎燃就完全没有办法,好像整个人都被他周身弥漫的气场捕获,成为他的王国中的俘虏,没有任何反抗和说不的权利。 他不会拒绝沈燿擎,因为他不懂怎么拒绝。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林栎燃才真正认识到,沈燿擎对于他的,不一样的,最特别的存在。 他拿沈燿擎也没办法。 正如沈燿擎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一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的样子。 他们都对对方,有了“没法弄”的感觉。 触电一般的擦出火花,滋滋作响。 林栎燃无奈的笑着,久久不语。 “你还是想走是不是!” 见林栎燃的神色忽明忽暗,脸皱着又舒开,沈燿擎以为他执意要离开,声音猛的一高,立刻喘上了粗气,“你问了这么多,不过就想问一句,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位置,是不是?” 林栎燃不明就里的瞪大了眼睛,一脸迷茫:他什么都没说呢,这匹狼怎么又发火了呢? 不过,此刻提到的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挺好奇,他想听听看,他在沈燿擎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林栎燃没说话,眼睛里是浓浓的期待。 沈燿擎死死的盯着他,看着看着,火气竟越来越小,到最后,他甚至把眼睛别开看向别处。 他在逃避,林栎燃的心跟着就又提了起来。 沈燿擎一直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因为他发现他真的无法回答这个由他自己提出来的问题。 林栎燃对他而言,算什么。 他不知道。 他生气,他气自己找不到答案,他气哼哼的拿着林栎燃手中的浴巾帮他擦着头上的水,凶神恶煞的开口说道:“头发都不知道擦干就出来,你多大了?多大了?!” 话题转的这么生硬,林栎燃本想追问一句,可他却再也没有问出口的机会了。 “唔……队长你轻点儿…我快吐了….” 脑袋被一双大手用力揉搓,林栎燃小声的呜咽,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东南西北立刻乱了方位。 没等他回过神来,下一秒,他就整个人腾空,被沈燿擎扛在了肩上,然后重重扔向床去,甩的他惊叫出声。 “老实躺好!我关灯了!” 沈燿擎无名火起,烧的他恨不得拆了林栎燃熬汤喝。 这小子一次次的逼得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一个简单的问题,他好几个月都没想出来答案,他烦躁,他慌乱,他生气了! 脱掉衣服,掀开被子躺好,沈燿擎的背意外的贴上了一双发烫的手掌,他猛地一僵,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强迫的扯过林栎燃的一条胳膊绕过自己身体,放在他的胸口。 林栎燃想笑又不敢笑,任由着他的双腿把自己的腿牢牢夹住,禁锢的无法动弹。 “你走,我让你走,你走一个给老子看看。” 沈燿擎细不可闻的咕哝声顺着风飘进林栎燃的耳朵里,林栎燃吃吃的憋着笑,肩膀耸动。 “睡不睡,睡不睡!晃什么晃!” 沈燿擎冷喝一声,吓得林栎燃缩着脖子,再不敢动。 两个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彼此交错缠绕,不可分割。空气中躁动的因子裂变出强大的气场,催动着情绪的蒸腾。 沈燿擎的身体竟然有了些反应,他惊得差点儿喊出声来,心跳立刻乱了节奏。 林栎燃的手掌就贴在他的胸口,沈燿擎突然的悸动,让他也开始紧张起来。 “说点儿话!” 沈燿擎命令。 再不转移注意力,他的小弟弟就不知道要兴奋成什么样子了。 大爷的,和尚当久了,随便碰个人的身体就有反应了么? 沈燿擎默背着mp-5冲锋枪的弹道数据以解燃眉之急。 林栎燃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是鬼上身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冒了一句最不该说的话出来。 沈燿擎听过之后,浑身热得发烫,某一处地方,坚硬的高高挺起。 “你穿的是黑色子弹头的内裤啊…..” 很帅啊…. 最后三个字,被林栎燃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因为沈燿擎的心跳,彻底乱了频率。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有我在呢 不仅心跳乱了,连呼吸都造起反来,沸反盈天的裹乱着。 沈燿擎紧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滚烫的热度烧的他嗓子发干,像是张口就能喷出火来。 辗转反侧,可脑海里出现的,竟是林栎燃□的身体,带着沐浴后蒸腾的热气,朦胧的,洁净的,想让人一口吃掉的诱惑。 那细腻光滑的触感,仿佛依旧凝结在指尖。沈燿擎的手指搅在一起,骨节捏的咔咔响。 没法弄啊!谁能告诉他,他到底怎么了! 他竟然对自己的战友有了**! 这不是胡闹么?! 沈燿擎抓着头发拼命的想把那诡谲的画面挤走,他一遍遍的暗示自己,这是他最近压力大所产生的幻觉。可那场景却像长在了记忆中似的,挥之不去,任他怎么努力也不见暗淡分毫,倔强的赖着。 沈燿擎快被折磨疯了。 千军一发之际,他老妈的一通电话,救了他一命。铃声大作的手机,吓了两个特种兵一跳,林栎燃下意识的就做好了跪立射击的准备。 训练久了,这些姿势已经成了本能。 在獒血,除了休假日,手机是绝对不准开机的。 这次出差算是个例外,沈燿擎带着它会更方便跟接待的部队联系。他本来就是临阵挂帅,通讯口的关系和人脉一向不是他负责的。 选训兵还都在考核期,通讯设备一律上交。看着沈燿擎一掀被子,跳下去就去拿电话,林栎燃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自己的手机是什么型号的。 好几个月不见的东西,能记起来才有鬼了。 “喂,妈,怎么了?” 半夜打来电话,不是病就是灾,沈燿擎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带了点儿颤。 “小擎,你睡了么?” “没呢,妈您怎么了?” 刘岚芝好久没跟儿子通电话了,听见儿子的声音,刚说没两句,她就红了眼睛,哽咽的说不下去。 “哎妈,妈,我没睡呢,您说吧怎么了,您别哭啊,有什么事儿您慢慢说,缓一缓啊。” 听着母亲压抑的哭泣,沈燿擎故作轻快的笑着,柔声安慰,眉头扣在一起,拧的他心焦。 他常年不在家,父母轻易也不打电话。刚才一听那专门设置的铃声他就知道这电话是家里打来的,心跳立刻就漏了一拍。 他的父母极为重视素养,半夜来电,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儿。 刘岚芝哭的伤心,他听着心里跟着也疼。你说这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山高水远的,一时半会儿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沈燿擎盘腿坐在床上,急的一脑门子汗,脑子里飞快的过着他所有在家的能帮上忙的哥们儿的电话号码。林栎燃怕他冻着给他裹上被子,沈燿擎回过头感激的笑了笑。 刘岚芝稳了稳情绪,吞吞吐吐的好半天终于说出句囫囵话来,她这一说不要紧,沈燿擎立刻就懵了。 “咱家的老房子要拆了。” 房是家的根本,刘岚芝一提起来这事儿,心就撕着疼。 “啊?拆房子?为什么啊?!”沈燿擎猛的瞪大了眼睛。 “老城区改造,咱家这边儿的胡同院都卖给人家开发商了,一个月之后就来扒房。你爸这都愁得,好几宿没睡着了。” 说着,又哭,哭的沈燿擎都慌了神儿。 他忙劝着老妈别着急,有什么困难直接告诉他,他帮着解决,没什么大事儿。 刘岚芝哎哎的答应着,在儿子面前,把堵了好几天的眼泪给撒了个够。 “咱家几十年就这么一套房子,你爸干了一辈子学术,挣得都是那点儿死工资,供了你弟妹上学,也没剩下几个。虽说这拆迁款给的也还算不少,可这几天我跟你爸上街看了看,咱家附近的楼盘,贵的要吃人,最便宜的下来也得要个一百多万。” 沈燿擎听的很仔细,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刘岚芝在愁什么。 “沁芸刚工作桐宇还在读研,我们的能力也就这样了,几十万的口子,就算去借,也不一定能凑得上。你爸他不让我给你打电话,说影响你工作,可儿子,妈这回是真的没辙了,这一天天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妈总不能看着一大家子睡大街上去吧。” 刘岚芝绝望的哭出声来,这些日子的愁云惨雾,压得她都要喘不过气。 “妈,钱还差多少,我来拿。你别犯愁,有你大儿子在呢,你就告诉我个数就成,卡号我知道,明天早上我就给你打过去。” “妈不是来找你要钱的,那么多你也拿不出来。我这是没个商量主意的人了,来跟你唠唠。那郊区的房子我们也看了,买个小的,添点儿就够了,可…..” 刘岚芝欲言又止,沈燿擎赶紧追问,她这才说了实情。 “那房子只有八十平而且在五环外头…” “行了妈,这郊区的咱就甭考虑了,八十平你们四个怎么住?沁芸是个姑娘,桐宇是个大小伙子,这两室一厅你横着不能让他俩睡一个屋吧。” 沈燿擎当下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家现在的房子是个小四居,兄妹三个连同爸妈一人一间,连着一个小场院,住着刚刚够,这要是换一个八十平的回来,就算他在部队,几年不回家一次,光是他的两个弟妹就住不下。 “你说的我当然知道,可这不是没办法么。”说着,刘岚芝又掉了眼泪。 现在老百姓家里一提到买房子,谁不是一根绳子勒住了脖子,半死不活的吊着,连个喘气的当口都没有。 林栎燃断断续续的连听带猜,琢磨了个大概出来。 估计,这是钱上出了问题。 看着沈燿擎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说了好半天的话才挂了手机,林栎燃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浓重的夜色里,沈燿擎晶亮的眸子薄薄的蒙着一层雾,再不是沙场上那个指点江山的王者,他在发愁,为钱发愁。 重重的靠在床头,抓起烟来就点,沈燿擎叹着气,嘴抿的紧紧的。 “差多少钱?” 林栎燃试探着问。 忽明忽暗的火星在沈燿擎指尖来回的跳动,像是随时要熄灭,可却总在陨落前的一瞬间重新绽放出亮红的光。 “二十五万。” 沈燿擎的笑容干干的满是苦涩,这个数目就算他不吃不喝也要攒上两年才够。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味道,他算是尝到了。 “算上装修的钱了么?”林栎燃靠在他身边,把被子往胸口拉了拉。沈燿擎半个肩膀都在外面露着,触手冰凉。 “没呢,这只是房钱。要是算上装修的,最简单的装法下来,也得三十万。” “三十万,还好。” 林栎燃嘀咕了一句,沈燿擎只顾着自说自话,倒是没听清。 “我爸是大学返聘的教授,早过了贷款的年限,妹妹刚工作,经济都还没独立,银行也肯定不会借给他。爸妈老了,搬去郊区住鸽子笼,你说我这当儿子的,失败透顶啊。” 说着,又点上一根烟,处于医生的本能林栎燃本想拦住的,但想了想,终究由着他去了。 他心里不痛快,抽就抽吧。 只要沈燿擎能好受点儿,怎么着都成啊。 “我每个月就万把块钱,就算找哥们儿凑凑,也凑不来这么多。二十五万啊,老娘愁得直哭,你说我这心里跟针扎的似的,我….” 沈燿擎再也说不下去,又是沉沉的一叹。他的侧脸隐藏在夜色中,被大团的黑暗包裹,林栎燃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家在哪个城市?”久久的沉默后,林栎燃突然问道。 “沈阳。” “那阿姨相中的楼盘,是哪家公司的?” “天下城。” 沈燿擎吸足了一口烟,长长的吁出来,呛人的压抑。 林栎燃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睡吧,明天还要考核,你就算抽光了这包烟也变不出钱来。” 翻身躺好,林栎燃好意的提醒。 沈燿擎嗯了一声,按灭了烟头钻进被窝里背对着他,眼睛仍旧睁的大大的,他是真睡不着。 二十五万啊,他就是抢,一时间也抢不来这么多。 一想到自己的亲人即将要无家可归,他就愁得发慌,满脑子零落破碎的画面。 林栎燃把手绕过他的背,放回到他的胸口,沈燿擎一把攥住,然后牢牢的按进怀里。 这小子在安慰他,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就这么一个动作,就胜过千言万语。 “别为钱发愁,成么?” 林栎燃声音轻轻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沈燿擎捏了捏他的手,没说什么。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事儿。你刚才不也说了让妈妈放心么?那你就好好睡,天亮了,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别跟人家说,怪寒碜的,连给爹娘买个房子的钱都没。”沈燿擎终于闷闷的开口。 “不会的,你放心,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我还怎么在你沈大队长跟前当差啊。” 林栎燃笑嘻嘻的凑上来,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队长,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英雄,什么坎儿都难不倒你,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我跟你一起想,我尽全力帮你,你别愁了行么?你这闷闷不乐心里压个石头的,你说我这做战友的,看着也不是味儿啊。” 推了那坚实的后背一把,林栎燃尽全力的想让沈燿擎振作起来。 “只能你跟我知道,你跟我想,别人不行,祈悦都不能行。”沈燿擎恶狠狠的,像个孩子。 “恩,我懂,队长你别愁了,有我在呢。” 林栎燃说的诚恳,沈燿擎却笑了起来,大手胡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有我在呢。” 林栎燃反复的念叨着同一句话,漆黑的眸子噙着满天星光。 看着他沉沉的睡去,呼吸渐渐平稳,沈燿擎悄悄的翻过身来,将林栎燃护在怀里盖紧了被子。那张还带着稚气的面孔上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沈燿擎小心翼翼的用手抹掉,久久凝望。 有这份儿心就行了,队长心里热腾腾的。 沈燿擎轻笑着闭上了眼睛,他再难,也不会让他在乎的人受一丁点儿委屈。 他的家人如此,林栎燃也是如此。 他其实一直很想问问这个小家伙,他到底有没有喝多,他的那些话真的不像是一个喝大了的人能说的出来的。 带着这个疑问,沈燿擎也慢慢睡着了。 父母兄妹,林立森林立,这些人轮番的在他的梦里出现,有微笑有哭喊,有温暖的拥抱也有冷酷的耳光。 他下意识的收紧了胳膊,把林栎燃紧紧的拥在怀里。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什么。 林栎燃慢慢睁开眼睛,端详着他的睡脸,指尖轻轻的划过他的胸口。 我没骗你,更不是孩子气。 有我在呢。 你放心。 隔天一早的二十五公里越野,林栎燃完全没掉链子,稳稳的跟在第一梯队,沈燿擎满意的笑着,端着杯豆浆喝的无比惬意。 看看,看看他□出来的小兵崽子,这不几个月前还要死要活的恨不得坐在跑道上哭鼻子的么?现在怎么样?甩的那些什么机步连,装甲连的号称百里飞毛腿的人远远的,恨不得有好几条街。 这还是比赛么?这简直就是他獒血的华彩秀! 他的战士,随便拎一个两个出来,都是嗷嗷叫的强! 瞅着乐家三宝英姿飒爽的迈步狂奔,沈燿擎甭提多高兴了。 陈放靠着发小,见他一脸得意的一步三晃,叹了口气:“怨不得你得瑟,我要有这战士,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他原本以为林栎燃文质彬彬的又是个大夫,跑步肯定是个拖油瓶,殊不知这过去的几个月里,林栎燃每天的奔跑里程加起来都能赶上他们一年的量,这么高强度高压力的训练,愣是把一个吊车尾的人生生抬上了越野强手的位置。 獒血,是个神秘的国度。 把劣势转化为优势,把优势提升为绝对压制,獒血像是个神奇的熔炉,把每个战士的骨头重新锻造打磨,铸成钢铁一般的城墙,砸上压不断的永远□的脊梁。 他们支撑着共和国神圣不可侵犯的主权与尊严 一声怒喊,一个步伐,都带着军人最骄傲的血性于威武。 在獒血,林栎燃仍旧是倒数第一,因为那里高手如林,强中自有强中手。 可拉出来,他就是冠军。 因为他来自獒血,而獒血就是无坚不摧的代名词。 沈燿擎就是要林栎燃看见,他无与伦比的优秀。 实弹射击,靶位在百米之外,十发子弹要求95环的过关成绩。 林栎燃前九发,招招命中红心,稳得沈燿擎都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可能,这小子的困扰已经纠结出答案了,这弹无虚发百步穿杨的,有点儿射击手的样子了。 九九八十一难,前八十难都跌跌撞撞的过来了,就差最后这一哆嗦。 能不能夸过自己的那道坎,就看这收官的一枪了。 陈鑫乐和祈悦满靶收场,林栎燃最后一枪,汇集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沈燿擎满意的微笑,正在盘算一会儿考核结束了带着这帮小崽子们去吃点儿什么南京的特色小吃。 楚九天一路狂奔而来,汗珠淌了满脸直往脖子里灌。他刚停下脚步,没等沈燿擎问怎么回事儿,冲着林栎燃就火急火燎的喊了一句:“燃子快跟我走,人命关天。” 人命关天。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望了过去,无论领队还是参赛队员,甚至主席台上坐着的一众大校和将官们都紧张起神色,一脸关切的吩咐通讯员去问情况。 这一喊不当紧,林栎燃的手腕立刻就抖了一下,硬生生的偏离了瞄准轨道。 啪的一枪出手,他用最后一发子弹的脱靶,结束了他的射击之旅。 沈燿擎啧的一声,无比懊悔的摔了手里的纸杯。他气急败坏指着楚九天的鼻子,连连叹气。 林栎燃瞪大了眼睛,凝望着远处的靶位纸,脸像是被冻住一般,惨白如纸。 人命关天。 他脱靶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特一级 与完美收官失之交臂,獒血的团体不败彻底的毁在他的手里。 林栎燃的表情无比苦涩,尽管总分他们已经遥遥领先,冠军早就收入囊中,但正如沈燿擎平时训练时常挂在嘴边的一样,一枪脱靶,远比偏了十环命中八环的危害更大。 放走了一个敌人,任务就没有完成。放虎归山,终究是后患无穷。 林栎燃凝着神色一言不发,但脚步已经迈开,朝着楚九天跑了过来。 就算一颗炸弹炸响在耳边,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作为一个医者的镇定从容。尽管心里乱的翻江倒海,他仍旧牢记着他是个救死扶伤,跟死神博弈的战士。 人命关天,所以容不得有半分马虎。 “特一级,快跟我走。”楚九天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林栎燃点点头,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讶,被沈燿擎精准的捕获。 随同楚九天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机要参谋,箭步窜上主席台,对着司令员恭敬一礼,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命令呈上。飞快的阅读后,很明显的,司令员也愣了一下,马上吩咐自己的部下妥善处理积极配合。 短暂的慌乱霎时被训练有素的稳定秩序替代,各部门有条不紊的联动反应,大家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场一丝嘈杂都没有,安静的坠针可闻。 一番调兵遣将后,司令员的目光落回到林栎燃身上,那个面容青涩的医生已经跳上了野战车,一阵风似的往医院赶。纵使他最后一枪出乎意料的惨败,但这两天来,他所表现出的卓越的素质和精湛的技术能力,足以让所有人都对他充满期待。 孩子还小,磨砺成熟后,会是一个响当当的万军之帅。 严峻的脸庞上绽出了一个微笑,身旁的老搭档问他在看什么,这么高兴,司令饶有深意的说了两个字。 希望。 楚九天的司机一路开得飞快,透窗渗入的风刮得人脸生疼,呼呼大响。沈燿擎关上窗户,车里总算是安静下来。林栎燃埋头看着伤员的病情资料,神色越来越凝重。 各项指标都明确的指出,这个战士的情况很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照片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惨不忍睹,林栎燃只是看了一眼就如同亲身遭受了一场刮骨撕皮的酷刑折磨,疼得他倒抽着气,像是坠入了冰窖,冷的彻骨。 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还要求不惜一切代价的全力救治,为了什么,林栎燃大概已经猜到。 他终于明白楚九天为什么会如此惊慌失措,为什么特一级会在这时出现。 特一级,全称是特一级战斗防卫。 顾名思义,战斗和防卫分指作战部队和后方保障两大部分。 它要求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员,人数不得超过十五人,完成时间不得超过48小时。无论战斗员还是技术兵跟医生,所有参与人员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集合出兵,严守保密条令,与任务相关的任何信息都不得有丝毫的外泄。安全级别为最高级红色,等同于全国备战的危急程度。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最后这句话,大有讲究。 这并不是单纯的在要求参与任务的战士,而且同时是在制约任务的最高统帅。不该让属下知道的消息,他绝不能透露一星半点。各部门拿到的资料,只能是跟本部门的工作相关,其他背景信息一概只字未提,医生看不到战斗现场的资料,战斗员也不会知道伤员的病情,这也是安保措施中的一环。 所有人都只是拿着拼图中的单独一片,只有大家凑在一起,才能拼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看过原图的人,知晓全部任务信息的人,只能有一个人,而他手中握着的拼图残片,只有他一人见过,那是全局中最关键的一环。 这个人,神秘莫测,级别往往高的吓人。 如此机密的任务,林栎燃并不是第一次参与。他一直是南京医院特别组的一员,梁岷山楚九天和他,师徒三人联手拼下的人命,数不胜数,过了奈何桥的人都能让他们硬生生的拉回来,所以绝境面前临危受命的,十有□会是他们。 从后门奔进久别的医院大楼,林栎燃钻进自己的办公室里换手术服,一边消毒一边皱眉思索着治疗方案。 机要参谋引着沈燿擎往会议室走,跟要进手术室的林栎燃擦肩而过。 即将错身分开的一瞬,沈燿擎突然拉住了林栎燃的胳膊,两个人同时驻足对视。 “没事儿吧?”沈燿擎的声音低沉厚重,踏实的让人心安。 他没有说破,但林栎燃已经从这四个字中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 他在担心他会因为那一枪的失误而影响到手术的心情。 心像是被人烫了一下,一股暖流瞬间从心底涌出,暖暖的,仿佛被阳光照耀。 “没事儿。”林栎燃凝望着那温柔如水的眼睛,笑了一下。 “你能行的。”沈燿擎拍拍他的肩,大步流星的走开。 那如山般高耸的背影,深深印入了林栎燃的脑子里。 护士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用具,就等着医生开动。奔进手术室后,林栎燃并没有看见梁岷山的身影。 “什么要求?”他问楚九天。 “开口说话。” “要多久?” “有多久就撑多久。” 楚九天无奈的笑笑,林栎燃听完顿时哑然。 看来这个伤员掌握着不少重要的情报。 “师父呢?” “在隔壁,我这会儿也要过去。这边压力比较小,你应付的来。” 楚九天望着手术台上的伤员,叹了口气。 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这个战士必死无疑。 掀开他身上盖着的薄被,望着背上纵横交错着一道道深可见骨伤口,林栎燃咬着牙,眼睛瞪得能冒火。 畜生。 只有狼心狗肺的人才会对一个刚满二十的少年用如此残忍的刑罚逼供。 资料上说的非常清楚,这是一种毒枭们常用的,惨无人道的肉刑,名字叫做“一线牵”。 将一根特制的钉满了倒刺的铁丝深深的按进皮肉里,刺骨的锥入后再猛地提起,像是甩鞭子一样的扯着铁链的尾部极抬,倒刺勾着肉,硬生生的撕下一大块来,在受刑者的身上留下一道深沟,铁链上挂满着模糊的血肉。 非人般的撕裂的剧痛,逼得人发疯。这个战士身上,少说有七八道这样的血沟。 清创,止血,林栎燃一丝不苟的埋头处理。为了避免二次伤害,握着器具的手轻的不能再轻,纱布接触到皮肤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意识的伤员还是会疼的浑身战栗,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涌。 “能不能….吗啡….”护士长试探着,探他的口风,被他瞪了一眼,再没敢开口。 不能用任何麻醉药物,林栎燃已经心如刀绞。他不能解释原因,这样会给这个少年带来更多的麻烦。 林栎燃的衣襟上全是暗红的血渍,他无法想象,身陷魔窟的这些时日里,这个孩子是怎么扛过来的。 消毒,缝合,林栎燃都没假手他人,他亲自上阵,针脚细致的像是在勾勒精美的图画。他不忍心让这个少年身上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尽管他会死,会离开,但他也绝不会让他这么狼狈的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看过他的脸,在资料里看到过他生活中的照片。 好看,俊朗,甚至漂亮都不足以形容一个正直花季的,绚烂青春的少年的长相。 刚才直视他的那刻,林栎燃差点儿没认出他来。 把最美好的生命,蹂躏成残破不堪的绝望。对于罪恶的恨意,烧的林栎燃眼底发烫。 与死神抢时间,林栎燃浑身都被汗打湿,衣服粘腻的贴在身上,难受的要命,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好不容易换来短暂的病情稳定,林栎燃这才有空,深深的呼吸一下。仿佛经历了一场鏖战,殊死的搏斗下,堪堪捡回一条命来。 楚九天在两个手术台来回的穿梭,他负责外围的统筹调配,尽管他也救死无数,扶伤万千,但是看到林栎燃拼了命救下的伤员已经渐渐有了意识的复苏,还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做到的?”楚九天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拼命。”林栎燃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已经沙哑的劈开。 “人都在外面等着,要不要叫他们进来?” 林栎燃很清楚,楚九天指的是哪些人,他摇了摇头,不容置疑的拒绝。 “等着伤员的病情彻底稳定,再说。” “不可能彻底稳定,他没有时间了!” 见林栎燃一副轻描淡写的不以为然的样子,楚九天急的直跺脚。林栎燃摆明了是在违反纪律,特一级的要求他不是不知道。 按照条令上来说,把人救活之后,剩下的事情他们都不用再管,无论军方要用什么手段来获得他们想要东西,都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范畴。 但林栎燃显然不是这么做的。 “我去叫人,你给我老实呆着。”楚九天说着就要旋开门锁,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弟被送上军法处。 “站住!”林栎燃冷冷的喊住他,先他一步把门锁握在手里,他用身体抵住门板,寸步不让,把楚九天逼得倒退了两步。 “这不是我们的事!”楚九天扳着他的肩,试图摇醒这个傻子。 林栎燃冷笑了一下,眼睛透着寒光。 “你是医生,不是武器!里面床上躺着的是伤员,是人!不是冰冷的口供!”林栎燃揪着楚九天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火气大的像是要把他烧成焦炭。 “你就医宣誓的时候,希波克拉底的誓言都是用屁股念得么?他才20岁,敌人残忍的折磨他到奄奄一息,他们没有人性,所以他们这么做。现在终于回了家,回了自己的后方阵地,为什么还要把他当牲畜一样的对待,除了口供,他什么都不是了么?!” 林栎燃毫不留情的质问,把楚九天逼得涨红了脸。 “你跟我争这些没用!我们说了都不算!要我们救人,我们救了,就行了。剩下的,不归我们管!” “你混蛋!”林栎燃眼看就要一拳揍上去。 “燃子,你能护着他多久?”楚九天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林栎燃的拳头硬生生的僵在半空。 “有多久就护多久,老子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只是不能忍受,他们如此简单粗暴的,救人录口供,然后生死再也不管的方式。” 林栎燃重重的锤在门上,眉头凑得紧紧的。 楚九天叹口气,无奈的摇头笑着。他从来都拗不过林栎燃,这小子算准了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他。 “我去给你打掩护,孩子醒了就尊重孩子的意见,哥哥我能量就这么大了。” 楚九天没好气的说着,林栎燃抱了他一下,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我要是蹲号子了,你得给我送饭。”楚九天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开玩笑,拍拍他的背,转身离开。 林栎燃知道他在冒着多大的风险在跟自己一起同舟共济,尽管嫌恶的斜着眼,语气没多好,可他心里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 “我陪你一起蹲。” 林栎燃冲他的背影喊。 楚九天回过头,恶狠狠的挥挥拳头。 不能用药物强烈的刺激伤员恢复神智,林栎燃一寸一寸的替他清理着伤口,等着他自己慢慢清醒过来。他私心期待着这个时间越晚越好,因为他实在没办法看着,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自己面前疼的撕心裂肺的样子。 “高压70,低压40。”护士突然报告。 “还有出血点,立刻找到出血点!”低头处理着残留在少年肉里的倒刺,林栎燃镇定的命令。 “高压50,低压20,林医生,病人血压持续下降。” “注射升压剂10ml,继续观测心电图。” “林医生,病人高压20,低压为0!” “别慌,给我止血带,准备好心肺复苏的东西。”林栎燃满额的汗顾不上擦,刘海已经湿透。 他已经找到了那条仍在汩汩冒血的刀口,刚缝合好的伤口已经崩开,皮肉绽着。 “心血管的秦主任呢?秦主任来了没有?” 会诊单子已经下了,现在的情况万分危急,分秒必争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已经在路上了。”护士把用掉的纱布一盘盘拿去倒掉,托盘中盈着的血水,触目惊心。 秦主任应声推门而入,仔细的检查过伤口之后,证实了林栎燃的猜测。 “伤口有毒,毒素抑制了止血剂的效果,阻碍了伤口的凝血愈合。这些都不是新伤,毒素沉积了一段时间之后,很难再有清除的可能性。” 见林栎燃还想坚持,秦主任又添上一句话,彻底封死了他的期待。 “我们无能为力了。” 有个护士禁不住哭出声来,林栎燃回头,双眼锐利的逼视,吓得她慌忙捂住嘴。 “出去哭,像什么样子!” 护士哆嗦着说对不起。 林栎燃挥挥手,让大家都先出去,他一个人留下做最后的努力。 “他的身体已经禁不起任何的药物去毒了,那样只会让他临走前,脑子还是一片混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秦主任离开前,把着门缝说了这么一句。 林栎燃点点头,面色沉重。 “我懂,我不会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我会尽力的。” 林栎燃淡定从容,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我想见他 会议室的空气像是被人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会感觉到异常的沉重和严肃。 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祈悦敛起神色一言不发的望着机要参谋和沈燿擎细细低语的交换着意见,时不时的碰一碰陈鑫乐的胳膊,让他注意一下队长的又或者是机要参谋的表情。 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两位直属头头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详细的报告已经封档保存,这里有一份复印件,你拿去看。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任务的具体细节,他会告诉你。” 说着,机要参谋把一份说厚不厚说薄不薄的档案袋交给沈燿擎,郑重的像是在交接传国玉玺。 “这里面是无数人的命,稍有不慎就是牵丝扳藤的大规模的伤亡,要小心。” 机要参谋拍了拍牛皮纸袋,再次郑重的嘱咐,沈燿擎起身敬了个礼,气吞山河。 “保证完成任务。” 铿锵有力的回答,振奋人心的语气。 “特一级交给你们,我放心。” 听到这样的赞扬,沈燿擎骄傲的笑着。 摆手让沈燿擎坐下,机要参谋给他端了杯茶,“三天后出发,没问题吧?” 沈燿擎忙双手接了,胸有成竹的说:“没问题。” 机要参谋点点头很满意,交代了一些琐碎的细节之后,就起身要回军部。 走到门口,他却突然站住了脚,沈燿擎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满是疑惑。 机要参谋想了想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回过头来说道:“你们随队的军医是谁?这次深入滇缅地区,毒虫遍地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没有一个技术精湛的医生,我这里倒有一个比较不错的人选,可以暂时调过去给你们用。” “哦?是谁啊?”沈燿擎没着急回答,好奇的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军部如此看重,特一级的随队医疗这么放心的委派给一个非战斗部队的医生。 他心底捉摸着,这如果真的是个人才,他得想办法把人挖过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机要参谋无比清晰的道出林栎燃三个字的时候,沈燿擎惊讶的半张着嘴半天没说话,尴尬的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怎么……怎么都看中这小子了! 成都,成都有人盯着他跟他抢人;南京,南京军部直接献宝似的,不容置喙的提出来人是借给他用的,到了时间是要还的。 獒血的秘密选训本就不为外界所知,他们只是看到林栎燃的档案关系还在南京军医院,以为他还是南京医院的大夫。 自己挖出心来培养的小苗苗被这么多人瞪着眼瞅着,沈燿擎又是骄傲又是担心,林栎燃的档案一天不调入獒血,他一天都睡不踏实。 见他哭笑不得的僵着脸,机要参谋以为他不乐意,嫌弃林栎燃是个小孩子,他特意的指出,这个人他刚才见过。 “别看他面相小,那是娃娃脸,是个有能力的大夫。” 机要参谋不悦的强调。 这个特种兵队长不识好歹,不是特一级的任务,想借林栎燃哪儿那么容易。别的不说,梁岷山头一个就不会放行。人家的宝贝徒弟,跟着一帮霸王似的蛮兵翻山越岭枪林弹雨里冲锋陷阵,生死就在一瞬间,说不好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谁会舍得。 看着机要参谋一脸嫌弃他们不识货的表情,祈悦终于撑不住,噗嗤一声笑的像是要撒手人寰,扶着陈鑫乐的肩站都站不稳。沈燿擎也跟着嗬嗬的笑起来,如鲠在喉的压迫感顿时一扫而光。 机要参谋一头雾水,赶忙问道:“怎么了?” “首长,林栎燃就是我们的随队军医,这次的通讯联赛,他就是代表我们獒血来的。” 沈燿擎暗暗得意的挑着眉,胸脯不由得就挺了挺。 “什么?林栎燃是你们獒血的人?”这次换做机要参谋大跌眼镜了。 沈燿擎很正经的点头,把机要参谋看的一愣一愣的。 “他怎么….哎我说你们这不是明抢么….”机要参谋急了,自家的尖兵不知不觉的就改了人家的姓,他有点儿接受不来。 “一家人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嘛。”沈燿擎奸邪的眼神,暗爽的大笑,他扯着人家的衣袖痞兮兮的套近乎,机要参谋浑身不舒服。 “行了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既然林栎燃是你们的大夫,那我也就不用再多给你们调派人手了。”机要参谋把自己的衣袖从沈燿擎手中抽出来,黑着脸拍了拍上面的皱褶,拉开门走了。 他得赶紧回军部去查查档案,林栎燃怎么悄没声的就便宜别人。找出来谁放行的,他一定跟那人没完。 “首长再见。”祈悦冲着他的背影笑眯眯的敬礼。 “给我看好人!少一根头发我跟你们没完!” 机要参谋头也不回的恶狠狠的说。 沈燿擎心想,老子的人,老子用你一个外人交代我怎么照顾好人? 手术室的门口还是红灯大亮,沈燿擎盯着那块牌子,突然想到了他和林栎燃的第一次相遇。 这小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他牢不可破并且深以为豪的安稳后方。 想起自己当时横的张牙舞爪,被林栎燃句句逼得哑口无言,沈燿擎笑了。 沧海桑田,都变了。 门外,沈燿擎凝眸注视。 门内,林栎燃满面愁容。 开好的两剂强心针被林栎燃握在手里反复的打量,他来回的踱步,叹气然后皱眉。 除掉了手套,握上那个少年的手,少年小了他两岁,手掌却大了他一些出来。 少年的指甲已经全部被钳子残忍的拔掉,暗红色的血痂上烟头灼烫后的焦黑留的满手的疤。他的身上连一块好地儿都没有了,到处或青或紫,或伤或烂。刚刚换掉的纱布,一眨眼就会被鲜红的血液浸透,染成刺目的红。 林栎燃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终究没忍住眼中的水汽。 他不想就这么宣判一个人的死亡,这一针下去,药效散尽的那刻,就会是这个少年殒命的瞬间。 他不想这么做。 他想再试一试,用尽各种他曾经学过的,外公教给他的秘方来挽救这个年轻的战士一命。但他知道,这些终究会是徒劳无功。 就算他能改变过程,让这个少年多撑几分钟,他也绝对改变不了,他会逝去的结果。 林栎燃很颓唐。 生命的消逝,任何人都无力阻挡。 突然,手上被人握着捏了一捏,意识到是伤员有了意识,林栎燃慌忙跳起来,目光对上他的眼睛。 混沌的模糊的像是蒙了一层翳一样的眼眸,暗淡无光。少年的视神经已经由于毒素的侵蚀,彻底的被伤害摧毁。 他看不见了,眼前是一片绝望的黑。但他的眼睛仍旧清澈,一如云海微胧的月亮。 “你是大夫么?”喑哑的,几乎听不出来音量的气声,干裂的嘴唇极轻的开合。 林栎燃蹲下身来,心皱着。手掌覆上他的脸,宠溺的揉揉,试图擦掉他脸上的血污:“是的,我是医生。” “我还能活多久?” 林栎燃绝对没想到,少年会单刀直入的发问,整个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一片狼藉。 他发现,他无法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知他,因为他面前的少年,是那样的单纯天真,无暇的像是块晶莹剔透的玉。 少年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但唇上却挂着一抹好看的微笑,像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 “十分钟,最多,半个小时。”想了又想,林栎燃终究没有骗他。在这样纯净的笑容下,他选择了实话实说。 他不忍心,让少年在离世前的一刻还活在未知里。 他有权支配自己的生命。 “我想见他。”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后,眨着无神的大眼睛说。 “谁,你想见谁?” “跟我一起来的,救我出来的那个男人,我的队长。”少年突然有些伤感,哀求一样的语气,“他要是不想见我,我能不能麻烦你,把我放在轮椅上推过去找他,如果轮椅很麻烦的话,你扶着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少年试着动了动身子,为了向林栎燃证明,他可以走,甚至要挣扎着下地。 剧痛带来的战栗,让他整个人犹如风中飘零的残叶一样的瑟瑟发抖。 他讨好一般的仰着脸,拼命挤出一丝试图让人放心的微笑,细白的牙齿偷偷的死死咬着下唇,一丝呼痛的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林栎燃看得很清楚,他的唇上已经开始滴血。 想起他已经被尽数打碎的关节,被硬生生剜除的髌骨,林栎燃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滚落,他咬牙忍着,不敢哭出声来。 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告诉他,他连走路都成了奢望。 “我就想见见他,跟他说说话。”见林栎燃没有反应,少年捧着他的手,再次含着眼泪微笑,讨好的晃了晃。 “好,我去安排。”林栎燃胡乱的擦擦眼泪起身要走,少年的面色忽而僵住,仿佛是被他利落的动作扯到了伤口,林栎燃及时驻足的同时,少年也慌忙叫住了他。 “算了,别麻烦了,他不想见我。” 带着绝望的苦涩,少年歪着脑袋,把脸深深的埋进掌心。 林栎燃愣在原地,顿时五味杂陈。 一旁的心电监护器已经开始报警,少年的生命体征正在一点一滴的悄悄流逝。看着那条横线越来越往下走,林栎燃终究输给了自己的心软。 强心针被注射进身体,少年的精神明显好了一些。 “你给我打了什么?”休息了片刻之后,少年问。 他的直觉,锐利的可怕。 “吗啡。”林栎燃骗他。 少年没说什么,接着又问:“我的战护级别是几级呢?” “特一级。” “哦,怪不得,你能开出来强心针。” 少年调皮的笑开来,亮白的小牙都露了出来。 什么都骗不了他,他正是聪明机灵的年纪。 “鬼灵精的小屁孩儿。”林栎燃揉着他的头发,鼻音沉重。 你如果笨一点儿,能被我的谎话骗过去,我也许还能好过一些。 “你应该叫侦听处和侦查处的人进来跟我谈话了,他们应该都在门外等着。” 少年什么都知道,看得出来,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你想见他们么?如果你不想,我可以替你挡着,毕竟,这是你……”林栎燃哽咽着说不下去,可少年却替他补完了这句话。 “是我最后的时间,对吧。” 少年的洒脱,倔强的近乎残忍。 “我知道你很疼,刮骨撕肉一样的剧痛,但是我不能给你打吗啡,任何阿片类生物碱都会加速你体内毒素的沉积,他们会侵蚀你的大脑…..” “让我变成一个傻子再死去,是么?”少年出人意料的冷静,让林栎燃惊讶连连。 “你是一个好大夫,非常非常棒的医生,我疼醒的时候就知道,你没有被毒王他们的阴狠招数骗到,尽管你让我疼得要死,但是,我很感激,你能让我有精神,有机会,跟你说话。” 林栎燃揉了揉他的脸,抿紧了唇。 “很多人,都因为那一针吗啡或者杜冷丁,死的不明不白,招了那些罪犯的道。毒枭们就是要利用医生的不忍,利用你们的职业习惯,来隐蔽他们的罪行。” “他们无耻。”林栎燃愤怒的说。 “但却很聪明。”少年苦笑。 “谢谢你,没有让我收集到的情报毁在镇痛剂上。” 少年道谢,感谢林栎燃给了他最后完成心愿的机会。 要么疼死,要么不明不白的死。 如此残忍的招数,狠辣的近乎灭绝人性,林栎燃从踏进手术室的那刻起就明白,这个少年注定要遭受怎样的磨难。 他以为少年不知道他所面对的未来,所以才会茫然的坚强。谁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经历的,忍受的是什么。 大团大团的酸楚像潮水一样将林栎燃淹没,他已经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被卷进苦涩的海洋里,随波沉浮。 他很佩服这个少年,佩服他的勇气,还有他一身铮铮响的傲骨。 “叫门外的人进来吧,任务一定要完成的,不然,队长又该骂我了。”少年疼的大汗淋漓,额上的汗滴大如黄豆,一颗颗摔在地上,震耳欲聋的响。 “你要想好了,高速的大脑活动,会加速消耗你的生命,除了门外情报处的,你还有什么想见的人?父母,恋人,姐妹兄弟,我都会去替你安排。” 其实林栎燃知道,就算少年开口,他也不一定能在家人的环绕下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他仅剩的时间,甚至连他联系这些人的时间都不够。 林栎燃此刻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大夫的职责。这个倔强坚持的少年,让他忍不住的心疼。他只想多为他做点儿什么,稍稍弥补一下他的遗憾。 他的一生即将走到终点,他不想用一个省略号来让他带着未了的心愿离世,尽管他的力量微乎其微,但林栎燃还是想着,他还能做点儿什么,再多做点儿什么,至少让少年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 “我想见我队长,因为他是我恋人。” 少年招呼着林栎燃把耳朵凑在他唇边,压低了声音,几乎全部在用唇语,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他还鬼笑着眯起眼睛,好像恶作剧一般的,等着林栎燃被吓得大叫。 林栎燃瞪大了眼睛,鼻子一阵阵的酸楚,笑着笑着眼泪就开始滚落。 他之前一直想不明白,是什么念头能让这个少年撑到现在。 他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被俘虏了一个月,被严刑拷打了31天,少年依然强撑着意志,坚持了下来。 不是什么嘹亮高亢的口号,不是什么家国天下的大帽子。 因为他要给他的爱人一个交代。 他要完成他给的任务。 就是这么简单。 因为他爱他,所以他豁出去命去也要撑下来。 “你怎么不惊讶,我以为你会当我是神经病。”少年倒是有些错愕,含混的咕哝着。他原本以为林栎燃肯定会惊呼出声,大骂他是变态的。 “不,你是英雄,我很佩服你。无论是你的坚持,还是你的爱,我都佩服你。”林栎燃捏了捏他的脸,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个劲儿的往外淌着,“你留些力气来见你的爱人,我去找他,你一定等我回来,我会拼命拼命的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谢谢你。”少年终于哭出声来,像个非常委屈的孩子。 他一直强迫自己去笑,去开心,不要去想自己再也看不到他所爱的人。他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迎接死亡。 一个人走,孤独又零落,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林栎燃的意外之喜,让他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挣扎着撑起身子,牢牢握住林栎燃的手,嘴唇抖着,努力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我要谢谢你,教会我什么是爱。”林栎燃拍拍他的头,让他安静的休息。 军情处的人他已经交代过了注意事项,楚九天会在病房里监护着少年的生命体征。 林栎燃旋开门锁,大步的跑出去。 时间不多了。 他要立刻见到沈燿擎。 立刻马上迅速现在! 他一秒都不要等。 他等不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我喜欢你 林栎燃先从内部通道绕回到自己办公室,抓起衣架上的白大褂就往身上套。要是这么满身血污的去见沈燿擎,他还真担心会把他吓出个好歹来。 照了照镜子,眼睛有些红肿,拉开抽屉取出一副黑色框架戴上,细窄的线条是他一贯喜欢的风格,简约又大方,扁扁的四方形的镜框很好的遮挡住了流过泪的痕迹。 “怎么。。。近视了?” 林栎燃冲进会议室的时候,沈燿擎脱口而出,一脸说不清是惊喜还是疑惑的表情。 这小子原本虎头虎脑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色的眼镜,竟然冒出些让人心痒的禁欲感,一身飘然的白衣衬得那精致的脸颊越发的白皙,严肃又不乏亲和力。 原来林栎燃也可以威严的让人不敢直视,沈燿擎有些惊讶。 这小子换一身衣服立刻就是另一种姿态,林医生和林小兵之间的差距,天壤之别。 “没有,这是镜框,昨晚没怎么睡好,带上遮遮黑眼圈。”林栎燃推了推眼镜。 沈燿擎挠挠头有些惭愧,昨晚林栎燃是跟他睡的。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你怎么出来了?”祈悦忙不迭的问着,陈鑫乐附和的点点头,他也一直担心着。 “无力回天。”林栎燃无比沉痛的底下脑袋。 沈燿擎拍拍他的肩安慰着,厚重的手掌上带着暖人心脾的热度:“尽力就行了,你也不是神。” 林栎燃抬头望着他,急切的说:“队长,我需要许辰阳,越快越好。他是方良方院长的徒弟,有他在情况也许会有转机,我们一起拼尽全力说不定还能保下一个人。” 沈燿擎应允,立刻吩咐陈鑫乐在獒血的人员调配名单中加上许辰阳的名字,让陆帆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送到。陈鑫乐小跑着出去联系,林栎燃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只钢笔递给沈燿擎,有些犹豫,有些哀求。 “队长,军情处的人你能不能找找关系,让他们在给那个队长录口供的时候,帮我要几句话出来。” 沈燿擎接过那只钢笔,果不其然是个隐藏的极好的,做工精细的录音器。 沈燿擎不解的凝视着他,听他断断续续的往下说道:“我想…..要他说一句我爱你,我喜欢你也行……如果不方便,至少让他说句他在乎。” 林栎燃的眼眸里郁着无尽的渴望,随着目光一路看到心底,是他破碎的不堪拾捡的怜惜。 把人送到少年的手边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唯一能做到的,也就只是让他听到他所爱的人的声音。 别看只是一句简短的话,要真在一众警觉雷达时刻保持在最高明敏锐度的情报人员眼皮子下录下来,根本是难于登天。 沈燿擎当然明白,这有多不容易。 “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沈燿擎攥着钢笔,想要一个原因。但林栎燃摇了摇头,无奈的拒绝了他。 他不能说。 “很重要么?”沈燿擎又问。 “很重要。”林栎燃斩钉截铁。 沈燿擎想了想,点了下头。 这是林栎燃第一次求他帮忙。 “好,那我去试试看。” 他出乎意料的答应让林栎燃立刻激动地绽出一抹微笑,仿佛一道破云而出的光束,紧崩的神经终于微微松了一些,喘上了一口气。 林栎燃丝毫不怀疑,沈燿擎一定能做到,他一定行。 见林栎燃皱着的眉终于舒开,沈燿擎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惆怅和难过不应该包裹着这个小孩儿,属于他的应该是最轻松最简单的笑容。 这是沈燿擎对于林栎燃的定义。 明明知道违规,明明知道后果是多么的严重,但沈燿擎什么都没再说,大步流星的旋开门去想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林栎燃好像早就知道了沈燿擎会帮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沈燿擎都会帮他。 不要理由,不问原因,宠溺一样的予取予求。 不知不觉的,沈燿擎就给了他最踏实的安心。 林栎燃的心,霎时融化成一片暖暖的海。 “谢谢队长。”林栎燃的声音轻的几乎是唇语。 沈燿擎回过头来,邪邪的一笑。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林栎燃和祈悦两个人,祈悦长出了口气,慢慢抬起头,笑了满眼的说:“人都走了,有什么要杀头的任务安排给我,说吧。” 林栎燃满脸沉重,一丝笑意都没有。 “你去找他,只有他,才能救命。” 声音压得颇为神秘跟晦涩,这个“他”,他们俩显然都知道是谁。 祈悦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你要我去找他?特一级的安保任务你要他来?你疯了吧!”祈悦惊呼出声,唬的大张着嘴巴。 林栎燃正色道:“除了他,连我师父都救不下人命。我刚才问过楚九天,那个队长的伤口也侵了毒,如果不及时解毒,任由着毒素随着血液循环肆意的流通,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计可施!” 祈悦纠结的托着腮,脑子里是一片兵荒马乱。 “他在国外学习…..你这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他回来了。”林栎燃终于有些笑意。 “你来獒血之前跟他打电话他不是还没回来么?!” “三天前,他参加了生物医药的研讨会,我在办公室的报纸上看到的。”无视祈悦的惊讶,林栎燃逼近一步说道:“只有他能解毒,只有他。你快去!没时间了!” 祈悦硬是被他推出了门外,踉跄两步站好身子,祈悦恨恨的说:“行行行!我去我去!他在哪儿?你总得给我说个地儿吧。” “南京医科大,药学院的研究生导师,程泽。” “我知道他叫程泽!啰嗦…..”祈悦不耐烦的撇撇嘴,“我走了。” 丢给他的永远都是最难办的。 祈悦笑骂着从林栎燃手中接过车钥匙,熟门熟路的抄近路走。 打仗亲兄弟,手术…. 唉…. 祈悦叹口气,一路绝尘。 被人发现了你就老实了!这个死小开心! 祈悦最开始还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林栎燃不惜连“他”都用上,知道了少年的故事后,祈悦一言不发,眼圈红红的,无比庆幸自己也曾尽过一份力,当然这都是后话。 林栎燃这是豁出去了,谁都看得出来,这人,他救定了。 沈燿擎这边不出意外的碰了钉子,军情三处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唯一有些交情的是还是一个早就调走的科员。 沈燿擎顿时欲哭无泪,这下完了。 门外手持重兵把守的情报员们根本水泼不进,任由他怎么套近乎赔笑脸,永远是一副木呆呆的死人脸,完全视他为无物。 沈燿擎气的把他们家谱上所有的男性成员挨个的问候了个遍。 沈燿擎曾试着溜进手术室里,无论是跳窗户也好,钻门缝也行,只要能让他进去,他自然有办法套出来他想要的话。 可特一级就是特一级,严防死守就是严防死守,军情处的岗哨多的恨不得一步一哨,他根本连接近手术室的可能都没有。 但话又说回来,沈队长还就是沈队长,纵观天下还真没什么能让他束手无策的事儿。 小护士抱着一份病理检查单出来找大夫签字,沈燿擎正急的抓耳挠腮,瞅见他一身雪白的衣服,顿时心生一计。 化身魔王威逼加利诱的把人小姑娘堵在墙角吓得差点儿哭出来后,沈燿擎不费吹灰之力的轻松得知,医生休息室里放着好多这种熨烫好的白大褂,以备不时之需。 以备不时之需….. 哇哈哈哈,这词真不错,他现在就无比迫切的需要这些东西。 医院的领导们能想到为他沈燿擎的化妆渗透提供便利,觉悟很高嘛。 沈大狼颇不要脸的嘿嘿笑了两声。 弄了一件来像模像样的扮上,为了逼真沈燿擎还找出了一副无菌手套和口罩。穿戴整齐,他瞅了眼军容镜,顿时笑得洋洋得意。 现在,就算是林栎燃站在他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他是谁。 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了手术室,一路畅通无阻,小护士的胸卡此刻正飘飘然的在他的胸口晃悠着。 卫兵们只粗粗的大眼一扫,见沈燿擎是医护人员也就放了行,根本没看见性别一栏上,赫然的写着一个女字。 形同虚设,沈燿擎心里乐开了花。 少年的神智越来越模糊,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所有的救护措施已经都用遍了,心电监护的振动波幅还是一直执拗的持续减弱。 林栎燃下了最后一道医嘱,再次注入了一针强心针。 扒针出来的时候,林栎燃万念俱灰,脑中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少年最后的时间了。 随时,他都会离开。 尽管林栎燃独当一面,曾经数次逼退死神,但这一次,任谁来,都只能是无能为力。 年轻的生命,即将陨落,脚步无情的匆忙。 花开一季,并未真正绚烂的怒放,就要提前凋谢,魂归黄土。 残忍,但无可奈何。 大家都等着林栎燃的命令,抽泣着,心皱成一团。 少年就像是他们的弟弟,本该是享受青春,张扬精彩的年纪,却勇敢的扛起沉重的责任,执着的前行。 他是英雄。 所有人都敬佩这个英雄。 林栎燃站直了身子,无力的挥挥手。 大家明白,这是送别逝者的最后信号。 手术室里开始清人,军情处的人不依不饶的还想再问些什么,林栎燃眼睛瞪得能冒火,一声怒喊压在喉咙口就要迸发,护士沈娜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没让他开口,自己招呼着姐妹们不由分说的把他们轰了出去。 别看护士们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恻隐之心上来,也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也奈何不了她们,被七手八脚的踹出了门外,咣的一声砸上了门。 林栎燃急的满头大汗,沈燿擎一直没有消息,程泽也还没有到。他紧咬着牙踱来踱去,一刻也站不住,觉得仿佛漫长的已经过了几个世纪,可抬表一看,不过几分钟而已。 手中的帽子已被揉的完全走了样子,林栎燃死盯着门口,期待着奇迹出现。 如果再晚一些,少年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别急,再等等,你撑住了,再等等。” 林栎燃握着少年的手,幼稚的搓着他的血管,试图拉住死神绝决的脚步。 这一刻,他不再是医生,他像是一个最平凡的人,最普通的人,用他笨拙的方式,毫无作用的行为安慰着他,也安慰着自己。 “谢谢…谢谢….” 少年已经无力睁开眼睛,苍白的嘴唇近乎是艰难的抖动着,用气声感谢着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倾力帮助他的人。 他多想看看,这个声音温柔好听的医生有着一张怎样的面容。 但他太困太累了,浓重的睡意压得他意识渐渐空白。 他一定很好看,少年想。 因为他的心,这么美。 “别让我遗憾,你坚持下,你可以的!我一定要他亲口告诉你他爱你!你能听到的!你别让我遗憾……” 林栎燃半跪在地上,双手抚摸着少年的脸,眼泪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 少年急速的喘息渐渐平稳下来,各项生命监测突然都回到了正常值的范畴。 回光返照的倒计时,已经悄然开始读秒。 护士们夺门而出,在走廊里压抑的哭的肝肠寸断。 楚九天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拍着林栎燃的背,难过的连连叹气。 少年趴在手术床上,费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睛,然后微笑,像是春日里最美好的阳光,带着金灿灿的闪亮,直穿人心的滚烫。 那笑容,仿佛带着鸟语花香,你可以清晰的嗅到鸢尾的清香,海棠的芬芳,你可以看到漫山遍野开的正艳的杜鹃,大片大片打着朵的丁香。 脸颊上的血污丝毫遮掩不住他俊朗的面容,少年就像是一朵傲然怒放君子兰,一身凛然正气,不折不弯,倔强的坚持着,如兰幽香,如君子般不卑不亢。纵使花蕊上沾染了血,但他仍旧是最好看的花。 如果可以,林栎燃愿意用一切来交换他生命的延续,哪怕仅仅是几分钟,他也不想看见这笑容的陨落。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哥哥…..” 少年嘶哑着嗓子,硬是把哥哥两个字叫出了声。 心好像是被撕裂,生生割开一道鸿沟。林栎燃疼的皱着眉,但还是被他幼稚的称呼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泪跟着就砸在唇边。 “我叫林栎燃。” “林…..栎……燃…..”少年跟着重复。 “对。” “谢谢你林哥哥….”少年眨着灰暗的眼睛,握紧了林栎燃的手。 “别说谢,你是个好孩子,真的,非常非常棒的军人,我愿意为你做这一切,我们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愿意为你做这一切。”林栎燃哽咽的几次说不下去,少年安慰似的抬起手,试探着寻找他的脸。 林栎燃帮着他把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少年轻轻的抹去他的眼泪,柔声的开玩笑逗他笑。 “哭什么啊,怪难看的….” 看着那光秃秃的血肉模糊的指尖,林栎燃挣扎着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 “我等不到他了…我知道他就在不远…但是我等不到了….我在期待下辈子…下辈子我就可以爱他….我变成一个姑娘…谁跟我抢他我就跟谁急…..” 少年顽皮的眨眨眼,迅速氤氲的水汽,看的林栎燃心如刀绞。 “这辈子就算了….算了….我拖不起他…我不想连累他…算了…” 少年苦涩的笑容,如同汹涌的潮水,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 “不会的,不会算了的…这辈子…他还欠你一个回答…他欠你的!”林栎燃鼓励着他,让少年打起精神撑住。 “你等着我回来,你等着我。”林栎燃小心翼翼的捏了下少年的手掌,起身就跑。 隔壁的手术室里正在激烈的争吵,林栎燃顾不上思索,满世界的找沈燿擎。急速的脚步砸出重重的回响,每个房间他都翻遍了,根本没看见沈燿擎的影子。 林栎燃绝望的靠着墙边跌坐,手术室豁然开门的声音,他一点也没听到。 沈燿擎焦急的跑到他的身边,把那支握的发烫的钢笔一把塞进他的手里。 “拿到了。” 沈燿擎骄傲的微笑,低头见这小子的脸色不对,立刻噤了声。 林栎燃仿佛握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着录音笔,双眼立刻亮起来,像是着了魔一样,无神的呢喃,连声感谢沈燿擎。 沈燿擎愣在原地,心通通的狂跳。 这小子怎么了!谁能告诉他,这小子怎么了! 那个队长已经醒过来,军情处的人问话的时候,他数次提出要见一见同他一起送来医院的重伤的少年,但无论他提几次,总是会被无情的拒绝,然后继续进行冰冷的问话。最后一次请求被驳回后,他终于愤怒的大吼起来。粗犷的骂声,震耳欲聋。 楚九天跟着打开了少年的手术室的门,他冲林栎燃深深的望了一眼,沉重的说道:“没时间了,他要走了。” 林栎燃瞪直了眼睛立刻撒腿就跑,快的连沈燿擎都追不上他。 显然那个队长也听见了少年的病危通知,手术室里一片叮铃咣当的乱响,也不知道他砸了什么东西,一时间,整个楼道里沸反盈天的闹着。 林栎燃冲进手术室,少年已经进入弥留,呼吸似有似无,强撑着的一口气,像是在等着他一样。 林栎燃旋开笔帽,简短的仿佛又漫长过千年的四个字,一遍遍循环在少年耳边。 “我喜欢你。” 低沉厚重的声音,温柔的将少年包裹。 是那个队长的声音。 沈燿擎没让他失望,他终于拿到了这段声音。 “听到了么?听到了么?!队长喜欢你,他说他喜欢你。” 林栎燃大吼大叫,泪水淌了满脸。他弯着腰半跪着,手中举着的录音笔紧紧贴着少年的耳朵,他把音量放到了最大,震得沈燿擎都觉得耳膜生疼。 可少年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旧安稳的趴着,像一个睡熟的孩子。 显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太晚了,还是太晚了。 少年终究没听到这句话。 他所有的观感,所有的意识已经越走越远,随风四散。 林栎燃握着少年的手,凌乱的发抖。 “我求求你听见好不好,你再坚持一秒,一秒就好。他说他爱你,你爱的那个男人,你的队长,他说他喜欢你,他真的说了,你听啊,你听啊……” 林栎燃扒在少年的床头,凑在他的耳边笑着流泪。像是哄孩子一样,林栎燃一遍一遍的重复,可少年再也无法对他微笑,再也不可能帮他抹掉眼泪跟他说:“哭什么啊,怪难看的…” “你别让我遗憾,我求求你别让我遗憾。”林栎燃无力的呢喃,那个队长的话一直重复着,可少年,永远也听不到了。 我喜欢你… 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说,我喜欢你。 纵使这句话,是沈燿擎设计骗来的,断章取义的一句话,但是林栎燃所要表达的意思,再没有那么明确了。 林栎燃的努力,不惜违规的行为,就是为了告诉一个男孩儿,那个他爱着的男人也喜欢他。 沈燿擎的脑子,轰的炸开。 尽管他之前曾隐约的猜到了点儿什么,但如此清晰的听见林栎燃的哀求,他仍旧震得浑身一凛。 两个男人相爱…. 沈燿擎所有的认知,顷刻间被颠覆的一塌糊涂,他盯着林栎燃的背影,眼中蕴藏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为了爱,一个少年愿意付出生命去坚持。 为了爱,林栎燃可以不惜一切去圆他的梦。 少年的手指极轻的跳动,林栎燃敏锐的捕捉到,用掌心接住他的指尖,他好像在写什么字,林栎燃目不转睛的盯着。 那个队长挣扎着拖着一条伤腿跌跌撞撞的推开了手术室的门,少年的心电监护无比讽刺的在他进门的同时,拉成了一条没有任何波澜的直线。 林栎燃闭着眼,压抑着哭声,急促的吸气。 沈燿擎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蹲下来身来把他拥在自己怀里。 “他听到了,你要他听到的东西,他全都听到了。”沈燿擎关上了录音笔,把林栎燃深深的埋进自己胸口。 “别走,你别走….”林栎燃扯着少年的手,拼命的摇晃。 可那灵巧的手指,已经开始渐渐冰凉,再无半分生气。 “任务一定要完成的,不然,队长又该骂我了。” “你怎么不惊讶,我以为你会当我是神经病…” “我想见我队长,因为他是我恋人。” “这辈子就算了….算了…” 少年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尽数的回荡在林栎燃的脑海,他紧紧握着少年的手,绝望的哭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胸中郁结的愧疚,排山倒海的袭来。 少年所爱的队长撑着身子慢慢走过来,看得出来,他也伤痕累累。 他捧着少年的脸,用满脸的胡茬蹭着他的脸颊。 “就这么走了?不要我了?” 队长笑着说道,语气瞬间哽咽。 一个粗犷的硬汉,像孩子一样哭的伤心。 “队长说会救你的啊,你答应过队长,你说你会醒过来,你答应过我的,怎么不算话了…关你禁闭,罚你不准吃饭….” 队长梳理着少年染着血的头发,将它们一根根的捋平…. 林栎燃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队长抬回手术室,林栎燃用袖子擦干眼泪,跟着追了出去。 他一直默念着少年最后留给他的四个字,那四个用摩斯电码,用他最后一口气,写在他掌心的那四个字。 “请你救他。” 这是少年最后的请求。 沈燿擎一路紧紧握着林栎燃冰凉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他知道他压抑的难受,因为林栎燃一直将他的手捏的生疼,仿佛要把骨头都捏碎一般。沈燿擎咬牙忍着,一丝呼痛都没有,任由林栎燃发泄他的难过。 他想一直就这么牵着他,一直牵着,不管风雨也好,坎坷也罢,他绝不会放掉这个家伙。 因为他不知不觉的,已经牢牢的占据了他的心。 沈燿擎试着去把林栎燃拴在身边,试着去拉近他们的距离。 说不上是爱,但他莫名的确实是在喜欢他,不想放开他。 那个毛头兵小子的他,那个严谨医生的他.... 他都喜欢,每一面的林栎燃,他都很喜欢。 今天这一场生离死别,让他突然明白了一个困扰他很久的答案。 如果用他喜欢林栎燃去解释一直以来他的困惑,好像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尽管他惊讶,他不敢相信,但沈燿擎没有逃避,而是选择了坦然面对。 他就是喜欢他了,不需要自欺欺人说这是什么战友情,他就像那个少年喜欢他的队长一样,喜欢着林栎燃,在乎着林栎燃。 他的一句话,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扯动他的心情,让他跟着一起起起落落。 沈燿擎豁然开朗,也同时隐隐的感觉到一丝危机。 林栎燃努力忍着眼泪,强撑着,直到看见走廊尽头,程泽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他面前。 沈燿擎下定决心,去拥有林栎燃的时候,掌心却忽然空了… 林栎燃朝着程泽,一路跑去。 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作者有话要说: 大更新,大家原谅最近忙吧.... 第57章 噬心惑魂 沈燿擎以为林栎燃会一头扎进程泽的怀里,但是显然,他低估了林栎燃的专业素质。 林栎燃只是远远的望了一眼,程泽点头笑笑,示意他忙他的,林栎燃就二话不说奔进了手术室,身影利落干脆,带起的风高高卷起衣摆。 这小子比谁都要感性,容易动情,但只要穿行在医院里,永远是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 林医生处变不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无论怎样危急的情况,一抹如沐春风的微笑,一声清朗温柔的问候,足以卸掉人身上层层负荷的重担,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给他来保管。 急救还在进行,什么都没人命重要。 林栎燃是个技术精湛的医生,病人尚未完全脱离危险,他绝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门重重的关上,程泽和沈燿擎一起等在门外。 最开始,程泽自我介绍后,沈燿擎以为他是林栎燃医学院的老师,也就没过多的留意。不过后来,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一切都变了。 林栎燃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擦黑,路灯一盏盏的亮起来,投下昏黄的光晕,仿佛沉重的叹息。 林栎燃眉宇间的疲惫又加重了不少,压着大团大团的愁云惨雾。每一次的紧急救护都犹如一场生死鏖战,累的人筋疲力尽。 从清晨的体能测试到现在,他一直滴水未进,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连口饭都来不及吃。25公里越野已经榨干了他近乎全部的精力,紧接着的两台大手术,完全连他骨缝里的力气都尽数的抽光。 林栎燃一直凝着一口气强撑着,直到伤员脱离危险,他眼前猛的一黑,险些栽倒。 摘掉口罩,深深呼吸,林栎燃疲惫不堪的拖着脚步,失魂落魄的在走廊里前行,孤独的剪影被透窗而入的光晕拉的很长很长。 队长的病情在梁岷山的亲自坐镇下堪堪稳定下来,神志模糊的时候,他一直大喊着一个名字,声音含糊林栎燃也没听清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一定是在喊少年。 林栎燃无力的低着头,极慢的迈步,直到冰凉的手被程泽满满的握住,牵着一路走回办公室。 起先站在程泽身边时,林栎燃根本一动不动,双脚如同被焊死在地面,呆立在原地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呆呆的眼眸毫无焦距的散射着,一丝苦笑悄然爬上他的脸颊。 他满脑子都是少年的声音少年的笑容还有少年空洞茫然的眼睛。 林栎燃想救少年,纵使无法改变死亡,让他完成一个心愿也好。 他们是同类,都是喜欢男人的男孩儿。那种隐忍的,寂寥的,不敢被人有一丝察觉的爱,林栎燃比任何人都明白,它饱含的苦涩与无奈。 因为渺小,所以脆弱。 因为脆弱,所以坚韧。 同性相爱,卑微却执着,在从未晒过阳光的黑暗一隅,倔强的开花。 他们没有错,爱没有错。 他们喜欢谁,爱着谁,丝毫不会影响他们自身的优秀与卓越,他们在各个领域里尽情的挥洒自己的光和热,用自己的力量去铸造一个美好的世界,用一颗纯洁的心去包容每一个人。 他们也在为社会的繁荣努力,做出的贡献甚至远远胜过一些自命为道德卫士的假道学。 因为懂得爱,他们才会更加明白怎样去爱别人。 他们不是洪水猛兽,更不是垃圾和毒药。 可强调这些有什么用呢? 大众依旧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如视渣滓一般的嗤之以鼻。 尽管美好,尽管单纯透明不掺杂一丝杂质,但这种禁忌的爱恋却只能在黑暗中生存,在夹缝里艰难的求生。因为他们违反了几千年的传统礼法所教授的阴阳结合,繁衍生息。仅仅由于没有和别人一样喜欢漂亮的姑娘,没有传宗接代,所以他们要被推上道德的审判台,被亲友鄙夷,被外人唾骂,然后残忍的处以极刑。 民众叫嚣着他们不配活着,因为他们爱着自己的同性。 因为爱,所以他们必须要死。 这是狗屁逻辑! 没有生命理应卑微,没有爱应该渺小。 但是他们无力反抗,除了默认,除了躲避,他们别无他法。 林栎燃无法想象,少年当时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在将死前的刹那,试探着向外人哀求,卑微的期待着别人施舍怜悯,去获取来自同□人哪怕一丁点的消息。 如果当时手术室里的医生不是他,最高军阶的大夫不是他,少年会被怎样的对待,林栎燃不敢去想。 他们只能卑微的爱着,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最后一刻也不敢大声的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除了苦笑,林栎燃想不出自己还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他想留住的人走了,他想维护的爱散了。 造化弄人,程泽终究晚了一步。此刻救星到了,少年却也走了。 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大限来袭谁也无力招架,但是那样纯洁无暇的生命在他的面前无情的消逝,带着隽永的爱恋凄美的化蝶,林栎燃仍旧深深的自责。 他是医生,他却无力阻止这一切。 倾心所爱的人就在身旁,林栎燃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和程泽的结果会是怎样,会不会比少年和队长还惨,他没有答案。 不是没有未来,而是不敢去极目远眺。 林栎燃没有信心去看向路的尽头,无论是荒芜迷途,还是宽敞的大道,他都不敢对未来有丝毫的憧憬和幻想。 美梦易破,希望易碎。 打破所有期待之后的绝望,谁能直面? 林栎燃盯着程泽的眼睛,目光越来越软,心底的酸楚一股脑的发酵然后蔓延。积累了多时的委屈和不甘在一刹那间喷涌而出,尽情的宣泄。 “我在,我在呢。” 程泽慢慢的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抱住他,怀中的小家伙因为害怕而不住的发抖。程泽在用自己的体温来融化他,将他呵护在自己的胸口,那片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 程泽怎么会不明白林栎燃在想什么….. 林栎燃只需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他就会立刻感知,他的不安以及他的难过。 林栎燃所有的心情,所有的畏惧,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爱林栎燃,一如林栎燃爱他。 林栎燃此刻的担心和恐惧,全是因为他在用心在爱。 程泽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能有这样一个的人对他倾心相爱。 “我在,我永远都在。” 他安慰着林栎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他要把这句话牢牢的刻在林栎燃的心底,他永远会是他最安稳的避风港。 “我知道。”林栎燃的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但慌乱的神情已经渐渐褪去。 林栎燃需要程泽,而程泽,也绝不会放开林栎燃。 既然爱了,就握紧彼此的手吧。将心与心的距离贴近,灵魂也融合在一起。 他们是一个整体,谁也分不开的整体。 程泽骄傲的微笑。 沈燿擎远远的看着,心里倒海翻江,说不出是怎样的压抑和难过。他突然很想冲上去一巴掌将程泽拍开,拍的越远越好,程泽和林栎燃之间的距离越近,他的眉头跟着皱的也就越来越紧。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在吃醋。 他只是本能的讨厌任何与林栎燃亲近的人,当然,是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在程泽身上,沈燿擎第一次有了被绝对压制的无力感。他隐约的觉得,程泽会这样拉着林栎燃,彻底的走出他的世界。 他很害怕。 程泽比他稍矮了一点,但站在林栎燃身边仍旧是个大个子,利落的短发,黑亮的眼睛,脸庞的线条分明,像是用刀刻出来似的。 两个青年才俊并肩而行,一个一袭月白,一个一身漆黑,如果说林栎燃是俊朗的话,那么程泽就是十足的潇洒,男人利落洒脱的帅气。 “怎么这么凉。”程泽抬起林栎燃的手,因为担心,声音里沁满了温柔。 林栎燃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他,浓烈的伤感像潮水一样将他吞没,一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低头,走路,脸上不带有一丝温度,像是结了一层霜。 程泽低低笑了一声,扯了一下林栎燃的耳朵,又弹了弹,见他还是没反应,作势就要去咬。他张大了嘴像个顽劣的大狗一样朝着林栎燃就凑了过来,林栎燃大惊失色,慌忙跳开。 程泽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林栎燃越是气鼓鼓的样子,他看着越是觉得可爱。 “有人看着呢!你想我关禁闭是不是?” 林栎燃嘟着嘴恶狠狠的吓唬他。 “是是是,少校大人教训的是,小的知错。”程泽捏着林栎燃的两腮,恶劣的往两边扯。 “嗳嗳,注意点儿….想干嘛啊你…..” 看着被强迫作出鬼脸的人一脸的不情不愿,还真是挺好玩儿的,程泽渐渐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不是,想你想的….”程泽的声音沙哑低沉,蛊惑人心的迷醉。 一个平日里温和谦逊,儒雅博学的导师竟然如此孩子气,林栎燃无语凝噎,哭笑不得的。 “笑一个嘛,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啊?”程泽凑近他的耳边,鼻息擦过,烫的林栎燃浑身血气上涌,脸红的活像一颗新鲜水灵的番茄。 于是半是敷衍半是嫌弃的扯了扯嘴角,林栎燃笑的生硬又没诚意,但是程泽知道,这小孩儿一贯别扭,能这么着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他满意的点点头。 看着两人走远,沈燿擎竟然有些生气。 因为林栎燃完全没再看他一眼。 因为程泽的手已经搭上了林栎燃的肩,将他紧紧的拥在怀里。 程泽悄然间已经升级成了沈队长的头号敌人。 如果可以,沈燿擎真想立刻捏碎他那双不老实的爪子。 进了办公室之后,林栎燃就跟程泽讨论起了伤员中毒的症状,眼睛里除了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不时地还会争论一下治疗方案。 沈燿擎独自坐在窗边,百无聊赖,一句话也插不上。很多专业的名词和药品他连听都没听过,一头雾水的感觉,让人顿时火大。 一会儿戳戳林栎燃养的水仙,一会儿敲敲玻璃逗逗窗外的麻雀,沈燿擎无所事事,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在失落。 以前的林小兵会崇拜的望着他,等待他每一步的指令然后行动。 但是林医生,有着绝对的震慑力和距离感,他望尘莫及,只能远远的注视。 这一半的林栎燃,是他无法触及,无法捉摸的。 沈燿擎恨透了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他试图插上一两句话,宣告他的存在,他傻傻的期待着林栎燃能够看他一眼,只要一眼就行。这种被人冷落的尤其是被喜欢的人冷落的疏离感,真的一点也不好受。 但是,隔行如隔山,他一个外行,根本不可能对他一无所知的领域发表任何的看法。 最后沈燿擎还是妥协了,索性就只盯着林栎燃看,这小子的脸他怎么看都看不烦。 忽而凝眸沉思,忽而神采飞扬,探讨到兴起时,那一双晶亮的大眼睛还会发光,绽放出让人迷醉的自甘沦陷的色彩。 程泽显然也很喜欢这样的林栎燃,他的唇边一直挂着微笑。 但很快,在林栎燃详尽的叙述完毒发症状后,气氛马上就凝重起来,程泽的神色立刻开始紧张的敛起,非常专注的追问着每一个细节。 到了关键的地方了。 林栎燃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找出来这种毒药的名字,应该说,这种恶劣的毒品他从未见过。 程泽是研究药学的,对症下药是他的专业,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那就真的是没办法了。 林栎燃抬头望着程泽,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安慰的希望,。 “是噬心散和惑魂蛊。”程泽叹了口气,拿笔写下了这两个词。 “噬心惑魂?”林栎燃惊讶,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是滇缅地区最恶毒的蛊毒,顾名思义你也猜也能猜到,这种毒素一旦侵入人体会有怎样的后果。” 林栎燃探起身,眼神凝重。 程泽说的尤为沉重,满脸痛恨的表情:“逼供的时候,这两种毒药比之任何残忍的肉刑都要令人发指,万蚁钻心尚不能形容它分毫的苦痛,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驱散心头的恐惧,程泽稳了稳语气,接着说道:“中毒的人会迷失心智,甚至杀掉自己最爱的人,它会让你沦为欲-望的奴隶,毒瘾的囚徒,心脏剧烈的疼痛,会逼得你亲手撕扯掉自己的皮肉,用剧痛来缓解心悸的窒息感。” “这种毒药一旦上瘾,疼痛会加倍,犹如被刮肉剔骨一般,不死不休。” 程泽说完,屋子里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沈燿擎的后背上一波接一波的冒着寒气,四肢冰凉的完全没了知觉。纵使他征战四方,也曾被囚禁施刑,但是面对如此惨无人道的方式,还是无比震惊。 林栎燃跌回到椅子上,焦头烂额的闭着眼。 这些毒枭,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活下来。 林栎燃已经不敢去想,接下来他要面临的是怎样浩大又艰难的治疗过程。 如果,可以治疗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说你爱我 “他有说什么话么?”程泽很关心。 问诊,是诊断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病人自己的感觉,对治疗方案的制定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没有。”林栎燃叹口气,苦笑着,“军情处的人一直在录口供。” “说了大概有多久呢?” “从他醒来,到再次昏迷过去,也就是半小时不到的时间。” “半小时?”程泽皱起眉,咂摸着。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现了休克的迹象,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林栎燃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赶忙解释道说:“他的队员去世了,给了他巨大的精神刺激,跟他的病没有太大的关系。” 程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问道:“有人死了?” “恩…是他的队员…..是个…” 林栎燃正要跟他说少年的事情,沈燿擎下意识的捏了下他的肩膀,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剩下的半句话尽数的咽回了肚子里。 回过头来,沈燿擎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暗示他别说的太多。 虽说他们已经违规请了外援,但是有些东西,还是少说为妙。 沈燿擎对于程泽有着类似于本能的抵触,抛开林栎燃的问题不说,他也不喜欢这个人,不知道为什么。 话题重新回到队长的治疗方案上来,程泽已经大致了解了病情,心中也有了判断。 “我能,做什么….”林栎燃的声音极轻,无力又疲惫。 “尽可能的减轻他的痛苦。”程泽很抱歉的摇了摇头,补上一句,“在他离世前,这是你唯一能做的。” 他也没有办法。 林栎燃瞪直了眼睛。 连沈燿擎都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长长的一叹,沈燿擎的手很自然的就搭上林栎燃的肩,试图安慰他,但下一秒林栎燃就跳了起来,两手撑着桌子,难以置信的愤怒的吼道:“怎么可能!他只是侵入了子弹上的毒药而已,并没有被强迫的反复喂毒。他体内的毒素沉积,甚至都没有……” 没有少年的千分之一多…. 少年已经死了,他无力挽回少年的性命,可队长的心脏仍旧坚强的在跳动着,已经跨过了最艰难的门槛,冲破了让人恐惧的鬼门关。 队长在地府绕了一圈后已经回到了大家身边,林栎燃一直认为,他的病情只是用药的问题需要斟酌和商量,而商量的内容不过是治疗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从未想过队长会死。 尽管这种蛊毒他从未见过,但是有毒药在就一定有解药在,这是林栎燃一直安慰自己的,一直强迫自己去相信的希望。 他无法去接受,程泽宣判队长的死刑。 这个事实太过残忍和冰冷,仿佛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连思维都一起冻住,大脑一片空白。 林栎燃比任何人都清楚程泽的医术水平在什么位置上,他也知道程泽说没希望,那就真的是绝望。但他无法面对这个结果,他没办法跟少年交代。 少年临死前用生命写下那四个字,在他完全失去所有感觉的时候,用本能的爱,写给他的四个字。 请你救他。 我答应了,林栎燃心想,我答应少年了,我一定要拼下来这一回合,就算死神跟我面对面,我也毫不退让。 林栎燃坚持着,但程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让他去想想自己都说了什么。 林栎燃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顿时重重的一拳砸向桌面,仿佛要把这坚硬的实木书桌给砸出一个洞来。 是啊,毒药的药性,一旦超过临界值之后,跟毒素沉积的数量就再无瓜葛了。 就像是鹤顶红,一滴入喉就会死,那么至于你喝一口还是喝一碗一锅,都不会改变注定毒发身亡的结局。 噬心惑魂一旦入体,即刻便进入死亡的倒计时。 喂毒多少的差别仅仅在于受刑者能够坚持活够多久。 林栎燃脸色苍白。 程泽知道他明白了,也就没有再说话,目光柔和的望着他,安慰他,眉眼间竟然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无比畅快的感觉。 尽管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但却被沈燿擎狼一样的眼睛精准的捕获。 沈燿擎有些困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隐隐的感觉到程泽有些高兴。 队长会死,程泽在高兴。 这说不通啊….. 沈燿擎向程泽望去,想再找出些什么线索,试图解释清楚这个诡谲的笑意,但是程泽的脸上,再没出现过这种表情。 难道是错觉? 沈燿擎哂笑一下。 出乎意料的,林栎燃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放弃。 他开出了一系列的检查单和理疗单,其中甚至包括放射元素的入体放疗。他已经事先提取了队长的样本血液去做毒素分析,报告很快就会出来。 西医的中毒救治只能是单一的解药配毒药,一种药品缓解一种毒素,噬心惑魂的解药显然市面上不会有售,这种秘传于苗疆,极其隐秘的被施用的毒素,不光目前,林栎燃甚至敢断言,之后的若干年里都不会有西药来解决这一病症。 西医不行,那就中医。 鉴于队长目前不稳定的病情,以及脆弱的免疫反应,中医也是唯一的最佳的选择。 西医治标,中医治本,这并不是盲目的爱国主义情绪所引导的民族自大的体现。一个文明一种文化的流传和发扬,一定有他自身无可遮挡的,耀眼夺目的光彩。 中医的神奇和神秘,从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退,它历久弥新,永远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魅力,经过数千年的传承发扬,其地位的崇高不可撼动。 若要除根,彻底的消除队长的毒瘾,脱离生命危险,除了中药,林栎燃不会再考虑其他任何一种方法。 无论从疗效和副作用上考量,中药都是不二之选。 咬着笔杆,很快,一份温上通阳化湿理气的方子就开了出来。 林栎燃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把羊踯躅添了上去。 正要起身去抓药,程泽拦住了他,接过药方来看,当下就变了脸色。 “羊踯躅你也敢用!”程泽拿笔重重的将它划去,笔尖把纸都给刮破。他把药方攥在手里,迟迟不肯给林栎燃。 这份方子开的堪称完美,三剂下去不说解毒,至少可以一改病人目前萎靡不堪的身体状况,百利无一害,这些程泽都清楚。 但林栎燃,最终的目的还是解毒,这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时机。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再想清毒无异于痴人说梦。 林栎燃满眼的哀求,让程泽心如刀割,“我不想让他死…..” 程泽默默的握紧了拳头,骨节分明的凸出来,是极力挣扎的苍白。 他低着头,眉头深深锁在一起。 “给我吧,我尽力一试….把人事尽善,天意能否尽美,就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林栎燃伸出手要方子,程泽把方子挡在身后,说什么也不给。 沈燿擎不明就里的看着这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僵持了很久,久到他都以为,这两个人变成了雕塑,一动不动的。 “给我。”林栎燃斩钉截铁,打破了让人窒息的宁静。 过了大概五分钟后,程泽咬着牙,极其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好吧。” 林栎燃立刻大喜,正要接方子,可程泽却当着他的面,将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撕了个粉碎。 “你!”林栎燃气结,瞬间变了脸色,就连一旁站着的沈燿擎都给惊得目瞪口呆的。 程泽没有说话,坐回到桌子前,抓过一张纸就开始写。 林栎燃赶忙凑过去看,程泽运笔如飞,端正的小楷渐渐勾勒出一张新的药方。 他就知道程泽有办法,林栎燃终于挤出一丝笑意,但是心中却隐藏着一丝担忧。 程泽在救与不救中艰难的取舍,痛苦的纠结,像是被两股力量各拉着一条手臂往相反的方向拉扯,将他整个人生生的撕成两半。 他在为难什么,林栎燃不懂。 是在质疑自己下的药是否对症么? 林栎燃觉得不像…. 程泽到底在想什么,犹豫什么…. 他不得而知。 但是此刻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程泽拿着笔刷刷的开出一张药方,撕下复写纸拓印出的那一张递给沈燿擎去配药,吩咐一定要快,沈燿擎回头看看林栎燃,林栎燃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快去,沈燿擎这才迈开脚步,一路跑远。 当归,枸杞,决明子,桔梗…. 一份完全不同于林栎燃的方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栎燃盯着一味味中药仔细的看,程泽的这剂汤药主要走的是活血定痛,清虚温补的路子,所用到的药材本身,也都不是什么极其名贵的,难以找寻的稀世奇珍。 林栎燃正在怀疑,这么温吞的方子,究竟能不能有效的时候,药方最后落款处的两味药赫然写着藜芦和苦参,让他立刻大惊失色。 “十八反!?” 林栎燃瞪大了眼睛。 程泽点点头,虽然还是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但是笑容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雾。 “这…..” 林栎燃攥着药方的手不自主的竟然开始发抖。 十八反的药可完完全全是虎狼之剂,稍有不慎,立刻毙命。 “以毒攻毒。”程泽说的很平淡,甚至不带有一丝情绪。 林栎燃像是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最终算了。 程泽本就是不该参与救治的人,一旦有人觉察到他介入了特一级的救护中,不要说林栎燃沈燿擎,就算是梁岷山这种将官也承担不起责任。有着这样的大环境,再加上病人和程泽之间,根本无任何的利益牵扯,程泽没有任何理由去危害谁。 如果说别人开出这张药方,林栎燃会怀疑他的动机的话,那么程泽开出来,林栎燃是毫无保留的绝对相信。 程泽爱他,愿意倾尽所有去帮他。 从爱出发,什么都不用想。 十八反,或许真的可以一解燃眉之急。 林栎燃握了握程泽的手,一片冰凉的濡湿让他猛的一提心——程泽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仰起脸,询问的目光刚刚对上程泽黑亮的眼睛,下一秒,程泽就拥着他的腰,把他抵在门上,狠狠的吻下去。 后背的闷疼还来不及呼痛,程泽攻城掠地一样的攫取,用舌尖尽数将它们封在了口中,变成了让人迷醉的满是情-欲-诱-惑的呻-吟。 林栎燃任由他宣泄心中的不满,掏空灵魂一样的毁天灭地的吸吮。 程泽轻易的就撬开了林栎燃的牙关,往口腔的最深处挺近。他缠上林栎燃躲闪的舌尖,霸道的压迫,让它乖乖的臣服于自己的威严,不敢有任何的反抗。 不光是舌头,连一双薄唇也受到了讨伐,程泽将他们吻得通红,尽情的品尝着每一寸的滋味。 程泽在害怕,在自责,他把林栎燃牢牢的封在自己的怀里,一丝空隙都没有的紧紧相拥。 “说你爱我!”程泽瞪着眼睛,犹如野兽一样的低吼。 林栎燃幸福的笑开,甜蜜中也有几分怯生生的讨饶。 “我爱你。” 手指爬上他皱在一起的眉心,林栎燃幼稚的一下一下的试图将他们捋平。 “别皱眉,那样就不帅了。” 程泽弯着腰,又是一阵带着疼痛的,但又温柔的吻。 “我想你了。”脑袋埋在林栎燃的颈窝,程泽瓮声瓮气的说,像是在撒娇。 林栎燃揉揉他的背,笑弯了眼睛。 “恩,不错,还知道你是有男人的人,果然让你看看列女传还是有好处的….哎哟….” 程泽没等他说完,照着他的腰就拧了下去,惹得他失声叫出来。 林栎燃抱着程泽就像抱着一只超大号的玩具熊,鼓鼓囊囊塞了满怀,手都合不拢,那山一样的重量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林栎燃试着推了推这个大家伙,但程泽好像就赖着他似的,无论他怎么又推又挤的就是纹丝不动,像个膏药似的,贴在他身上。 “我不走。”程泽恶狠狠的嘟囔。 “喘不过气了….”林栎燃讨饶。 “那我替你呼吸。”说完,又要吻下去,林栎燃都给气笑了。 “我喊人了啊…你怎么跟大宝宝似的,一把年纪了还装可爱….” 程泽不悦的眯起眼,磨着牙威胁他说:“你以为我现在不能’办’了你么?” 林栎燃嘴巴张成o型,可怜兮兮的。 程泽要做的事儿,甭管多离奇多么不走心,最后他全都能做成。 林栎燃可不敢跟他硬顶,万一擦枪走火,这厮不管不顾的把他吃干抹净,门外的那群耳朵堪比声纳的士兵们还不活活把他用唾沫淹死。 “今天不行,等过两天我闲了….”林栎燃试着跟那只眼睛已经开始危险的红起来的野兽商量。 “你过两天就跑回成都了,上次见面都是半年前的事儿了。你说你在封闭训练,可也不告诉我究竟在干嘛,我不能信你。” 程泽舔着嘴唇,饶有兴致的挑选一会儿将这只小羊从哪个位置入口。 “就是一般的医疗特训,没什么大事儿。” 獒血的训练对外界绝对不许吐露一个字,林栎燃轻描淡写的带过,保密原则他从来不会退让。 他也不想让程泽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担心他说不准哪年哪月就死掉,很多娶了媳妇儿的獒血队员们都是这么瞒着自己的爱人的。 “真的?” 程泽将信将疑。 “不信拉倒。” 林栎燃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 “行啦行啦,姑且信汝一次。”程泽贱兮兮的学着古代士大夫捋胡子的样子,笑的很是欠扁。 “信汝?你怎么不说信奶呢?” 取音同意不同的梗,林栎燃忍不住就想要逗逗程泽,只见程泽立刻危险的逼近,把脸凑过来,声音满是蛊惑的说:“别招我啊….你这是撩火…..” “呃…” 林栎燃喉咙一紧,赶紧岔开话题。 “我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次没想到要做手术,作训服都贴在身上,怪难受的。” 不说还不要紧,一说起来,身上的粘腻就迅速的涌上头顶,惹得人浑身又痒又烦。 “唔…我想到了,所以来的时候,我从家里给你带了两套换洗的衣服,都在你的桌子上,你去洗个澡换上吧。” 程泽朝身后办公桌上的一包鼓得离谱的旅行袋努了努嘴,回头看见林栎燃看呆了眼,不由的就笑出声来。 “看傻了?” “你这都带了什么啊!两套衣服能装这么大个包?” 林栎燃望着桌子上的那个“土丘”,话都破了音。 “一点儿吃的喝的,都是平日里你喜欢的,闲下来了赶紧吃饭,不然你的胃受不了。” 程泽一想到林栎燃让人头疼的胃病,就一脑门的官司。 “恩,我知道了。” 凝视着林栎燃水亮的大眼睛,程泽舍不得把目光挪开一秒,沈燿擎端着熬好的汤药回来的时候,足足敲了半天门才打开。 像是被人撞破了极力掩藏的秘密,林栎燃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一直不敢去看沈燿擎。 他端着药去给队长送去,好半天之后出来,眉飞色舞的跟程泽说,血液的毒素残留正在一点点的降低,情况前所未有的好。 程泽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并没有像林栎燃似的,高兴地又蹦又跳,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什么都没说。 沈燿擎倒是很惊讶,跟林栎燃一起,笑的很是开心。 不管怎么样,有好转都是好事。 沈燿擎很庆幸,他这次的选训中有林栎燃在。 这个医疗保证,他算是给獒血的战士们,牢牢的绑上了。 程泽接了个电话,学校临时有个碰头会要他赶紧回去参加,跟林栎燃沈燿擎道了别,又交代了些那张方子可能会出现的反应病症以及应对措施,这才放心的走。 临别前,他捏了捏林栎燃的手,偷偷他在耳边说了句话。 “你得想我。” 林栎燃点点头。 程泽走后,林栎燃一直在队长的病房里忙进忙出,直到确定他真的不会再有危险了,这才回到办公室,卸下了全部的紧张倒在行军床上,犹如虚脱一般,呼吸都没了力气,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沈燿擎抬表,已经凌晨三点。 程泽离开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林栎燃在整整一天的忙碌之后,又接着马不停蹄的工作了足足六个小时。 仍旧滴水未战,仍旧粒米未进。 这六个小时里,沈燿擎曾经去借了医院食堂的火,给林栎燃煮了一碗面。面放在桌子上,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直到面条一根根的再也夹不起来,林栎燃也没工夫吃上一口。 程泽也曾叫了外卖的披萨送来,热气腾腾的用个大盒子装着,这会儿也早就凉透了气儿。 林栎燃沉沉的睡着,神色安详。 怕他着凉,沈燿擎脱下自己的作训外套给他盖上。 那满脸的疲惫,让沈燿擎心疼的什么似的。 连睡觉时间都要跟偷来的似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医生真不是人干的。 沈燿擎想。 哎,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吧,累了一天,自己看着都觉得浑身酸疼,更别说林栎燃整整站了一天,动手又动脑子的。 但转念一想,不吃东西不行啊,胃受不了。 想了又想,沈燿擎还是忍着浓浓的犯罪感,决定去摇醒林栎燃。 正要把小家伙叫起来,赶紧吃点儿东西,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走廊里却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哭声,还有男人愤怒到极致的,震耳欲聋的叫骂。 那声音朝着他们所在的办公室急速的逼近….. 刚刚睡着的林栎燃,嚯的一下惊醒,掀开被子就跳下床,揉着疼的要炸开的头,跑了出去。 沈燿擎望着空空如也的行军床,重重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59章 夜幕下的连环 追出去,只见几个穿的有些破旧的满身灰土的人正拉着个小护士不依不饶,眼看就要动手。沈燿擎他们再晚一步出来,事情就没法收场了。 林栎燃厉声喝止那帮小混混,迈开步子一路跑过去。 楼道里乱糟糟的吵得人头大,好些个诊室都有大夫探出头来,都准备赶来帮忙。 林栎燃挥挥手,告诉他们有他在这儿没事儿,他能镇得住,那些气鼓鼓的医生护士们这才扭头回去。 看见林栎燃来了,小护士立刻委屈的红了眼睛,躲在他身后抽泣起来,眼见得是吓坏了。 想想也是,让个小姑娘面对这么杀气腾腾的阵势,着实难为她了。 那群混混里有个烫了头发的小子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满口 “他妈的”“你爹的”,骂骂咧咧推推搡搡,根本不容人说一句话。身后的小喽啰也都狗仗人势,个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嘴里不干不净,小护士都躲到林栎燃身后了,恨不得把身子缩成一条缝,他们还都不依不饶的这里戳一下那里点一下,流氓样十足。 林栎燃乍听那领头的声音觉得有些耳熟,近身一看….. 果然!这不是“小喷头”是谁! 那呲牙咧嘴的嚣张样子,跟上回特警队抓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喷头显然也认出了林栎燃,看到他黑着脸,眼神跟两把刀子似的瞪着自己,恨不得在他身上捅出两个窟窿似的,气焰马上褪了大半,腿一软差点儿没坐在地上。 他怕林栎燃。 上回被他整的七荤八素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燃…燃少….” 小喷头大惊失色,眼珠差点儿瞪的跳出来,哆哆嗦嗦的赔笑。 林栎燃理都没理他,回过头问护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一问不当紧,原来患者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出了车祸,被一辆面包当胸一撞,当时就昏了过去,腹腔出血,多处骨折,现在已经有了左心4级心衰的反应。 “化验结果拿来给我。”林栎燃伸手要单子。 小喷头愣了一下,给的慢了,林栎燃恶狠狠的剜他一眼,一把将化验单夺过来,飞快的翻着,一边看一边跟小护士说着药名,让她一项一项分门别类的记好。 “我妈怎么样….”小喷头试探着问,因为着急,破天荒的都皱上了眉。 他可是南京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吃喝嫖赌没他不干的,见天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派头,中了弹二话不说就用手抠,命都不当一回事儿,如今竟然也着急上火起来。 林栎燃有点儿惊讶,立刻就担心起小喷头老妈的伤势,估计是凶多吉少。 “还知道你妈!”林栎燃冷不丁的吼了一声,吓得小喷头猛一缩脖子。 知道他担心,林栎燃也就没再说什么。 甭管小喷头在外头怎么胡来,但这家伙是个孝子,对老妈那是百依百顺,从来不违拗老太太半句。 刚才护士悄悄告诉他,小喷头这帮人因为点名要找心内的主治医生给手术,而且必须得是个姓李的,逼得人家急诊外科的大夫们只能干着急,耽误了不少救治时间。 今天特一级安保,心内的三个大头全在忙活着,谁都没空,而且连实习医生都算上,心内科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姓李的,横竖这帮人就跟来砸场子似的,非李姓医生不要,非主治医生不要,心内科值班的张大夫,被他们连架带推的直接给轰了出来。 这帮人奇了怪了,宁愿不治,也不要别人动手。 小护士医者仁心上来,跟他们理论,他们铁了心了一口咬死了一定有个李大夫,这才跟护士闹起来。 “燃少,你在就好了…..我妈有救了…”小喷头说着,声音就开始哽咽,眼见得是真怕老娘有个好歹。 但他身后的喽啰可不这么想,仍旧不依不饶的要找李大夫。小喷头回过头劈头盖脸的一通骂,这才让他们闭了嘴,但已经惹恼了林栎燃。 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裹乱! “我不是主治医生,更不姓李,你给我轰出去吧!”林栎燃把化验单摔到小喷头怀里,转身就走。 刚才他小声跟护士交代准备药的时候,沈燿擎隐隐听来,病人情况不是很好,估计又有的一番折腾,心下立刻就有些心疼。 林栎燃已经硬抗了一天,早就超负荷运转,再上一台手术,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走就走了吧,沈燿擎想,横竖有其他大夫在,也不差他这一个。 可林栎燃离开的这个方向…. 沈燿擎抬头望了望…. 果然!林栎燃奔着的这个方向,是手术室的内部通道! 这小子果然要接着扛下去! 沈燿擎急的直叹气,想替代却又不是这块料,想拦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是林栎燃的工作,沈燿擎知道他说什么,这小子都会有一大通道理在后面等着他,最终还是免不了要去急救。 小喷头一看就是个较死理的人,别的大夫他信不过,李大夫又根本没这个人,除了林栎燃,这会儿还真没什么好人选了。 算了,也别白费口舌了,沈燿擎认了,由着林栎燃上他的战场奋斗。横竖有他在外头守着,无论林栎燃有什么问题,他绝对能第一时间帮忙。 只当把吵架的力气省了给林栎燃留着治病去,能让他少消耗儿点儿精神就少消耗点儿吧,极度疲惫下,多说一句话都会让人觉得打心眼儿里烦,沈燿擎知道。 帮不上忙,就少添麻烦。 沈燿擎远远的在一旁守护就很知足。 小喷头已经给吓傻了,哭丧着脸一路屁颠颠的追着林栎燃,沈燿擎看见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拳打废他。 什么龟儿子啊这是,真不知道他是来救他老娘的还是巴不得他老娘赶紧咽气。 林栎燃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不管,但实际上心里比谁都要在意。 小喷头的娘是个特别和气的大娘,过年节的时候,包了饺子和包子会专门拎个保温桶给他送来,老太太见谁都笑,和蔼可亲的,以前开玩笑的时候还说,会活一百岁,可谁知道,这天降横祸… 林栎燃这是故意让小喷头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亲妈生死未卜他还有心情在这儿挑大夫!这毛病不给他治了,他就不姓林! 可小喷头不知道这么多,见他撒手不管,以为是来真的,唬的差点儿给他跪下,一叠声的央求,好燃少,亲燃少,你就发发慈悲,救救我老娘。 林栎燃一言不发,一脚踹他膝弯把他踹坐到地上,小喷头一个骨碌爬起来,快步跟上去,又接着求,直到看见林栎燃摔门进了手术室,恶狠狠的让他滚到二十米开外,这才反应过来,林栎燃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在治他。 他吐吐舌头,一字儿不敢吭,束手等在门口,再没有那么老实了。 沈燿擎好奇了,怎么这么个地痞就服气林栎燃了? 一般混子见到林栎燃这样文质彬彬的,不是应该更放肆嚣张才对么? 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过小喷头,沈燿擎这才明白,原来小喷头对林栎燃这么服服帖帖,是因为林栎燃曾经救过他的命。 道儿上讲义气,小喷头自打那个时候起,就一口一个燃少的叫了,只要林栎燃有吩咐,甭管什么事儿,他绝无二话。 燃少…. 乍一听跟燃烧似的,沈燿擎失笑。 不过燃烧也对,林栎燃就是个暴脾气,点火就炸。 过了一会儿,林栎燃从手术室里出来,吩咐小喷头去抽血。血库的应急储备今天用掉了好多还来不及补,他记得小喷头跟他老妈是同一个血型,正好派上用场。 老太太伤势虽重,可病情也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不是因为她亲儿子撒野,老太太也不会白白流了这么多血, 林栎燃的语气冷的仿佛都能看见白烟,小喷头连忙答应着,跟他进去。 趁着抽血的空,小喷头没话找话的跟林栎燃套近乎。 “燃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夜班啊?” “唔。” 林栎燃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小喷头见他有了回应,马上就眉开眼笑的。 “那,你们那李医生,今儿没上班啊?” “没完了是不是!”林栎燃眉毛一横道,一巴掌打上他的脑袋,“你脑子让门磕着了?有坑是不是!我们这儿没姓李的!” “不能吧…那人说的挺真儿的啊…”小喷头自顾自的嘀咕,仿佛绞尽脑汁在想什么。 林栎燃抽针的时候故意扎了他一下,疼得他猛的一叫。 “哎哟燃少,您轻点儿嘿…” “咋呼什么!去!一边儿呆着去!”林栎燃一点儿好脸都不给他看。 小喷头哎哎的答应着,伸长脖子瞅了眼老娘。 呼吸机,心电监护….各种他叫不出来名字的设备都架在老太太身边儿,护士大夫围了一大群,老太太脸白得跟张纸一样,半天才喘口气还弱的跟什么似的。 小喷头顿时泪流满面。 林栎燃看他哭,心也就软了些。 “没什么大事儿,出去等吧。”林栎燃说。 站在门口,小喷头从口袋里摸出张银行卡塞进林栎燃手里,眼圈通红:“燃少,这是我的卡,密码在这背面写着,钱您可劲儿的用,管够,药都用最好的,我妈….就拜托你了….” 说着,对着林栎燃深深的鞠了一躬。 “你哪儿来的钱?”林栎燃警觉的眯起眼睛,马上了然于胸的啧了声,“你又去干那烂糟的勾当了是不是!你这要是再进局子,可就要枪毙的!” “不是不是…这是正路来的钱,我们领导给的,我妈出了车祸,他让人给我送来的。”见他误会了,小喷头慌忙解释。 林栎燃将信将疑,把卡收下,想了想,问道:“这大半夜,你妈怎么不在家呆着,怎么就让车撞了?” “我哪儿知道啊!说是接了个电话,我同事说我没带钥匙,让她接我一下。” “你就作吧!满世界瞎晃悠,这下你老实了。”林栎燃戳着小喷头的脑袋,重重的点了两下。 “我这不是临时加班嘛,上头出了点儿岔子,几个老总连夜回总部开会,我们这听喝的,谁敢不到?我要是被炒了,拿啥养老娘。”小喷头说的一本正经,不像是在撒谎。 “九点多我接的电话,麻溜跑公司去的,不过燃少,有件事儿挺蹊跷….”小喷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我是没带钥匙不假,可我也是听见我妈出了车祸,着急回家开门拿钱的时候才发现的…….这…” 小喷头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林栎燃马上浑身冰凉,脑子里有道炸雷一闪而过。 难道…. 这是… “谋杀!这他妈就是谋杀!我自己都不知道带没带钥匙,哪儿会有什么同事会给我老娘打电话啊!” 小喷头咬着牙大声喊着,满目凶光。 “别让我找出来是谁….” 林栎燃说:“行了行了,声儿小点儿,有事儿出去说。” 小喷头点点头,靠着墙根紧闭着眼眼极重的呼吸,显然他也被自己推出来的结果,吓了一大跳。 谋杀…. 有人要杀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太太….而且不惜用如此残忍的方式…. 为什么呢? 老太太一辈子与世无争,连跟人红脸都没有过,想得罪人都没机会…. 如果不是老太太… 那就是小喷头自己! 有人要报复小喷头! 小喷头恨得咬牙切齿,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究竟跟谁有这深仇大恨,要让老母亲遭此横祸。 电话! 林栎燃第一反应就是电话! 去查查来电显示,是什么号码打进小喷头家的!只要有电话号码,就不怕查不到人。 小喷头如醍醐灌顶,立刻明白过来,吩咐手下的喽啰去他家翻来电记录。 不过,祸不单行,小喷头这儿还没理出个什么头绪呢,走廊里突然又是一阵喧哗,大家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平板车上推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径直进了二号手术房。 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颅内出血,危在旦夕。 患者家属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应该是患者的儿子,叫应景爵。 为什么林栎燃会对一个患者家属的名字这么印象深刻。想来,还是因为这男人自报家门的方式,当真是独一无二。 他不光点名让林栎燃去做手术,开口前,对着鱼贯而入的大夫们,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听那声音,林栎燃条件反射的觉得自己膝盖有点儿疼。 “我叫应景爵,跟程泽是同学,他让我来找个姓林的大夫,林栎燃,是他的学生,你们哪位是?” 林栎燃正要去照看小喷头的妈妈,听见这么一喊,马上回过头来,满是疑惑的说:“我就是…” 见应景爵还在地上跪着,林栎燃慌忙把他扶起来,应景爵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好不容易说了声你好,眼泪跟着就淌了下来。 他母亲的伤势比之小喷头的母亲要重上不止一倍…. “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林栎燃安慰着他。 “程泽让我来找您给我母亲做手术,路上我已经把母亲的伤势大概的跟他说了一下,他说这种情况,只有您有办法解决。” 应景爵伸出手跟林栎燃握了握,不动声色的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程泽说您会有独到的见解,也很少跟他有意见相左的情况,他说一您从不说二,从来都顺着他来。” 林栎燃神色一紧,也没多问,只听应景爵断断续续的说道他的母亲也是出了车祸,肇事司机开的飞快去闯红灯,老母亲正在过马路没有留神,直接被撞飞了好几米高,摔下来的时候头先着的地,当时就没了呼吸。 “亏的是旁边围观群众里有个护士,按压了半天心脏这才缓过点儿劲儿,我一路开着车送过来的,一分钟都不敢耽误。” 想起车祸现场的惨状,应景爵浑身发抖。 林栎燃诧异,怎么今儿晚上开夜车的司机都跟疯了似的,半小时不到,两起交通事故了都。 “我跟程泽是同学,关系不错,在南京也就跟他熟,他直接告诉我您的名字,让我一来就找您,说您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 最后一句话,应景爵有意无意的提高了些音调,沈燿擎听的很仔细,一下就发现了问题,不过林栎燃,好像没发觉有哪里不一样。 借着拿呼吸囊的空,林栎燃躲在角落里,悄悄搓开了攥着的纸条。 方正小楷,一看就是程泽的笔迹,纸条上写着十六个大字: “ 二人到此治救必须 力保各自困厄尽解 ” 原本以为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暗号呢,谁知道是句再普通不过的嘱咐。 做的跟杀人越货似的,故意渲染紧张气氛,林栎燃虚惊一场,长出了口气,把程泽骂了一百遍,马上毁了纸条。 什么时候拽文不行,偏偏这会儿来捣乱... 前面几个词都好理解,意思也都通... 困厄尽解… 老太太是厄,厄运… 那应景爵就是困,困境了。 程泽提醒他,估计他这同学手头紧,钱上不太宽裕,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能因为钱上让好友犯难,断送了老太太的命。 悄悄的提醒,既帮了人家的忙,也让人家面子上过得去不尴尬。 程泽办起事儿来,细致入微,各个方面都考虑的很周全。 林栎燃了然,粗略的估算了下身上带的钱应该差不多。 正要转身要去二号房看看情况,可小喷头不干了,马上嚷嚷起来,横眉怒目的瞅着应景爵。 这不是明抢么,他一来就抢了他老妈的主治医生,他要是让林栎燃走了,他就不是小喷头。 应景爵心急如焚,正在等着林栎燃进去看病,谁知道,小喷头的巴掌倒是先一步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两个事儿,第一个就是,文案上的新添加的封面,我要印明信片,谁想要的,把地址邮件我 送~ 第二件事儿,年底了,工作各种忙,大家见谅,我会尽全力保证隔日更.... 第三件事儿【哎不是说只有两件的么... 第一部快完结了..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留言,畅所欲言...分析剧情啊,说说人物的成长啊很么的都好,第一本开印成书了,我会抽几位读者,送书给你们~ 希望大家多多捧场~ 第60章 同居生活 林栎燃愣了一下,出手要拦的时候,沈燿擎早就把小喷头牢牢的控制住了。 应景爵到底是有素质的人,平白无故的挨了一耳光,并没有跟小喷头一般见识,针尖麦芒的还回去。他只说了四个字,就冷的所有人都觉得浑身冒寒气。 “惹我,会死。” 应景爵噙着一丝冷笑,目光凛冽,如果林栎燃站在他的正面,就能看见他满脸的杀意。 不过可惜,他没有。 就连沈燿擎都错过了这么杀气腾腾的一幕。 应景爵很好的把自己的脸遮挡在一处死角,一处,只有小喷头能看清的死角。 小喷头本能的后退了两步,被吓得瞪大了眼睛,身后的一众喽啰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应景爵找他们麻烦。 林栎燃叹口气什么都没说,看了下应景爵的伤,没什么大事儿,回过头叮嘱小喷头,让他好好守着他妈,就赶忙大步迈进了第二手术室。 值班的张大夫已经接手去照看第一手术室的情况,小喷头的母亲已经稳定了病情,只要没有突发情况就会一步步的好起来,所以林栎燃的存在与否并不是关键。 可应景爵这边就不一样了,重度昏迷的病人经不起任何的拖延,分秒必争才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很多年后,林栎燃一直在想,如果此刻,他选择小喷头的母亲,而不是应景爵,之后的那些噩梦,还有令他痛不欲生的离别,会不会就不再出现。 每次面对沈熠晖那张跟他爸爸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林栎燃都会难过的心如刀割。 只是一扇门的差别,谁生谁死,谁散谁离,就从此天各一方,再不一样了。 林栎燃看了一下应景爵母亲的病症报告,又亲自的检查了一遍创口的伤害情况,顿时有些错愕。 为什么会错愕呢? 总结一下就是,应家老太的伤势看起来危重,可实际上并未伤到根基,绝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就好比一个人被一刀划开了胸口,哗哗的流血胸膛一片血肉模糊,可是仔细检查之后发现,刀锋根本未触及心脏,撑死了是个失血过多,造成了心脏中刀的假象。 这是利用人们的恐惧心理,很好的障眼法。 林栎燃本以为程泽丢给了他一块烫手山芋,是个极其费解的难题,可谁知道一番检查之后,题目条件给的那些纷扰的各种数据和联系,根本全是干扰项,最终问题的求解不过是1+1等于几的问题,无比的幼稚和简单。 应家老太的伤势,不过是缝个几针,止血镇痛就好,满打满算,花不了十分钟的时间。 而且,就在这抢救的过程中里,应家老太已经恢复了意识,醒过来了一次,支支吾吾依依呀呀的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就是干动嘴不出声儿,许是让车祸吓着了,神智有些模糊。 林栎燃处理好应家老太的伤,坐在手术室的椅子上,再次想了一下程泽的那张纸条,顿时觉得,事情应该并没有字面意思所表达的那么简单。 程泽一定想告诉他些什么,但是碍于一些情况,不得不隐藏了本意。 “ 二人到此治救必须 力保各自困厄尽解 ” 林栎燃反复的念着,试图找出某种规律,提取出关键字来组成新的一句话。不过,他已经二十四小时没休息过了,一整天都处在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工作,这会儿脑子不是太转,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 本想把应景爵叫来,再问问他,程泽是不是额外的还跟他说了些什么,刚才当着外面那么些人,不太好张口,只能悄悄的告诉他一个人。 可是转念一想,程泽所知道的应家老太的伤势是应景爵给转达的,程泽并未见到患者本人,所以应该,也不会埋什么暗号和哑谜。 结果推了出来,字条就是字面意思而已,可林栎燃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觉得这一番推理有个漏洞被他忽略了,有个地方说不大通,可是怎么找也没找出是哪里不对,索性就撂下不管了。程泽让他救人性命,他照做就是。 沈燿擎在门外极为无聊的一直等着,心下有些后悔,不应该同意林栎燃之前的建议,让慌忙赶来的许辰阳先回营地休息。 本来调他来是为了给少年以及少年的队长手术,但是在他来之前,梁岷山楚九天和林栎燃师徒仨已经稳定住了伤员的病情,许辰阳一路劳顿,林栎燃担心他会疲惫,就没让他来医院。 沈燿擎想,如果这会儿许辰阳在,兴许还能助林栎燃一臂之力,心情不由的就焦躁起来。 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在他身边却无能为力。 沈燿擎在走廊里来回的走来走去,眼睛一直盯着第一手术室门口高亮的“手术中”三个大字。 林栎燃很快就推门出来了,沈燿擎迎上去想带他走,可林栎燃的目光却一直牢牢锁定在应景爵的脸上,满是困惑。 应景爵见林栎燃出来,小跑两步上来,问应老太的病,林栎燃只淡淡的说了三个字“没事了”,就没再说话。 他一直盯着应景爵的脸,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来解开他的疑问。可是,奇了怪了,应景爵倒好像是真的历经了一场和亲人间的生死离别似的,听到母亲安好脱离危险,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的,浑身发软,满头的虚汗。 如果说这是演出来的,这人也未免太入戏了。 林栎燃想了想,宁可相信,这场乌龙是由于应景爵夸张的描述所造成的程泽的误诊。 “完事儿了?”沈燿擎凑在他耳边,小声问。 林栎燃点点头,扯着嘴角冲他笑笑。 队长是真的心疼他。 他知道。 之前沈燿擎明明可以回营地美美的睡一觉,不必跟医院呆着,可他却陪着自己一整天都耗在这里,一句牢骚都没有。就冲他那急脾气能有这份儿耐心,林栎燃无比感激。 “那我们…..回家?”沈燿擎笑的很开心,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林栎燃乖顺的笑笑,又点了点头。 虽说早已累得口干舌燥,一个字儿也不想多说,可还是强打着精神,跟沈燿擎回了一句:“恩,回家。” 可爱的,温馨的,依赖的,踏实的声音。 沈燿擎握着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两个人并肩走远。 小喷头试图阻拦林栎燃离开,但是对于沈燿擎的气场他还是有所避忌的,刚出口了一个“燃”字,沈燿擎利落的回头一瞪,剩下的话就尽数的吞回了肚子里。 林栎燃在办公室的小浴房里冲澡,沈燿擎就在门外研究着他的换洗衣服。 白色的衬衫,修身设计,复古款,扣子都精致的铜扣,特意做旧。肩上拼贴着两道抓绒质地的风毛,一条黑色,一条褐色,穿胸而过,摸起来绒绒的蓬蓬的,看着就暖和。 裤子是条砂洗的牛仔裤,天蓝色,裤管非常的瘦,瘦到沈燿擎都觉得就算把自己小腿上的肉都刮干净了,只留着一根骨架,都难以把腿塞进去。 他想不通,林栎燃怎么能穿下这么紧的衣服,这小子究竟得有多瘦,身上是不是都没肉的。 把两件外衣放在一旁,没等他有别的想法,一条机器猫的内裤就赫然出现在眼前。 沈燿擎一愣,大脑放空了一秒钟后,立刻就笑喷出来。 白色的底色上印着一只大张着嘴巴的机器猫脑袋,笑眯眯的样子,跟里面洗澡的那小子活脱是一个模样,屁股上印着一个红色的小圆团,是机器猫的尾巴。 这内裤,完全打破了沈燿擎尽三十年来所有认知的底线,无厘头堪称第一,笑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儿以为自己会这么哈哈大笑着因为大脑缺氧而一命呜呼。 林栎燃显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拉开一条门缝,一脸不明就里的说:“怎么了?” 沈燿擎只顾着笑,连句话都说不完整,索性就把内裤展开,让林栎燃自己看。 看着那条满是童真的又很恶趣味的内裤在自己面前晃悠,林栎燃刷的就红了脸,一把夺过来,“嘭”的一声就把门甩上。 他害羞了。 沈燿擎可不管这些,林栎燃越是红着脸,他看着越是觉得高兴。 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第一反应永远都是捉弄和欺负,从无例外。 沈燿擎尤其是这样。 贱兮兮的凑到门边,沈燿擎冲里面喊说:“喂,林栎燃,你多大了?” “要你管!”门里面瓮声瓮气的,沈燿擎又是一阵狂笑。 “挺可爱的哈,真的。”沈燿擎强忍着笑,说道。 “有多远你给我起开多远!”林栎燃扯着嗓子,已经歇斯底里了。 原本他已经洗完了,可谁曾想,遇到这么档子事儿,又是羞又是尴尬的,足足又在浴室里磨了半天才出来。 最后,林栎燃到底是穿上了那条内裤。 尽管他不情不愿,尽管他愿意一死以谢天下,但是,但是!他没别的办法了……程泽拢共就给他带了这么一条,要么不穿,要么穿这条。 林栎燃咬着牙,在挂空挡和丢面子之间,只得选择后者,着了程泽的道儿。 死程泽,拿哪条不好,非要拿这条来,这下乐子大了,沈燿擎绝对能乐此不疲的笑上半年。 一路躲闪着身旁那道探照灯一样的目光,林栎燃背对着那个正在“非礼还视”的人,飞快的把裤子和衬衣往身上套。 看着他小屁股上晃悠晃悠的那条红色的小圆尾巴,沈燿擎正想说话,林栎燃慌忙抬手,严令他闭嘴,恶狠狠地像是要把他活活吞掉。 见林栎燃连耳朵根都烧的通红,沈燿擎也就真的什么都没说,宠溺的噙着笑,悠哉悠哉的看着一只机器猫在眼前蹦蹦跳跳的,别提多开心了。 林栎燃把作战的胶鞋脱在一遍,换成了平日里常穿的休闲款,白色的高帮马丁靴,是程泽特意买的限量款。 走了两步,感觉确实不错,鞋码正好,挺舒服。 沈燿擎凝视着他的背影,呼吸开始乱了。 这么一套衣服穿上之后,那个禁-欲严肃的大夫,立刻变身成了时尚英俊的小生,如同从杂志上走出来的人一样。 林栎燃转过身来时,沈燿擎已经看呆了,眨巴了半天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小子,真他妈帅! 沈燿擎瞪直了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头发上还沾着水,一根根挺拔的支楞着,刘海朝一侧斜过去,随性又大方。两道眉毛又浓又粗,眼睛亮闪闪水汪汪的,像是两颗黑葡萄。 招牌小虎牙挂在笑容里,平添了几分孩子气。本来就是一张娃娃脸,但高挺的鼻梁,刀刻一样的脸庞,又了给他男人的俊朗和英武。 是个大人了,沈燿擎想,比刚来獒血的时候,已经褪去了大半的稚气,开始渐渐的有了成熟的味道。 沈燿擎很高兴,也很自豪。 因为林栎燃此刻的成长和转变,有他的一份努力和功劳。 他陪着这小子一路走来,蜕羽化蝶,尽管离他破茧而出还有些时日,但沈燿擎坚信,林栎燃一定是他最引以为傲的morpho helena——光明女神蝶。 林栎燃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修身的衬衣很好的勾勒出他匀称精瘦的身材。小立领的领口微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藏在衣服下面,满是性-感的味道。 沿着衣服的纹路看下去,沈燿擎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件衬衣的右肩处是做了开放式的处理,林栎燃的肩膀微微露出,成为风毛倾泻而下的源头,青春,也俏皮。 沈燿擎从没见过男人可以这么蛊惑人心,让他不由的就用漂亮一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一幕。 漂亮,真的漂亮。 丝毫没有女气的感觉,跟女人的漂亮完全不同。 林栎燃周身弥漫开的味道,是男孩儿在最青春的时光里,绚烂多彩的美好,最阳光最纯洁无暇的漂亮。 沈燿擎彻底看呆了。 那条他想都不敢想的裤子,林栎燃穿着竟然还有些宽松,两条腿又长又直,像是笔挺的枪杆,充满了力量。 “呃…怎么了?” 林栎燃发觉到沈燿擎的反常,以为自己扣错了扣子什么的,低头检查一遍,并没有找出哪里有问题。 “你…你….” 沈燿擎“你”了半天,林栎燃探究的望着他,等着他往下说,可是结巴了半天,沈燿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是真的,被惊艳到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突然觉得,能喜欢上林栎燃,也是件让人非常开心的事情。 万千世界,熙熙攘攘,两个人远隔天南海北,却相遇相知。 缘分,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 这么精致的好看的小孩儿,积极向上,又有一把卓越的技术,浑身弥漫开的正能量,源源不断的流淌,感染者周围的人。 能喜欢他,真的是很幸福。 沈燿擎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为他喜欢林栎燃。 因为跟这小子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觉得很高兴,仿佛永远都在笑。 更何况这小子,几年前,还救过他的命。 算是老天对我的奖赏么? 让我们错过之后,再一次相遇? 沈燿擎慢慢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 孤独,一扫而光。 第一次觉得,有人陪着他,是件这么让人欢呼雀跃的事儿。 忽然,他把林栎燃揽过来抱在怀里,紧紧地拥着。 林栎燃有些惊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奇怪,挣扎着想看他的脸。 “让我抱会儿。”沈燿擎埋头在林栎燃的颈窝拍了拍他的背。 林栎燃不动了。 因为沈燿擎的声音,竟然有些可怜。 “队长…怎么了….” 林栎燃回抱着沈燿擎,这个男人的脆弱,让他心疼。 “就觉得…很高兴….能认识你真好….” 沈燿擎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林栎燃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啦,觉得小爷我是个金元宝了吧。”林栎燃特臭屁的扬着音调。 “恩。”沈燿擎闷哼一声,算是承认。 “回家吧,我累了…”被他抱久了,林栎燃有些尴尬,可沈燿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他走。 “再让我抱一会儿。”沈燿擎耍赖。 “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沈燿擎深深的呼吸,把林栎燃的气味深深刻在脑子里。 这是他所喜欢的人的味道,是他独有的,阳光般的味道。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忙碌了一整晚之后的日出,特别的好看。 沈燿擎开车和林栎燃一同回宾馆的时候,刚出医院大门,身后又是一团嘈杂的嚷嚷。 林栎燃想回头看看怎么了,沈燿擎却害怕,他回去再接着上一台急救手术。二话不说,弯下腰,干脆利索的就把林栎燃扛在了肩上,无论他怎么踢打就不放他下来。 “你这是绑票你知不知道!” 林栎燃大喊。 沈燿擎特无所谓的叼着根烟,边抽边走:“就绑你了,怎么着吧,等你打得过我那天,你扛着我走啊。” 林栎燃无语凝噎,眼睁睁被沈燿擎塞进副驾驶,拉回了那张大床房的房间。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每每回想起来,林栎燃都觉得,这是他跟沈燿擎,最单纯最幸福的….. 初恋。 作者有话要说: 第61章 不是初恋的初恋 回到宾馆,沈燿擎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要求林栎燃立刻上床睡觉,完全无视于他的挣扎和反抗。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街道上的车流和人群也渐渐多了起来。 别人上班的时间,林栎燃这儿刚下班,一宿的忙碌,黑眼圈衬得人跟一熊猫似的,沈燿擎说什么也不允许他再出什么诸如“今天我门诊”之类的幺蛾子,直接扒了衣服就把人扔进被窝里。 “好好睡!我出去给你买早饭。” 林栎燃嚷嚷着想吃豆浆油条,沈燿擎答应他,睡醒了就一定有热腾腾的刚出锅的油条吃,林栎燃这才嘟着嘴半推半就的躺好。 掖了掖背角,沈燿擎只允许林栎燃的一双眼睛露在被子外面,怕他着凉,其他部分都老老实实的裹在被子里。见他想掀开被子,沈燿擎马上眯起眼睛做恐吓状,林栎燃只得乖乖的躺平,闭上眼睛。 论智谋论身手,他都不是沈燿擎的对手。 认命吧。 林栎燃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刚放松了精神,困意就如潮水一般涌来,很快,呼吸就渐渐平稳起来——睡熟了。 沈燿擎去浴室里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袜子和内裤,本来想问问这小小子想吃点儿什么的,结果一出来,就见他睡的无比安稳踏实,一脸的惬意,不时的还会挠挠头,翻个身,顿时笑了。 看着这宁静安详的画面好一会儿,沈燿擎才恋恋不舍的穿鞋出门。 林栎燃睡着的样子,真的像个瓷娃娃一样。 沈燿擎忍了又忍,才没有凑上去揉揉这小子的脸。 刚发动好车开上大路,沈燿擎的手机跟着就响了,是家里打来的。 “小擎,吃饭了吗?”沈妈妈刘岚芝声音轻快,仿佛带着笑在说话。 沈燿擎有些惊讶,老妈怎么这么高兴。 想了想,自己这两天净顾着工作了,完全没时间去想办法帮家里筹钱,不由的就有些心虚,眉头跟着就皱了起来。 “没呢,一个同事加班,陪了一宿,这会儿正要出去买饭。” 刘岚芝哦了一声,嘱咐儿子要注意身体。 沈燿擎正想跟他说,钱的事儿他会抓紧时间,这两天就办,刘岚芝却先他一步开口说道:“小擎啊,告诉你个好消息,咱家房子的事儿啊,已经都办妥了!” 沈燿擎一怔,下意识的就踩了一脚刹车,车立刻就横在了马路中间,身后跟着一串急促的喇叭声。 “怎么回事儿啊?” “说是开发商的一项优待政策,专门针对我们这些老院儿的住户们施行的,住房款便宜了三十五万。” 刘岚芝抑制不住的喜悦,直透过电话传来。 三十五万!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沈燿擎高兴之余,也有些懵。他打着方向,让车重新开动起来。 “怎么便宜了这么多?没说为什么么?” “说啦,想想也巧了,那天我给你打完电话,隔天一早,售楼部的经理就来咱家小院儿了,跟他们天下城的老总一起。你不知道人家老总有多和善,详详细细的把整个政策跟我们讲了一遍,你爸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老总说,这首先啊….” 刘岚芝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这是她做了快四十年的街道妇联的职业习惯。 沈燿擎是个急脾气,在部队呆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快准狠的三字诀,任何事儿都只要听最重要的最核心的部分就好,其他的枝枝蔓蔓,他实在没工夫。 见刘岚芝正要津津有味的跟他复述那天的场景,小到给人老总泡茶的茶叶放了多少聊了几分几秒都尽数汇报,沈燿擎慌忙打断她,求饶似的说道:“妈,我这儿开着车呢,您就跟我说重点就行,我对这个老总长什么样穿什么西装大概多少岁真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你就是这样!耐不下子性子!跟你妈还摆军官架子!”刘岚芝也知道自己啰嗦,但是在儿子面前,从来不肯承认罢了。 但要面子归要面子,儿子忙,当妈的帮不上忙自然也就不想给他添乱。 之后,刘岚芝就用她所能用的最简短的语言,表达清楚了这个优惠政策的内容,但也足足说了二十多分钟,沈燿擎的耳朵都被电话压的有些疼了。 提炼一下老妈话中的重点,沈燿擎总结出了这个政策的核心内容。 房龄超过二十年以上的,住户人口在五口以上的,可以有一次抽奖机会,售楼部后台系统自动抽取这些复合条件的人进行住房款打折,沈家运气好,抽到了七折的优惠,百来万的房子打过七折,一下子省了三十五万。 怪不得刘岚芝喜上眉梢,这么一来,不仅沈燿擎不用去借钱了,连装修的钱也省了出来,足足有十万。 刘岚芝一个劲儿的感叹说,老沈家的祖宗终于显灵一回,电话的最后,还跟沈燿擎商量了一下他的那间卧室要刷什么颜色的墙漆。 燃眉之急一扫而光,一家人都挺高兴。 沈燿擎把车停在新街口的停车场,走进一家必胜客,翻着菜单。 昨晚程泽送来的那份披萨因为凉透了气儿,林栎燃吃着的时候连连哀叹,芝士就热的时候好吃,一旦凉了就再也没有那种劲道的口感。 想起他皱着的脸,沈燿擎就觉得好笑,这会儿,他突然想起来,那晚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林栎燃一直在他耳边说“有我在呢”“别为钱发愁”,隔天事情就解决了,这小子还真是个小吉祥物。 沈大队长心情大好,连带着嘴角都挂着一个弯儿。 他第一次来必胜客这种餐厅,也不知道哪些东西好吃,拿着菜单翻来翻去,最后确定点了一款芝心的夏威夷风光和奥尔良烤肉双拼的披萨。 他想着,芝心总没错,林栎燃爱吃芝士,叫了双拼是为了这小子有个选择的余地,这款不好吃还有另一种口味。林栎燃挑食挑的,整个獒血都有名,这犒劳他,沈燿擎当真废了不少脑细胞。 就在沈燿擎等着他的披萨的时候,林栎燃已经睡醒了。 抬表一看,十一点半,睡了有两个小时,还不错,这一旦错过困劲儿就再也睡不长。 林栎燃张大嘴,舒舒服服的打了个哈欠,半坐起身来,靠着床头发呆。 以前刚上夜班的时候,隔天一定能睡个一整天,但是医生这种职业,加班加点,临时急诊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久而久之,生物钟已经形成,夜班之后,隔天撑死了睡一两个小时就再也睡不着了。 林栎燃走到浴室,冲了个澡,刷牙的时候看见一旁洗衣篮里堆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叼着牙刷凑近一瞧,不是沈燿擎的袜子还是什么!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浴室里有股什么味道,合着是臭袜子味儿。 林栎燃摇摇头,把洗衣篮往水池边一放,三两下漱了口,旋开水管就替沈燿擎洗起衣服来。 昨晚,沈燿擎陪了他一晚上,一直一个人呆着,一句抱怨都没有。这忙完了,马上招呼他补眠,自己顾不上睡觉就去给他买吃的,林栎燃心里热腾腾的,不由自主的就笑起来。 队长真好。 说来,这也算是破天荒了,他从没给谁洗过袜子,程泽的都没有,以前他们俩在家的时候,也是程泽帮他洗的次数比较多。 这换了个人,林栎燃竟然能给他洗袜子,沈燿擎啊沈燿擎,你面子大海了去了。 大头兵的内务本来就让人头疼,基层连队查的严还好些,“男人味儿”不至于这么严重。但獒血一直是独立于团部的建制,沈燿擎一人独大,范成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小事儿上从不计较,全权交给沈大队长处理,所以獒血的内务从来都是大差不差,面子上过的去就行。 往往,獒血们都是攒一满盆的衣服,抽个礼拜天直接往洗衣房的洗衣机里一倒,也不论什么外衣内衣的,通通一锅搅,自个儿点根烟,跟同样来洗衣服的兄弟们有的没得打牙嗑,有时候还直接拿副牌拉开了架势斗地主,吆喝的整个楼道都听得见,都快成獒血一景了。 算起来,这问题的根源,就出在沈燿擎身上,因为林栎燃足足帮他洗了三双袜子。 “这混人,能不能再臭一点!”林栎燃满脸的嫌弃。 其实也怨不得沈燿擎,部队发的军靴密封性太好,本就是作战靴,防寒保暖当然是首要考虑因素,透气性免不了就会差,再加上他们每天训练那么高的强度,有时候军靴里都能倒出来汗来,不臭才有鬼了。 洗到最后一双的时候,林栎燃总觉得手上有些疙疙瘩瘩的感觉,把袜子展开一看,脚尖的地方,缝缝补补的,竟然有四五个补丁,怪不得会觉得膈手。 他停下了动作,呆立在水池边,盯着那双袜子。 袜子是黑色的,缝补的线也是黑色的,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有人曾经缝补过。 林栎燃想了想,跑到衣架旁,把已经晾起来的另外两双也拿下来,仔细的看过。 果然,那两双上也都有缝补的痕迹,都是沈燿擎招牌式的粗针脚。 林栎燃突然哽住,鼻尖有些酸。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小心的把它们重新搭起来晾好,林栎燃走出浴室坐在床边,长长的吁了口气,脑子一直循环着:沈燿擎特种兵队长带补丁的袜子国之栋梁…..这些词。 怎么…….怎么会这样? 林栎燃有些失神。 他不是阔少爷,更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从小寄人篱下的日子,让他比别人更加明白什么是勤俭度日。 以前,袜子破口了,他也会缝一下,将就着继续穿,但是只要破口超过两处,他就一定会买新的,毕竟这是贴身的东西,也算是消耗品,脚趾蹭着缝口时疙疙瘩瘩的感觉,很不舒服,跑步啊走路啊什么的,还会磨出来泡。 但沈燿擎,这种每天训练又跳又跑,负重少说也是几十公斤的人,竟然穿着补得到处是补丁的袜子,林栎燃突然觉得心里发皱。 想到他训练的时候总是一马当先一丝不苟,想到他身上那三处触目惊心的疤,想到他为了家里买房子缺钱愁得睡不着觉………. 林栎燃嚯的站起身,从程泽带来的旅行包里找出他的银行卡,大步流星的就出了门。 沈燿擎拎着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的披萨乐滋滋的刷开房门时,面对一张空空如也的床,顿时满脸错愕,收起了笑容,一腔热情,立刻化作乌有。 本来以为林栎燃会笑的牙眼不见的冲过来,一口一个队长叫着,大口大口吃他买的披萨,谁知道,这美好的憧憬,只能是憧憬而已。 沈燿擎眯起眼睛,鼻息开始粗重起来。 他就知道,这个小子不会让人省心。 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确定这小子不在,沈燿擎臭着脸,气哼哼的坐在沙发上,摸出烟点上,抽的义愤填膺,每吸一口都跟吸林栎燃的血似的,恨得他牙根儿痒。 兔崽子,又跑哪儿去了! 沈燿擎两眼瞪得像是要冒火,林栎燃要是回来,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话说林栎燃出了军队招待所之后,熟门熟路的拦了车去新街口的金鹰国际,找到byford的专柜,一口气扫了连内衣带内裤,小一千块的东西,全是给沈燿擎买的。 沈燿擎喜欢暗色系,林栎燃给他挑的全是黑色藏蓝色的袜子,稳重又成熟的款式。内裤是两条黑的一条灰的,犹豫了好久,林栎燃才决定,给他挑一条白色的换换口味。 三角裤是挺显身材,但是平角裤穿起来会很舒服,林栎燃□素质大爆发,四条内裤两平角两三角,搭配的合理又贴心。 袜子的尺码没太大问题,沈燿擎44的鞋码,林栎燃知道。倒是内裤,林栎燃想了又想,脑海里反复了回忆着沈燿擎的身材,拿了l号的回去。 沈燿擎不是胖子,就是壮了一点,肌肉一块一块的,穿xl会有些松垮,不够饱满,l号的应该没问题。 凹凸有致,林栎燃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这四个字,马上笑的又邪恶又促狭。 他盘算的很美好,沈燿擎应该会喜欢。 此刻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沈燿擎竟然有了这种小媳妇儿的心理。 兴冲冲的回到招待所,刚刷了卡,门都还没开,沈燿擎气吞山河的怒吼,就结结实实的透过门板砸了过来,吓得林栎燃腿立刻就有些发抖。 “兔崽子!给老子滚进来!” “是,队长!”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温柔帝王,别扭女王 林栎燃把拎了满手的兜兜袋袋放在桌子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凑到沈燿擎面前,路上用余光瞟了瞟那个煞神,果然目露凶光,脸黑做一团,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 完蛋了… 林栎燃顿感大祸临头。 他也知道沈燿擎在恼他自作主张的偷溜出去,不由得就有些心虚,不知道沈燿擎会怎么对付他。 揍他? 恩,值得考虑,沈燿擎一贯心黑手也黑。 关禁闭?用手铐把他铐在马桶上一整天?还不给饭吃? 恩,也值得考虑,这一听就是沈燿擎妖孽风格的泄愤方式。 林栎燃顿时有些囧,好好的,你说他瞎跑个什么劲儿!! 这下好了…. 舒服了…. 沈燿擎不把他打成猪头才怪! 再偷偷的抬眼,瞅瞅那个正在翘着二郎腿晃悠的家伙,林栎燃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沈燿擎等了他大概有多久。这关系到他一会儿是会被重判还是轻罚,可大可小。 但是很快他就连声哀叹着,放弃的认命了。 沈燿擎的脸上冻着万年不化的寒冰,还凝着一层要多吓人有多吓人的阴霾,让人一看就想撒丫子跑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想从沈大队长脸上读出点儿信息,这不是虎口拔牙,痴人说梦么! 沈大狼狡猾的大大的,能让他一个小兵蛋子破了功? 林栎燃苦笑。 沈燿擎出门前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又是恐吓又是哄的,什么招都使了,只差没用绳子把他绑在床上,就是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一番苦心感天动地。可他倒好,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晃悠了一两个钟头,把人家好心好意买来的早饭都凉到透气,人家不生气才有鬼了。 怎么现在情商这么低了呢?! 林栎燃欲哭无泪,只盼着沈燿擎能看在他买给他的那些东西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他下次绝对不敢了。 哆哆嗦嗦刚凑到沈燿擎面前还未站稳,沈燿擎突然一跃而起,劈手就抓林栎燃的喉咙。 锁喉爪! 林栎燃吓得慌忙后跳,身体本能的腾空而起,做了个后空翻。 这是要揍他啊! 林栎燃冷汗连连。 要是跟祈悦过手,他还有些胜算,但是对付沈燿擎…… 他还没想好自己的墓志铭写什么东西啊喂! 林栎燃这儿正六神无主,胡天乱地的想些有的没得,沈燿擎箭步跟上,双手打出拳来,招招往林栎燃脸上招呼。 让你家伙仗着自己好看就出去溜大街!老子今天给你毁容了看看你明天还出去玩儿不玩儿了! 沈燿擎眯起眼,狼一样的锋利。 掌风刮到,林栎燃忽然矮腰,跟着一个贴地的短跨溜到沈燿擎身后,身体滑溜的像是条鱼。沈燿擎的手掌擦着他的耳畔滑过,并没有打到他。 林栎燃侥幸逃过一劫,无限惊喜的吁了口气。 正面过招,他根本不是沈燿擎的对手。 三十六计说的好,走为上计啊! 这古人的教训再精炼点儿就是一个字… 跑! 林栎燃飞快的瞧了一眼沈燿擎身后的房门,心下一惊。 沈大队长早就猜到他会脚底抹油开溜为上,所有退路都被他的魁梧身躯给挡的死死的。 要想跑,也行啊,打得动他沈燿擎,让他给挪位置,你林栎燃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林栎燃调动起所有的脑细胞去想办法,怎么调虎离山,怎么移花接木,可是总结下来,所有的点子都被一个致命的障碍阻挡,根本没机会实现。 这个障碍嘛,就是沈燿擎本尊。 这尊如来今天摆明了是跟他干上了,他林大圣能否翻出他的五指山,就看这闹天宫闹的够不够乱了。 一击不中,沈燿擎顿时来了兴致,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扫堂腿直朝林栎燃的小腿弯就踢了过去。林栎燃的下盘是软肋,一打一个准儿,这要是让他得手,后果不堪设想。 林栎燃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并没有原地跳起撞上沈燿擎早就等着他的拳头,一个马车轱辘接一个侧手翻,漂漂亮亮稳稳当当的就跳上了床,堪堪化解了一场危机。 “小子,不错嘛。” 沈燿擎夸了他一句,团身鱼跃跟着也站了上去。 电光石火间,咣咣咣的,两人又拆了七八招。 林栎燃不慌不忙,起承转合挥臂出腿,打的有模有样,颇有几分沈大队长的风姿。 沈燿擎并不惊讶,反倒有些骄傲和欣慰。这小子所有的招数和套路都是他手把着手一步一步教出来的,怎么躲闪怎么进攻,林栎燃学了他个十成十,乍一看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沈燿擎在对打。 想不到,短短几个月,这家伙就有这么大的提升,比自己期望的最好情况还要好上不少。 家有徒弟初长成,沈师父由衷的高兴。 当时在格斗场,师徒俩只是单招的切磋,并未如此连续的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如今看来,林栎燃果然不辱他沈门关门弟子的名号。 林栎燃这徒弟并不死板,招式从不死记硬背,每一招每一式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在里面,既继承了沈燿擎的精髓,也加入了自己的创新。有几次,沈燿擎也摸不准他下面会怎么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子,行! 沈燿擎的怒气在此刻已经彻底的烟消云散。 林栎燃挑着眉,狡黠的勾着嘴角,笑道:“师父谬赞,徒儿还差得远呢。” 轻松的躲过沈燿擎的擒拿式,林栎燃笑眯眯的像只乖巧的猫。 “别得瑟。”沈燿擎一晃腰,虎步拳利落的出手,“乖徒儿,师父今天清理门户,你看清楚了。” 沈燿擎卖个破绽,假装摔倒,林栎燃果然想乘胜追击,屈膝就砸,两腿借着俯冲的落势,力气也大了不少。 小兔崽子,上当了吧! 沈燿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可脸上却尽职尽责的演着“大惊失色”的戏码。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露出破绽。 麻痹敌人,就骗他到底。 要让敌人沾沾自喜的以为即将登上胜利的高峰时,重重的摔个粉身碎骨。 这才解气。 乖徒儿,看好了! 沈燿擎运气准备,全神贯注的等着翻盘的那一刻。 就在林栎燃的双膝即将触及他后背前的一瞬,沈燿擎原地一个剪刀腿转起来,两脚后跟牢牢卡住林栎燃的腰,借力打力,顺着林栎燃的攻势,反倒把他旋翻在床上,自己成功的跟他换了个位置。 林栎燃直想叫好,但一阵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给折腾的错了位,晕的他差点儿吐出来,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满眼慌张,意识到要完蛋。 沈燿擎不容他有片刻的喘息,一条腿卡着林栎燃的膝弯,让他的双腿再不能动弹,左手扣上林栎燃的手腕,右手跟着就去肘击他的腰,林栎燃被他按在被子里,避无可避,眼看就要被制服。 千钧一发间,林栎燃心生一计,左手突然握拳,狠狠的朝自己的太阳穴砸去,拳风擦过沈燿擎的鼻尖,刮得生疼。 这一下要是打中了,不死也得残废。 自残? 沈燿擎一怔,动作下意识的就停顿了几秒。 林栎燃眼光大亮,知道得逞,一个背挎就把沈燿擎的胳膊扛在了肩上,攥足了全身的力气想把这个家伙甩到床上。 这一招叫做“贴面饼”,用自己旋身而起的力道跟压在自己身上的对手换个位置,就好像烙饼的时候,把饼皮翻个面似的。 这也是沈燿擎教他的。 而且是刚刚教他的。 不是这招“贴面饼”,他也不会被沈燿擎按住,打的如此狼狈。 危急关头,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林栎燃得意的咧嘴笑着,等着听沈燿擎呼痛。 高手过招,战局往往瞬息万变,这一秒你在上风,下一秒可能我就技高一筹。 林栎燃虽说师出沈燿擎,可鬼点子却是他与生俱来的,跟沈燿擎的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沈燿擎奸诈,他是狡猾。 论坏水儿和歪招,沈燿擎和他相比,两人半斤八两谁也不让谁。 所以这两个人在一起后,互相随的更加恶劣。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按下不表。 满满当当堆了一整个脑瓜阴谋诡计的林栎燃,可是獒血数一数二的鬼灵精,谁都坏不过他。纵使沈燿擎精明无双,也曾经数次吃过他的亏。 古人说的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林小半仙千算万算以劣打优,借势借的人神共愤,但是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沈燿擎的下盘功夫可不是跟他似的,风吹一下就要散。人家那是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扎扎实实有功夫在的。就算不是傲然江湖,最起码也是万夫莫敌, 他的那点儿体重就算加上他的全部家当,也不过沈燿擎一身肌肉疙瘩的三分之二重,他那小细胳膊小细腿儿跟沈燿擎比起来,脆生的就跟一根山药似的,一撅就折,能扛得动沈燿擎就是有鬼了,更别提摔人家一个过肩摔。 沈燿擎稳稳的坐在林栎燃身上,看着这小子憋红了脸,死命的扯着自己的胳膊跟自己较劲,不由的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不当紧,林栎燃顿时大怒。 被人这么嘲笑,他的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 在獒血,他的近身格斗并不算差,今天却被沈燿擎打的这么难看,林小少校不服气了。 犟劲拗上来,林栎燃非要扳回一城不可,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林栎燃脑袋忽的往左蹿,脚却往相反的方向使劲,眼看整个人就要横在床上,沈燿擎下意识的去扣他的肩,却被他趁机甩下了背,滑了个趔趄。等沈燿擎站起身,眼睛刚看向林栎燃的脸时,林栎燃的拳头早就破空而来。 沈燿擎以一种严重违背人体力学的弧度深深弯下腰,硬生生的躲过林栎燃的进攻,还未站稳,林栎燃的下一击跟着就招呼了过来,带着他粗重的鼻息,气哼哼的,像是只炸了毛的小兽。 沈燿擎边打边调笑,毫无正经可言。 一时间,拳声踢腿声风声笑声,还有林栎燃暴怒的喘息声,声声交错,沸反盈天的混乱着。 “乖徒儿小燃子,你这拳头软的,弹棉花都嫌没劲儿喔。” “姓沈的,少废话,看招!” “什么姓沈的,孽徒,叫师父!” “湿湿湿,湿你一身的水!湿父!” “喂!徒儿打师父,天理不容,会六月飞霜的!”沈燿擎苦着一张脸,很委屈的样子,可笑的却比谁都灿烂。 “飞你一脸窦娥血!”林栎燃打红了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看家本事拿出来!沈叔!” 沈燿擎见他来真的,也收了几分玩儿心,正面跟他接手。 “叫哥哥!什么沈叔!我没那么老!” “沈叔很可爱的~” “不可爱!” “可爱!” “呐呐呐,又来这一套,林栎燃你换点儿新鲜的。” 边打边斗嘴。 又是百来招出去,两个人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 最后,林栎燃被逼的动上了他的小林飞刀,沈燿擎被压制的不得不全力以赴。 最最后,沈燿擎成功的扣住了林栎燃的喉咙,林栎燃的锋利的刀口也贴上了沈燿擎的喉结。 两个人都拿住了对方的死穴,僵持了半天。 见林栎燃急速的喘气,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沈燿擎先撤了力道,放松下来说道;“小子,有进步,回家了给我好好练练你的腿,一戳就倒,丢老子的人。” 说着,用脚踢了踢他的膝盖。 “沈叔,你不仗义,说好的倾囊相授,那招贴面饼你还私藏着,要不是今天你打出来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到呢。” 林栎燃气哼哼的把刀锋往沈燿擎的皮肉里按了按。 沈燿擎也使坏的紧了紧手指,林栎燃立刻咳嗽不止。 “咳咳…呼….咳咳….喂,姓沈的,你来真的啊!” 林栎燃用空着的那只手揉了揉脖子,刚才虽说沈燿擎只用了三分力道,却也疼的他脸都变了颜色。 “你也来真的啊!你那是刀子,手术刀,你要按进我喉咙里,想欺师灭祖啊!” 沈燿擎瞪大了眼,一副吓到了的样子。 “我用的是刀背!一直是刀背!” 林栎燃不忿的吼出来,用尽全力翻了他一个白眼。 沈燿擎“哎?”了一声,低头去看,见看不到,就上手摸了摸那冰凉的刀。 果然,林栎燃说的没错,手术刀朝外的一侧才是吹毛可断的锋利刀口,贴着他皮肤的是最最安全的刀背。 “嘿嘿,误会,误会…” 沈燿擎陪着笑,收回了手,放开了林栎燃。 林栎燃瞪着他,瞅见他那副痞子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还队长呢… 还师父呢… 打他就打的这么下得去手… 一点儿温柔都没有… 匹夫! 林栎燃恶狠狠的倒在床上,也顾不上被子被踩得花里胡哨的,头枕着胳膊,双眼直盯着天花板。 沈燿擎尴尬的搓搓手,不知所措的凑上来,难得的老脸都有些红。 “喂,我不是有意的…” 沈燿擎把道歉说的气壮山河,干巴巴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没办法,本来就是个直脾气的粗人,说话一直就是这么个语气。 林栎燃哼了一声,脑袋别过去,不看他。 “乖徒儿,来说说嘛,你出去干嘛了?你看为师都不生气了,你还横个什么劲儿。” 沈燿擎嬉皮笑脸的挠林栎燃的痒痒,林栎燃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坐起身来跟着就又送了他一个免费的卫生眼。 “出去找车撞了!哪辆车快就找那哪辆,撞死活该。” 林栎燃没好气。 沈燿擎“啪”的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敛起神色说:“什么死死死的,有点儿忌讳行不行!就你小子口没遮拦的。” “我高兴开心喜欢爱,你管着么你?”林栎燃呲着牙挑衅。 “行行行,我不跟你争,也争不过你,我洗袜子去。”沈燿擎退下床就往浴室走。 林栎燃也不说破,就这么大喇喇的重新躺回到床上,等着听声… 果然,沈燿擎刚进了浴室就惊呼出来:“哎,撞见活雷锋了啊,这鬼地方打扫卫生的阿姨还管洗衣服哎!服务挺周到的嘛!看看人家这为兵服务,多贴心,啧啧,回去我就给招待所的领导写表扬信。” 林栎燃呼的从床上坐起来,脸黑着。 沈燿擎一脸喜色的奔出来,献宝似的把袜子拿给他看。 “这天凉了之后水也开始冰了,我刚拧开水龙头,好嘛,冻得我一哆嗦。不过袜子不用自己洗,当然也就不用冻手了,嘿嘿,你说说,这服务是不是比你前两天跟我吹的你住过的五星级宾馆差不了多少?” 林栎燃被他气得哭笑不得,看这家伙的脸色,当真是以为打扫卫生的阿姨给他洗的,顿时长叹不已。 也不答话,林栎燃跳下床把自己买的那包满满当当的袋子扔进沈燿擎怀里,重新躺回到床上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沈燿擎一头雾水的翻着袋子,看到那完全不是林栎燃尺码的,倒是跟自己的型号很贴合的袜子内裤,满是疑惑的说:“哪儿来的?” “风刮来的。”林栎燃说。 沈燿擎想了想,惊呼道:“你刚才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个?!” 林栎燃重重的吸了口气,一个字都懒得说。 无视他的劳动也就算了,还说他是清洁工阿姨… 阿姨! 阿姨!! 女的! 我擦! 沈燿擎你大-爷-的你! “给我买的?”沈燿擎的尾音都变了调。 他不敢相信,林栎燃竟然会给他买袜子。 林栎燃不说话,鼻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这个….” 沈燿擎的心开始化了,语气立刻软了下来。 “你的袜子补了好多口子,我看不下去,就给你买了几双新的。” 林栎燃终于开口,见沈燿擎呆立在原地,一脸的感动,不由的也就没了气。 “你怎么知道有口子的….难道….”沈燿擎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的说,“这些袜子,是你帮我洗的?!” “是啊,我就是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林栎燃这别扭脾气,让人恨也不是爱也不是。 沈燿擎看看满兜的新袜子,又看了看手中已经半干了的,洗过的旧袜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很感动。 他想说点儿什么好听的哄哄那个别扭的家伙,但是他从没哄过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傻站了快一个世纪,沈燿擎低着头,咕哝着说:“水很凉…” 冻坏了你了吧…. “是啊,很凉,洗完半天手指头才暖和起来。”林栎燃揉着手指,对答如流。 “袜子很臭吧…..” 你洁癖我知道的….难为你了…我下次绝对不让你洗了… “是啊,很臭..不过你们当兵的都是这样,也就还好啦。”林栎燃大大咧咧的挥挥手,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这些,很贵吧…我把钱给你….” 沈燿擎鬼使神差的,又是紧张又是感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林栎燃立刻就跳起来,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磨着牙说:“沈燿擎!我买东西送你,是我的心意,你竟然给我算钱?!你不如把我的跑腿费一并算给我好了!把咱俩的交情也折现买断!” “我…我不是…那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燿擎慌忙解释,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一句话,林栎燃瞪着他,像是要一口吃了他似的。 榆木脑袋…情商负数…. 林栎燃碎碎念着,数落他,沈燿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默默的退出了房间,走了。 走了! 这家伙竟然走了! 林栎燃惊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 “这…这什么人啊这是!” 林栎燃重重的一拳砸向枕头,哭笑不得。 不过很快,刷卡开门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林栎燃自顾自的挖苦说道:“哟,还回来干嘛,换房间去啊!出去啊!别让我吃了你!再把你吓出个好歹的…..呃…..队长?!” 看到沈燿擎怀里抱着的大盒子,不是必胜客还是什么! 林栎燃一时间错愕的仰着脸,望着他家队长,只听见沈燿擎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买的…怕凉…放人家餐厅后厨给你保温着….芝士…不好吃…如果凉了….这是热的…味道没变….” 见林栎燃没有反应,沈燿擎把装着仍旧烫手的披萨的盒子塞进他的怀里,笑的很开心的,说到:“你吃啊…吃…专门给你买的…累了一晚上…都没见你吃过东西…..” “队长…我….”林栎燃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披萨,不知道是被熏得还是怎么了,眼睛竟然有些酸胀,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吃这口味,我要了两种披萨,二合一的,你挑喜欢吃的吃,不喜欢的就剩下我吃。” 见林栎燃还是没有动,沈燿擎以为他在担心有洋葱,慌忙说道:“这里面没洋葱的,我知道你不吃,给人家交代过的,没有放洋葱。” 林栎燃笑笑,深深的望了一眼沈燿擎,终于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像是打开一件珍贵的礼物,拿起一块披萨,咬了一口。 那味道,他会牢记一辈子。 “好吃么?” 沈燿擎拧着眉毛,很担心自己买错了。 林栎燃咽下口中的东西之后,又咬了一大口,甜甜的笑着说:“好吃!” 沈燿擎顿时也开心的笑起来。 林栎燃吃了一块又一块,跟沈燿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在听到沈燿擎跟他说,自家房子的事儿已经解决了的时候,林栎燃倒是挺惊讶,笑的牙眼不见,连声恭喜,沈燿擎揉揉他的脑袋说他是吉祥物,然后他又低头吃起来。 沈燿擎洗了手,一块一块的递给他。 “徒儿,问件事儿,你不准恼啊。” 见林栎燃已经雨过天晴,沈燿擎也就不再担心了。 “说嘛。”林栎燃自顾自吃的高兴,正在兴头上。 “这一双袜子,多少钱嘛….都是英文…很贵吧….”沈燿擎翻弄着一双双包装精致的袜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标价。 “两块一双…”林栎燃满嘴都是肉块,说的有些含糊。 “多少?”沈燿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块。”林栎燃说着,手比出一个二来。 “那很划得来啊,质量看起来不错。”沈燿擎翻来覆去的看着林栎燃送他的礼物,怎么看怎么觉得值。 “都两块了,质量还敢不好啊。”林栎燃白他一眼,嫌弃他不识货。 沈燿擎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东西竟然这么便宜。 “你别骗我啊,到底是多少钱,我就想知道知道,以后也好自己买。” “烦不烦!”林栎燃眉毛倒竖,不耐烦的说:“都说了两块两块!骗你能中500万嘛?” 见他又要炸毛,沈燿擎马上把话题岔开。 心想,这家伙看不出来,倒挺节省的,也会买东西。 幸好这兜东西不贵,不然,他断然不会收下的。 林栎燃指着沈燿擎的旧袜子,一叠声的让他扔掉,沈燿擎咧开嘴笑着说到:“林栎燃,别这么瞧不起军品!要说什么厂家什么牌子,都不会有咱们解放军发的东西好。” 林栎燃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沈燿擎拉开架势,好好的给他上了一堂,军品至上的课。 作者有话要说: 第63章 公告 首先,当然是祝大家元旦快乐! 獒血第一部,完结在即,这是我第一次很认真的,完成一部作品,我想,看文的你们应该和写文的我心情一样,有些激动,也有些遗憾。 遗憾之一是,最近我很忙,更新时间也有了跳动,从日更变成两日更,三日更,我很感激大家的谅解,每次看到你们的评论,都会让我觉得,我在坚持的码字,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儿。 第二点... 就跟我这篇公告的重中之重有关了... 因为第一部,截止到目前,好看是好看,但是也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情节上,有过一些我不是很满意的地方,我认为,修改之后,可以更好,更精彩,更丰满。 我不想,送到大家手上的书,是残缺的遗憾。 为你们,也为我自己,我决定修文,修改61章之前的,全部内容。 对,没错! 修文... 并不单纯的是修改错字和语句这么简单,情节亦会有较大的改变。 对,没错! 较大改变... 我知道这四个字会给大家造成很大的困惑,甚至感到一丝危机,作者会不会就此坑文。 我再次郑重保证,不会! 因为,我热爱獒血,热爱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 因为,我热爱,每天追着新章节来看的你们。 情节大修,不会影响主干线发展,沈燿擎和林栎燃,祈悦和徐帅cp不变。 这是我的承诺。 重要情节不变,写过的61章,会尽数的,收录在第一部《獒血》当中,只是前后的情节人物,有所调动和增加。 跟好友聊过新的大纲之后,她从最开始的怀疑,变成了惊喜的大呼。 她说好看。 她就告诉我,刚知道我要大修的时候,她会担心,画蛇添足。 但是大纲看过之后,她觉得,锦上添花都不足以形容,新增加情节的可看性以及对于整部獒血的重要性。 以上,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告诉大家: 请大家给我最多一周的时间,我来修文,之后,我会在这个网址下,继续发表更新,来写修改后的獒血,并且保持目前的更新速度和质量,请大家谅解。 这一周的时间,是给我写一些新添加章节的时间,留点儿存稿,好保证大家方便观看。 我郑重承诺: 不开新坑,不换马甲。 獒血只此一家。 2号到9号之间,本文暂停更新,9号后恢复更新【当然,可能会提前更新】。已经发表过的章节,不算做新章更新,每次更新,都会有新章出现。【比如前十章中,新章更新在排在了第6章的位置,那么第一天更新,我就会更新6章...第二个新章排在13章,那么第二天更新的章节就会是6-13....我说明白了吧....┭┮﹏┭┮....】,总之,绝对不会炒冷饭,用“旧黄历”忽悠大家。 【所以你们明白,我要一周干什么..要更新一章新章,可能要修改好多已经发表过的章节.........┭┮﹏┭┮....】 哦对了。 再提醒大家一下,除新章之外,”旧黄历“也会有修改,大家不要只看新章而忽略旧章节哟~ 恩... 不知道我讲清楚没有... 我的qq留下,微博也留下,有需要的大家,可以给我发私信,和qq 微博如下: qq:340011198【添加好友请注明獒血读者~~ 最后,感谢大家谅解... 一周后我们再见.. ps:【有最后了还写ps你个话唠... 今天元旦,前29名留言的读者,请把你的联系方式qq邮箱给我 我会送两款獒血的明信片给大家... 恭贺新年! 再次ps:【真的是最后了...┭┮﹏┭┮ 留言楼数可以被三整除的读者... 我送实体书 【棺材本儿都拿出来送了啊!!!! 这个停更一周求谅解的力度够不够!!!! 998哟,只要998!!!......【被拖走 - 0 -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永远有多远 天清小雨,墨色含月。 深夜中的獒血,一片灯火通明。 基地的作训场上激荡着战士们高亢嘹亮的训练口号,一旁的指挥官嘶哑着嗓子激励大家,向前,向前,再向前。 高压水枪激起遮天蔽日的水雾,如同战场上滚滚翻腾的硝烟。 一排排一列列的獒血士兵们正奋力的做着挑战身体极限的障碍道高速跑,那些利落的身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直插对手的咽喉。 他们披荆斩棘,无往不前! 他们让敌人望而生更,闻风丧胆。 这就是共和国的利爪,守护一方安宁,庇佑一方净土。 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如火焰般炽热如钢铁般坚韧的傲血! 几位年轻的军官冲在队伍的最前列,像头敏捷的豹子,势不可挡。 他们的肩上,都扛着崭新的军衔肩章,耀眼的金星在夜幕下熠熠生辉。 今天是獒血新一届军官换届任职的日子。 白天,在庄重肃穆的大礼堂里,又一批卓越忠诚的将领,从前辈的手里接过了獒血特种兵大队的接力棒,扛起了獒血各个分队的旗帜继续大步的向前迈进。 突击连狙击连侦察连医疗连….. 这些代表着共和国顶尖战斗力的拳头部队,将由他们指引着,去书写更加辉煌的未来。 他们是新一任的领跑者。 对于沈熠晖来讲,今天,是他最高兴的一天。 这位新晋的 “雪狐”医疗连连长,刚满二十周岁。 今天,是他的生日。 “沈队,三分四十秒!又是新纪录啊!” 沈熠晖第三圈障碍道跑完,一旁负责计时的士兵眼睛已经瞪得一如铜铃一般,随时可能会迸出来。 他们的新连长越跑越快,每一圈下来,成绩都比上一圈好。 这还是人么?! 士兵惊讶的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沈熠晖大口的吸了几口气,接过战友递来的毛巾胡乱的擦了把脸。头发早就被汗打湿黏成一绺一绺的,他也懒得去管,四肢大敞的往草地上那么随意一趟,脸上挂着一抹非常干净好看的微笑。 雨已经停了。 高远的天空上,繁星点点,像是缀在黑色锦缎上的耀眼珍珠。 “生日快乐。”沈熠晖说给自己听。 今天,他二十岁了。 想想自己这么一路的走来,从军医大,到獒血的选训,集训,还有多的数不清的任务,一幕幕一片片,走马灯似在心里闪过,沈熠晖骄傲,也自豪。 他做到了,他完成了自己一直在追求的目标,距离梦想的未来,又近了一步。 心底堆了满满的话,想要说给谁听。 沈熠晖知道,那人就在他身后的车上,一直注视着他。 自己带领的“雪狐”特战医疗连,就是他当年一手创办的,我国第一支特种医疗部队。 那个人,就是獒血大队有史以来,最儒雅,最好脾气,长得也最帅的大队长——林栎燃。 林栎燃此刻正坐在越野车的车前脸儿上,手里握着一条雪白的浴巾,看见沈熠晖朝他走了过来,前一秒还在微笑的脸却突然板了起来,带着几分不满也带着些许宠溺说道:“又是这样,把头发擦干能浪费你多少时间!感冒了算谁的?” 沈熠晖被突然袭来的浴巾盖住了脸,一阵揉搓之后,仰起脸,笑眯眯的叫了声:“小爹。” “去,一边儿呆着去。”林栎燃没好气。 “小爹,礼物!”沈熠晖摊开手。 林栎燃把眼睛别开看向一旁,故意装作没听到。 沈熠晖把浴巾披在身上,腾出两只手,摇晃着林栎燃的胳膊,一叠声的讨好说:“小爹,我生日哎!你不是忘了吧……说好给我的礼物呢?不许赖账啊!” 林栎燃禁不住他闹,终于转过头来说道:“要礼物是吧,找你老爸去,我穷,买不起。” 沈熠晖哪会相信,他又不是三岁孩子。 又是一番折腾,林栎燃只得败下阵来。 说来也怪了,沈熠晖的性子竟然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鬼马精灵,爱玩儿爱笑,就连兴趣爱好,父子俩都差不了多少,整人时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 孩子顺着自己走过的路,做了特战医疗这一行,林栎燃曾经担心过,害怕过,有过犹豫不决,也有过彷徨无措,不知道自己的支持究竟是对是错。 但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勇敢坚强干劲儿十足的青年,已经用他的努力和成绩证明了,他是一名合格的军人,是一名无坚不摧的獒血战士,他当时的抉择十分正确。 林栎燃很欣慰。 递给沈熠晖一个沉甸甸的盒子,示意他打开,沈熠晖满怀着期待的旋开盒盖,一把雪白晶亮,通体闪着银光的手枪正静静的躺在盒子中央。 极雪!! 这把枪是极雪!! 对枪之一的极雪!! 沈熠晖满眼惊喜,兴奋的想要大叫,两只手都在颤抖。 林栎燃把创造了獒血无数辉煌的,凝结着无数经典故事的极雪送给了他,沈熠晖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满意么?”林栎燃挑着音调问。 “满意满意,我太满意了!小爹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沈熠晖自顾自的摆弄着那把手枪,林栎燃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心思去听。 极雪的枪身自重竟然比他所用过的任何枪重都要轻,沈熠晖试着开了一枪,果然连后挫力都小很多。 又准又轻,难得的是又小又好看,沈熠晖捧着极雪越看越爱,对林栎燃也越来越不满。 “小爹,你太不够意思了,我从小听着重墨极雪这两把枪的故事长大,你竟然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么个宝贝竟然是你存着的!”沈熠晖嘟着嘴,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林栎燃揉着他的脑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你也没问过我啊。”林栎燃毫不认帐。 “我怎么没问过!军区大院里长大的这一波孩子们都问过的!” “你们问的是,重墨极雪这两把枪还在不在,又没问在哪里。”林栎燃狡黠的眨眨眼,钻了语言表达的漏洞,气的沈熠晖极重的喘了几口气。 这哑巴亏吃的! 果然“雪狐”还是老的狡猾。 “好吧,那我现在问。”沈熠晖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把有可能让林栎燃抓住的漏洞都给梳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开口。 “极雪在我手里了,那重墨呢?重墨在哪儿?”沈熠晖眼巴巴的等答案,可等来的却是林栎燃一句不知道。 “又骗人!”沈熠晖急的恨不得跳起来。 “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林栎燃的声音,竟然有些伤感。 “极雪是你的枪,那重墨就是我老爸的,老爸一定知道!”沈熠晖斩钉截铁,跳下车就要去找人。 “你别去问他。”林栎燃忽然严厉起来,一把将沈熠晖扯回来,命令他立正站好,不准走动半步。 沈熠晖气鼓鼓的,但还是听从了命令。 “想问为什么不让你去?”林栎燃出了半天神,缓缓的说道。 沈熠晖点点头。 林栎燃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稳了稳心神说道:“因为那把枪,是一个噩梦。” 沈熠晖看出来林栎燃情绪不对,忙劝道说:“小爹,怎么又点烟了?我不问了,你快把烟扔了吧。” 林栎燃没有说话,眸子里弥漫开的荒芜,让沈熠晖很心疼。 从小到大,他一直跟在林栎燃身边,从有记忆的时候,林栎燃就已经在抽烟了。 他也曾茫然过,困惑过,林栎燃这么干净的人,怎么会跟烟有关系,他们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林栎燃抽烟,仿佛就是玉石沾了泥渍,绫罗染了沙尘。 在沈熠晖的印象中,他老爸回家之前,林栎燃每天都是烟雾缭绕的,好像有抽不进的哀愁,吐不完的苦闷,他有试着问过林栎燃在想什么,林栎燃永远都会冲他和气的笑笑,然后什么都不说。 这一切,在他老爸回家之后,才开始有了好转。 沈熠晖记得,当时,他老爸跟林栎燃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动手打了林栎燃,林栎燃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眼里大颗大颗流泪的画面,沈熠晖永远记得。 因为那天,他第一次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在那之后,沈熠晖再也没有见过林栎燃点烟。 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再也不会回到从前那让人觉得压抑窒息的世界里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栎燃竟未真正抽离过那个世界一天。 “你长大了,决定把极雪给你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林栎燃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由我来告诉你整件事情的经过,而不是经过你老爸的口,这样或许他就会疼的轻一点,不会那么的难过。” 沈熠晖隐隐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会跟他二十年来,一直思念的一个人有关。 果然,林栎燃低声说道:“重墨丢失的那天,在一颗定时炸弹炸响之后,你的双胞胎弟弟林熙晗还有你老爸双双失踪。那年我二十九岁,而你才五岁。” 沈熠晖忽的瞪大了眼睛,鼻尖有些酸涩。 林熙晗,那个笑起来会有两个酒窝的弟弟。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就变成了无边无际的等待,没有终点,没有未来。我试着用我全部的力量去找他们,但终是一无所获。我曾经想过退伍,想过带你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但是我发现,我不忍心,我舍不得。” 林栎燃慢慢哽咽起来,眼里蓄满了水汽。 “因为这里,军队,有你老爸的痕迹和味道,有他的责任和梦想。我答应过他,会尽我所能的带着獒血前进。我不能食言,所以我一直坚持到今天。” 沈熠晖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掌心覆上林栎燃冰凉的手背。 这中间的曲折坎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栎燃过的有多不容易。 “七年之后,在我等了两千五百五十六天之后,你爸爸回来了,我找到了,可是林熙晗,林熙晗……” 想起儿子稚嫩的笑脸,林栎燃再也说不下去。 沈熠晖已经猜到了结果,上前抱住林栎燃颤抖的双肩,“小爹,别难过了,你还有我,我去找弟弟。” 林栎燃长出了一口气,拿袖子擦了擦眼睛说:“你老爸一直在自责是他弄丢了孩子,所以你不能去问他,一定不能,明白么?” 沈熠晖郑重的点头。 林栎燃深爱着他老爸,他知道的。 “明天周末,你老爸在蜀味斋定了一桌酒席给你过生日,穿上他送你的衣服去,让他高兴高兴。”林栎燃忽然转了话题,沈熠晖也不说破,看着他心情渐渐恢复了过来,沈熠晖很高兴。 “哎小爹,老爸今年买的衣服突然好看了,你知道么?就….我很喜欢,也愿意穿了,是真的愿意,跟以前做戏逗他开心完全不一样。”想到今年老爸送的礼物,沈熠晖有些奇怪。 他老爸年年都给他买衣服,年年都是一个路子,单调古板,穿上跟小老头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可谁知道今年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买来的都是他可心的,爱不释手的,这奇了怪了,难道他老爸转性了?! 沈熠晖正在困惑,林栎燃却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因为,今年的衣服是我给你选的。” 一想到沈熠晖他老爸那张黑漆漆的脸,林栎燃就莫名的觉得高兴。 沈熠晖一脸嫌弃的说:“我就说嘛,我老爸那品位真的是…” “惨不忍睹!”林栎燃默契的接上,沈熠晖直冲他竖大拇指。 父子俩又闹了一会儿,林栎燃交代了一下等会战士们训练过后的恢复措施后就开着车走了。 回到家,看到自己房间的灯竟然亮着,林栎燃低着头,笑的很甜。 推开门,果然,那个家伙正端坐在他的床上乐滋滋的玩儿着电脑游戏,听见他回来,也不抬头,招招手就算打了招呼。 “老顽童。”林栎燃嘀咕了一句,换了衣服拖鞋就钻进浴室洗澡。 等他洗完出来,那位不速之客已经大喇喇的躺好,正等着他。 “快过来,今天朕翻了你的牌子。”不速之客拿腔拿调,满是痞气。 “你还有别的人可以翻么?老实交代!”林栎燃翻身上床,一个擒拿手就把他压在身下。 “你这是想我有呢,还是没有?” “滚蛋!我可警告你,抗拒从严!”说着,林栎燃把他的手腕又抬得高了一些,疼的那家伙夸张的哇哇大叫。 “得得得,您现在是特种大队的大队长,老夫打不过你….” “哟,副司令员这是说哪儿的话呀,咱还不是得听您的领导,您现在都扛着金花了,咱还苦哈哈的数着几杠几星呢。” “别得瑟,打不过你我承认,但是…..”不速之客故意拉长了字音,林栎燃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手上的力道不由的就松了下来,不速之客猛的一用力,一招“贴面饼”就把林栎燃压在了身下。 “我可以做晕你….” 蛊惑的,沙哑的,满是磁性声音,晕染开情-欲的香软。 林栎燃被剥去了浴衣,赤条条的的躺在那人身下。 拥吻,吮吸,然后是进入,律-动,林栎燃的双颊飞上了两朵红晕,破碎的□偶尔漏出嘴角,像是催-情的毒药,也像是醉人的美酒,惹得那人又是一阵疯狂的掠夺。 “叫我名字。”那人命令道。 “沈燿擎….”林栎燃满眼的爱意浓浓的将爱人包裹,化不开的温柔弥漫了满天满地。 因为沈燿擎一刻不停的进攻,出口的话音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真好听,叫出来,我要听。”沈燿擎像是一头狡猾的狼,他把林栎燃紧紧的拥在怀里,进入的更加深了。 “不要。”林栎燃忍着体内的燥热,一本正经的拒绝。 “不要?”沈燿擎眯起眼睛,也不多说,找到林栎燃体内那熟悉的那一点,狠狠的撞上,林栎燃嗷的一声惊呼出声,毁天灭地的快感让他的身体立刻缴械投降,本能的求饶。 “慢点儿…”林栎燃央求。 他的腰快要断了。 “还不够快么?那我再加把劲儿…..”沈燿擎邪邪的勾起嘴角,故意逗弄林栎燃,笑的嚣张又放肆。 他照着林栎燃体内凸起的那个小点猛烈的冲撞,林栎燃的双腿被分的大开,□声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手掌拂过林栎燃胸膛上浅褐色的疤痕,一道道交错重叠的伤疤,像是一根根尖刺,刺得沈燿擎无比的心疼。 “受苦了。”沈燿擎的声音沙哑的近乎哽咽。 “没事儿…不疼….”林栎燃宽慰着他,暖暖的笑着。 “我爱你。”在□的那一瞬,沈燿擎把林栎燃重重的按进怀里,窒息一样的紧致。 “我也爱你。”林栎燃哭了,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怎么啦怎么啦,别哭别哭,哎呀你一哭我就最没招了,我就怕你哭。”沈燿擎抓耳挠腮,又是拍背又是吻得,林栎燃的眼泪却一直在掉。 他捧着沈燿擎的脑袋,眼睛牢牢的盯着他,一刻也不肯挪开,仿佛一眨眼,沈燿擎就又会消失不见,再无踪迹。 林栎燃在害怕,害怕这只是一场梦,沈燿擎其实从未回来过,他的噩梦从未结束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的骗局,梦醒了,戏散了,还是原来一片荒芜的惆怅。 眼泪如同决堤的海水,汹涌无尽,林栎燃凑上沈燿擎的唇,深深的吻下去,舌尖缠绕在一起,尽情的掠夺他口中的空气。 他在害怕,他怕的浑身颤抖。 沈燿擎搂紧了他,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我不会走了,不会了,你别怕。” 林栎燃凝着眼神,满目惊惶,“你骗人。” “不骗你。”沈燿擎揉着他的头发,鼻音也开始发重。 他只要想到林栎燃失魂落魄的那些日子,心就像刀割一样。 “你个混蛋,七年,我等了你七年!”林栎燃一口咬上沈燿擎的肩膀,血液流进嘴里的时候,腥甜,苦涩,一股脑的全部涌进心里。 “对不起…”沈燿擎也湿了眼眶。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林栎燃哭着,不管不顾的说。 “又不讲理了。”沈燿擎笑出声来,他的林栎燃啊,永远也长不大。 “赔我,补偿我,把这七年欠我的全都给我还回来,少一分一毫,我都跟你没完。”林栎燃把脑袋凑进沈燿擎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着他的味道。这是他熟悉的,想了七年的,沈燿擎的味道。 他还在,他还活着,在他的身边,真好。 “赔你赔你,要什么都给你,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也贴给你,行不?” 沈燿擎拥着林栎燃,哄着他渐渐睡去。 这家伙,是他一生都放不下的牵挂。 沈燿擎对着钱包里,一家四口的照片,笑着笑着,眼泪就淌了满脸。 “生日快乐,林熙晗。” 沈燿擎一遍遍的重复,是祝福,也是自责。 恍惚间,他突然想到了,他第一次和林栎燃相遇的场景…. 那天,夜色也是这样的如墨重彩。 隔天一早,林栎燃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早已空空如也,沈燿擎好像从未留宿在这里。 林栎燃坐起身来,拿着床头柜上一张合影,久久凝望。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天,他遇到了自己倾尽一生去爱的男人,半世纠缠,半世爱恋。 这个男人的名字已经刻在了他每一片骨骼上,流淌在每一滴血液里。 沈燿擎。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硝烟弥漫的邂逅 夜凉如水。 不时的有几声蝉鸣划破夏日午夜的宁静。 虫蛙低吟浅唱的灵气随着微醺的夜风在空气里发酵,青草的芬芳泥土的清新酿出慵懒的韵律。 凌晨两点四十分。 成都军区总医院。 灯火通明的走廊上到处氤氲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沈燿擎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地面,手中的烟眼看就要烧到手,可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仍旧是一动不动,任由那点火星一寸一寸的往上爬。 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和满脸的灰土,再望了望他手中握着的黑黝黝的枪管,值班的小护士们谁也没敢说话,急匆匆的从他身前绕过,生怕这个长得跟活阎王差不多的军官会突然跳起来拿枪口对着他们。 偶尔有一两个不小心扫过沈燿擎眼神的,在目光接触的刹那不由的都是浑身一震。 太可怕了! 那简直就是死神的眼睛,有着深不见底的肃杀,满是血丝不说,眸子里透出的杀意,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可以割开生死的距离,嗜血般的冷酷。 沈燿擎身旁零零散散的还坐着几个戎装实弹的大头兵,一个个满是疲惫的或倚墙或蹲着,周围弥漫开的血腥气和汗臭味都是从他们这里透出来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没人敢问,而且谁也没有那个胆子让他们出去外边等着。 小伙子们的情绪都很糟,鼻息粗重的像头发怒的野兽,随时会爆炸一般的危险。 陆帆的头一会儿一抬,不是看着手术室上刺目的红灯就是盯着自己的高性能电子表数秒,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两簇眉峰恨不能连成一条线。他将脑袋深深的埋进臂弯里,遮挡着早已通红的眼睛。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的火力能够再多压制对方一秒,也许秦航就不会….. “妈的!我受够了!”沈燿擎嚯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手术室门口,大手咣咣的砸着房门,掌心迅速由酥麻变成刺痛。 他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根本没有丝毫的停滞,重重的拍门声回荡在空荡的走廊里,如同震慑九天的擂鼓。沉重的闷响猛烈的撞击着战士们的耳膜,他们早就没了耐心,看到队长发火也都来了气,一下子就把手术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喘气儿的么!给老子出来一个!”沈燿擎扯开了嗓子怒吼。 一个小护士哆嗦着跑过来,结结巴巴的问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还能怎么了?!”狙击手大白眉毛倒竖,眼看就要发作,沈燿擎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让他先别说话。 深呼吸一下,稳了稳情绪,沈燿擎努力把话说的温和平稳,但是一出口,他的急脾气就立刻暴露无遗。 “人怎么样了?里面的人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他可是我们獒血最棒的狙击手!你们的大夫行不行!手上的活要是不够格趁早说,我们立刻转院!我警告你,这人要是在你们这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们一个个拖出去当靶子打!”沈燿擎咬着牙,心脏通通跳得像是要蹦出来。 “打成筛子!”他补充道。 护士猛的打了个激灵,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刚一对上沈燿擎锐利的目光,声音还是可怜的发颤。 “医生们已经紧急处理了伤口,正在进行止血和缝合,病人的伤情较重,但是目前已经控制住了没有再恶化。” “没有再恶化?!”沈燿擎瞪大了眼睛,“你们的救治丝毫没有让病情好转而是仅仅让它没有再恶化?!你们他妈的会不会治!” “让医生出来!” “对,让医生滚出来!” “他娘的你们都是兽医么?不会看人就趁早滚蛋!” 战士们全都气红了脸,怒目而视的盯死了那个小护士。 一通嚷嚷之后,气氛立刻有些失控,已经有几个人跻身进了无菌室要把秦航抬出来。 护士吓得慌忙大叫,顿时,门里门外乱成了一锅粥。 “闹什么?!翻天啊!”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快步的从里间出来,额上的汗细细密密的铺了一层也顾不上去擦。他的眼睛里虽然透着满满的疲惫,可目光却仍旧凛冽炯亮,如同火炬般耀眼。 沈燿擎急火攻心,掏出腰间的配枪眨眼间的功夫拉保险上膛,黑漆漆的枪口立刻对准了医生的脑门,他高高扬起下巴,语气冷的能结冰。 “你会不会治!不会就滚!” 医生愣了一下,眼睛一眨,立刻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竟然没有一丝害怕。 战士们都噤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轻蔑的哼笑后,医生顶着冰冷的枪管反倒又朝前走了一步,鼻尖几乎撞到沈燿擎的手指。 “有本事你就开枪。” 医生的话音里带着蚀骨的讽刺,沈燿擎竟然被他反将一军。 “你以为我不敢?” “敢你就抠扳机,废他妈什么话!”医生终于火了。 “他妈的你找死!”沈燿擎双眼冒火,想到里面生死未卜的秦航,心下一阵刺痛。 医生歪起脑袋,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眉眼间的鄙夷让人望而生畏:“我找死不要紧,我只是你的部下不值,摊上这么个脑子里有坑的蠢货领导,哭着喊着赶他去阎罗殿报道。” 医生眼皮轻挑,眸子里倒映着呆住的沈燿擎:“有时间拿枪杀医生,你他妈没时间给自己的兵留一条活路是不是!滚蛋!” 医生冷不丁的声音一高,战士们都给吓了一跳,刚才剑拔弩张的嚣张气焰立刻给压下去不少。 除了沈燿擎还有些余怒未消之外,其他人都被他冰点般的怒视逼得连连后退。 “我要进去!” 沈燿擎手上使劲,把枪口死死的压进医生的皮肉里,“我不相信你,今天军区的主治医生和科室主任全都在外地开会,你的水平你的档次,我根本不可能相信你。” “说的好,我也不可能相信你,无菌室没地方让你当拉拉队跳舞。”小医生手套上还带着血,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开了那柄92手枪,“出去!伤员死了你再来跟我横!” “你敢咒他!”沈燿擎咆哮,林栎燃死死的瞪着他,声音比他还要冷冽。 “小楠,把他们都给我轰出去,门锁上!谁要是再敢发疯,你就挨个的给我打镇静剂,计量按最大耐受走!谁要是能睡上个十天半月的,我这月工资全给你当奖金。”小医生利落的转身离开,冷峻的背影急速的消失在无菌室门里。 那个叫小楠的护士趁着沈燿擎和一众獒血战士愣神的当刻,小身板攥足了力气,脸涨得通红,毫不留情的把他们全部轰到了走廊上。 刚才沈燿擎拔枪的行为已经彻底激怒了她,林医生这么好脾气的大夫,半夜一个电话就跑过来急诊,老医骨出差未归抢救手术的重担子全都压在了他一人肩上,她心疼的要死。 方院长隔着电话跟林医生商量手术方案,大家全部紧张的忙碌着,时间紧的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心胸贯穿伤这是闹着玩儿的么? 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伤员送命! 医生护士个个忙的满头大汗,手下功夫极近细微精致,尽了全力去跟死神抢这个战士的生命。他们敬佩英雄,拼尽一身所学也要救下这个年轻的生命。 谁知道这帮兵痞子非但不感恩,还根本是恩将仇报的用枪指着耗尽心血治病救人的小林大夫。 这叫什么事儿! 小楠重重的甩上们,把门锁牢牢的扣紧,隔着门缝清晰无比的骂了句白眼儿狼。 沈燿擎喘着粗气,重重的跌回到座位上,发疯似的扯着早就乱成鸡窝的头发,眼睛里迅速的蒙上了一层水气。 陆帆接过他手中的枪,下了弹夹关上保险丢进自己的背包里,他是现在唯一一个还有些理智的人了。 成都医院是医疗力量数一数二的军区医院,别的地方不会比这里再好上多少。他知道人家医生这会儿肯定忙的四脚朝天,他们所能做的除了等待,没有第二条路。 一番吵闹之后又是让人窒息的死寂,大家仿佛失了声一般,谁都没有再开口。 硝烟的味道还没有从作战服上散去,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在回放着任务进行时的枪炮轰鸣血肉四溅的画面。 他们在刀尖上起舞,他们在子弹里穿行。 生死离别,触手可及。 他们做好了一切为国家为人民牺牲的准备,如果换做是自己躺在手术室里,他们绝对眉头不会皱一下。 他们情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战友有一星半点的危险。 他们宠辱与共,他们同生共死! 沈燿擎心里乱成了一团浆糊,他根本无法面对秦航的离开。 这么些年,獒血的零伤亡一直让他自信满满骄傲异常,再次的直面生死时,他显得是那么的陌生跟无助。 医生的难处和辛苦他不是看不到,只是危在旦夕的是他朝夕与共的战士,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理智在一瞬间悉数崩溃,不可能再做到临战指挥时的淡定和从容。 也许跟这里是后方有关,跟这里是医院有关,在死神面前,在亲人面前,人人都会脆弱,都会失控。 他也是凡人。 陆帆小声的劝着他,跟他讲话。 沈燿擎点点头,答应控制住情绪不再冲人家医生发火。 人家招谁惹谁了?大家都在尽力。 他知道的。 等待。 在等待中的人个个都压着布天盖地般的慌乱和焦急。 手表上秒针滴答滴答的跳动声,此刻,震耳欲聋。 “血库的血不够了,赶紧想办法调配。”护士长放下手术室的内线电话,压低了声音告诉身边的护士,两个人对视一下,叹了口气,急匆匆的从人群面前穿过。 沈燿擎的耳朵堪比声纳,这下听了个大惊失色,他忽的站起身来拦住两人,撸起袖子说道:“要抽血是么?用我的,我的血随便你抽。” “用我的用我的!” “我的血!” 战士们一个个撸袖子喊道,拼命的往前凑。 看到他们如此的情深意重,护士长很是感动,帮忙把沈燿擎的袖子整理好,她动情的说:“沈队长,不是我不抽,秦航的血型是rh阴性血,这种血型在汉族人的比例中仅占千分之三,被人叫做‘熊猫血’,你们的血型没一个符合的。” “你没抽怎么就知道不符合呢?”沈燿擎满脸困惑。 战士们也都一叠声的附和,你没抽过我们的血,怎么知道我们不符合秦航的血型? “这种稀有血型的战士从入伍那天起就被编入了血型库的特别档案,我们已经查过,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血型符合者目前正在海南进行蛙人训练。林医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特别调来獒血的全部档案,上到大队长,下到打杂的,他全部翻了一遍。你们真的,没有一个是rh阴性血。” 护士长叹了口气,看得出来,她也很惋惜。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伤员这么干等着!”沈燿擎一拳砸在墙上,血管都震破了。 “护士长,不是还有一个人…”小护士看到沈燿擎满手的血,试探的问道,立刻就换来护士长一记警告的眼神。 “还有一个人?他在哪儿?我们去请他,求他!护士长,我的战士今年才25岁,他还这么年轻。”听到有一丝希望,沈燿擎眼睛立刻亮起来。 “他….他不行….这太危险….”护士长目光躲闪,她也在挣扎。 “为什么会危险?是需要的血量很多么?”沈燿擎逼近一步,目光直直的盯着护士长。 “要1200cc。”护士长说。 沈燿擎知道,这是人体抽血的极限。 正在犹豫的时候,护士站的电话又响了。护士长跑过去接起,越听脸色越白,放下电话的时候,眼圈发红,连连叹气。 “血液已经供应上了,沈队长放心吧。” 护士长的声音已经半是哽咽,沈燿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这中间一定有事儿,他对着护士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护士长慌忙拦住他。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嚯”的一声,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眉眼俊朗的医生领头走了出来。 这些刚经历过手术的医生们穿上医护服后都带着帽子口罩,谁也分不清楚他们谁是谁,看起来都跟同一个人似的。 战士们刹那间全部跳起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一个个急的抓耳挠腮的想要问情况,可谁也不知道要问哪一个,谁也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开口。 问死了没? 他妈的不吉利,这是咒自己兄弟呢。 问手术情况怎么样? 日了,老子也不懂这子弹进了心脏要怎么做。 沈燿擎没想这么多,他生怕大夫们告诉他一句,他们已经尽力了,还没等打头的那个医生摘下口罩,他劈头就吼道:“你们死里面了!半天也不出来一个人说一下情况,老子敲敲门还挨你们一通训!我可告诉你们,里面的人要是有个什么,我平了你们的楼!” 吼完,沈燿擎自己都愣住了。 妈的,怎么又把火撒人大夫身上了。 意料之中的,陆帆警告的眼锋立刻跟到了自己身边,沈燿擎稳了稳心神,长长的出了口气。 人家大夫半夜被叫来医院急诊,怎么想都挺不容易的。 沈燿擎心下有些后悔,但吼了就是吼了,他想着人家会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打算道歉,只等着下一句话陪个不好意思就是了。 可等那医生把口罩塞进衣服口袋,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出来,大眼睛十分无辜又可怜的眨了眨后,沈燿擎当时就扛不住了,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弥天大错。 这么精致的人儿让他这老粗骂的狗血喷头,当真是别扭极了。 说到底,这事儿原本也没人家什么错,尽心尽力的抢救病人还换来一通骂,谁也不乐意。 沈燿擎刚想道歉说不好意思,只见这医生握拳揉了揉额头,哼笑了一下,薄薄的唇上勾着一丝不屑,两颗虎牙挂在唇边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尽管来炸,炸平了我就可以不用半夜来上班了。” 一句话噎的沈燿擎一口血生生吞进了肚子里,瞬间是火冒三丈。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态度!我着急了是我不对,可那里面是我兄弟,要是你亲弟弟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你不着急啊你个兔崽子! 气不打一处来的沈燿擎跟着一句就是“妈的!” 医生虽说懒得跟他斗嘴皮子,但眼见着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想你妈了就赶紧请假呐,你跟我这儿横什么。” 字字珠玑寸步不让,这医生根本就是刚才被他拿枪指着的那一位。 沈燿擎顿时哭笑不得。 这么多一模一样打扮的大夫里,他随便选了一个问情况就选到了冤家,这中奖率高的也太离谱了。 沈燿擎在部队里呆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一句一句跟自己顶着来的。这医生没一句话带脏字儿,可是每一句都结结实实的砸在他脸上,堵得他快炸了。 眼看沈燿擎的拳头就要招呼在那医生的脸上,陆帆慌忙的拦住自己队长,一个劲儿的劝着要冷静要冷静,秦航的事儿大家都着急,先问问情况再发脾气。 医生的眼睛扫了一下陆帆后迅速的又回到沈燿擎的脸上,还是那副鄙夷的神色,还是那双轻蔑的眼神,他极为讽刺的说;“都该干嘛干嘛去,医院的医生会保证每一个战士的生命安全,轮不到你们在这儿撒野!今天刚进城的么都是?欠收拾!关你们一个礼拜的禁闭你们就老实了!” 其实也不怪他说话难听,他现在也是一肚子火。 本来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已经够让人烦的了,飞奔到医院站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从阎王殿前把这个特种兵战士的命抢了回来,没有感谢就算了,救人是他的天职,一口水没喝呢就先听到了句国骂,搁谁身上都会跳脚的吧。 当兵闹事儿的他见多了,要是吼两句挥两拳就能给伤兵救命,他巴不得放他们进去呢。 感情的事儿呢,谁都能理解,大夫也不是不近人情。可这里是部队,纪律和一般的普通群众比起来你得强点儿吧,理性呢?!理性在哪儿呢?! 这还是碰上了他,亏得他以往还都是好脾气,这才跟他们说上几句话。要是主任在这儿遇到这情况,搭理他们呢!绝对两腿一迈直接走人,回办公室直接找他们领导,一个一个的熊。 沈燿擎几辈子都没听到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了,烟往地上一丢,脚尖踩上重重的碾灭,挑着眉毛咬着牙缝挤出一句:“里面的人怎么样了,说完,再给老子放闲屁。” 手术室里陆陆续续的又出来了几个大夫,应该是才刚缝合完毕出来,手套还没来得及摘。 许辰阳揉着发痛的眉心,快步的走到人群前面。他原本是要从手术室里直接做内电梯下楼的,结果听到门外面吵吵嚷嚷的,左一句“他妈的”又一句“放屁”,他担心先出来的那医生会出什么事儿,三两下解开手术服就走了出来,正好赶上这剑拔弩张。 “暂时脱离危险,72小时重症监护。”许辰阳压住那个医生的话头,没让他开口。见沈燿擎气哼哼的杵着,跟着又说:“医生有医生的职责,不是你敲敲门就让你进去看着做手术的,人人都要进去,还怎么保证无菌,保证战士的生命。” 听见秦航没事儿,众人的心都重新放回了肚子里。沈燿擎长出一口气,脸上的汗跟淌水似的往下流。 回过神来打发那群小崽子们站的离自己远点儿,透点儿风进来,沈燿擎马上接着又问,里面的那个兵还会不会再有危险,伤成这样究竟算多重。 面对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许辰阳也没烦,耐心的跟他解释着,沈燿擎大概也清楚了秦航的伤势。 头一位医生一直没说话,脸色越来越白像张纸似的,连嘴唇都没了血色。沈燿擎一直觉得他跟刚才看起来有些不同,想了半天这才发现,是气色差了好多。 这手术是挺累人的,沈燿擎想。 见这询问估计还要半天,小医生不由得就有些急,他侧身想从沈燿擎身边绕过,却被他一眼看穿,沈燿擎甚至还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故意挡在他面前,就不让他走。 瞧着那医生气急败坏的脸,沈燿擎心里倒有些莫名的畅快。 让你小子横,会拿把手术刀了不起了,你还找不开了! 那医生也没有再说什么,退回原地靠着许辰阳一言不发。 沈燿擎仔细的确认着每一个可能出现意外的细节,他刚问完理论上这算什么伤害时,那位医生抢在许辰阳前面开口说道:“理论,理论你懂么?你现在浪费的时间,搞不好就是你那位受伤队员的命!他刚手术完,各项指标刚稳定,你就把我们拦在这里问个没完,谁去照看他,你想过没有?万一出了事儿,你担得起责任么?” 医生尽管暴怒,但是声音却力不从心,破碎一般的沙哑。 沈燿擎眯起眼睛,心下一愣。 确实,只顾着跟这个小医生斗气了,忘了秦航才是最要紧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见这个白白净净一脸稚气的小医生,就是想气气他,就是想跟他吵。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刚才受了闷气,两个人话赶话赶在一起了,军医一家亲,能有什么真张。 沈燿擎心里惦记着秦航,已经松了心要让这小医生赶紧下楼走,目光扫见许辰阳肩章上的一杠两星时,突然咧开嘴就笑了。 他算准了这小医生撑死了也就是个上尉军衔,自己最少高他一阶。 沈燿擎抬手点着小医生的胸口一戳一戳的,扬着下巴瞪起眼,一副居高临下的轻蔑样子说:“小子,军队,讲纪律!见了长官要敬礼,没上没下的跟老子说话,我看想被关禁闭的是你。” 那医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肩膀大力撞了一下沈燿擎,在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生生撞出一个空来,头都懒得回的甩了一句;“少校而已,也敢得瑟军官两个字。小爷也是两毛一!白痴。” 等大家回过神时,他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沈燿擎蹭了个满脸灰,烧心火快把他给煮熟了。 尽管没看见小医生的表情,但他猜也能猜到,小医生那睫毛这会儿肯定呼扇的特厉害,薄唇肯定咬的死死的,娃娃脸上的怒气一定是遮都遮不住。 这些,都是沈燿擎脑子里反映出的清晰精准的画面。 这小王八羔子搓火是一等一的好手。 沈燿擎不怒反笑,觉得这家伙有点儿意思。 但是转脸一想….. 白痴! 刚才那家伙敢骂老子是白痴! 火就蹭蹭的往脑袋上窜。 许辰阳看他脸色忽明忽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跟这个兵痞子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头一位医生这会儿正小跑着往走廊尽头的电梯处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急着去病房安排伤员,步伐竟然有些飘忽不稳,随时都可能摔倒。许辰阳追在他身后一连喊了好几声栎燃才见他停下来,等他小步跑着追上去后,两个人这才又并肩走了。 沈燿擎重新点了支烟,跟到病房亲眼看到秦航熟睡的脸庞后,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这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打了个电话给军区直属首长林司令员汇报情况,又跟獒血的大队长范成说了两句,沈燿擎安排狙击组的大白带着两个人留下守夜,这才带着其余的队员回营地。 洗澡换衣服什么的倒还是其次,枪支弹药这些作战装备一定要尽快归置好。 今晚估计他又不能睡了,报告得连夜打出来,明天才有空来医院看看秦航。 战士们跟着队长鱼贯的走到一楼大厅,尽管一路上谁也不敢吱声,可脑子里却都像是跑着无数台高速运转的处理器似的,咔嗤咔嗤的响着,满是回味的消化着刚才看到的那幕对决。 这太震撼了!太劲暴了! 他们獒血特种兵大队的少校中队长沈燿擎,竟然让一个小医生,少校军衔的医生,给呛了个哑口无言,逼得连连败退! 这这这… 这不会是雷峰塔倒西湖水干了吧!这也太让人扛不住了! 他们心中敬仰的偶像,他们从军以来一直奉为军魂的沈燿擎,竟然被一个医生当儿子一样熊,而且字字直戳心肝肺! 他们有点儿乱,他们需要捋一捋。 从三楼下来的这短短几阶楼梯里,獒血队员们迅速达成了共识,回家后一定得把这份精彩纷呈堪称绝唱的场面给没来到现场亲眼一观的兄弟们分享分享。 另外,他们还得烧烧香拜拜佛,求如来佛祖和观音大士保佑,千万别让他们的队长拿他们撒气。训练场上累到虚脱的噩梦,他们可不想重温。 一直有着绝对敏锐观察度的沈燿擎此刻被怒火冲的根本无心去侦测战士们的小算盘,路过挂号介绍明细牌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了下医院医生介绍上心内科的医师名单,唯一一个跟刚才许辰阳口中叫的“栎燃”两个字能对上音的只有一个人。 林栎燃,海军少校,硕士毕业生。 是个85年出生,至今仅有22岁的住院医师。 照片里那张笑脸和他那招牌一样的两颗小虎牙,恨的沈燿擎牙根痒痒。 敢骂老子是白痴?!恩?! 敢说老子是刚进城的?恩?! 还说老子欠收拾要关老子紧闭! 林栎燃! 燃….. 妈的,不就是一堆火么!燃个屁!烧个屁! 你等着,老子一定找机会吹灭你这股邪火!弄得你哭着喊着求老子放过你。 沈燿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扎进了夜色里。 月色阑珊,拉长了他略显孤独的背影。 这就是林栎燃和沈燿擎的第一次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 第66章 獒血 回到营地,大家早已筋疲力尽,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挂了些彩,核对完枪支弹药后,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走到场地中央列队,等着沈燿擎总结训话。 想到秦航还躺在医院,大家伙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都有些挫败。 沈燿擎象征性的鼓鼓劲儿,拍拍这群小伙子的脑袋也懒得总结什么,倒是很难得的夸了夸他们任务完成的还不错,挥挥手就让队员们各自散了。 看着沈燿擎迈着腿一步三晃悠着回了宿舍,陆帆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他本想找沈燿擎聊聊,开解开解他,但是想了想,今晚还是留给他自己去缓冲吧。 有的时候,越是坚强的人越不想让人家看到自己的脆弱,沈燿擎尤其是这样。 在敌我战斗人数差距悬殊到夸张的情况下,秦航捡了条命回来,极尽艰难的保住了零伤亡的记录,他们已经不是用出色用优秀就能形容的特种部队。大家都应该去庆贺,去骄傲的大笑,可是谁都没这个心情。 洗澡,开电脑,对着屏幕发了好几个小时的呆,沈燿擎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刚才执行任务时的画面清晰无比的在他脑子里回放,每一发子弹划破空气的啸叫,每一次清除目标的报告,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绕。他想逃避,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重新开始有了恐惧感。 他开始怕了。 当秦航报告自己中弹的时候,当鲜红的血淌过他的手指流向硝烟未散的地面的时候,当医务兵说可能没办法的时候,他真的怕了。 沈燿擎是獒血的中队长,是实战中的最高指挥,抛却这两点之外,他还是这帮猴崽子们的大哥,是跟他们一起吃一起住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兄弟, 他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自己的兵有个意外。 那颗7.62毫米口径的子弹来源于一架狙击步枪m40a3,从敌人的枪膛射出来距离秦航的心脏仅有几个毫米,根本就是贴着主动脉擦了过去。生死一线,真的是生死一线!那短短的几个毫米就像是忘川河上的阴阳桥,是生与死的界限。 如果子弹再靠近心脏一点点,也许现在,沈燿擎的报告内容就不是任务总结而是秦航的烈士申请了。 虽说刀尖舔血他们早已习以为常,而且像这样的特种战斗任务允许有战损,允许有队员牺牲,但这不是模拟演习,也不是武装对抗,这里的战损是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是一个和乐家庭的儿子,是一个国家军队最优秀的士兵。 他不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更不是一个战斗消耗那么苍白。 一线战斗部队距离危险最近,也离死亡最近,沈燿擎不想一人涉险,不想行动归来失去任何一个兄弟。日常训练他的一丝不苟毫不留情,就是为了保证他的战士们能在战场上多一份生机。 为了獒血,为了兄弟,也为了自己的责任和心安,除了训练的刻苦,除了配合的默契,沈燿擎一直想方设法的从各个方面给他的战士多增加一层保障,套更多的他能套的保障。 今晚许辰阳有句话,当时让他愣了很久。 他说战场救护必须要有专业的操作和最精湛的技术,也许及时的救护处理不能解决危险的存在,不能化解死亡的侵袭,但是至少,它可以争取营救的时间,而时间就是生命! 如果送到医院时就只是刚好是晚了那么短短的几分钟,这个时候,谁能直面天人永隔的说一句,我们尽力了? 你真的尽力了么?沈燿擎问自己。 他知道,他没有。 近些年国外的一些特种部队都已经将医生战地化特警化,执行任务的时候无论国际维和还是反劫持营救,医疗特工都已经渗透在了各个环节,渗透到了每个战斗小组。 这意味着什么,沈燿擎很清楚。 一个操作熟练,训练有素的医疗特种兵就是一个流动的战地医院。这跟队员们日常训练科目里的急救包扎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差海了去了。 医生的紧急处理和战地手术可以至少延长伤员的承受时间,争取更多的医疗援助。 一颗子弹穿透胸口,仅仅止血那不过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有一个医生跟随行动,他可以迅速的找到出血点,根据子弹的深度创伤面积等情况及时的判断伤情危险度,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甚至可以施以简单的手术急救,而这些环节,都是刹那间在他脑子里形成的救护流程,任何人不会替代,也不可能替代。 隔行如隔山,医疗知识,战士们学的仅仅是九牛一毛,战斗中碰上一两个牛劲儿的,嘴里嚷嚷着轻伤不下火线,伤口哗哗淌血的大有人在。 这帮崽子们驴是驴,但是他沈燿擎不能驴。他手里握着的是这么多年轻优秀的国家珍宝似的特种兵的生命,他不能放任任何一个安全漏洞的存在。 他想了想,也许现在是时候实现大队长范成多年来的愿望,组建一个医疗特种兵队了。 刚落笔在纸上,报告的抬头还没写完,沈燿擎马上又停了下来。 只有医疗么? 那通讯呢?交通安置呢?补给配给和电子拦截呢? 专业特种兵,不能只有一个。 沈燿擎皱眉沉思,烟又点上了一根。 单单一个部门特种化相当于白费力气,什么效果也收不到。 就好比这次的行动来说,獒血出的战斗力,医疗单位调配的救护兵种,交通部门安排车辆接应和道路指引,陆军侦察连和电信营给的后台技术支持。这几家部门之间,只是单纯的衔接和配合,调用一方都要上报请示。 如果,如果可以,把这些部门中的精英集中在獒血,把他们训练成跟自己战士一样的特种兵,那么这个保障,会牢不可破,会坚不可摧。 想到这儿,沈燿擎突然失声笑了一下,自嘲的摇摇头。 他能想到,这个提案上交时会有多少人说他霸道,说他想尖兵想疯了。 好兵苗子多少部门盯着抢,他心里门儿清。 可作为獒血特种大队的中队长,他必须霸道,必须揽尽精英。 他不想看到任何一名战士因为部门间的生疏配合而丧命,不想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是电子营模糊不清的战斗数据,不想看见道路安排的撤退方案没有应急的预案。他不想在悲剧发生后还要听着几个部门跟他拍桌子嚷嚷,我们就是这么工作的,谁让你们不按照我们的来。 谁让我不按照的? 是子弹,是死亡! 再好的计划都会有突发状况和危急时刻的到来,临场应变的协调性至关重要。你对着死神说,我本来是这样安排的,你不应该让我死,沈燿擎只会觉得荒唐可笑。 如果说之前这些问题都被他刻意的忽略掉,被他心理反复暗示的“兄弟部门也不容易”给覆盖掉,那么今天,秦航的“阎王殿一日游”就彻底的将他所有的假设粉碎,表面平静的一塌糊涂的假象瞬间碎成了一地残渣。 专业特种兵,是时候了。 虽然他的战士们都会相关的仪器操作,懂原理懂方法,但毕竟,他们拼不过专业的素质。 专业,才是硬道理。 当时拒绝范成大队长专业特种兵的这个提议,沈燿擎无非是考虑到医生们技术员们久不训练,体能承受各项指标跟不上,就算到了战场,也只会给战士们添累赘,分配人手的时候还要多调拨几个人去保护他们,这些都是以前兄弟部队有过的。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他獒血大队从来不干。 沈燿擎宁愿没有这么个医疗保障技术支持,也不允许任何人犯险。 实弹射击,一个人犯错可能全团都要完蛋。 总有人会觉得,每次随队跟进任务的那些医疗兵,他们在急救车上待命不也是医疗保障么? 以前,沈燿擎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今天之后,他就再也不这么想了。 医疗兵再优秀,也不能代替事发地的及时的第一时间救护,而且让他们跟特种兵一起执行任务,这本身就是天方夜谭。 医生打靶几个不歪的? 别看他们手术刀准,枪口脱靶的一个赛一个。这些沈燿擎都明镜似的。 行吧行吧,建就建,反正各军区各医院拔好苗子抢尖刀兵的事儿,范头拍了胸口打过包票的,只要他沈大队长能练,他就给资源。 不就是抢人嘛,豁出去脸皮不要,谁能抢的过獒血!不过是费点儿力气的事儿。 到时候,甭管是多硬的茬子,只要到他沈大队长的魔鬼营里熬上一熬,保准个个都棒的嗷嗷叫。 沈燿擎笑的很贼,无比开心的把烟头按灭,当下就决定跟着新一批特种兵选拔,开始招医生,正牌的军医,开始招技术员,各个领域最顶尖的技术员。 他才不管医院的医生够不够用雷达监测缺不缺人,他想建,那就一定要建最好的。 尖子。 獒血大队只要尖子。 因为獒血大队是最强的特种兵部队。 因为他们,全是尖子。 想通了这些,再重新启动电脑之后,任务报告就显得没那么艰难了,沈燿擎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的敲着字,汇报晚上的任务完成情况之后,接着马上打了一份新一期特种兵选拔中有关于专业特种化的挑选方案。 思路理清楚后,行文速度跟坐了长征火箭似的,嗖嗖的蹿。每一个细节每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沈燿擎都写的详细明白。 他不做是不做,可一旦做,就必须是最好。 打完报告又重新从头看了一遍,确保没有漏洞了,沈燿擎这才按下打印。 雪白的纸张被打印机一张张吞进又吐出,满满的印着还残留着余温和墨香的字,沈燿擎很高兴。 这些字符不仅仅是文字这么简单,这还将会是他今后的王牌,中国特种兵的王牌。 拉开窗帘,天际已经微微的泛白,太阳只是偷偷露了一个头,在遥远的东方一寸一寸的挪动。不知不觉,又是一夜过去了。 沈燿擎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表,5点25分,还早的很,不过睡一觉是不可能的了。战士们已经陆陆续续的起床洗漱,新一天的常规训练又将开始。沈燿擎简单的洗了把脸,套上作训服正要拉开门,狙击手大白的声音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耳朵上。 “我骗你干什么啊!是真的有!是真的!你是没看见当时那个小医生的样子,拽的跟队长绝对有一拼。那小下巴抬得高的,眼睛亮的,哼一声就骂队长是白痴。队长的脸,立刻就垮了,就跟上次野外生存的时候,咱们最后吃剩的那个猪脑一个颜色,哎呀我看着都不忍心。想来沈大狼纵横军区这么些年,谁敢跟他叫板?哎,你还真别说,一物降一物!那小医生根本不买他的帐!咱们队长最后还特不要脸的想拿军衔压人家,可我□知道么,那小医生也是个少校!我滴妈呀,那张脸我乍一看跟考大学的似的,撑死也就十七八,结果人家是个少校!少校!想想我都觉得闹心,都不想活了都,咱老白混了这么些年到现在还是个中尉。” 大白说的无比哀怨,沈燿擎呼的一下拉开门,挠挠头发也不开口,只冲着吓得猛一愣的大白亲切而又和蔼的笑了笑。 大白听到响动,警觉的马上后退,待看清面前站着的是谁之后,腿软的差点儿坐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了将近半分钟才把一句“队长早”给说囫囵。 旁边站着的高翔这会儿也有点儿怵,俩人飞快的对视一下,心里高声哭喊道:这中头彩中的也太假了吧!破天荒第一次说人家坏话(其实也不算坏话啦,这都是事实)就让人家正主儿抓个现行,听了个全须全尾,这沈大队长的老虎屁股是好摸的么?! 俩人正在乱七八糟的想着沈燿擎会怎么处罚他们,沈燿擎却突然说话了。 “大白,你不想活了啊。”沈燿笑容可掬的靠着墙,语气七弯八绕,左手夹着烟抽的津津有味,右手呼啦呼啦的转着他那把92式手枪,眼神在大白的身上上三路下三路的来回扫了好几遍,跟要挑一个地方下手似的。 大白特慌乱的接受着“x光”扫描,连皮带内脏都让他家队长看了个透。 这就是□裸的威胁啊这!这是威胁! 大白脑子里马上传输了这个讯息给自己。 “队长,您您….您开什么玩笑….”显然,大白想蒙混过去。他无比清晰的记得上次隔壁信息部的王强得罪队长的时候,差点儿跑死在作训场上的典故。 在这里,有必要把这个满是笑点的,但又充满血泪的典故回味一下。 王强,技术兵一枚,根红苗正专业过硬,但一直是信息部的体能困难户,全营拉练他次次倒数,属于豁出命去也跑不到及格线的主儿。 那次沈燿擎挂了块带血的生牛肉在他身后,然后放狗去追,王强跑的当时腿都不知道朝前朝后了,呼吸步伐全乱,整个人奔命似的在跑道上两腿机械的开合,眼神一片迷离,随时都要撒手人寰。 几十圈出去了,王强大着胆子转过脑袋瞅瞅,那条大狼狗兴趣斐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仍旧嗷嗷叫的在后面撵,血盆大口里獠牙锃亮,吓得他又是一阵没命的撒丫子。 沈燿擎特臭屁的在旁边笑着跟王强他班长得瑟说,你看,这五公里合格了吧。 王强他班长木着一张脸,极尽狗腿的拍沈燿擎马屁,是是是,沈队长说的是。 你以为这班长当真心悦诚服? 狗屁! 他是怕沈燿擎突然心血来潮,也往自己身后挂一块肉。 话说回来,人王强受这罪不过是因为当时结束跟獒血的联合训练时说了五个字,“沈队挺凶的”。 眼前闪过王强虚脱的脸庞后,大白的心就再也没落过地。 今天他这一通碎碎念…洋洋洒洒….浩浩荡荡…...几百字出去了….估计沈燿擎把他五狗分尸都不够解气的。 他们队长小心眼儿起来,还真是,让人恨得牙痒! “刚才是你说的啊,你不想活了,因为你混到现在还是个中尉。”沈燿擎一脸无辜,把中尉两个字还特意加重强调了一下,仿佛刚才的恐吓只是一个误会,他的话没有说完而已。 大白敢指天发誓,就连院子里拴着的那条斑猫都知道,沈燿擎刚才他奶奶的绝对不是误会。 他绝对是故意的! “队,队长,我就是那么随便一说。中尉挺好的,真的真的。”擦汗,大白满头的汗。 “这样啊,那今年的晋升你就把名额让给其他兄弟吧。”沈燿擎拍着大白的肩,一巴掌下去差点儿把他拍在地上:“这样才能显示出你这老兵的姿态嘛,是吧高翔。”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突击手高翔打了个激灵,马上把头当拨浪鼓使,猛劲儿的点。 大白让坑了这么一道,除了认命也没第二招,只好陪笑着点头:“队长您看着安排哈,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去拿装备,这这要五公里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军衔儿被坑事小,没命喘气儿事大啊! 沈燿擎眯起眼,嘴微微抿起,好像在想什么似的,突然,又是一巴掌拍在大白肩上,大白的膝弯跟着又是一哆嗦。 “我说大白,昨天晚上你耳朵听的挺清楚的嘛,事儿记得也没啥错,看来你没多累啊。啧啧,真是年轻啊,身体好。这样吧,你带带高翔,你们俩互帮互助嘛,五公里别跑了,直接十公里吧,你们有劲儿这是好事嘛,小伙子多练练总没坏处。”沈燿擎特无辜的笑了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大白和高翔的五官马上紧急集合似的无比痛苦的拧巴在了一起,两人重重的咽了口唾沫,应了声是。 五公里突然变成了十公里,尽管他们满心哀怨,但也不敢说个不儿字。 他们要敢露出一丝难色,沈燿擎绝对会再加上一倍的量让他们跑。 嘱咐他们好好跑,一会儿从总队回来了自己还有事儿得继续麻烦他们,沈燿擎笑眯眯的说完,这才转身走了。 大白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委屈的只想哭。 惩罚一会儿还有啊!还有啊!这是要玩儿坏他么? 高翔满怀歉意的接受着大白的白眼,一个字都没敢吭。谁让他刚才一个劲儿的问说怎么可能有人敢骂队长白痴,那人没有被队长一枪爆头么? 白痴? 哦对了。 沈燿擎走了两步之后马上回头,冲大白又笑了一下,大白的脑部雷达迅速的反应了有敌情三个字,所有侦测危险的细胞全部戒备,还没等大脑发布命令指挥双腿带着身体飞奔,只听沈燿擎慢吞吞的飘过来一句:“大白,昨天的事儿如果你记得太清楚,对你造成了困扰的话,过两天我带你去总队找那个小医生打一针,保准你连自己是谁都可以忘掉,这样你就不闹心了哈。” 大白差点儿给他跪下,马上嚎啕的跟在队长后面屁颠屁颠的哀求说:“队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我跟□保证….” “毛主席?毛主席在北京呢!”沈燿擎跳上自己的座驾。 “毛主席在我们心中!”大白只顾着贫了,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在挥着拳头怒喊。 “大白,十五公里,记住了。”沈燿擎干脆利索的下达了新命令,发动了车开走,尾气卷起的烟尘盖了大白满头满脸,呛得他一阵猛咳。 大白石化在当场,恨不得咬舌自尽的时候,沈燿擎把车又倒了回来,摇下车窗冲他温暖又美好的一笑说:“别忘了叫上高翔喔”。 跟着一脚油门,又是一阵沙尘暴。 大白从一片昏黄中重新看到他熟悉的营地时,他们的队长已经直奔范大队的办公室去了。 回头看了眼追出来的翔子,大白苦笑。 得了,翔子会切了他的舌头的,就不劳烦自己咬了。 沈大狼,你这个活阎王。 咒你爆胎! 大白恶狠狠的咬着牙。 沈燿擎这边开着车在盘山路上疾驰,窗外的树苗飞也是的往后倒退。 一路上他没想别的,脑子里全是那个小医生的模样。 林栎燃! 敢骂他是白痴的林栎燃! 沈燿擎黑着脸,危险的眯起眼睛。 英雄一世,尽毁贼手! 不报此仇,绝不罢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或者三更,划轮胎之后会有新章节!本章有更新哟 第67章 渐进的平行线 一大早上林栎燃就被震耳欲聋的手机声给震醒了,原本想好好补一觉再去上班的美好愿望顿时成了泡影。 电话是梁岷山打来的,那一直响彻房梁余音入髓的铃声跟那拨电话的主人一样,锲而不舍兢兢业业,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终于,林栎燃半闭着眼睛,放弃了装死的念头,气哼哼的喘着粗气,手在床头上来回扫了几扫,这才从床单下面把那个吵死人的玩意儿翻出来,迷迷糊糊的按下通话键。 “吵死了,一大早上的谁啊!” 这一嗓子吼得嘹亮干脆,是个人都得让吓得一哆嗦。 林栎燃的起床气在整个心内科乃至总医院都是出了名的。 “混小子!就知道你还在睡!几点了,还不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低沉厚重的嗓音,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你谁啊!哥哥你别闹了!有事儿您说事儿,我帮您办,我这会儿脑子不转,您行行好就别让我猜了。”林栎燃在床上翻着打滚,含糊的嘟囔着,眼睛倒现在还都是闭着的。 “海军少校林栎燃!我命令你给我起床!站起来跟我讲电话!”掷地有声的命令在林栎燃的脑子里立刻打出了道闪电,让他瞬间清醒了。 “是!” 林栎燃本能的大声回答,一轱辘从床上爬起来,笔直的站在床垫上,两腿立正,右手差点儿还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电话那头的人,饶有兴致的跟他捉迷藏。 林栎燃不用脑子也能猜出来,能这么跟自己闹的首长,也只有他们414医院的梁岷山梁院长了。 “院长,您这么早,干嘛呀~”林栎燃笑嘻嘻的。 “刚才还管我叫哥哥呢。” “院长,那不是没醒么。”林栎燃不好意思的咕哝着。 “还知道是我,不错,没白养你。”梁岷山呵呵的笑了笑。 “院长,您说哪儿的话,我生是海军人,死是海军魂,要是连您的声音我都听不出来了,我还混不混了我。” 林栎燃打小在梁岷山眼皮子下长大,两个人说是有祖孙情分一点也不夸张。 梁岷山,少将军衔,今年六十刚过,是414医院第一把好刀,林栎燃师承于他,梁式刀法学了个精透,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坐上了住院医师的位置。 当年,林栎燃跨专业考军医,梁岷山手把手的从头教起一点点的复习,比自己亲孙子都上心,林栎燃非常敬重这位老师。 “说的好听,你这去成都晃悠了得有小半年了吧,还不打算回来,想玩儿到什么时候?”梁岷山故意装出些不高兴。 林栎燃盘腿坐下,抱着枕头把脑袋搁在上面,闷声闷气的说:“院长,这还不是您逼我去的。我当时死乞白咧的不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您倒好,左一个参观学习右一个调令已下,我连上车都是您给我推上去的,怎么现在来怪我。” “嘿,你这倒打一耙的,我不是为你好啊?你出去多见识见识历练历练,最后咱俩谁受益啊?兄弟单位的先进经验和技术你多汲取点儿,回来也好自己摸索路。”梁岷山乐呵呵的。 “院长,您赶紧让我回去吧,我早就想回去了,这都多长时间没见您了?您不想我啊?这么长时间不听您唠叨,我这耳朵里的茧子都薄了,不习惯啊~!”林栎燃眯着眼睛还真就揉了揉耳朵。 “死小子!想回来就赶紧的去给人家领导打报告去,我这儿已经安排好了位子,磨洋工混日子是不可能了,你回来就得给我干活。”梁岷山听到他想回来也挺高兴,不由得音调也高了几分。 林栎燃跟他没大没小惯了的,私底下嘛,爷孙两个闹闹也不碍事,有外人的时候能正经就行了,这小混蛋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干活怕啥,兵不是就拿来用的。哎,对了院长,上次给您寄去的川毛峰和蒙顶甘露茶,喝着还行么?” “唔,不错,是好茶,你小子有心。是从你爸那儿偷得还是….” “院长,不说他!”林栎燃的语气瞬间降至冰点,眉头刷的就凑在了一起。 梁岷山叹口气,哄孩子似的一叠声说:“行行行,不说他。你现在在成都怎么样?老方有没有关照过你?我可是打了招呼的。” “方院长?”林栎燃愣了一下,“方院长挺照顾我的,几台大手术都带着我上了,锻炼了这几次下来,长了不少见识不说,手里的活也利索了。”林栎燃自豪的汇报着学习情况,骄傲的挺了挺胸,尽管梁岷山看不到。 “那就行,我这关门弟子谁都看着呢,你可不能砸我招牌。” “怎么会~”林栎燃拖长了音,倒显得几分俏皮。 “对了,我听说,昨天送去了一个獒血的狙击手,胸腔中弹擦着心脏过的,是你主的刀,没什么大问题吧?”梁岷山有些担心,这可不是个小手术。林栎燃虽说学艺精湛,做事处理也都稳扎稳打,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独立主刀,再加上病患是个贵无可贵的特种兵,这压力大的可想而知。 “恩,我主刀的,当时在电话里跟方院长沟通了治疗方案,他在外地调研呢,点了头我才敢动手的。而且,我全程开着手机跟科室主任通报着情况,每一刀都是大家商量好的。伤员现在情况基本稳定了,只要不感染,没事儿。”林栎燃不慌不忙的跟恩师细细汇报,听的梁岷山频频点头。他处理问题一向细致,这也是首长们欣赏他愿意教他点儿小灶的原因。 “恩,完成的不错。这类手术,血管一定要注意,不能大意。还有什么问题没?” “有。” “那就说。”梁岷山无比豪迈。 “电话费花了好多,这一台手术两三个小时呢,还是长途….”林栎燃嘟着嘴,很委屈的样子,说到最后,自己憋不住都笑了,电话那头的梁岷山也哈哈大笑起来,一连串的骂他是小猴精。 “你会缺钱?你可是财主,别当我不知道。行了,我这儿查房开始了,你差不多也该起床了,收拾好了去打报告,早点儿回来,自己孩子还是在自己家里呆着好。”梁岷山一个家字,说的林栎燃鼻尖竟有些发酸,含糊着答应了,挂了电话。 林栎燃是海军大夫,军装是白色的。 刚来成都的时候,气候风土都不习惯,尤其是他的一袭白衣混在一堆军绿中间当真是扎眼,任谁走过他身边都会回头再瞅上两眼。 一个人想要在新环境中找到快乐,必须先融入进这个环境,继而找到归属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林栎燃自然懂。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使得他对成都充满了排斥跟厌恶,本能的讨厌军绿色的一切,所以这半年来,林栎燃一直闷闷不乐。 就像他说的,他不想来,可是他没办法。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不得不来。 其实林栎燃非常明白梁院长的苦心,成都之行除了游历取经之外的另一层深意,他比谁都清楚,但他做不到,打从心眼儿里抵触,所以无可奈何,他只能让他的老师失望了。 在成都总院前后呆了五个月,每天的上班打卡下班回家,生活逐渐的规律起来。这间一室一厅的小屋子里,堆满了林栎燃的回忆。 从刚分到宿舍的时候,一点点的把它从一个光墙板布置起来,到现在渐渐有了家的样子,窗帘,沙发,小到一个螺丝,都是林栎燃一手从家具市场淘回来的。 这冷不丁突然说要离开了,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因为下班了,没办法回家了。 家。 这是他自己的家。 林栎燃出了会儿神,呆性子上来又愣了半晌,等到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早已经是日上三竿。 算了,反正也没打算留下来的,早走晚走都是走,大不了在南京好好的再弄一个家就是了。 这么自我安慰的想着,林栎燃到轻松了不少。 开着车先去了趟医院,看了看獒血的那个秦航,又挨个的查房交代了医嘱,林栎燃这才往军区驶去。 快到军区大门口的时候,林栎燃降下车速打了方向往左拐,正准备进大院,侧身处迎面冲过来了另一辆迷彩军车,发动机嗡嗡作响带着一屁股的尘土,开的是得得瑟瑟张牙舞爪,一副挡我者死的气势。 现在的司机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军区门口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林栎燃斜了一眼摇摇头,眼前这土霸王让他着实无语。 懒得管别人的闲事儿,他安心的开着自己的车,路过卫兵岗的时候刻意放慢了车速,好让人家看清楚车牌。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可谁知道那辆嚣张的悍马完全没有后来者排队的意识,直接一个油门到底,擦着林栎燃的倒后镜从他车身的右后方一眨眼就蹿到了左前方,直插到了他的车前面,林栎燃吓得赶紧一脚刹车踩到底,车身猛的一震,后座上的靠垫还有一些报告文件什么的都借着惯性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场面顿时一片狼藉。 林栎燃的头重重的砸到挡风玻璃上,脑袋木得半天没缓过来,晕疼晕疼的。 那家伙完全没有停车下来道歉的意思,继续赫赫扬扬的朝里开,车轮荡起的沙尘里一个带着墨镜的脑袋从驾驶车窗里蹿出来,大大咧咧的笑了一声:“兄弟对不住了,赶时间。” 随即便绝尘而去。 这一切快的就是几秒钟的事儿,林栎燃只来得及看清了那人车牌号的后三位是313,其他的就什么也没看见,而且再也看不见了。 林栎燃满肚子的火憋了个结结实实,一个字儿没爆呢就又全咽回来了。 妈的,就这点儿已知信息,连风纪举报都够不上标准的,压根儿你找不到这个人。林栎燃气的咬牙切齿,这个哑巴亏,他算吞了个囫囵。 他越想越气,甩开车门下去声色俱厉的问一旁愣住的卫兵说:“这哪儿的车?!哪路神仙?!谁啊这是?!” 卫兵敬了个礼,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看清楚了是军照,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林栎燃瞪了他一眼,丢下句“形同虚设”,跳上车走了。 晦气,真的晦气,大早上的就被人来了这么一出惊魂插队。 林栎燃愤愤的。 他的车开走后,门口站岗的两个卫兵长长的出了口气。 那个没被林栎燃盘问的显然是个新兵,他满是疑惑的问对面的老兵说:“班长,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那是谁的车啊?车牌我都看清了,你肯定也瞅见了。” “生瓜蛋子!能说我干嘛不说!你既然看清了就知道那是谁吧?” 新兵木然的点点头。 那个人,可是成都军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笑面阎王。 “你敢惹啊?!”班长笑的阴险,新兵瞪大了眼拼命的摇头。 “沈大队长一贯是这个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执勤。刚才那小少校气的要死,我不告诉他是为他好,不管是吵架打架,他能赢的了车里那个么?到时候惹出事儿了,算起来还不是我们多嘴!一句没看清,多省事儿!”老兵有些得意自己的处事经验,眼睛不由的往天上翻了两翻。 新兵恍然大悟,把头点的跟小鸡叨米似的。 沈燿擎把车匆匆停好,一路小跑着冲到范成的办公室门口,略喘了口气缓一缓,气息很快的就稳下来。 整理了下军容,把风纪扣规规矩矩的扣上后,他这才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声“进来”,沈燿擎小心的推门进去。 走到气派的办公桌前,对着正在低头看文件的男人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没等他开口,范成先挥了挥手,让他自己找地方坐,示意自己看完手里的这点文件再跟他说话。 沈燿擎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两手轻放在腿上,腰杆挺得笔直。 站如松坐如钟已经成为他的本能,军人的风貌已经随着血液融进了他的骨头里。 沈燿擎环视着四周,看着这间屋子里挂满的各项锦旗,奖杯,金牌和奖章,心中的骄傲跟自豪油然而生。 这些都是历代的獒血将士们用汗水用鲜血,用过硬的素质和出色的任务换来的,每一份荣誉背后,都凝结着无数人的努力和拼搏。 这是獒血辉煌的过去,更会是獒血耀眼的未来。 这些荣誉中,有好几份都是他斩获的,还有不少的奖项都有他贡献的一份汗水。 能加入獒血,融入獒血,沈燿擎很激动,到现在都很激动。从一个獒血的战士成长到行动队的中队长,带着獒血的新一批战斗力冲在保卫祖国的第一线,沈燿擎很自豪。 军人,都有一根压不垮砸不断永远笔挺的脊梁,这是中**人的骄傲。 日复一日的训练和任务,不知不觉好几年过去了。想到当初自己还是獒血新兵时候的样子,沈燿擎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了一个弧度,笑的暖暖的。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范成看完了文件,摘下眼镜问道。 “没什么,就…..想到我刚来的那一年,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了。”沈燿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哟,你小子也会回忆过去了?不容易!”范成揶揄着自己的得力干将,啜了口茶,“喝水么?” “不了,不渴。” “你刚来那会儿,那个愣头青的样子,憋着口气牛气哄哄的什么都学什么都练,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三天见你三天都带着伤,练的不要命,生怕我让你卷铺盖卷滚蛋了。你看你现在这混得不是挺好的么,马上就要提中校了。” 范成也回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沈燿擎的时候,不由得也有些感慨。 他当时就很确定,这个高大精壮精明干练的小伙子将来一定会有一番出息。 果然,沈燿擎没让他失望。 “哈哈,那时候,觉得獒血能选我参选,就跟砸了惊雷似的,不敢相信。我可知道什么‘今年没过,明年再来’都是扯淡,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了就没了,我一定得抓住。”沈燿擎目光炯炯,回答的坚定而又诚恳。 “是啊,一年一次,一个兵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感叹过后范成话锋一转,“我听你电话里说,今年你要招技术特种?是想开了,想通了?” 之前接到电话的时候,范成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沈燿擎吞吞吐吐又是绕弯子又是打马虎眼的原来是在说他今年要招特种技术兵这件事儿。 这事儿范成每年都提,沈燿擎每年都糊弄过去,说什么也不同意。这倔驴冷不丁的突然开窍了,范成想好好的问道问道。 “是啊,想通了,时代在变,我们也得变不是。总跟在人家的后面闻臭脚,有什么意思。” 沈燿擎故意说的轻描淡写的,就跟他昨晚的挣扎不存在似的。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昨天秦航出了事儿,你指不定三年五年能不能想通呢。” 沈燿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的呲牙咧嘴的。 “你少在我这儿卖乖了,不揭穿你,你还扮上了。”范成戳了戳沈燿擎的脑袋,点的他一个劲儿的笑。 “这之前不也是考虑实际嘛,咱们这儿现在正是新老交替,退伍的转部门的成车皮的拉走,我真的是分不出时间去弄一批四六不通的来练。锦上添花的事儿,也得咱们自己门前雪先给扫干净了再说,您说是不?”沈燿擎痞痞一笑把皮球踢还给了范成,故意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眨眨眼耸了耸肩。 范成懒得跟他斗嘴皮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条烟来抽。 沈燿擎半个身子都随着他的动作从椅子上抬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范成撕开包装纸,眸子里闪着精明的亮光。 范成瞪了他一眼,他嘿嘿的笑着,炯亮的眼睛无害般的眨了又眨,范成摸出一盒中华直接照他脑门就砸过去,沈燿擎一声“谢谢队长”,两手合十瞬间精准无误的就把烟抓在了手心里,毫不客气的拆开就抽。 “就知道你小子惦记我这点儿东西,什么时候抽上你孝敬的,我就瞑目了。”范成看着无赖属下美滋滋的品烟,不觉低笑了下。 “看看,又给我安罪名不是,上次我从家里来的时候带的那几条好烟不都尽数上交给范老财您了么?这又怪起小的不交租子了。”沈燿擎一点儿正行没有。 “你几年前回家的?” “两年前。” “那你这两年不是一根毛都没给我过嘛!你还狡辩什么?”范成声音一高。 “那还不是您不给批假,楞把我当长工使唤嘛。”沈燿擎张口就来,一句一句的说的很是挺顺溜。 范成怔住了,小半天没说话,半晌后开口说:“兄弟,今年,老哥肯定让你走。” 说的郑重其事,说的满是歉意。 沈燿擎回过味儿来,明白范成是误会了,后悔的捶胸顿足的,皱着眉头大大咧咧的说:“哎哟头儿你这是干嘛啊这是,我不就顺口跟你开玩笑呢么,咋还当真了?不回家咋的啊,又不少块肉。当兵吃不了苦,还当什么当。” 沈燿擎一着急,东北口音就出来了。 范成看着他哼了声,敛起神转回正经话题:“今年打算怎么选,选什么?” “除了往届的参选兵种不变,今年多加四个医生,四个通讯,两个交通两个电信。”沈燿擎说的很轻松,可范成听完,眉心的川字就皱的清晰无比了。 “你这是让我挑翻七大军区,得罪光所有兄弟单位是吧?你胃口不小啊你。真敢要!”范成唬的直瞪眼,刷的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来回的踱步。 他想到沈燿擎肯定狮子大开口,但没想到,这头狮子不但挑食而且挑的面还这么大。 “队长,反正您得罪的也不少了,不在乎这几个。等獒血实力更上一层楼了,您面儿上不也有光嘛。”沈燿擎翘着二郎腿晃悠着,打定了主意,用拖延战术跟范成死磕到底。 “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常规兵种的选拔就已经让各区司令员们说我揽山头了啊?!别的不说,就这年前,追着我屁股后面讨人要债的,让我还人家兵回去的你没见过?”范成瞪着眼说。 “其他零零散散的我就不提了,就大白,秦航,想抢的多了去了,要是排队都能从咱们这儿直排到都江堰。我自己的兵都还护不过来,你还要我帮你去外面强抢人家的金疙瘩!哎不不不,你这还不是抢,你这是卷包会一锅端!你鬼子进村啊你!沈燿擎同志,你这样不好。” 范成苦口婆心,说的诚恳非常。 这会儿跟沈燿擎磨磨嘴皮子总比日后对着各大军区首脑们点头哈腰强,前年抢人家心头肉的人情债他还没还清呢。 但是,话说回来,他沈燿擎是谁啊? 沈燿擎讲道理么? 答案,想都不同想了吧! 沈燿擎果然不负众望,不领情不说,根本连丝毫理解的意思都没有,他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盯着范成,瞪大了眼睛问道:“头儿,我没听错吧?!这些年,年年都是你对让我招技术特种的啊,是你让我招的啊!你拍着胸口说,招人的事儿你管,只要我敢练,你兵蛋子整车皮的往我们营地送!怎么这会儿我报告写好,训练安排都布置下去了,你倒赖起账了,你这样才不好吧~~” “兔崽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范成其实早已败下阵来,苦苦挣扎只是期望沈大队长能给他一线生机,现在,死到临头,他也只好摇摇头放弃了挣扎。 沈燿擎要是认真将他的军,谁来解围都没用。 “头儿,赶紧组织吧,这点儿也够差不多了,咱们今年早开张早营业,抢在猎鹰长剑他们前面。你看看人家队长,抢的那叫一个不管不顾的,连我的主意都敢打,您还这儿照顾名声呢。” 沈燿擎站起身,对着范成又敬了个礼,正色说到:“范队,我们开技术特种第一枪,我想做好,不让您失望,獒血,只能更强。” 范成肃起神色点点头,回了礼,立刻翻出通讯录出来,噼啪的按着拨号。 别人地盘的兵明天抢,自己山头的宝可得先护好。 林栎燃正在跟组织部协调调回南京的问题,各种手续基本都办完了就差最后一个章的时候,那位管人事的中校电话突然响了,他下意识的把拿起的章先放回盒子里,想接完电话再盖。 可等他电话讲完,话筒放回原位之后,林栎燃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不好意思,本军区目前,暂停所有人事调动,所以请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林栎燃愣住,原本满心欢喜的期待瞬间化作一滩臭水。 想了想,一定是电话里传达了什么新指示,这才挡了自己的路。林栎燃借机问了问这个中校,想打听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校悄悄告诉他,獒血特种大队要选人了,精英保护政策启动,除了尖刀兵之外,好医生和技术员尤其不能调动。 林栎燃叹口气,心想着新兵试训三个月,这个章又不知道得拖几个礼拜才能盖了。 哎,等着吧。 拿起自己的资料,整好了放回包里,跟工作人员道了谢后,林栎燃失落着转身出门。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的是,他这一辈子,再也没能有机会盖成这个章。 也许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他会是獒血的人。 这种注定,叫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继续更新,对了,大家看下文案,新年贺图已经贴出来了 第68章 军区斗法 从人事部出来,林栎燃先是给梁岷山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边儿的调动估计要推迟一两个礼拜,所以,无奈他归心似箭也要客随主便,等着这个獒血选人完毕他才能盖章。 梁岷山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电话里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林栎燃总觉得他想告诉自己点儿什么,可是直到挂了电话,梁岷山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估计是想动动关系,早点让自己回去吧,林栎燃这么想。 走出办公大楼,林栎燃转着钥匙往自己的座驾走去,抬手看了看表,这会儿还不到午饭时间,去医院晃一圈,病房挨个走一走的时间还是够得。 既然现在还不能打道回府直奔南京,那就还是站好最后这班岗,守好自己的心内科室吧。 晃悠到停车场的时候,林栎燃登时就被眼前的这一排排颜色款式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军车给弄懵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停车场的军车就已经塞的满满当当。 林栎燃的车技到不至于害怕车多蹭着个一个两个的。但是,要想从这么些个“n胞胎”里找到自己的爱车,那还真有点儿难度。 林栎燃叹口气,低着头一个一个的瞅车牌,脖子都快要断了的时候,终于找到了。 六月的天,骄阳似火,大太阳烤的人心里燥燥的,林栎燃不是一个容易出汗的人,这一番折腾下来,现在也是满额头黄豆大小的汗珠,身上跟躺水似的衣服紧紧的粘在身上。 用袖子抿了一下脸,正要从两辆车中间的夹缝挤过去开车门的时候,林栎燃突然觉得,自己左手边的那辆车,好像挺熟悉。 退回身来仔细看了看车牌号,后面三位数赫然是“313”。 林栎燃的脸上瞬间就荡起了一丝奸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嘛哈哈。 牌照上还残留着些土渣子和泥点子,车后盖上密密的铺着一层黄沙,林栎燃脑子里马上回放出刚才车主人开着这铁家伙张牙舞爪赫赫扬扬的样子。 没错,肯定就是它,没跑! 林栎燃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 “让你得瑟,让你牛气。我让你超车,我让你超车。超嘛超嘛,你飞起来才好呢嘛。”林栎燃一边踹着一边在嘴里嘟囔着,“让你这爪子再也转不起来!我看你怎么横!” 凝视着无辜的轮胎,林栎燃立刻心生一计。 从车后绕到车前,拿出随身医务包中的那根疱野猪皮都跟划纸片一样随意的无比锋利的j11080上弯手术刀,林栎燃大喇喇的蹲下身去,明亮的眸子里闪着贼贼的光。 对准轮胎上螺旋放射底纹最薄的地方手起刀落,唰的一声,车左前轮的外胎就立刻裂开了一个大口。 林栎燃下意识的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人来,咧着嘴无比坏心眼儿的笑了笑,挑着眉继续对付内胎。 手术刀仿佛融进了他的手指里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似的,林栎燃轻划慢勾,用的是得心应手。 内胎被他贴着最中心的胎壁,在距离划破胎面仅有几个毫米的距离处,均匀细致的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要裂不裂的划伤口此时像极了某个人眯起眼睛时的无辜和嚣张,看的林栎燃仅有的犯罪感一扫而光。 他想到了在医院里碰到的那个特种兵队长。 也是这样的牛气哄哄,也是这样的威风凛冽。 鼻子挺得高高的,下雨的时候肯定要灌进水去,一对儿英气逼人的眉毛像是两笔浓墨染就似的,眼睛里投射着鹰一样的锐利和坚定。 很少有人的眸子跟他一样明亮澄澈,好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大家的眼睛都会被蒙上一层翳,一层看不见的伪装,它掩饰着人们心里最真最纯的想法,让人看不懂自己。 可那队长的不是这样,林栎燃很清楚,尽管,他很讨厌他。 林栎燃现在才发现,他竟然牢牢记住了那个家伙的长相。 “兄弟,怎么了?!车坏了?” 正出神儿呢,身边突然炸雷一样的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林栎燃浑身惊得哆嗦了一下,脑袋拨浪鼓似的左转右转,终于在身后找到了那个跟自己讲话的人。 他正靠着他自己的车,歪着头,有些困惑的看着林栎燃。 “兄弟,轮胎坏了?”他又重复一遍。 “没…啊不是,是!是坏了。”林栎燃有些紧张。 作奸犯科的事儿,他可没多少经验。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我帮你看看。”说着那人走了过来,撸袖子就要帮忙,林栎燃慌忙拦住。 “不用不用,老哥,谢谢你费心,轮胎上扎了个钉子,我叫了修理工了,他们马上就过来,这怪脏的你也别再沾手了。” 那军官客气的说着没事儿没事儿,扯了下军裤蹲下身来细心的检查着,待看到车胎上的口子时,立刻倒吸了一口气,惊讶的张大了嘴说:“兄弟,你这口划的挺艺术啊!幸亏你这会儿还没开车呢,不然,等你上了车发动了火,我敢说轮子转不了一圈就得崩了。” 奸计被看穿,林栎燃刷的就红了脸,眼看就要露馅,但好在,军官以为这车是他自己的,而轮胎是被某个“黑心烂肺的人”扔在路上的钉子划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军官看着林栎燃满脸绯红以为他是着急急的,马上拍着他的肩说,有急事上老哥的车,我送你走,军医院还是哪儿,你指路就行。 林栎燃哪儿敢跟他走,慌忙推辞了,说叫了修理工了,人一会儿来了找不到车不是事儿,老哥你的好意弟弟心领了,您有事儿就先去忙,我不打紧的。 让来让去,那军官看林栎燃真的不想走,便也没有强求,只告诉他车一定不能再开了。 送走了人家后,林栎燃对比了一下自己,歪了歪嘴角,挠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这“313”的车主不就是超了你个车差点儿撞着你,然后你脑袋跟车玻璃“热情”的撞了一下嘛!有什么嘛!林栎燃!你这是打击报复你知不知道?你跟谁学的?老师教你的手术刀就是这么用的么?! 一番自我谴责之后,另一个声音就跳出来说道,他这么蛮横不讲道理,得得瑟瑟横冲直撞的,我给点儿教训是为他好,这以后要是撞了军区首长的车害得他脱了军装,岂不是今天我不仗义?! 一个天使一个恶魔,两个小人儿在林栎燃心里争来斗去谁也不让谁,再加上林栎燃玩儿心大起,“教育论”的中心思想就迅速确立为行动纲要,恶魔哥哥将天使弟弟打的烂泥似的根本无力反抗,暗黑的阴光彻底笼罩了林小少校,。 林栎燃依样画葫芦,不一会儿功夫,前后左右四个轮胎,全部,all,开了口。 拍拍手上的土,拿出医疗箱中的消毒液给手术刀做了一个全面而又细致的消毒后,林栎燃左看看右瞅瞅,欣赏着自己的术后产品,想象着一会儿那个骄傲嚣张的司机发动车时四个轮胎突然爆胎的吃瘪样子,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嘻嘻哈哈的半天合不拢嘴。 “捡钱了啊这么开心。”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痞痞的语气搞的林栎燃脑子里迅速的浮现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奸笑出来。 这样子,只有那个人可以做到。 林栎燃满心忐忑的转身,回头。 靠!果真是那个特种兵队长! 白痴少校! 四目相对,两人的眸子都在滋滋的冒火星。 沈燿擎一开始也觉得自己车旁边的那个背影有点儿像他仇家小医生,正心说,没这么寸吧,结果那人转过身来,不是林栎燃是谁! 沈燿擎惊得眼睛都快要跳出来。 怪到人家说冤家路窄! 这倒霉催的!! 沈燿擎黑着脸,一句话不说。 林栎燃扬着下巴歪着头,尽管他面对着沈燿擎,可眼睛却一直瞟来瞟去一个正眼也没给他。 “哟,少校大人光临,不知有何见教哟。”林栎燃率先发难,上次医院里的那笔帐他还没算呢。 “小医生,你来干什么。”沈燿擎把手里攥着的墨镜戴上,这会儿快到正午,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来…..”林栎燃故意拖长了字音,见沈燿擎一脸期待下文的表情,马上跟了一句,“不告诉你。” 沈燿擎当下就垮了脸,招牌似的痞子微笑僵死在脸上,眉心赫然挤出一个“川”字。 “小医生,你开我的心啊。” “老痞子,我开了怎么样呢。”林栎燃挑衅的冷笑,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歪。 “你这是搓火呢?”沈燿擎三分假七分真的威胁,手指捏的咔咔响。 “搓你估计只能搓出灰来吧,看你那脖子黑的,也就洗三的时候洗了澡吧。特种兵水费补贴这么少的话,我借给你啊。”笑话,林栎燃的嘴皮子也不是盖的。 “妈的!!”沈燿擎咬着牙。 “又喊妈~~~”林栎燃竖起食指摇了摇说,“我昨天不是说了么?你想你妈别告诉我啊,打电话给她才是正经主意。” 沈燿擎被他拱火拱的恼羞成怒,下意识的就去摸腰上的枪匣,他这会儿就想一枪打爆林栎燃那一嘴讨人厌的牙,别的什么都不想。 “哟,特种兵队长又准备掏枪打我啊。”林栎燃的小虎牙尖尖的闪着光,跟恶魔一模一样,“这次再崩不了我,有点儿说不过去哈。您这都第二次上膛上保险了,目标打击力度不要太差。” 林栎燃贱兮兮的晃悠着脑袋,眉毛一挑一挑的。 “别找死。”沈燿擎气是气,可脑子一点儿也不糊涂。 他们俩这会儿正站在军区大院的地界上,四面八方人来人往的,别说开枪了,就算动手打架都会挨处分。 要是真想治这小王八蛋,一会儿悄悄跟着他的车出门,找一块荒地直接跳上他的车,把他打得三天下不了床,那才解气,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安全效率无污染。 沈燿擎盘算的正高兴,只见林栎燃颇不以为意的吐吐舌头,幼稚的挑动着眉毛眼睛说:“就找死了,你开枪啊,开枪啊。你要是真能开枪,我愿意把我的抚恤金捐出来都给你买洗澡票!你看你黑的!” 沈燿擎差点儿让他气笑出来。 这什么逻辑这是!亏他怎么想的! “小医生,你说你一个海军,来我们陆军基地凑什么凑,赶紧收拾铺盖滚蛋。”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沈燿擎只求这个小少校迅速从眼前消失。 可是他的眼睛却跟动作背道而驰,死死的盯着林栎燃的那张脸,目不转睛的看。 浓眉毛大眼睛,小而挺立的满是英气的鼻子….. 几句话下来,他已经把林栎燃的脸来回的瞅了好几遍,那家伙一脸气哼哼的样子倒挺好玩儿的,像只炸了毛的猫。 沈燿擎顿时使坏的想,这家伙要是哭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啊。 林栎燃的好脾气终于消失殆尽,梗着脖子回道说:“是要走,尤其是看见你这样的老痞子在陆军里混着,倒人胃口,我一分钟都不想多留,。” “那请便。我就不留您吃午饭了。” 沈燿擎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不知道这家伙吃饭的时候是狼吞虎咽还是细嚼慢咽的呢?好像每一种都挺符合他的个性。 第一次见这兔崽子的时候那厉害的恨不得活吃了自己,这会儿又活脱一个小无赖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面。 沈燿擎慢慢微笑起来。 要不约这小子一起吃个饭看看?反正自己也算地头蛇,不怕他不答应。到时候饭菜都整成这家伙不爱吃的,饿死他。 沈燿擎不知不觉的,对这小医生的好奇心越来越浓。 “好的,那,再也不见了,别费心保持联络。当然也别时不时的就从人背后飘出来,这白天还好,晚上我还真担心你这黑的我看不见你。” 林栎燃美好而又灿烂的冲沈燿擎笑了笑,无比礼貌的挥了挥手跳上自己的车。 沈燿擎眯起眼睛,像是一匹发怒的狼似的浑身弥漫着寒意,双拳紧紧的攥着,骨节白的透亮。 这小子先后用了两个比喻两个借代一个夸张一个反问去讽刺他黑。 他忍不了了。 他的车上擒拿一直保持在全军第一,别说这会儿林栎燃只是慢车速的倒车,就算他是正常行驶或者是超速行驶,沈燿擎也有绝对把握一跃而上在两秒钟之内把他的脑袋拧掉。 沈燿擎抓了抓头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干站在车道上,磨着牙看林栎燃这小白脸把车挂回前进挡。 瞅着沈燿擎满脸的黑气,林栎燃笃定他绝对不会好心的给自己让路,眼皮一翻,再次挂了倒档,宁死也不肯向沈燿擎妥协。 想让我求你让路? 休想! 爷宁愿倒出去也不会给你低头。 沈燿擎听见连续两次挂档的声儿,头猛的一抬,心下了然。 林栎燃这小子观察能力不错嘛,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已经暗藏汹涌的过了一招了。 棋逢对手,还挺过瘾,沈燿擎再次挂上招牌笑容。 算了,看在这小医生还有几分灵气儿的份儿上,沈哥哥我就让你一次,大陆军的风度嘛,海军小朋友是客,主人的姿态咱还是要摆一摆的。 “小医生,别倒了,赌什么气啊,我这儿找钥匙呢,不是故意挡你的路,你看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把人都想的这么坏。” 嘿,这倒打一耙的! 林栎燃瞪着眼。 我小心眼儿?! 你这站在路当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还叫不是故意挡路?!这人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自己不能吃亏,让个路也得把大帽子扣给别人。 林栎燃特无辜的眨眨眼睛,长睫毛跟两把刷子似的扫上扫下,“老痞子,我这儿只是打了个喷嚏,档位跟着手劲儿跑了而已。我没你那么聪明,能想到这么好的方法对付那不让路的那什么,是吧?” 大爷的!这家伙又拐着弯儿来!!!说老子是狗! 沈燿擎怒火冲天,头发都快给烧着了。 他说老子是老痞子还不够!说老子心眼儿多还不够!他还说老子是狗!还让老子自己悟!悟不出来就更是狗了! 沈燿擎面色上波澜不惊,内心深处早已经是汹涌澎湃山崩地裂。 他真想戳烂林栎燃的轮胎,让他的四个轱辘同时炸开,整个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这才解气! 这!才!解!气! 盯着林栎燃的脸看了半天,沈燿擎想了想,自己大他那么多,这会儿恼羞成怒有点儿太掉价。 于是,再让他一次! 呼!好男,不跟小白脸斗! 哥哥让你! “小医生,让哥哥上车给你让路啊。”沈燿擎恶狠狠的说着,用钥匙旋开了“313”的车门。 林栎燃的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铃一样,呆了半晌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这车,他的?! 冤家路窄啊! 林栎燃咂咂嘴,随着沈燿擎发动引擎,心里瞬间跳起了一支东北大秧歌,红绸子跟着脑海里的欢乐颂一起尽情的舞动,那畅快的,那爽的,怎一个得瑟了得。 如果说刚才“作案”完毕的时候他还有一丝愧疚和不忍在的话,那么现在,这些犯罪感全随着他眸子里倒映的沈燿擎晃来晃去的无赖样子,顷刻间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嘛。 林栎燃满眼狡黠,笑的极为奸诈。 临走前他开心的冲沈燿擎挥挥手,然后特别好心的跟他说,人吧,不能太霸道,你看螃蟹他妈是横着走的吧,你看,让人煮了吃了吧。 不能这么来,不带你这么玩儿的哥哥。 沈燿擎看着林栎燃突然阴转晴的脸,听着他云天雾地的告别辞,有点儿懵。 这小医生,脑子咋还有点儿不好使,一生气容易坏还咋的。 沈燿擎摇摇头,没工夫跟他瞎闹。 他着急赶回队里,抓紧时间把范成刚刚给自己的初选名单筛出来,这马上要开始抢人大计了,一秒钟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过。 沈燿擎威风凛凛的挂上倒档,军靴刚碰上油门车动的还不到一寸地儿,突然间噼里啪啦嘭的连环巨响就炸在他耳边,吓得他猛地跳起身。 短暂的失聪里,他的车,瞬间矮了一截子。 沈燿擎不能接受自己如同坐电梯一样突然矮下去的事实,整个人呆住了。 旁边蹿出一串明显是幸灾乐祸的马上就要喘不上来气的哇哈哈哈哈的大笑声他也没工夫搭理了。 地陷? 这是沈燿擎第一反应,可他马上就否决了。 地陷还能跟放气似的,有空气爆破声啊?!扯! 等会儿,爆破? 没….没这么背吧。 沈燿擎试着又点了点油门,果然,胎圈摩擦沥青路的叽叽呱呱的声音就结结实实挠上了他的心尖儿,烦的他是够够的。 爆胎了妈的! 沈燿擎甩开车门跳下去,眼前的这一幕,让他着实的想讲脏话。 他的座驾,四个轮胎,无一例外的全部大开口的崩开,胎圈直接接触地面,整个车跟断了爪子的豹子似的,可怜兮兮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燿擎的大脑,当机了。 大量的待处理的信息堵在他的神经中枢,他的脑部处理区现在卡屏了,断帧了,不动了。 不过特种兵就是特种兵,应急恢复还是相当迅速的,有用信息过滤无用信息删除,马上,他的脑子又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翻轮胎破口之后,沈燿擎顿时青筋暴起。 这是利器滑过的破口! 这他奶奶的是有人报复啊! 不是报复谁会闲了没事儿拿刀片一个一个轮胎划过去,而且划的这么精致这么有手感! 这根本就是算准了要他开车才会爆胎! 这刀功!不是报复行么?一般人行么? 等…. 等等。 刀功? 划的精致而有手感? 刚才他看见小医生的时候,那家伙好像正在往盒子里装一把手术刀。 脑中电光一闪,沈燿擎迅速破了案! 一定是他! 一定是林栎燃干的! 只有他才会这么恶毒!!! 只有他!才会跟自己对着干! 妹妹的!小医生你敢坑老子!!! 老子的驴子就让你这么着卸了爪子了!你够狠! 沈燿擎气的七窍生烟,胸腔剧烈的起伏,恨不得把地面跺出来一个坑!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里那份义愤填膺和永不罢休的仇视,结结实实的全都砸在了脑海里林栎燃那张俊朗的小脸上。 小医生,再见到你的时候,我会直接把你的轮胎连同你的爪子一起,全部卸掉! 然后。 打哭你! 说道做到。 打!哭!你! 沈燿擎把牙磨得喀拉喀拉响。 作者有话要说:  脖子疼啊!!明天再更两张!! 有新章节哟!!! 沈队长和林医生的正面过招!! 真的动手了哟! 第69章 缘起 从打电话给工兵营营长,到战士们扛着工具箱到现场,从一个一个轮胎拆下来,到宣布一个一个补胎成本比买一个都贵,从一个一个看他们离开,到一个一个抬了新轮胎来,从一个一个惊讶着“哎呀刀口划的真齐整”,到最后一个一个缩着肩膀低着头免得再让沈燿擎踹一脚的换上,沈燿擎的脸一分钟比一分钟黑,黑的就跟山沟里关了灯之后,什么都看不见的那种。 乌云压顶,末日侵袭。阿弥陀佛,自求多福。 这是工兵营营长最后修理完毕后给自己在獒血大队的弟弟发的短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整个修车的过程中沈燿擎一个字都没讲,他就叼着根烟抱着双臂,靠在一根粗壮的电线杆上,眯起眼睛,跟盯着一块猎物似的,充满了愤怒和杀气。 烟早就灭了,也不知道他是没发现还是懒得动,就那么叼着过滤嘴,喀拉喀拉的磨着牙,像要撕碎谁的骨头一样,从他身边路过的人谁也没这个胆量跟他打招呼。 川端康成说,所有的邂逅不一定美丽。 这是实话啊,这是大实话啊!这倭国佬总结的真好啊! 跟林栎燃这邂逅从一开始就是个恐怖片!最差也是个惊悚悬疑! 这叫邂逅么? 不!这根本就是撞鬼!就是冤家聚头! 那种电视里演的三月春风似剪刀,人间四月芳菲尽,那才是邂逅,那才有青春的味道和扑面而来的小清新! 他林栎燃够得上么?!够得上么?!他简直就是一贴c4!就是一塑胶炸药! 你看着那小人儿挺清亮的是吧,挺无害的是吧,斗个嘴皮子牙尖嘴利的,小脑袋一抬一抬的跟你杠。可他心眼儿也太损了哇!太损了!他沈燿擎损的缺德带冒烟的全军区都知道他损,可就连沈燿擎都不做这种事儿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损。 真他妈缺德! 沈燿擎越想越气气的浑身发抖,可他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去找林栎燃打一架吧。 他那小身板儿,小骨头架子,沈燿擎吹口气儿他都能折了。一会儿玩坏了,你说你怎么跟人医院还回去? “院长,挺不好意思的哈,你手下扎了我四个轱辘,我把人胳膊腿儿玩儿坏了,这家伙哎妈呀瘫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他一不小心就折了你看这。” 想象着林栎燃被打残之后自己跟人家院长的解释说辞,沈燿擎笑了起来。 能这么干? 能这么干才有鬼! 虽然挺解气,可人院长听完估计二话不说拿着一针安乐剂就能冲出来,给他实行安乐死了吧!保守估计这追他两条街都不完事儿。 完了,东北腔出来了。 这家伙,真急了。 报复,他得报复,让一兵蛋子欺负的吃瘪,这传出去,他还混不混了!还在道上玩儿不玩儿了! 呃…不是道上,是队里! 沈燿擎气的思维都不大听话了。 要是敢让大白看见今天这一幕,他都能笑哭出来,绝对能! 不行,他沈燿擎绝不能就这么吃亏!他要报复。 他要让林栎燃这小子哭着求饶,哭着求他沈大队长放过他,跪着唱征服!唱崇拜! 可是,怎么干呢?怎么把人弄来呢? 绑架就甭想了,这犯法,可还能有什么招儿能让这小子乖乖的自己送上门的? 想想想想,沈燿擎拍着脑袋一阵苦思,林栎燃一个大夫,他能怎么办… 哎?大夫?!对了!! 林栎燃这厮是个大夫!! 沈燿擎猛的睁开眼睛,满眸精光。 獒血这回不是要招军医么?把这小子弄来,合情合理,合章合法,绝对的最佳报复选择。 训上三个月,玩儿够了就踹他回原单位,素质报告上他还可以漂漂亮亮的写几笔这家伙体能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不合格拖后腿没坚持没担当。 哎呀爽!发自内心的由内而外的爽! 沈燿擎通体舒透,悠哉的又点上根烟。 什么,你说林栎燃怎么着都是个兵,体能应该不会差? 扯淡! 他沈燿擎阅人无数,这几年选兵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能不能练,练了能不能好。 林栎燃这种站台子拿刀子,恨不得几个月都不跑跑动动的军医官,五公里能不能跑完都是一说,更别提他时间合格,再加上点儿负重了。 折磨一个小白脸,都不用废心思上什么战术战斗,直接体能练到死就完事儿! 沈燿擎美美的吐出口烟雾,用手指勾了勾四散的烟丝,笑的极为得意,脑海里闪动着林栎燃盛气凌人的冷笑。 哼! 到时候,嘿嘿,来了獒血就让你再也傲不起来! 二十五公里负重我跑哭你!十公里武装泅渡我游瘫你!七天六夜的野外生存我找各种丑了吧唧的虫蛇鼠蚁吓傻你! 只要你来,我就有办法让你哭爹喊娘的求饶。 我等着你! 然后折腾哭你! 理清思路后,沈燿擎顿时觉得耳聪目明神清气爽,胸口的气儿彻底顺了过来。 他这会儿心花怒放的,就连看着工兵连战士弄扳手拧螺丝时那畏畏缩缩呆头呆脑的样子都觉得无比可爱。 工兵营长哆哆嗦嗦过来汇报车修好了能开了的时候,沈燿擎非常灿烂的冲他笑了一下,整齐干净的牙齿露了个精光,笑容和煦的仿佛远处的夕阳,暖暖的但不发烫,亮亮的但不刺眼。 瞅着这个黑脸煞神瞬间变身成了阳光青年,营长吓得更加不知所措,不知道沈燿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膀胱一松眼看就要尿裤子,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完之后一溜烟就跑去找厕所了。 看给人孩子吓得。 沈燿擎等了半下午,车总算搞定,跳上去之后挂档踩油门,一切又重新回到正常轨道,他莫名的竟然有些开心,奶奶的,让林栎燃这爆胎事件给整出阴影来了! 倒完车回好档位,轮胎没有任何情况,沈燿擎长长的吐口气,赌气似的屁股猛的抬起然后重重的砸下去,颠地车身一震一震的,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再划啊,划啊!看吧!不爆了吧!不爆了吧!气死你!小医生我气死你!” 范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沈燿擎车窗边,看着爱将这么古怪的玩儿跳跳椅,凑上前问了句:“新科目?”沈燿擎的大黑脸立刻变成了黑红色。范成笑了笑,赞许的丢下一句“挺特别”就大步走开了。 沈燿擎囧的恨不得抹脖子,当下,立刻把这笔账算在了林栎燃头上。 要不是这小子,他也不会出丑! 想到林栎燃穿着作训服浑身汗湿哒哒的跟他说队长你绕了我吧的小样子,沈燿擎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了。 咬着牙,脑海里想着日后报复的画面,沈燿擎一脚油门踩到底,嗡的一声悍马就窜了出去,消失不见。 身后,扬起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尘。 回到医院后,林栎燃一直忍不住在笑,一会儿一个嘻嘻一会儿一个哈哈,搞的神经科的赵主任头都大了,一脸关切的问要不要去他那儿坐坐,好好聊聊。同屋的副主任医师,中校李和平试着打听了一下午也没问出来,这孩子究竟今天受啥刺激了。 查完房,午饭点儿已经过了,林栎燃早已习惯这种四脚朝天没日没夜的忙法,没吃上午饭,他也没多奇怪。回到办公室,给许辰阳发了个短信,不一会儿,就见到许辰阳端着两个满满当当的饭盒上来了。 “快吃!叫的外卖,为了防止别人说我们生活**,我还专门用饭盒打的。” 许辰阳逐一打开盒盖,全是林栎燃爱吃的菜。 “刚上楼的时候,耳鼻喉新来的那小齐,就组织部长的小女儿,跟着我屁股后面问了半天,到底食堂哪个窗口卖这些菜,怎么她找不到。”许辰阳细心地把林栎燃饭盒里的葱挑到自己碗里,把他爱吃的糖醋里脊又夹了几块过去,这才开始吃饭。 “食堂门儿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你让我去找我也找不到。”林栎燃埋头扒饭,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是啊,不然怎么管你叫三少爷呢。” 没等许辰阳说完,林栎燃一巴掌就呼到了他脑袋上。 “什么三少爷!少提没意思的啊,我看你一上午手术还是不累,有能量的话,你继续去手术台上发光发热去。”林栎燃瞪着他。 “得得得,惹不起。哎我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会儿一笑的,抽着了?” “没,上午去军区了,搞调动手续。” “你要走?”许辰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满脸惊愕。 “恩,梁院让我回去,我在成都也都呆了小半年了。”林栎燃瞅着许辰阳,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的说:“趁能走,赶紧走啊,不然,后悔的时候可就糟了。” “那,还回来么?什么时候走?”许辰阳的声音有点儿抖。 “不知道呢。” “不知道回来还是不知道走?”许辰阳探着身子向前挪了几步。 “都不知道。” “哎你不是去办调动了么,怎么,没批?”许辰阳的声音猛的一亮,好像突然很高兴似的。 “没批。等通知呢。”林栎燃有些沮丧。 “还通知什么啊,你本来就是借调学习,卡着你不让走,为什么?” “那天我们抢救的特种兵还记得么?” 林栎燃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许辰阳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恩,知道,秦航嘛。” “他们獒血大队要招人了。成都军区的尖兵医生技术员,全部停止一切人事调动,等着人家队长来挑苗子。”说起来这个,林栎燃有些气闷。 哼,那个特种兵队长有什么了不起的,老痞子一个! 还挑尖兵? 有人愿意去就不错了! 要是他,他才不去。 “哦,这样啊。”许辰阳继续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林栎燃说:“以前也不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地方保护主义啊,今年怎么了?” “谁知道闹什么幺蛾子,反正跟咱们没关系就是了。”林栎燃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嘴里的那块咕咾肉咽下去,瞪着许辰阳,眸子里满是紧张跟慌乱:“跟我们没关系吧?” “应…..应该没吧…..”林栎燃这么一问,许辰阳也懵了。以前没听说过招医生的,今年怎么到处都透着点儿邪性。 带着点儿自我安慰的成分,也带着点儿稳定林栎燃的意味,许辰阳故作老练的拍拍他的肩,满不在乎的说:“怎么挑也挑不到咱们的,放心吧。医务兵那么多,尖子也不是没有,干嘛非要跟总区医院杠上抢大夫。咱走了,医院的空位谁来填?” 林栎燃点点头,觉得有道理,听许辰阳继续说道:“特种兵选拔可不是一次就这么几个人,好家伙,那可是呼呼啦啦几百人的大海选。挑走咱们半个院去试训,医院干脆都关门好了。每个危重病人人手一本圣经和佛经,突发紧急状况生命垂危的时候,就靠着祈祷活命吧阿门。” 林栎燃扑哧一声笑了,几粒米饭喷到桌子上。许辰阳戳了戳他脑袋,拿纸巾擦了,接着最开始的话题,问他今天笑什么。 一听这个,林栎燃立马又嘻嘻哈哈起来,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两道弯,跟个花猫似的,腮旁的梨涡都露了出来。 后来许辰阳威胁说,不说清楚就不给饭吃,他才一边笑着,一边把上午事儿说了。 在听到沈燿擎一脸不敢置信的把汽车当电梯坐了然后慢慢矮下去的时候,许辰阳也绷不出哈哈大笑起来,林栎燃说的活灵活现,好像他都能亲眼看到当时的画面。 林栎燃早就蜷成了一团倒在身后的检查床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许辰阳笑够了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儿,马上开口问道林栎燃说:“你不是开车走了么?你怎么看到他车爆胎然后沉下去的?别告诉我…..” 许辰阳心下已经有了答案,洞穿了林栎燃的诡计之后,手指着他满是揶揄的笑着。 凭他对林栎燃的认识,这厮绝不是什么好鸟。 林栎燃果然不负所想,笑着说道:“我怎么可能走!他都上车了我怎么可能走呢!哈哈!我把车掉了个头,卡在我们车位前一排,刚刚露一个头出去,正好能看见他的驾驶位。哎哟你是没看见,那队长的脸臭的哟,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眼看林栎燃又要爆笑,许辰阳捏了捏他的脸说:“小坏蛋” “其实,我觉得他能知道是我。因为当时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了。”林栎燃挠挠头,绷着嘴一副搞砸了计划很委屈的样子。 “得了吧!别卖乖了!人家要是知道是你了,你还能在这儿坐着跟我打牙嗑?早就把你拖回去特种兵测试一套整上了。” 许辰阳摇摇头。 这林栎燃怎么就长不大呢? 从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这么嘻嘻哈哈的。长了张娃娃脸,笑起来马上就让人觉得跟个大男孩儿似的,当兵了工作了也丝毫不见成熟。 “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估计也就是说我那声笑了。不过,真的,太带劲儿了你是没看见….” 林栎燃正说的起劲,办公室门却突然开了。 李副主任黑着脸走进来说,方院长让他去趟办公室,有点儿事儿讲。 林栎燃顿时笑不出来了。 许辰阳想跟李副主任套近乎问问这院长召见所为何事,无奈,李副主任向来口风很紧,一点破绽都不露。最后,他也只得失意而归。 “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栎燃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就露一个后脑勺出来,许辰阳安慰着他,揉着他黑亮的碎发。 “肯定是告状来的,院长会拆了我的。”林栎燃沮丧的咕哝着。 早知道就不那么恶作剧了,他想。 当时也就是一时兴起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割轮胎的时候一想到沈燿擎的脸,顿时就恶向胆边生了。 “院长不会拆了你,倒是那个什么队长可搞不好会。不过,不一定是这事儿啦,你这儿担惊受怕的也没用啊。”许辰阳到底比林栎燃大了两岁出来,说话办事儿都稳重些,看事情也更全面。 “你没听副主任说啊,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搞不好,今后的苦难就来了’。” 林栎燃磨磨蹭蹭的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往院长办公室走。 到了门口,心里准备了好久也没敢推门。后来,看了看表,当门神当了快半小时了,担心院长着急,火估计更大,心一横眼一闭,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喊了声“报告”。 话音刚落,方院长的“请进”就蹿出了门外。 林栎燃揉了揉脸,整了整军容,推门而入。 屋子里,好像不止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我叫林栎燃 “来了,坐。” 方良挥挥手,招呼着林栎燃在沙发上坐下,回头朝身旁的那个上尉示意,让他先走。 房门重新关上,方良递给林栎燃一杯水,林栎燃慌忙起身接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好贸然的开口,就等着方良说话。 “小林子,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有些话,我想跟你说道说道。”方良一上来就把工作关系抛开到了一边,坐上了亲友长辈的位置,林栎燃立刻成了小辈儿,一会儿不管说道什么话题,他都没有反驳置喙的资格。 开口就封了林栎燃的喉,真不愧是老江湖。 林栎燃倒是迷糊了,不知道这接下来到底是生活问题还是工作问题,心里一点儿谱也没有。 “院长,您说。”林栎燃生硬的扯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你到我这儿来,是谁安排的,谁调动的,我想你很清楚。”方良冲他笑笑。 “是,院长。” “那么,那位领导想让你留在成都,留在陆军,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林栎燃面无表情的说,他已经大概猜到了方良要跟他说什么。 “现在,獒血大队招兵的文件已经下来,咱们院也要有医生参选,有名额本身就是光荣,很多军区卫生队的大夫等机会等了三五年的大有人在,这你知道。” 林栎燃点点头。 “我,作为你的叔叔,也作为你的院长,我希望,你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入选獒血培训队,而且最终留下来。靠你的个人素质,我想这不是难事。”方良终于明确了谈话目的,他低头啜了口茶,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林栎燃,目光没有片刻挪动。 听完他的真实意图后,林栎燃反倒松了口气,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抿了抿嘴,腰板挺得跟青松一样直:“院长,我想,我当时调过来的时候,没有选择把组织关系和档案手续调入陆军,已经很清楚明白的表明了我的选择。作为我的领导,我很感谢您对我的赏识,并且感谢您对我的职业规划推荐,我保证我会认真考虑,慎重决定。” 林栎燃收起微笑,话锋一转说:“但是作为我的叔叔,我想跟您说的是,我不喜欢这座城市,我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只要有一丝办法我都不想留下来,这是完全不用考虑的。” “小林子,这么些年了,我认为你父亲他…” 方良深呼吸略缓了缓气氛,试图用长辈的和蔼去说动林栎燃,但是,很明显,事与愿违。 因为林栎燃跟以前千百次一样,一旦提及此类话题,马上会筑起所有的防护,以一贯的不容置喙的口吻,斩钉截铁的表达他的愤怒。 “他,不是,我父亲。” 林栎燃一字一顿,唇边虽然挂着笑,可眼睛里透射的光却冷得让人生寒。 “林栎燃,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过分。”方良见软的不成,准备来硬的。但是他心里也有个八□九,知道硬的估计更不顶用。刚才占着长辈的位置他还能压着林栎燃,让他顾着情谊。现在换回到领导的位置,那么他处理下属的家事,就没那么占理。 “院长,他对我是不是过分,对我的母亲是不是过分,我想,您比我更清楚。如果您今天是来谈家事的,那么,我觉得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我家只有我一个人,我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部队宿舍,而且,它即将因为我调动回南京而重新变成别人的落脚点。其他人,怎么样,怎么想,都跟我没有关系。” 果然,林栎燃寸步不让,把方良的路彻底封死。 在这个问题上,他从来不容许别人踏足一步,方良再清楚不过。 这些年无论上学工作,林栎燃一直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表明,他就是他自己,他的家只有他一个人,他完全在靠自己的努力前进。 这份绝决和倔强,让人看着心疼。 “獒血大队的特种兵招募,你刚才根本就是拒绝!”方良叹口气,说:“林栎燃,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大了还是会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耿耿于怀,非要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折磨自己,折磨别人,真的你能幸福么?”既然打开了天窗,那索性就说亮话,方良除了神经内科是专家之外,心理干预也是行家。 林栎燃的心病由于他自己一直排斥和抵触,从来没有纾解过一丝一毫,反倒是随着时间的沉淀岁月的流逝,愈加的严重。 把话说开,也许会好些。 方良这么想。 “院长,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我有我的爱人,我们相爱,我们彼此相信。我有我赖以生存的工作,我可以用我的手,用我的知识去挽救他人的生命,重塑他们的幸福。”林栎燃掷地有声的回答。 “过去的事情,我并非是耿耿于怀,这个词有些严重,因为我不会把时间用在回忆上面,它们不配占据我的时间,分掉我的精力。那些历史曾经,是我今天生活的起点,没有人会忘本,但是没有人会活在过去。我想,那位领导,”林栎燃轻蔑的叹口气,“好吧,自称是我父亲的人,他一定跟您说了些什么,不然您今天不会找我。” 方良瞪直了眼,听他继续说道,“我请您转告那位领导,请他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参与我的生命,他没这个资格,我也没这个位置给他。我外公是空军,他是陆军,而我选择的洽洽是海军。如果他连这个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那就请他上交辞职报告吧,他需要让贤了。”说完,林栎燃起身,立正站好给方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就往门外走。 正要拉开门把手的时候,方良低声说了句:“小林子,他没有找我,这些话都是我自己想跟你说的。” 林栎燃回头,冲他笑了笑,“方叔叔,谢谢您。” “獒血选兵,所有医生参选,你也一样。虽说是双向选择,可首先是我们被选择。” “恩,我明白了。” “小林子,你为什么当兵?”方良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林栎燃愣住了。方良见他没开口便冲他扬扬手,示意放他走。 谁知林栎燃却突然正过身来,带着他耀眼的坚定骄傲,用自信满满的神情,掷地有声的回答道:“因为我想守卫别人的幸福。” 说完,他咧开嘴笑了,笑容干净爽朗,犹如秋日里蓬勃昂扬的向日葵。 方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他走出了办公室。 “还是孩子啊。”方良感叹。 等回到自己的诊室,饭菜早就凉透气了,林栎燃胡乱的扒完饭,一粒米都没有剩下。许辰阳留下了一张字条,清楚的告诉他哪里有微波炉,如果加热要选择什么温度要转多少时间。最后落款是告诉他,晚上一起吃饭,他已经订好了位置。 看见那密密麻麻但又工工整整的字迹,林栎燃扑哧一声笑了,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 这家伙,估计以为自己挨熊了,用爱心晚餐来弥补他受伤的小心肝。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嘛。 林栎燃把饭盒和筷子收拾好,又把小床桌收起来,去门诊楼坐诊。路上,他低头按了半天手机编辑了条短信发出去,很快,滴滴的回信声就响起。林栎燃按下读取键,看着屏幕上的字,眼眶有些发红。 “老婆大人不难过,为夫个子高,天塌了我扛着呢。等我学习完毕就去找你,不跟他们玩儿了,咱们回家。” “傻样。”林栎燃咕哝着,脸上的幸福却是遮也遮不住。 与此同时,沈燿擎这边正在獒血里翻看着各处呈报的记录资料,忙的是焦头烂额。 范成给他的优秀士兵概况,足足几百兆文档。偌大的一个军区,尖子无数,怎样在最短的时间里优中选优好上加好,一下子从技术活变成了一个体力活。 沈燿擎发动了自己的铁杆苦力,高翔,大白,屈阳,刘霖一个不差统统上阵,大家在海一样宽阔,山一样高耸的打印纸中间,一张张的对比参阅,一个人一个人的过。看的个个眼睛都跟兔子似的,通红通红。 大白负责把未通过初审的人员信息送进碎纸机,按理说是个最清闲的活了,可他一趟趟的出去倒纸屑,一张张的伸手拿资料然后再丢进机器里,半天下来,胳膊也撑不住要断。 这会儿又有一批落选者档案丢到了他的面前,那一张张一层层的打印纸惹得大白条件反射的胳膊开始抽搐,他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说:“我说队长,咱们为什么不能用excel这种高科技高效率产品,把这些兵蛋子的训练成绩和各项情况做个有序整理,咱们从上到下一个一个在电脑上看,多方便,多低碳。你看这纸堆得,快把咱哥几个都埋了,就我这一下午倒得纸都能凑好几棵树了,这不科学。” “行了吧你,你就只是动动手,往外面丢丢垃圾,这么清闲你还不知足。我们这儿一张张的看,在脑子里一个一个对比筛选的,脑壳都快炸了,我们还没说话,你到先抱怨了。”高翔嘴上说着话,眼睛却仍旧一行行从上到下一字不落的扫着这名258团侦讯连中尉的训练成绩。 “就是就是,大白你快别说话了,我本来就烦,你这嘟嘟囔囔的搞的跟念经似的,你当心哥哥一会儿一个锁喉,直接让你投胎去,一切从新来过。”刘霖也跟高翔似的,聊天归聊天,手上的活一点儿也没落,这会儿已经拿起下一份档案报告开始研究了。 沈燿擎正叼着根烟,坐在老板椅里大爷似的把脚搁在办公桌上,完全无视手下们忙得四脚朝天的样子,自己仍旧是优哉游哉的在电脑上玩儿扫雷。听见他们叽叽喳喳的打趣儿,手一抖,点错了鼠标左右键,本来要标记雷区的方块一下子点了打开,得,雷炸了,game over。 沈燿擎眉头一锁,黑着脸就熊过去:“活干完了就聊?!赶紧的麻利儿着,一个个老爷们儿干活比娘们儿还墨迹,这一下午过去了才给我送来这么几份能看的,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哎哟队长,你这不讲理的功夫简直了!”高翔无比委屈的哀嚎,“那是我们不给你送资料么?你把门槛设的那么高,成绩标准卡的死死的,一个不过就不要,能合格的我们都给你送过去了。你自己苛刻还要把责任推我们身上,无良啊。” “什么高标准高门槛的,那标准还算高么?你们的训练成绩都高出这个合格线好几倍了吧。我已经适当的降低要求了,怎么还有那么多混吃等死的人连最基本的要求都不过关,他们怎么评上优秀士兵的我就稀罕了。”沈燿擎也没心情玩儿游戏了,索性转过脸去跟兄弟们唠嗑。反正他也不用动手找,动动嘴皮子也不费劲,正好也打发无聊了。 “您要求是不高。”大白吐吐舌头,马上接上说,“可是队长,人家训练的科目包括强度跟咱们能比么?你这就好比让一跳高五米就能拿冠军的人去参加是个人最低成绩就八米的比赛,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我没有限制他必须有跳过八米的成绩,我只是要求他有这个能力,能通过我们的训练达到我的要求而已。如果这也算苛刻的话,那他们不如干脆去文工团扛大旗吧。” 沈燿擎正说的高兴,高翔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响彻寰宇的惊呼。 “哎哎哎队长,队长你看这个人,22岁就少校啊,这他妈太不公平了吧,年纪轻轻就这么高起点,我们混了半辈子的这是要抹脖子么?”高翔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嚷嚷着,手中晃悠着一份履历表。 他这一嗓子吆喝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就连沈燿擎都把腿从桌子上拿了下来,坐正了身子眼睛眯起来,一脸兴致盎然的表情一叠声的让高翔念念这人情况。 “恩,他是双学位学士,一个交通运输专业一个电子信息技术专业,都是国防科技大毕业。然后硕士修的是医学,组织器官医疗学硕士。党员,今年22岁,入伍的时候分配在南京军区,组织关系在414医院,也就是南京军区总医院,导师是院长梁岷山。哟呵,来头不小嘛。” 沈燿擎越听越楞,眼睛也越瞪越大,这番简介听完之后,他跟发现宝贝似的让高翔赶紧继续往下说,旁边的屈阳大白也嚷嚷着赶紧赶紧,大家都有些惊愕,这小子的学历着实抓人眼球。 高翔继续往下念道说:“他目前是心内科的住院医师,参与过多项繁杂手术,是去年大军区“好刀子”比赛的亚军,硕士论文,学士论文,全都在军内重要刊物发表过,是战地实习优等兵。我的天呀,这家伙是人么?这专业跨的够广的。”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 沈燿擎想。 “找出他的大学档案,继续。”沈燿擎命令到。 “是,队长。大学的….大学的…恩,在这儿。”高翔抽来那份盖着国防科技大红章的纸,继续读到:“交通运输优秀毕业生,电子信息技术优秀毕业生,无线电模拟战特等奖,高频通话屏蔽侦测以及反屏蔽反侦测用时最短记录保持者,建立模拟防导弹系统“攻不可破”,道路规划设计最优方案….哎呀队长,这好几页呢,念完我就死了。” 高翔翻着厚厚的档案咕哝,沈燿擎托着下巴出神,半天没说话。 大家面面相觑,这一长串的奖项荣誉,听得他们是一愣一愣的,所有人的脸上都仿佛结了层冰,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震惊。 他们都被震惊了。 “这人可以啊,要是不告诉我他只有22岁,我指定以为他得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了!这么老道的电信水平,还保持着最短时间记录,这全是一小破孩儿完成的!汗颜啊,惭愧啊!队长我不干了!我受打击了!” 回过神儿来后,刘霖哀嚎着扔了手里的档案。 他是獒血里最拔尖的通讯兵,是通讯组的组长,以往的电子干扰无线电通话全是由他负责的。 沈燿擎挂着春风一样温暖的笑容,嘴咧得大大的。 这种瞅见金子而且这金子还是自己的满足感,真的是溢于言表啊! 沈燿擎咂咂嘴,猛吸了一口烟,带着自豪和骄傲,跟作报告似的得意洋洋的说:“你看看人家,你看看,看看,这年纪轻轻的就有一番成就了。你们这每天吆五喝六,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让你们挑个档案还嘟嘟囔囔不情不愿。这回长见识了吧?开眼界了吧?还守着老本儿晃悠,我看你们离被扫地出门不远了。” 沈燿擎正教训的头头是道,一向沉稳内向不怎么说话的屈阳却突然冒了句话出来,那怯生生的软糯糯的语气,像是记闷棍,温柔又残忍的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队长,这人的1000米跑,是不合格。” “什么?”沈燿擎眼珠差点儿蹦出来。 “就,他1000米跑的成绩,距离最低合格线,还差了一分十五秒。而且,大学四年年年如此。新兵三个月试训时,全部体能测试都是合格和不合格两种,连个良好都没有。就算是合格的,也是刚刚超过标准线一点点。” 屈阳一般不说话,这破天荒的一开口,竟然洋洋洒洒说了他一年才能说的字数。 他这么一分析不要紧,他家队长此刻心中洋溢着的粉红色泡泡立刻碎了一地,刚才天降鬼才的欣喜气氛顿时一扫而光。 “哎哎哎,真的哎,你看你看,引体向上只能做一个,一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白凑过去一把抢过成绩单来看,马上就被那惨不忍睹的数据逗得眉开眼笑。 “总结一下,这就是一个能力卓越,体能残废的小少校。”高翔言简意赅。 沈燿擎皱起了眉头,这有点儿难办了。 技术水平再好,体能跟不上,这要是到了战场上,不是去送肉么?这人,要了吧,训练是个难事儿,不要吧,这一把好技术当真可惜,他又舍不得。 三个专业都是优秀,这就相当于他招了一个集交通兵通信兵医疗兵三兵合一的这么个奇宝,一个人顶三个人用,这素质,全军他敢说绝对没有第二个。 沈燿擎爱才爱的毫无原则,求贤若渴一直是他的口头禅,这么一个棘手的人物,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收进来,看看再说。 做了决定之后,他重新点了支烟,不过没等他开口,大白这活宝又发现了新的亮点,这个少校全部的档案资料里,都没有填父亲,只有母亲一个人,而且母亲,还过世了。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孤儿啊! 哎不对,孤儿也是有父亲的啊,父亲那一栏你也得写上啊,不然政审的时候,审个毛毛哟。 除此之外,大白还发现了一个疑点,那就是这小子没有任何勤工俭学或者是申请助学贷款的记录。 直系双亲一个没有,这你学费生活费怎么来的? 捡垃圾么? 大家都想不通。 奇怪啊奇怪。 一屋子的人登时被这份处处充满诡异透着邪性的档案给勾的兴致勃勃的,一个个充满了好奇。 沈燿擎最后总结性的问了句,这人叫什么名字。 高翔返回到档案最开头,朗声念道:“林栎燃!” “什么什么?!叫叫叫,叫什么?!”沈燿擎惊得目瞪口呆,叼在嘴里的烟径直的落到了地上。他慌忙踩灭了,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高翔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沈燿擎怎么会反应这么大,他把那三个字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来回看了好几遍,确认了一下,满是困惑的说道:“没错啊,就叫林栎燃。” 沈燿擎,笑了。 眼睛里仿佛透着万丈霞光。 这小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或者今晚,更全新章节哟~【我叫沈燿擎】 第71章 谜尘 接下来的筛选过程乏善可陈,没再出现什么大爆点,林栎燃以完爆所有参选人员的优势成为了万众期待的种子兵源,大家都在议论着这个22岁的少校,还有他近十几页的获奖记录。 当晚,林栎燃这三个字以光速的频率传播,迅速传遍了獒血的大街小巷。 事态有些失控,沈燿擎下了封口令,禁止队员们讨论任何有关于选训的信息,那些错过了大白倾情解说的人听到后都无比失落。 林栎燃,眨眼间由一个待选兵,变成了一个谜。 知道林栎燃是谁么? 那是今年沈队的头号种子队员! 大家卯足了劲儿想要看看这位沈大队长钦点的医生究竟有何等本事,个个望眼欲穿,个个迫不及待。 可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永远一副威武神色的大队长沈燿擎,却破天荒的,失眠了。 沈燿擎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林栎燃那张神采飞扬的脸,还有那小子笑起来时鬼马精灵的两颗虎牙。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沈燿擎盯着天花板,乌黑的眼睛瞪得发亮。 “林栎燃。” 他一直在重复着这个名字。 心底擦过一丝苏苏麻麻的触感,沈燿擎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他很清楚,这个人,已经留在了他的心里。 对于林栎燃的选训,沈燿擎第一次,充满了期待。 就在被林栎燃的卓越简历给惊呆的第二天,沈燿擎打死也不会想到,短短三天之内,他们俩会再次相遇,而这一次,两个人不再是锋芒相对,而是并肩作战。 他们第一次联手合作。 破天荒了。 又一个破天荒。 沈燿擎说不出自己是惊喜还是惊讶,反正他一直在笑。 那天晚上,少陵路仍旧如往常一般灯火通明,息壤的人流并没有随着夜色的深沉而减少,反倒是愈加热闹。 畅如流水的钢琴声在琴师的指尖跳跃,一曲《星光下的离别》被暖黄色的灯光渲染,显得更加的柔和与浪漫。客人们低声交谈优雅举杯,一切都笼罩在淡淡的暗影中,看不透,想不清,望不穿,正如这间酒吧的名字一样,身陷“谜尘”。 没有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没有眼花缭乱的镭射灯,“谜尘”酒吧恰如其名,迷醉尘嚣,清音婉转,以它独具一格的装潢和酒品,吸引着各式各样的人驻足小憩。 林栎燃坐在卡座的一角端着杯 float,给你两个香草冰激凌球。”这回没等林栎燃有意见,陆知行就去调酒台了。 “真行,前脚还祝福我好好甜蜜,下一句就要给我调一杯梦之浮沉,这是诅咒呢是诅咒呢还是诅咒呢?”林栎燃冲着陆知行的背影笑着嘀咕。 一整杯white hell见了底,林栎燃觉得有些热,去洗手间洗了洗脸,这才感觉稍好了些。 陆知行送酒来的时候,林栎燃的衬衣扣子竟然崩掉了一粒,问他借针线包。陆知行让酒保拿给他也没见他缝,只是把针穿在袖口上,仍旧笑呵呵的跟他聊着。 “我刚才给你算了一卦,13点14分的时候你会遇到这辈子最爱你的男人。”陆知行点着林栎燃掌心的姻缘线,像模像样的说道。 “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神棍了?”林栎燃舀了一勺冰激凌球填进嘴里,不以为然。 “天机不可泄露。”陆知行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林栎燃一掌拍上他的脑门,打得他一个趔趄。 “少玩儿花活,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13点14分,不就是1点14么!我眼前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林栎燃瞪着眼。 “我本来就最爱你。”陆知行调笑。 林栎燃摇摇头,没再跟他贫下去,两个人聊着谜尘新上的几款鸡尾酒,夜色越来越深。 沈燿擎接到任务信息的时候,挂钟的指针早就过了12点。 紧急集合的哨声无情的扯碎了战士们的美梦,大家飞快的穿衣服拿装备,没到5分钟,行动队的队员们已经个个精神抖擞的列队完毕。 “说一下任务。”沈燿擎站在队列前,战士们刷的跨立。 “两伙毒贩在谜尘酒吧进行交易意图黑吃黑,双方都持有大量枪支并携带遥控炸弹,现已劫持了人质。该酒吧所在路段为居民区,附近有大量的住户无法及时撤离,我们的任务就是,击毙罪犯排除炸弹,保障人民生命安全,听懂了么?” “懂了!”大家齐声吼道。 “爆破组。”沈燿擎点名。 “有!”爆破组长顾铭俊向前一步出列。 “排弹任务交给你们,有问题么?” “没有!”顾铭俊扯着嗓子回答。 “要注意自身安全,小心谨慎。”沈燿擎嘱咐。 “是!”爆破组的队员高声回答。 “狙击组。” “有!”听到号令,大白向前一步出列。 秦航不在,他这个副组长一样会扛起责任。 “酒吧各处安排狙击点,要求,一枪狙杀,不留任何反抗余地。”沈燿擎目光如炬。 “保证完成任务。”大白接过酒吧周围的平面图,带着獒血的狙击手们布置工作。 “突击组。” “有。”突击组长刘江波出列。 “安排三个人随我进入酒吧内部,其余人留在各出口待命,做好人质的接应工作。” “是!” “医疗组!” 沈燿擎冷不丁的点了一个从未设立的组别,众人皆是一愣,就连沈燿擎自己都吃了一惊。 “呃,口误。”沈燿擎挥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在意。 地图分发过之后各组带开上车,组长们按例坐在沈燿擎的指挥车里。 大家都是老战友了,也就不藏着掖着,刘江波性子直爽,单刀直入的问道:“沈队,这哪儿跟哪儿的就点了医疗组了?你这是没睡醒呢还是撒癔症啊?” “我也不知道。” 沈燿擎说完,组长们面面相觑,都惊呆了。 哪怕他开个玩笑遮掩过去呢,大家也都好放心,可沈燿擎偏就这么诚心诚意的说了个不知道,组长们心里都没底儿了。 他们队长今天不在状态。 大家都看出来了。 “沈队,要不一会儿我带人进去得了,你在外面就行。”刘江波担心会出意外,试着跟沈燿擎商量。 “没事儿。”沈燿擎断然拒绝。 面对着大家满是怀疑的脸,沈燿擎添了一句解释说:“我就是这两天没睡好,有点儿跑神儿,摸摸枪就精神了。” 刘江波摇了摇头说:“要是没睡好就更不能让你进去了,就算我答应,突击组的战士们也不答应。” “快拉倒吧,你的那帮战士们,最大的也才24岁,咱损失不起。”沈燿擎连连摆手,“你等会儿挑人也都给我挑经验足的年龄稍大点儿的,那帮小崽子们,还是在安全地带看看场子就行。这次的战斗烈度怕是高等水平,稍一疏忽就会有牺牲。我这老家伙是不怕了,新生力量咱保存好,革命任务后继有人就行。” 沈燿擎爽朗一笑,低头继续研究地图。 组长们听完他这一番话,胸口都是热热的。 就冲这份胸襟,这份担当,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獒血的队长。 处处为别人考虑,危险情况自己永远冲在最前列。 有时候,连沈燿擎自己都会忘记,他也才仅仅27岁。 沈燿擎,是獒血的战神,是大家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安心交付后背的战神。 獒血的车辆一路疾驰,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等着拔刀亮剑的刹那。 谜尘酒吧里,此刻一片狼藉。 晶莹剔透的水晶杯碎了一地,各种名贵的威士忌和葡萄酒像潮水一样的汩汩流淌,九梅拱雪琉璃灯被子弹打的只剩一朵花瓣,原本温馨舒适的大厅里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意。 火并触发的当刻,林栎燃最先反应过来出了事儿,对方枪手举枪的同时,他抬脚就把陆知行踹到了一边,躲开了子弹的射程。陆知行逃过一劫,可他自己却由于惯性被子弹擦伤了脸,一阵灼烧的疼痛。 林栎燃“嘶”了一声,顾不上检查伤口,拉起陆知行就往后厅跑,一路上子弹跟下雨似的跟在他们身后,稍慢一步就会立刻丧命。 舞池里的人在第一颗子弹炸响时就开了锅,抱头痛哭者有,夺门而逃者也有,谜尘的四个安全出口只有一个曾被人流冲开过。但无奈这两伙毒贩仗着自己绝对的火力压制,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没能逃脱,不得不成为他们的人质。 不过好在所有人都被关在了后厅的一间豪华大包里,林栎燃在用无声警铃报了警后故意被俘,制服了守卫利用包厢里的一处暗道送走了大部分的人,等到被敌人发现时,房间里就只剩下连他和陆知行在内共计六个人。 毒贩们气急败坏,林栎燃制服守卫时曾差点儿一脚踢碎他的子孙袋,这帮亡命徒们二话不说撕开了林栎燃的衬衣拳脚相加,用枪托狠狠的砸他的肋骨,林栎燃一声不吭咬牙扛着,鲜红的血沫大团大团的涌出,无边的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迅速吞没,连神智都开始恍惚起来。后来不知是谁又找来一条麻绳,把他双手反剪着吊了起来,又是一顿毒打。 林栎燃的嘴角滴着血,满身青紫再无一点好处,陆知行眼睁睁看着他被折磨,数次想要帮忙却都被一旁的看守打了回去。 沈燿擎潜入谜尘进入到后厅时,正好撞见毒贩们要扯林栎燃的裤子,林栎燃瞪着血红的双眼拼命的挣扎,冲破喉咙的嘶吼如同暴怒的野兽一般,高高扬起的脖子被刺目的灯光勾勒出一道晃眼的弧线,破碎不堪。 面对着狰狞猥琐的毒贩,林栎燃眼中流转的绝望,是沈燿擎从未见过的,令人心碎的荒芜。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是林栎燃?! 沈燿擎的心跳登时乱了节奏。 千钧一发之际,沈燿擎扣动扳机,为首的匪徒立刻应声倒地,子弹从他眉心正中穿过,没等他有任何反应就已经命丧黄泉。 猖狂的毒贩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吓得六神无主。 林栎燃睁大了眼睛,惊呆了。 暗影间,一双精亮的温柔的狼一样凛冽的目光跟他恍然擦过。 是那个特种兵队长。 意识到是他在,林栎燃莫名的竟安下心来,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沁着血的微笑。 他知道,他一定会救自己。 说不清为什么,可能这就是他对于沈燿擎的,与生俱来的信任吧。 囚室的情况侦察清楚后,沈燿擎先是一愣,然后冲林栎燃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小子,好样的。 接下来,交给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2章 他是我男朋友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人质的数量要远远小于之前警方的猜测,是毒贩故布疑阵?还是人质已经被转移屠杀?沈燿擎无从得知。在无法搞清楚人质的具体安置情况下,他不能贸然行动。 刚退出谜尘,一旁焦急等待的市委书记就迫不及待的询问情况。 “人质只有六个人。”沈燿擎说。 市委书记顿时震惊。 “不可能!”书记旁边的一个武警参谋十分笃定的说,“我亲自进入过现场,那间大包房里至少有六十个人。”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热成像仪坏掉了?”没等沈燿擎开口,高翔先一步接上话。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们的判断,武警参谋这次是撞在了枪口上。 “沈队长对外作战是一把好手,但是这种绑架劫持还是我们比较有经验,看花眼也是人之常情,这不怪你们。”参谋讽刺的微笑。 眼看高翔要动手,沈燿擎回头瞪了他一眼,高翔也只得气哼哼的把这口气先吞下来。 “刘参谋这么有经验,那就谈谈你的想法嘛,我们学习学习。”沈燿擎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实话,他其实也是有些着火的。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这次行动会处处制肘,但是没想到会如此步履维艰。现在大家纠结于人质究竟有多少无疑是在浪费仅有的营救时间,拿人质的生命开玩笑。两支部队两次进入,情况有不同也属正常,可刘参谋却一根筋的认为,獒血的判断如果是对,那他们就是错,所以他拼了命的要较真儿,这让沈燿擎倍感无语。 这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军政警所有重要部门的领导和精英部队全部集结,力保完美解决不留隐患,初衷是好的,但把这些人集中在一起的致命缺陷也就暴露无遗:各人有各人的打法,计划和思路根本不可能完美统一,有保守派就会有行动派,谁都说服不了谁。 刘参谋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瞪圆了眼,把一张手绘的平面地图拍上指挥部的桌子吼道说:“整个谜尘的后厅已经完全被毒贩占领,每层楼的安全出口都有人把守,几十人不翼而飞,这不可能!” “我承认它不可能,”沈燿擎把热成像的瞬间截影一张张排开摊在大家眼前,不紧不慢地说,“但是它的确已经发生,我们就必须正视而不是逃避。我不是来跟你们讨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我是要问接下来,怎么办。” 沈燿擎不怒自威,一时间,指挥部里鸦雀无声。 “刚才突然的交火是怎么回事儿?”特警大队的雷震霆忽然开口,沈燿擎看见他也在场,并没有很奇怪。 “有人质被打,我开枪狙杀了一名毒贩,他们还击了。”沈燿擎扬了扬手中的95狙,从腿袋里抽出一张名单,上面整齐的罗列着六位人质的姓名年龄还有家人的联系方式,指挥部里顿时爆出一阵惊呼。 “不愧是獒血,我算服了!”书记赞叹连连,急忙吩咐人去联系人质的家属。 趁着几位头头在商量如何进行下一步方案时,雷震霆拿起那张名单看了又看,满是疑惑的问道:“老沈,你这名单怎么弄来的?” “是一个人质用摩斯电码一个一个敲出来的,我在瞄准镜里看到的。”沈燿擎指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雷震霆看过去,顿时笑了,“原来是这小子!” “你也认识他?” “能不认识么?”雷震霆抛给沈燿擎一根烟,给两人都点上,“去年在南京,他曾救过我一命。” 沈燿擎苦笑一声:“他划了我四个车轮子,让我修了一下午的车。” “那你一定惹过他,而且他没出气。”雷震霆笑过之后若有所思的说,“如果有他在,那事情就好办了,不过又不好办。” 见沈燿擎满是不解,雷震霆便示意他再去看看那张名单,沈燿擎这时才发现,林栎燃没有留任何的家庭联系方式。 “人质的突然失踪,这小子应该功不可没,你去问他,十有□就能知道答案,不过沈队我得劝你一句,这份差事有些烫手,万一出了岔子,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雷震霆点着林栎燃的名字,目光深邃。 “所以,一开始你就不准备接手?”沈燿擎问。 “不,我会跟你一起去,林栎燃可是我把兄弟。”雷震霆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示意自己早就整装待发。 “把兄弟?”沈燿擎有些吃惊。 他下意识的望了望身后的工作人员,人质家属的联系工作看样子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位,林栎燃三个字每当提及时,大家都会刻意的压低声音,或用眼神暗示,或用笔写出来,好像在避讳什么,隐瞒什么。 沈燿擎兀自出神,对林栎燃的好奇也更深了一层。 经过和刘参谋的一番争执后,指挥部的效率明显提高了不少,很快,军区的作战参谋就传达了首长们的最新命令,责令獒血大队全权执行本次营救任务,任命沈燿擎为最高指挥,雷震霆为副手。 目的达成,沈燿擎点了下头,抱起头盔就往外走,刘参谋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连声叹气。 “要小心。”市委书记比了一个手势。 沈燿擎回过头,爽朗一笑。 再次进入谜尘的时候,獒血们比之上一次都要更加谨慎小心,毒贩们已经有了戒备,一改之前胜券在握的嚣张景象。 在被沈燿擎的一枪制敌震慑之后,毒贩们思量再三还是冒险换了囚禁人质的房间,把林栎燃他们挪到了二楼最西边的一间小包房里,为防途中有变,侩子手的枪口都对准了人质,留守的狙击手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谁也不敢开枪。 在那间不到十平方的屋子里,毒贩们安设了六个守卫,两个在门外,四个在门内,子弹已经全部推上了膛,随时可以致人于死地。 林栎燃的意识慢慢恢复后,看清自己身处的位置时,不由的也叹了口气。 这群亡命徒还是有点儿脑子的,选来选去,选了最安全也是最阴险的一个地方。 这间包厢是谜尘视角最开阔的一间,身处其中可以纵观谜尘的全貌,外界的一举一动都可尽收眼底。可反之,从外界看来,这间包厢几乎全在盲区,撑死了能看见房门一角。 进可攻退可守,毒贩们占尽地利。 “头儿怎么办?”高翔第三次摘下夜视仪问道,可回答他的除了窗外惹人心躁的蝉鸣之外,再无其他。 雷震霆仍旧是一言不发,沈燿擎拿着张纸勾勾画画,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特警队员和獒血们凝望着两位老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这是在参禅么?!”高翔急的直跺脚。 “我进去,你掩护。”又过了一会儿,沈燿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把那写好的纸塞进口袋里,不等雷震霆答话,自顾自的就开始换便装。 “不行,这太危险。”雷震霆按住他的手,把便装抓在自己手里,“我去,你掩护。” “这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你还跟我抢啊。”沈燿擎笑着,一拳砸上雷震霆的胸口。 “我比你大,不能….” “那我还比你年轻呢!”没等他说完,沈燿擎就打断了他,“哎我说雷震霆,你什么时候这么娘儿们叽叽的了?自打退了伍之后,你cqb还能跟我过上三招么?你当这是夕阳红老太太联谊会啊,噢,老头谁年纪大谁就吃香?” 大白噗嗤一声笑出来,雷震霆黑着脸瞪他,吓得他赶紧憋回去。 “论单兵我承认我不如你,可是里面那小子,你降得住么?你们俩可是结着梁子的,他能听你的?”雷震霆指着远处的囚室,他说的是谁,沈燿擎自然明白。 “他不会不讲理的。”沈燿擎边换衣服边说。 “他那张脸,你从哪儿看出来讲理两个字的?” “那更好了,我也一直不讲理。”沈燿擎拍拍雷震霆的肩,笑的很是欠扁。 “行行行,我不跟你争,呐,那小子要是欺负得你招架不住,记得报我的名字。”雷震霆有样学样,耍贫嘴他也是一把好手。 沈燿擎眨眨眼,安排过行动的信号正要走,雷震霆把他悄悄拉到一旁,神秘兮兮的摊开手心,一粒扣子正静静躺在那里。沈燿擎立刻就有些崩溃,他原本以为雷震霆会给他什么杀手锏呢,谁曾想就是枚扣子,难道这是预备给他等会儿挨了打,衣服崩了扣之后的替代品么? 沈燿擎顿时满脸囧色。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看沈燿擎的反应,雷震霆就知道他没把这枚扣子当回事儿,他斜了一眼沈燿擎,把手中的扣子粘在他的胸口,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不要丢了,如果有问题,去找林栎燃,他一看就会明白怎么做。” “念段咒语就会召唤出上古神兽除暴安良么?”沈燿擎低头瞅着那枚再普通不过的四眼扣,很认真的说。 “沈燿擎,生死关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雷震霆欲哭无泪。 沈燿擎很无辜的耸了耸肩,“我军提倡严肃活泼,活泼,懂么?” 雷震霆再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这里就交给你了,守住老子的大本营还有老子的兵,老子去英雄救美。”沈燿擎眨了下眼,笑嘻嘻的出了掩体。 林栎燃要是知道他被人称为美,被当成女人,沈燿擎估计会被他玩儿的渣都不剩,雷震霆双手合十替沈燿擎祈祷佛祖保佑,低声念了句阿门。 “我们队长这是…这是要干嘛?”高翔一头雾水的看着沈燿擎走远,满是疑惑的望向雷震霆。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所有战士的心坎儿里,看着那一众黑压压的脑袋瞅着自己,都期待着自己能给一个答案,雷震霆慢吞吞的说了四个字,大家顿时“啊”的一声恍然大悟。 “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 沈燿擎这是去化妆渗透,直捣黄龙了! 不能强攻,只剩智取。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战士们兴奋的红着脸。 都说沈大队长深不可测,万军之中取敌首级跟喝凉水似的,轻松惬意而且从未失手,江湖上有关于战神的传说多的数不胜数,可除了獒血的几个老将外谁都无缘亲眼一观。这次有幸一睹战神风采,年轻的小伙子们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最精彩的那一瞬间。 雷震霆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好防守反击的火力点,特警队压前,獒血殿后,狙击手以v型战斗队形排开,所有人屏息凝视,只等着行动开始的信号。 没有人知道沈燿擎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怎么穿破毒贩的三层防守的,林栎燃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两个矮他一头的狗腿子拧着胳膊,一路骂骂咧咧的押进囚室。 林栎燃相信,以他的身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眨眼间就拧掉这俩人的脑袋,送他们归西,但沈燿擎好像是吓傻了一样,目光都有些散了,嘴唇哆哆嗦嗦不知道说些什么。 成色! 林栎燃气都不打一处来。 “有谁认识他的!站出来!”毒贩嘎啦一声拉枪上膛,枪口对准沈燿擎的太阳穴,眯着眼睛望着屋子里的人。 六名人质大眼瞪小眼,谁都没说话。 “还说不是条子派来的探子,老子毙了你!” 毒贩气急败坏,眼看就要抠动扳机,沈燿擎突然抬手一指,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栎燃说:“他!他认识我!我是来找他的!” 呃…. 林栎燃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家伙演什么戏码,一时间没接上话断了戏,竟冷场了。 “你,出来!”毒贩大喝一声,很快,又有一个枪口对准了林栎燃,“他是你什么人!说!” 枪口戳进皮肉里,带的林栎燃一个踉跄。 林栎燃凝视着沈燿擎的双眸,试图从他眼睛里找出答案,他不知道之前沈燿擎是怎么说的,万一这下他说的不对,穿帮了,这满屋子的人估计都要含冤而死了。 林栎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可沈燿擎仿佛是真的吓傻了,一点儿积极贡献不做,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急的林栎燃直想挠墙,最后,一狠心一咬牙….. “他是我男朋友!” 林栎燃脱口而出,沈燿擎犹如石化一般彻底僵住,林栎燃没等他回过神,拉着他的领带凑上去就吻。 沈燿擎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作者有话要说: 第73章 绝影 林栎燃这一吻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立刻炸响了道惊雷,劈的他们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沈燿擎尤其震惊,本能的往后退,可谁知林栎燃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上了他的脖子,踮着脚尖抱着他,不由他半分退却。 唇齿相依,抵死缠绵,林栎燃吻得他浑身的骨头都好像酥掉了一般,一阵风过就会化成烟尘。 妖精。 林栎燃放开手后,沈燿擎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想。 “去去去!!滚一边儿老实呆着去!”毒贩们终于回过神来,往沈燿擎的膝弯上一踹,沈燿擎径直歪倒在地,林栎燃扶着他挪到房间最靠里的一角,沈燿擎抬眼看了下那里的守卫,果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救我一命,抢我一吻,你这买卖挺划算啊。”林栎燃靠着墙,闭着眼睛说。 “嘿!你还倒打一耙!这账怎么算都是我吃亏吧,我这根红苗正的优秀兵哥哥让你一大老爷们儿给亲了,你还恶人先告状?” “哟,这么气愤啊,我不是拿了你的初吻吧~”林栎燃半眯着眼,很欠揍的歪着嘴笑。 “你以为呢?”沈燿擎磨着牙说。 “原来真是个雏儿,怪不得技术这么差。” 林栎燃一副看不上眼的表情白了他一眼,沈燿擎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满脸涨红,结结巴巴的想反驳,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来干什么,外面情况怎么样,计划是什么?”林栎燃玩儿够了,敛起神色,终于开始正经起来。 “没计划也没情况,现在在僵持,我们没办法打进攻。”沈燿擎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唇语说完了这句话。 屋内的情况比他之前预期的还要遭,四角的守卫全部荷枪实弹,人质被围在房间正中心,一旦有变,人质会被立刻处决,没有半分逃生的希望。 此刻因为屋内空气不流通再加上受了惊吓,已经有两个人出现了缺氧的反应。 破门突围,刻不容缓。 林栎燃点点头,托着下巴重新闭上眼睛,沉默一会儿后,突然回过神来,望着沈燿擎颇为惊讶的说:“你这特种兵队长不会是积极响应上级命令,展现我军优良作风,同人民存亡与共来的吧。” 沈燿擎脸一黑,咬牙切齿的说:“你的笑话可以再冷一点。” 林栎燃耸耸肩,“你的幽默感也可以再少一点。” 扯完没用的,林栎燃低着头,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把衬衣扯成布条裹着胳膊上的伤,打结的时候,眉头忽的就缩在一起,疼的直抽气。 “严重么?”沈燿擎到底还是关心这小子。 林栎燃摇摇脑袋,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睛。 沈燿擎接过他手中的布条,帮他处理剩下的伤口,目光所到之处,一寸好地儿都没有了,想起他被吊在天花板上毒打,沈燿擎的心有些发皱。 这小子看着文文气气,想不到骨头倒挺硬,是条汉子。 沈燿擎开始有些佩服他了。 “究竟要不要紧,你别跟我逞强。” 沈燿擎熟练的包扎,想想还是不放心,林栎燃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额上的汗珠已经把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 “怎么,心疼啊?”林栎燃脸色苍白,但仍旧笑着。 “唔,其实是幸灾乐祸。” “我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鸡,新年快乐。”沈燿擎抬起头,咧着嘴坏笑。 林栎燃一拳砸他肩上,气哼哼的再不看他。 两个人挤在一处,不说积极的想办法出去,倒是先斗着嘴玩儿,沈燿擎哭笑不得的,不过也挺有意思。 拿肘碰碰林栎燃,林栎燃不耐烦的睁开眼:“干嘛?” “雷震霆是你把兄弟?” “三水儿?!”林栎燃有些惊讶。 “三水儿?那是谁?我说的是雷震霆!”沈燿擎挥着拳头强调。 “雷震霆三个字不都是雨字头么?!这不是三水儿是什么!” 林栎燃一本正经,沈燿擎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他指了指自己的扣子,眼睛警觉的瞄着四周的守卫。 “雷震霆说,这粒扣子你一看就明白怎么做。” 林栎燃低头看过去,明显的神色一悦,沈燿擎正想问他发现了什么,下一秒,那家伙就钻进了他的怀里,脑袋深深埋在他的胸口。 “抱着我。”林栎燃低声说。 沈燿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一时间尴尬的僵住了手,林栎燃也不跟他废话,照着他胸口上的肉就拧,疼的他猛抽了口冷气,条件反射的立刻抱住了林栎燃的背。 “这才乖嘛。” 林栎燃瓮声瓮气的,一双手他的胸膛上捏来挤去,指尖擦过□的时候,沈燿擎仿佛触电一般,身子猛地一弹,跟着就发起抖来。 “很爽么?” 林栎燃的声音里透足了笑意,沈燿擎又羞又臊,恨不得立刻把这妖精打出原形,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某个器官正在一点点的抬起头的时候,沈燿擎吓了一跳,登时阵脚大乱。 “你你你….你在干嘛?” “研究你的扣子咯蠢货。” “那你摸我干嘛?”沈燿擎连声音都在发抖。 “扣子在你衣服上,衣服贴着你的肉,你当我乐意摸?你看看你这一身的汗。”林栎燃一脸嫌弃的皱着眉。 “那还要摸多久?”沈燿擎闭紧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摸到我爽了为止。”林栎燃无比促狭的挑着尾音。 沈燿擎再也无话,任由着这个家伙在自己的身上揉来揉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后,林栎燃这才抬起头来,换了个很舒服的姿势躺在他的怀里。 沈燿擎正想说话,可领带又被这小子扯在了手里,拉着他的头深深低下,沈燿擎以为他还想亲自己,吓得目瞪口呆本能的就要反抗,林栎燃毫不留情的猛地一扯,差点儿把他的脖子给拉断。 “别亲我了!”沈燿擎很没骨气的低声求饶。 这小子是被下了药了么?怎么火气这么大! “满脑子龌龊思想的人,你们哪儿找来的?” 林栎燃看也不看他,对着他的胸口自言自语,出口的热气擦过皮肤,激的沈燿擎一阵战栗,一股电流沿着脊椎嗡的一下窜上了脑袋,那一声脱口而出的“啊”,顿时让人浮想联翩。 “你怎么着人家了?”扣子里竟然传来了雷震霆说话的声音,那一刹那,沈燿擎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我能怎么着他,他足足高我一头呢好不好?”林栎燃不以为然的翘起二郎腿,余光迅速扫了一遍屋内的守卫,恩,没人发现他在说话。 沈燿擎终于明白过来,那枚扣子,原来是个通讯器,林栎燃刚才的“调戏”其实是在调试通讯器的频率。 “记得给人家留一口气,别玩儿的太狠。”雷震霆噙着笑。 “老子出去一定揍死这小子。”沈燿擎终于插上句话。 雷震霆嘿嘿的笑了两声,话锋一转说:“怎么样,事情好办么?从里往外打,胜算有几成?” “三成!” “九成!” 林栎燃和沈燿擎同时回答。 “这…..你们俩究竟是不是在同一个房间啊!”雷震霆哭笑不得。 “当然在一起,不然我找鬼身上的扣子跟你说话啊。”林栎燃哼了一声。 “屋里有四个人,三杆柯尔特733,一杆mp5冲锋,都有腿袋有匕首,一人有格洛克18,林栎燃要是能跟我打配合,那胜算就是九成五。”沈燿擎只扫了一眼,就迅速的把毒贩们的装备看了个通透。 “这些装备可都是顶尖儿的货,一群乌合之众能这么有钱?”雷震霆有些惊讶。 “贩毒往往都是暴利,这并不奇怪。但是这些武器不单单是有钱就能解决的,没门路你就算拿座金山也没处买去,这帮人的背景深不可测。”沈燿擎一脸严肃的分析道。 “燃子你怎么看?”雷震霆突然问林栎燃。 “我没看法。”林栎燃说,“我就是一天真无邪来酒吧散心的纯洁小蓝孩。” 说完他还摊了摊手,以示自己的无害,两个特战队长顿时都有些胃疼。 “查出双方的头头是谁了么?”沈燿擎假装吻林栎燃,把身子蜷成一团,尽量的缩小自己的目标。 “一无所获。”雷震霆叹口气,“我就纳了闷儿了,今儿晚上怎么到处都透着股邪行!” “21世纪了,你要理解毒贩也会与时俱进。”沈燿擎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开玩笑,“但是我进来了,就证明这帮人还是很大意的,从里往外打,可以试试。” 沈燿擎的自信建立他在丰富的作战经验上,但是雷震霆一想到林栎燃是他的搭档,不由的就有些担心。 “可是,燃子说胜算只有三成…..”雷震霆在犹豫。 “三成,撑死了三成。”林栎燃从牙缝里挤出自己的反对,并且很认真的阐述他的理由说:“这屋子里除了我们俩还有五个人,勉强能动手的也都是撒泼那种级别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酸,战斗力完全可以忽略。我跟这什么队长二打四,还是空手套白狼,这家伙能说出胜算有九成五的话来,可见智商绝对有硬伤,能赢才有鬼。” 说完,林栎燃挑着下巴,很欠扁的冲沈燿擎哼了一下。 雷震霆听他说完,立刻笑喷出来。 沈燿擎斜了林栎燃一眼说:“小医生,别这么看不起人,我说九成五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不是你太残废,我绝对能有十成的把握。” 林栎燃毫不示弱的回瞪回去,冷笑着。 片刻的沉寂后,雷震霆忽然换了话题。 “燃子,还记得‘绝影’么?” “记得啊,那可是咱的男神!”林栎燃挥了下拳头,满眼的崇敬。 “现在在你身边的这个人,就是你的男神。” 雷震霆说的掷地有声,林栎燃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很快,他回过神来,忽的坐起身,像是从未见过沈燿擎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是绝影?”林栎燃张大了嘴。 沈燿擎也不答话,只是眨了眨眼睛,咧开嘴笑了。 “你真的是绝影?”林栎燃再次确认。 “我是。”沈燿擎郑重的回答。 林栎燃不敢相信,打死他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吊儿郎当满身痞气的的特种兵队长,就是当年在安德鲁波依德国际军事竞赛上勇夺八个单项金牌,刷新了多项纪录的绝影军官。 人们叫他绝影,因为他太快,快到没有一人能看见他的影子。 林栎燃觉得老天真会跟他开玩笑! 这特种兵队长竟然是他心心念念崇拜已久的绝影! 在那次世界级的特种兵大赛上,绝影曾独自一人不带一水一物的穿越斯洛伐克极为恶劣的原始森林,用一发子弹毫发无伤的冲出两百人包围峡谷,他徒手攀岩越过了直升机都望而却步的山巅,他在敌后伞降的瞬间就彻底消失在电子监控上…… 绝影是一个神话,是一个让外军都敬仰的中**人。 他可以把一切不可能都变成可能,把一切匪夷所思都一一展现在你面前。 如果沈燿擎是绝影,那么这九成的胜算,就绝对是最正确的答案。 林栎燃可以不信沈燿擎,但是他绝对不会不信绝影。 雷震霆知道,这下,他一定会铁了心的和沈燿擎配合到底。 因为绝影这两个字,代表了所有军人心中,永不服输的骄傲。 “所以,还说我是蠢货么?”沈燿擎笑着问。 林栎燃木呆呆的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慌忙摇了摇头。 这小子,呆起来也挺好玩儿的。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见林栎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燿擎笑了笑。 “你…你能给我…..” “给什么?”一向伶牙俐齿的林医生竟然结巴了,沈燿擎有些不习惯。 “给我签个名!!!然后拍张照!”林栎燃终于鼓足勇气把话说完,沈燿擎愣了一下,马上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多大了还追星?” 这个星是自己,沈燿擎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林栎燃的眼神再也没有离开过他半步,一直牢牢的跟着他走。 这种被人凝望的感觉,挺好。 尤其是被林栎燃凝望。 “一会儿无论怎么打,我都会全力配合你!”林栎燃握紧拳头,胸有成竹。 沈燿擎抬眼瞧了瞧他那小细胳膊,努努嘴点点他的伤,林栎燃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笑眯眯的像是只猫。两位特战队长迅速的敲定了作战计划后,便各自分头部署兵力。 沈燿擎在地上划着示意图,耐心的跟林栎燃讲道:“门是锁着的,首先我们要让外面的家伙开门。你要假装缺氧休克,把守卫引到你身边,剩下的都交给我,我会想办法。” 林栎燃点点头。 “我们从里往外打,要充分利用视角的优势,屋子里的这四个喽啰要迅速解决掉,这边两个还有西边那个归我,北面归你,要尽量做到一枪不放,这样门口的两个人才不会听到动静,开枪把我们打成筛子。” 沈燿擎顽皮的眨眨眼,林栎燃一直竖着耳朵无比认真的听着,小脸绷得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见他有些紧张,沈燿擎揉了揉他的耳朵,他这才稍稍放松了些,扯着嘴角极其生硬的笑了笑。 见他在翻那件碎成破布的衬衣,沈燿擎有些奇怪的问道:“有问题么?” 林栎燃好像把什么东西攥在了手里,精光一闪,沈燿擎也没看清。 “你一个打三个,而且他们都有枪,你压力会很大。”林栎燃一点儿也不糊涂。 “这是我的事儿,你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务就行。” 林栎燃是个医生,尽管是军医,算是半个兵,但他毕竟没真刀真枪的动过手,面对危险时的处理并不会比普通人强到哪儿去。想起他档案里那些惨不忍睹的体能成绩单,沈燿擎不想,也不能给他太重的心理负担。 他能多承担一些,林栎燃的压力便会随之减少一些。 他得让这小子轻装上阵,放下所有的包袱,这样才能发挥他最强的战斗力。 把林栎燃安全的带出谜尘,这是他的责任,更是心愿。 也许从这一刻起,沈燿擎就开始习惯了自己冲锋在前,林栎燃稳稳断后。 “我可以帮你至少解决掉两个,如果你真的是绝影的话。”林栎燃的眸子里倒映着沈燿擎的脸庞,威严,又温柔。 “别胡来。”沈燿擎嘱咐,林栎燃扬扬眉。 “开门的瞬间,我会用枪击毙剩最后两个看守,你要带着人质尽可能的压低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雷震霆的特警队还有獒血的战士会在第一时间压制住对方的反击火力,给你们争取时间。” 沈燿擎划出撤离的路线,那短短的一截线段,一会儿将会是厮杀最激烈的火线。 “但是这帮家伙有炸弹,我见过的,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埋在哪儿了。”林栎燃有些担心。 “所以你一定要快,快的让他们来不及引爆。”沈燿擎很严肃。 人命关天,林栎燃也懂。 两个人对了下眼神,彼此微笑鼓励。 戏码悄然上演。 林栎燃躺在地上不住的翻滚,大声呼救,很快就不动了。毒贩们慌忙围拢过来,用枪指他,不知道他又要玩儿什么花样,全神戒备谁也不敢放松警惕。林栎燃只顾瞪着眼睛,把缺氧时的肌肉痉挛演的惟妙惟肖,此时沈燿擎默契的大吼说:“他这是缺氧,会死人的!快开门让他出去透透气!” 陆知行不知道这是演戏,疯了一般的朝林栎燃这这边冲过来,死命的用拳头砸毒贩的腿,哀求他们救林栎燃一命。 毒贩们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有些怀疑,但林栎燃已经开始倒气,脸色憋得青紫,由不得他们多想。 “开门,有人缺氧了。”见不像有诈,毒贩们马上冲门外喊道,他们也怕人质的消亡会影响到他们此刻的优势。 门锁正在被打开,铁链喀拉喀拉的在响,屋内的两个毒贩蹲下身来要抬林栎燃出去,林栎燃抓住机会,手腕一翻,掌心飞快的按在他们的脑袋上,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只见这两人都跟被抽了魂儿似的立刻瘫倒在地,犹如死了一般,空洞的瞪着眼,连一声哼都没有,就再也不动了。 沈燿擎惊讶的倒吸了口气,他没想到林栎燃出手如此干净利落,眨眼间就能放倒两个彪形大汉。 林栎燃的开门红让他顿时斗志昂扬,没等另外两个毒贩反应过来,一人一个手刀砍上他们的后颈,速度快的几乎没人看见他出手,当真是绝影,几乎同时,这俩人也迅速的昏倒在地。 门开的时候,沈燿擎已经拿起了枪瞄准,风还未透进来,他的子弹就已经出膛,穿透了守卫的眉心。 电光石火间,最后两名看守也已毙命,雷震霆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林栎燃带着人质正要撤离,沈燿擎指了指被他解决掉的那两个毒贩问道。 林栎燃停下脚步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调皮的眨眨眼。 “那是我给你缝扣子的针!”陆知行脱口而出。 林栎燃做了个嘘的手势,捞起地上的一把微冲枪就冲了出去。 门外,顿时响起一阵激烈的交火。 “臭小子。”沈燿擎摇摇头,拔腿就去助阵。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新晚了。最近出了一些事儿,心情极度的不好。大家见谅。我会加快进度的,至少保证两日一更。看看我半夜更文,可怜可怜我吧,莫要霸王! 第74章 你是我的人 门外的战况是近些年来沈燿擎少有见过的极尽疯狂的惨烈:谜尘的装潢已经面目全非,枪口喷射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天。 到处都是子弹,到处都是敌人。 不知道枪有多少,不知道人有多少。 雷震霆的反击火力已经被逼得硬生生压下去了大半,由最开始的压制对手变成了势均力敌的僵持,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僵持又慢慢的开始显现出劣势,雷震霆大声的吼着叫着,战士们的脸都绷得死死的,迅速的补位,压阵。 毒贩们的反包围越打越不要命,仗着地形的优势,把人质和战士们牢牢地封死在包围圈的中心。 他们发了疯似的扫射,大白带着狙击组的人一枪一个的解决着,过了半天,对方的人数还是丝毫不见少。 林栎燃带着人质极尽艰难的撤退,身体灵活的像是在飞,一路躲闪还击,稳稳的压在人质队伍的末尾。包扎好的伤口已经崩开了一半,血液淌过之处,皆是一片滚烫的濡湿。阵痛带的脚步有些踉跄,他下意识的去摸,抬手一看,触目惊心的红。 陆知行看着那一手的血,脸色白了大半,张张嘴,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知行原本要守着林栎燃,却被林栎燃逼着,连推带搡的赶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两人一前一后,护的人质毫发无伤。 沈燿擎说,让他护着人质的安全,确保“一个都不能少”,林栎燃已然把这话当成了圣旨,就算破着豁出命去,也绝无二话。 纵使他是医生,无需参与战斗员的行动,但林栎燃知道,他首先,是个军人,是个守护人民的兵。 他的肩上扛着老百姓的天! 顾不上处理伤口,林栎燃咬着牙利落的翻滚腾空,如同一只振翅的鹰。又一名敌方的狙击手被他打中了手腕,连声哀嚎着丢了枪。 他已经是朝着极限冲刺了,陆知行清楚,雷震霆清楚,沈燿擎更清楚。 沈燿擎正被毒贩疯狂的枪口压的寸步难行,远远的跟在林栎燃后面,当他看到林栎燃脚步蹒跚却仍旧执着前进,心里说不出的压抑。他提着一口气,双手同时举枪射击,敌人的子弹几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他什么也不顾,只管大步的向前跑着,追着,林栎燃撑不了多久了,他一定要护着这小子安全的逃出谜尘。 他必须,他一定! “小医生,低头!”人质跌跌撞撞的跑着,大白突然大吼,话音未落,林栎燃的头顶上就如同暴雨一般,砸下了铺天盖地的子弹。 林栎燃一愣,再想躲开却已经晚了。 敌人的枪口突突的冒着火,如同死神奸佞的冷笑,把他跟队伍隔开,留在原地。对方的枪手步步紧逼,把林栎燃逼近一个避无可避的死角。狙击手已经拉枪上膛,三管黑黝黝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死亡,就在下一秒。 千钧一发间,林栎燃什么都没想,替人质扫清了最后一名机枪手后,笔直的站在原地,腰杆挺得像是翠绿的修竹,他微笑着,如同九月的青阳,光芒万丈。 他已经放弃了自己。 沈燿擎要求他做的,他做到了。 现在,他无愧于任何人,更无愧于他军人的使命。 陆知行带着大家撤到了安全地带,一回头发现林栎燃掉了队,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回跑,大白死死的抱住他,任由他踢打挣扎也绝不放手,陆知行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是汹涌的潮水,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浸的湿润一片。 刚刚从谜尘逃脱的几个工作人员,都是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们本来是想进来帮忙,照顾最后撤离的这些人质的,但当他们看到,林栎燃如同诀别一般,疏离又淡然的笑容后,各个红着脸梗着脖子,顾不上拿枪,撒开脚步就往子弹最密集的地方——林栎燃被逼住的地方冲。 他们已经急昏了头,慌得只顾得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帮林栎燃挡子弹。他们甚至天真的以为,自己挡住了一颗,林栎燃的生机就会多一分,七八个汉子大喊着林栎燃的名字,声音沙哑的,浸满了悲痛。 高翔带着突击队的战士们拦住了他们,没工夫跟他们说话,抓起枪就往掩体外冲,尽管林栎燃离他们并不算近,但是这样的一个小医生,任谁都不忍心放弃。 林栎燃骄傲的昂着头,闭上了眼睛,只等着子弹穿过心脏时,带给他的,这辈子最后一次的触感。 会很疼么? 还是一下子就死掉了呢? 这样死,会不会很难看啊…. 一时间,无数个千奇百怪的念头一股脑的涌上了林栎燃的脑袋里,意识到自己竟然跑了神,林栎燃自嘲的笑笑,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笑眯眯的,像是只乖巧讨喜的猫。 就在最后关头,忽然,林栎燃觉得被人抱住了腰,那人冲过来的势头像是山崩海啸一般,杂着震耳风声,快的几乎看不到人影。 枪声随即炸响,子弹撕裂空气,留下一路刺鼻的火药味。 “啪,啪!” 林栎燃绷紧了全部的神经,并没有感觉自己哪里中了弹。他被那人牢牢的抱在怀里,被惯性带的一阵天旋地转的翻滚,好像天地都错了位,五脏被放在洗衣机里搅似的。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林栎燃惊讶的发现,他竟然躲进了一间半掩着门的包房里,周围安静的如同真空一般,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其实这是巨响后引起的暂时性的失聪。 沈燿擎滚得满身灰土,衣服完全没了颜色,正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几乎连眼珠都要瞪出来。 他摇着林栎燃的肩,大吼道:“我允许你死了么?!我允许了么?!你给我活着!活着!!” 林栎燃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突然笑出来,伶俐的虎牙在漆黑的夜空里亮闪闪的,“你看你,跟个泥猴似的,鼻子上都是灰。” 说着就要帮沈燿擎抹掉。 沈燿擎一把攥着他的指尖,眼睛瞪得溜圆,“你死,得我批准!!” “我们同级。”林栎燃小声嘀咕。 “听我的!” 沈燿擎不容置喙的大吼道。 刚才,林栎燃的那抹笑意,仿佛将他的心脏给硬生生的切割成了两半,血肉模糊的疼。那一刻,他找不到自己的心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一时间,胸口堵得他恨不得仰天大吼,那种无力挽回的绝望,铺天盖地的压下来,逼得他要发疯。 他觉得一切都要完了,都完了,他再也看不到那小子灿烂又好看的笑了。 那种撕心裂肺,好像要死的不是林栎燃而是他自己。 沈燿擎从未想过,林栎燃会死,好像自打见这小医生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这小子一定会活的很久很久。祸害活千年嘛,这才哪儿到哪儿。而且,有在他,有他沈燿擎在,他一定会护着林栎燃毫发无伤,他就应该护着林栎燃毫发无伤。 可刚才,林栎燃差一点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他,沈燿擎浑身冰凉,不敢再去回想刚才的那幕,那种摘除器官的疼痛,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是是是,听您的,您别吼了,我这儿震得肝儿都在颤。”林栎燃抱着头讨饶,话里沁满了笑意。 沈燿擎仔细的检查过林栎燃的伤势,重新将布条解开再包扎好,看到那顺着手指往下淌的血,沈燿擎咬紧了牙,又是气又是心疼的吼:“不要命啦!你血多是不是!” 林栎燃由于大量失血,脸色都开始发白了。 沈燿擎狠狠的戳了下他的脑袋,让他老老实实的坐着休息,他拾起林栎燃掉在地上的枪,看了下弹匣准备安排下一步突围的时候,脑子里像是被人突然抽了一鞭似的,猛地一愣。 “你的子弹一颗没少??”沈燿擎不敢相信,这小子一路上竟然一枪未发。 “我有针啊,而且还有刀。”林栎燃扬了扬手里攥着的95军刺,沈燿擎慌忙去摸自己的腿带,果然,他的那三把刀全都不见了。 “你什么时候偷走的!”沈燿擎满脸惊讶。 “偷多难听啊,这是借,是借。”林栎燃仰着脸,笑眯眯的。 “少套近乎!你什么时候借的!”沈燿擎不跟他搅和,他就想知道,林栎燃是怎么把这一连三把刀都给摸走的。 当兵这么些年,能无声无息的摸走他身上装备的人,沈燿擎还从来没见过呢。 “你当我抱着你的时候就只是抱着那么简单啊?特种队长,你这安全意识也太差了,美男计就把你拿下了,你还横什么啊你~~”林栎燃恶劣的眨眨眼,曲起一根手指去挑沈燿擎的胸口,沈燿擎一把攥住,眉毛倒竖。 “妖精!你就是个妖精!”沈燿擎咬牙切齿。 “葫芦娃哥哥,你快用你的宝葫芦把门外的那群精精怪怪收了才是正经,我道行太高,你降不住。”林栎燃抽回手,半跪在地上把刀扣在手里,轻轻别开了一点门,想看看外面的情况,没等他抬眼呢,马上就是一梭子子弹飞来,门板都给打穿了好些洞。 林栎燃顿时吓得满脸灰白,沈燿擎一把将他拉在身后挡着,“妖精,老实点儿,别被同行的妖精灭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混。” “那葫芦娃哥哥看你的咯。”林栎燃拍拍沈燿擎的肩,刚笑两声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喂,没事儿吧?”沈燿擎回过头,有些担心。 林栎燃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但还是倔强的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 “你坚持下,我会带你出去,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沈燿擎一字一句的说,“你,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人了。” 林栎燃楞了一下,极轻的点点头,笑着。 “好。” 沈燿擎用枪口挑了一下门,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弹雨。沈燿擎吁了口气,心下一沉。 强攻,无疑是把自己当成人家的活靶子,这肯定不行。 想了想,沈燿擎觉得还是得让门外的人自投罗网,等他们自己冲进这间房间里,然后他来瓮中捉鳖。到时候,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只要他们不怕死,沈燿擎有的是力气和自信把他们全部灭在这间包房里。 理清楚后,沈燿擎贱兮兮的别过头,耷拉着眉毛苦着脸,故意逗林栎燃说:“小妖精,我们出不去了。” 林栎燃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一把拨开他。 “成色!我来!” 林栎燃凑到门边活动了下手腕,调整刀口的位置,眼睛盯死了远处的毒贩,手上暗暗使劲,门一点点的打开,他们的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 他那专注的神情,看的沈燿擎竟出了神。 不过很快,沈燿擎就想到了一件,最近排在他“十大最不堪回首事件”榜首的事儿。 “你就是这幅表情划了我的胎吧?”沈燿擎颇为鄙视的哼了一声。 “你的胎?谁的种啊?”林栎燃头也不回的说。 “轮胎!”沈燿擎猛的嗓门一高。 “哦。”林栎燃正全神贯注的挑着门,应付的答应了一声就没再开口。 “你是不是什么都能拿来说歪话?”沈燿擎气的肺都要炸了。 “你猜咯。”林栎燃回过头,眯着眼睛笑。 门已经开了三分之一,到了他们最理想的视野状态。 沈燿擎正打算跟林栎燃没完,门却突然一下被人彻底撞开,四个毒贩冲进来就是一阵扫射,沈燿擎旋起腿瞬间就踹翻了三个,子弹都打在了天花板上,弹壳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最后那人看见同伙都着了沈燿擎的道,机灵的跳起来,没被踹倒,正在高兴,林栎燃的刀口精光一闪,立刻,他就嗷嗷叫着摔了下来,袖口哗哗的淌血。 “放血没用!直接割喉咙!”沈燿擎已经和爬起来的两个人交上了手,见林栎燃没有一招制敌很是着急。 “老子是医生!不是阎王!”林栎燃被另一个人缠上,打的正恼,半是吼半是叫的说。 “那你划我的轮胎!”沈燿擎推掌,跟着勾拳打对方后脑,那毒贩堪堪躲过,吓得脸色苍白。 “我没划!”林栎燃脚上踢着那个被他割了腕儿的人,不让他爬起来参与肉搏战,两条胳膊本能的打出招式,抵挡着对手的疯狂进攻。 “我看见了!”沈燿擎吼得地都震了三震,那个被放血的毒贩吓得马上捂住了耳朵。 “看见了你还问我!!!”林栎燃回头瞪他,那模样恨不得活吃了沈燿擎。 “嘿!你划了我的轮胎你还有理了?!”沈燿擎活活让林栎燃给气笑了。 可他笑归笑,手上的功夫却一点也不含糊,眨眼间,一个毒贩就被他逮到机会抓住了脖子,咔的一声,立刻归了西。林栎燃跟着吸了口气,像是沈燿擎捏断了他的脖子似的。 灭了一个毒贩,沈燿擎那边的压力瞬间小了大半,他猛踹了跟林栎燃缠斗的那人一脚,把他踹出去好几米,后背撞上墙的时候,又是咔的一声,林栎燃下意识的有觉得是自己的脊柱裂了缝。 “你那什么表情!我都快以为我打的是你了!”沈燿擎横了一眼林栎燃,林栎燃正纠结着一张脸苦笑。 “感同身受是病啊!!!”林栎燃哀嚎。 沈燿擎只用脚尖就解决了那个断了脊柱的毒贩,地上淌血的那个早就昏了过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他面前这最后一个了。 眼看就要拧断那人的脖子,沈燿擎却突然歪了一下,像是没站稳似的,踉跄了一步,林栎燃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的要扶,可沈燿擎却突然跪倒在了地上,右腿挣扎着要撑着身体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成。 那个毒贩捡回一条命之后,发了疯似的拿拳头砸沈燿擎的头,沈燿擎拖着左腿,艰难的躲避着。 “拿枪!!”沈燿擎喊道。 林栎燃飞快的抓起一把微冲,端在手里,犹豫了一下没抠扳机,门又再次被人撞开了。 这回乌压压的冲进来有十几个人,就算沈燿擎是绝影,是战神,无奈他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现在是几十只手。沈燿擎没有任何思考的空当,几乎是本能的攥足了全部的力气推了林栎燃一把,让林栎燃趁乱,挤出了房门。 “跑!”沈燿擎只来得及吼出来这一个字,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林栎燃逃出包厢的后眼睛顿时一片迷蒙。 原来,刚才自己被狙击时,只听到了两声弹壳撞击声果然不是他的多虑。 因为最后那枚子弹,打在了豁出命来救他的,沈燿擎的左腿上。 他看见了,沈燿擎的左腿,鲜红一片。 他刚刚看见。 原来沈燿擎一直是带着伤在护着他。 林栎燃浑身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哭了一场,在马路上跟个傻子似的,下着雨,没拿伞,回到家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 我想说,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我爱你。 我希望你幸福 真的 第75章 二选一 林栎燃没做任何停留,冲到救护车上抓起一个药箱就走,许辰阳见他一身血渍,大惊失色,正要拦人,林栎燃看到是他带队负责医疗,登时大喜。 “我的药箱呢?”林栎燃四下里张望着。 他知道许辰阳出门,一定会把他的药箱随身带着。 “你给我老实坐下!”见他满脸苍白还在左翻翻右看看,许辰阳按着林栎燃的肩让他坐在担架上,拿过纱布和药水帮他清理伤口,林栎燃还想说什么,被他瞪了一眼,乖乖的咽了回去。 许辰阳知道他急,尽管他不知道林栎燃为了什么着急,但他只要知道他赶时间,就会尽全力的加快包扎的速度,把时间给他充分的打出富裕来。 他宠林栎燃,向来是没有原则可言的。但只有一条,林栎燃必须得好好的,没有任何危险。 最后一处伤也包好了,没等许辰阳拿剪子剪,林栎燃两手一扯就截断了纱布,他捞起刚才护士递过来的他自己的医药箱,甩在肩上背着,跳下车就要往谜尘跑。 许辰阳知道拦也没用,于是就干脆放手让他去做他想做的。 可是别人,就不一定这么想了。 大家看到林栎燃一阵风似的跑向谜尘的大门,都很错愕。 这怎么千辛万苦的逃出了魔窟还再进去,他们想不通林栎燃到底要干嘛。但是惊讶归惊讶,没一个人开口拦人的。林栎燃那一脸焦急,任谁也不忍心喊住他。 “干什么?” 几个肩上扛着金花的大头头们刚刚结束临时会议,从指挥部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中将军衔的人正好看到了林栎燃,厉声呵斥道。 “你进去干嘛?!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见中将有些着恼,旁边有人小声替林栎燃分辩道:“司令员,他就是刚刚被救出来的人质,还…” “我知道他是人质!”司令员眉毛一横,“我不仅知道他是人质,我还知道他是个医生,军医!” 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你还有点儿兵的样子么?!”司令员发了火。 他背着手,气哼哼的,眉宇间的担忧却遮也遮不住。 林栎燃那一身的纱布,看在他眼底犹如一道蚀骨的伤口,钻心的疼。 大家都明白司令员这是心疼林栎燃,可说来也怪,林栎燃竟然全程背对着一众首长,一句话没说,一个礼没敬,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连基本的礼节都没了。 平日里那个和气爱笑,彬彬有礼的林医生竟然荡然无存,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 林栎燃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胸中腾得就烧起来一股火。 “你说完了没?说完我走了。”林栎燃晃了晃脑袋。 他嘴上说的好听,可其实心里压根儿没等司令员指示的意思,迈开双腿直接就走。 这根本就是在火上浇油。 “你给我站住!”司令员吼得人耳膜生疼。 他用眼色示意自己的警卫员去挡住林栎燃的去路,逼得他一步也走不动。 林栎燃执拗的跟警卫员你来我往,始终没有转过身。 他依旧背对着司令员。 大家都有些慌了。 林栎燃这摆明的是跟司令员杠上了。 司令员越让他干什么他越不干什么,你说往东他偏要往西。 这么耗下去,他能有好果子吃? 大家都替他捏了把汗。 但林栎燃显然不这么想。 “林栎燃,我来了,你不准备给我打个招呼么?”林啸海乐呵呵的声音在此刻压抑低沉的氛围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看到林栎燃和司令员之间的摩擦几乎要到了爆发大战的地步,慌忙的出来打圆场。 他在努力的缓解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旁边的随从立即明白,马上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起来。 一时间,大家又都热闹了起来。 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事件的两位主角,林栎燃和司令员根本不领情。 林栎燃一个字儿都没说,周围的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 司令员冷冷的看着林栎燃的背影,有些生气,还有些落寞。 林啸海长叹了一下,摆了摆手,想拉着司令员去别的地方,但司令员分明是犟上了,非要跟林栎燃理论个对错。 其实只要林栎燃说句软话,司令员也就不会生这么大气,但林栎燃成心的跟他顶着风来,一句一句的,司令员堵了一肚子的火。 “你像什么样子!”司令员冷喝一声,大步走过去,硬生生的扳过林栎燃的肩,让他面对着自己。 林啸海拉了司令员一下,没拉住。 司令员瞪了他一眼。 尽管林栎燃不得不屈从于司令员的压力,不得不转过身来,但他始终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根本连头都懒得抬。 “你想干嘛?” 林栎燃低头玩儿自己的手指头,司令员压着火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不能太过。 他必须给林栎燃,同时也是给自己,留点儿面子。 “救人。”林栎燃完全不带任何语气。 “谁用你救?” “那个特种兵队长。” “你能救?” “能!”林栎燃没好气。 “能个屁!”司令员也抬高了音调,“你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让你去救特种兵….呵呵…让你去救一个特种兵还不如让头猪去犁地呢!” “你说什么?!”林栎燃也恼了。 他终于抬起头,冷笑着盯着司令员,眼神锋利的像是把刀,字字见血:“我去救人是我的本分,死在里面那是我的命,我认!我不能看着人家因为救我而赔上自己的命。人家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而且人家的爹是亲爹!人家的爹会心疼儿子!” “…..”司令员的嗓子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水分,皱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林栎燃浑身发抖,林啸海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别说了,林栎燃重重的甩开他,眼睛牢牢的瞪着司令员。 “说话啊,你不是挺有理的么?你说话啊!!” “你也有爹…..”沉默了一会儿,司令员低声说着,声音颤抖又无力,好像突然老了几岁。 “有么??”林栎燃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仅有爹,而且你爹也心疼儿子。”司令员说完,深深的望着林栎燃的眼睛。 “我没有爹。”林栎燃笑了,眼神里苍茫一片,“我爹死了,而且很久很久之前就死了。” 林栎燃讽刺的笑着。 “你!”司令员指着他。 “我什么?”林栎燃毫不客气的打开他的手。 “行了行了,跟孩子较什么劲。”见俩人都动了真气,林啸海再一次出来打圆场。林栎燃是个犟筋他哄不住,他只能去拉司令员。 林栎燃梗着脖子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林啸海瞪了他一眼,他也就扁扁嘴,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林啸海,是林栎燃的亲二叔,时任四川省公安厅厅长,他的话,林栎燃还是会听进几句的。 但司令员哪肯就这么算了。 “你不准进去!”司令员下了死命令。 林栎燃置若罔闻。 “那个特种队长中了枪,把我推了出来,人家把生还的希望给了我,你现在要我坐在救护车里装作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你还是个东西么你?” 林栎燃环视了一下陪同着司令员的各部门领导们,说:“救人是我的天职,现在里面有伤员,司令不让我去救。你们有谁对大夫救人有意见的,站出来说!这不…记者朋友也在呢嘛,当着摄像机,我把话撂这儿,能有一个站出来说我错了的,我就不进去….说吧…” 林栎燃猛的把摄像师的镜头对准了这些领导们。 大家都别开了眼神。 “说啊!” 林栎燃的双眼一片血红。 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生死诀别那一瞬,沈燿擎坚定骄傲却又温柔如水的眼神。 “都不说话…..”林栎燃摇摇头,笑着,“都不说话你们还拦着我干嘛?” 说着,林栎燃转身就要走,司令员一把拉住他。 “你不能去,伤员的救治我们已经研究过了,有别的医生去,你老实呆着就行。” “别的医生的命就不是命了是吧?” 司令员被林栎燃抢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压低了声音说到:“你有伤….” “有伤怎么了?我还有经验呢!”林栎燃哼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里面的情况谁都没我熟,让他们替我,亏你想得出来。” 林栎燃正在跟首长们僵持着,作战参谋的通话器里突然传出了雷震霆的声音。 “对方要谈判,但是他们的条件是…..”雷震霆有些犹豫。 “是什么?”司令员问道。 “他们要求我们把.....把林医生......林栎燃.......送回谜尘........” 雷震霆说完,司令员的脸刷的就白了。 他下意识的去拦林栎燃,林栎燃侧身一躲,连衣角都没让他碰到。 林栎燃什么都没说,耸了下肩,看都不看司令一眼,撞开他的警卫就走了。 他的脚步快的像是在飞,如同暴雨肆虐下振翅疾驰的海燕。 林栎燃不知道沈燿擎的状况究竟有多危险,也不知道毒贩们要他进去究竟是为了什么,刚才突围时的枪林弹雨已经充分的彰显了这群毒贩的心狠手辣和灭绝人性,林栎燃无从猜测自己这一步迈出去会是什么结果,但他从未想过逃脱。 沈燿擎诀别的眼神仿佛是块烙铁,深深的烙在他的心上,一旦想起,火烧火燎的疼,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他说过,自己是他的人。 他说过,不会留他一个人。 与子同袍,生死契阔。 沈燿擎在生死关头,选择让林栎燃活着。 林栎燃发誓,他一定要救沈燿擎出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司令员凝视着林栎燃的背影久久无话,林啸海立即吩咐雷震霆全力保证林栎燃的安全,并且一再强调,要保证所有人质的生命安全。 听到沈燿擎暂时没事儿,司令员松了口气,几个部门的领导齐聚指挥部,重新商量着应对方案。 毒贩提条件谈判是好事,说明他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的精神最脆弱,最经不起打击,只要看准时机,雷霆出击,这帮亡命徒们就会如摧枯拉朽一般,被剿灭干净。 但是万事都有两面性,人质的生命安全在这种情况下也尤其危险,就好比秋天的黄叶,经不起一点风波,稍有不慎就会风吹藤动,叶落人亡。 沈燿擎的通讯器已经被敌人发现,为敌所用,里面的情况,现在指挥部一无所知。林栎燃身上只带着一个药箱,雷震霆本想给他一个纽扣通讯器,林栎燃摇摇手,说不需要。 獒血的几个组长也同意林栎燃的做法,这个时候带通讯器进去,反而会刺激毒贩,让他们做出些不过脑子的事情。沈燿擎现在在人家手里扣着,而且又受了伤,任何可能出现危险的物品,都要谨慎。 大白拍着林栎燃的肩,笑着说些有的没的,替林栎燃放松精神,林栎燃一直拧着眉,托着下巴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各个战斗小组都到达了指定位置,确定林栎燃可以进入谜尘后,林栎燃想了想,跟雷震霆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他说,“如果有二选一的情况,记得先保住那个队长。” 雷震霆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应该说,除了林栎燃自己,所有人都反对。 大家揉着他的脑袋,逗着他笑,让他不要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我只是说,如果有的话。”林栎燃笑了笑,朝大家摆摆手,独自向谜尘的后厅走去。 他的影子约拉越长,渐渐消失不见,仿佛从这个世界抽离。 雷震霆的笑容慢慢退却,留下一脸惆怅。 大白高翔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枪。 谁也不知道,他这一离开,能否还能再回来。 林栎燃的那句话其实每个人心里都绕过不止一遍,二选一这种情况,他们面对的次数多的数都数不清,生死抉择的时候,谁都有不忍有犹豫,一颗子弹出膛,一个生还一个死亡,谁也无能为力,因为时机只有那么一瞬。 他们会为生者高兴,同样也会为死者惋惜。牺牲常在,世事无常,这些都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真的不一样。无论从大家接到的任务,还是从他们的心底来说,林栎燃和沈燿擎,他们从未想过谁应该是牺牲的那一个。 这两个人都要保住,不管多险多难,这是大家共同的心愿。 沈燿擎浑身是血的坐在一张木凳子上,身体被麻绳牢牢的绑住,头无力的垂下,发梢上的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林栎燃快步跑到他身边,脚步声惊醒了他,沈燿擎大口喘了几口气,强打着精神,反复说着一个字,声音从喉咙深处迸发,看得出来他在大吼,额上的青筋都爆着,但是出口的话,却只是沙哑的气声,几乎完全听不到声音。 他瞪着林栎燃,反复的吼着。 “走.....走.....” 林栎燃打开药箱埋头处理着他身上的伤口,止血,清创,动作异常的轻柔。 “偏是哑巴爱说话,听听你的嗓子成什么样了,还不省点儿力气喘气,当心一会儿翘辫子。” 林栎燃开着玩笑,好像被人拿枪指着脑袋的不是他。 沈燿擎腿上的枪伤已经凝血,弹头留在肉里,必须手术取出,尽管林栎燃一个人也可以完成,但是这免不了就得让沈燿擎受罪。林栎燃犹豫了一下,决定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 退一步讲,就算他想做,也决定做,他身后十几个人荷枪实弹的对着他,他们能不能让林栎燃做这个手术,还得另说。 “走.....” 沈燿擎固执的重复着,见林栎燃没反应,他开始挣扎着不让他给自己包扎,动作大的几乎要跳起来,绳子深深的勒进皮肉里,露出深紫色的淤痕。 他在赶林栎燃走。 “留下来很危险....不能让林栎燃留下来.....” 这是沈燿擎潜意识里反复滚动着的,几乎出自本能的一句话。 他要林栎燃安全,他要林栎燃没有任何危险。 他如此的激动,如此的失控.. 是因为… 他从没想过林栎燃会回来。 一个养尊处优,刚逃脱死亡阴霾的公子哥儿会重返魔窟,身涉险境的去救他,沈燿擎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不习惯去想。 他孤立惯了,孤独惯了,以前这样情况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去面对,獒血的队员都被他拦在安全线之外,有危险他先上,有麻烦他留下,这好像都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定律。 当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林栎燃那双晶亮的眼睛的时候,当他浑身剧痛难当,看到林栎燃替他包扎的时候,当他万念俱灰几乎放弃,看到林栎燃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切都交给他的时候,沈燿擎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有会有需要依靠别人的那一天。 他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行。 他一直以为,什么都要靠自己。 他才知道。 现在才知道。 原来他也会累,会怕,会需要鼓励和安慰。 这是林栎燃告诉他的。 林栎燃用眼神,用行动,把那句话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上。 你放心,有我在。 林栎燃一直在重复着这六个字。 沈燿擎的心,突然很酸。 但酸过之后,是暖暖的,带着泉水叮咚,青春飞扬的甜。 林栎燃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份舒心,那份温暖,像是三月的温阳,四月的海风,仿佛有着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力量。 林栎燃给了他希望。 沈燿擎曾经想象过,那个能让他放下压力和包袱去依靠的人大概是什么样子,而现在,这个人就在他面前,专心的照顾着他。 沈燿擎懵了,彻底的懵了。 他的死对头,那个小医生竟然能让他倾心依赖。 这…. 这是…. 缘分? 不对… 羁绊? 不像… 冤家! 沈燿擎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定义。 活冤家。 沈燿擎迅速决定,就用这三个字形容林栎燃和他的关系。 因为这简直是太贴切了! 这么可爱的一个活宝,沈燿擎绝对不允许死神把他抢走。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要把林栎燃赶出谜尘。 尽管这是天方夜谭。 但却是他的心。 可惜,林栎燃无法知道这些想法,因为沈燿擎一直昏迷着,偶尔剧痛才会有些反应。 “让他走。”林栎燃对身后的毒贩说。 他看的出来,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应该是这群毒贩的头头。 林栎燃想把沈燿擎送到安全的地方,正如沈燿擎想保护他一样。 这两个人不知不觉的,都在尽全力的保全护对方。 “让他走是没问题,本来我们的目标就不是他。”头头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容可掬的说:“他的命交给你,林大少爷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我们不参与。” 头头起手刀落,沈燿擎身上的麻绳立即被割断。 林栎燃把沈燿擎半搂在怀里,手上的功夫极尽精细,边揉着他身上的淤血边说:“目标不是他,那就是我咯?我一个大夫,能让你们动用这么大阵仗,真是受宠若惊。” “林大少爷不愧是谜尘的老板,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一点也不费劲。”头头鼓着掌,凑到林栎燃身边,“兄弟其实本不想这么粗鲁的,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林栎燃头也不抬:“连我是谜尘的老板都知道,看来你也下了不少功夫。” “林大少爷过奖。” “要我的命,不用费这么大劲儿。” 林栎燃刚要拿手术刀想把沈燿擎身上的破衣服割开,立刻就有一个喽啰冲上来,嘎啦一声拉弹上膛,恶狠狠的让他把刀放下,他以为林栎燃又要飞刀伤人,刚才带着人质突围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对付狙击手的。 头头假惺惺的呵斥喽啰退下,自己蹲在林栎燃身旁,故作好心的给林栎燃递着药箱里的剪子和纱布。 “有人托我转达给林大少爷一句话,其他的,并不是兄弟的本意。” “其他的不是本意?那把我的酒吧砸的稀烂,这算是随话附赠的赠品?”林栎燃冷笑。 “林大少爷太难请了,兄弟不得不出此下策。” “行了,我没工夫跟你废话,要说什么请便。” 头头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说道:“陈先生让我转告您,有些人,您还是离得远一点儿比较好,这样对您,还是对别人,都有好处。” “你说的我听不懂。”林栎燃给沈燿擎打了一针吗啡,替他止疼。伤口引起的低烧已经让他的嘴唇毫无血色,白的像是张纸,额上全是大颗的汗珠。 “懂不懂的,您心里有数,兄弟告辞了。”头头拱了下手,带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喽啰,往最开始囚禁林栎燃的那间包房走去。 那里有一条暗道,出口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巷口里,林栎燃之前就是通过它放走了那几十名人质。 谜尘现在已经被完全包围,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人。这群毒贩们要是想逃命,除了暗道这一条出路,再无其他办法。 刚才急着进来解决沈燿擎的伤,林栎燃根本没顾得上给林啸海他们说这条暗道的事儿,这下,竟给了这群王八蛋可乘之机了。 “对了林大少爷,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正要出大厅门,头头突然回过头,笑着说:“如果你想救那个当兵的一命,那就最好保证后厅只有你和他两个人,多一个人,他说不定就会烟消云散了。” 头头指了指沈燿擎,然后大笑着离开。 他的话不明不白,很是蹊跷,林栎燃只想了一下,就忽的站起身,疯了似的在沈燿擎身上翻找着什么。 马上,他就在沈燿擎脖子上看到了那条闪着蓝光,正在倒计时的项圈炸弹。 电子屏上清晰的显示着,距离炸弹爆炸,还有29分58秒的时间。 林栎燃从药箱里翻出自己的镊子和手术剪,小心翼翼的剖开了炸弹的外皮,电路板赫然在目。 这块电路板虽然复杂但并不是无解,只要静下心来,林栎燃完全有把握把它给拆除。 他仔细的整理着繁杂的电线,一根根清楚的标记,当发现有两根接入了炸弹更深层的地方时,林栎燃愣了一下,那块区域幽幽的还闪着些红光,只是这光不是很明显,像是被什么包裹着,给挡住了。 林栎燃极轻的把黑色的胶皮再次剖除,里面露出的第二条项圈炸弹,让他的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空白。 炸弹套炸弹,电路连电路。 两条炸弹的设计完全一模一样。 连环弹! 这是最难拆的炸弹! 林栎燃强压着心头的惊愕,忙转着红色炸弹去看倒计时的显示牌。 14分59秒。 正好是蓝色炸弹的一半。 林栎燃握着沈燿擎的手不由的紧了一下,沈燿擎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无措,慢慢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痞兮兮的笑着叫了声“小医生”,林栎燃嗯了一声。 见他盯着自己的脖子看,沈燿擎知道他已经发现了炸弹,特豪迈的挥挥手说,“你也看见这项链儿了?不错吧?还带闪光的哟。” 沈燿擎咧着嘴笑。 “你叫什么名字。”林栎燃冷不丁的问。 “怎么了?”沈燿擎有些懵。 “就想知道你叫什么…..”林栎燃继续摆弄着炸弹。 “沈燿擎,燿灼生辉的燿,擎天大树的擎。” “擎天大树?齐天大圣的弟弟么?”林栎燃笑起来。 “干嘛是弟弟,咱就是齐天大圣多好。哎我说小医生,你还呆在这儿干嘛?麻利儿的出去给老子叫拆弹专家进来。”沈燿擎踢了踢林栎燃,赶他走。 林栎燃不搭理他,一会儿工夫,啪啪的剪断了好些根线。 他在拆弹。 这是他电信的专业。 仿佛过了一年那么长,林栎燃又问了一个问题。 “二选一的话,你选谁?” “选什么?”沈燿擎不明白这小子到底想干嘛。 “如果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你和我,你会选谁?” 林栎燃仰着脸,两只眼睛亮闪闪的,仿佛夜空上熠熠生辉的星星。 “你。”沈燿擎想也不想的说。 “我猜也是。” 林栎燃抬手刷的就剪断了最后剩下的那根红色的电线。 蓝色炸弹的倒计时牌停了下来,红色的那个正好是13分14秒。 就在沈燿擎的目瞪口呆下,林栎燃把仍旧跳动着倒计时的红色项圈炸弹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刻,林栎燃的眼睛里,是沈燿擎震惊又心碎的眼神。 二选一。 他也做了一个选择。 他选择的同样是你。 这个你。 是沈燿擎。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期间,大队开拔东海巡航训练,咱脸比较白,训练结束后,赶上了第一批探亲假准假,这不,刚回家,就来码字更文。 啦啦啦啦~~我骄傲~ 新年了,恭祝大家福如东海,财比南山,事业有成,工作幸福,家庭和乐,身体健康。 獒血陪着大家过了第一个年,我很感慨,也很感动。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每一次的点击和评论。 无论再忙,再累,我都会把獒血写下去! 我们一起加油! 第76章 White Hell “你他妈疯啦!” 沈燿擎跳起来,劈手就去抓林栎燃的脖子,他要把炸弹夺过来,他不允许林栎燃一命换一命。 他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炽热的火,仿佛要把全身的血都烧干煮沸。 沈燿擎抓起林栎燃的衣领,看到炸弹已经重新开始倒计时,忽然腿一软,跟着,万念俱灰。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选!……为什么你要这么选!!” 沈燿擎的眉头抖了又抖,他倔强的仰着头,拼命忍住潮水一般的眼泪。 林栎燃踮着脚尖,凑到他耳边,笑眯眯的望着他说:“因为,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选。” 沈燿擎紧握着拳,一句话也没说。 林栎燃说的没错。 与子同袍,生死契阔。 如果是他,他也会把林栎燃放在最安全的位置上。 “混蛋!” 沈燿擎恨自己的无能。 恨他没有保护好林栎燃。 “喂,我救了你,你还骂我?” 林栎燃轻笑。 他以为,沈燿擎在怪他自作主张。 “你不该骂?!谁让你回来的!你干嘛要回来!” 沈燿擎一脚把椅子踹翻。 “我不回来,谁替你死啊?” 林栎燃开着玩笑,脸上连一丝畏惧也没有。 他镇定自若的淡然,让沈燿擎心如刀绞。 “我不许你死!” 沈燿擎揽过他的肩,把他重重的搂在怀里,窒息一般的紧致,好像他一放开手,林栎燃就会立即消失不见。 “你不准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听到了没有?!” 沈燿擎咆哮。 他的手在抖,他的心,一阵阵的发酸。 他在害怕。 他怕他会失去林栎燃。 “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林栎燃拍着沈燿擎的背,安抚的揉着。 忽然,沈燿擎放开了怀抱,把林栎燃按在凳子上坐下,捡起他之前掉落在地的镊子和刀,动作飞快的切割着炸弹的外胶皮。 他在拆弹。 这也是他的专业。 不过,没等他把线路板清理出来,林栎燃就按住了他的手。 “没用的,这是连环弹,必须有一个要炸。” 林栎燃的声音很镇定,仿佛看透一切的淡然。 沈燿擎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拆了总有些希望。” “万一把你也给搭上了呢?”林栎燃很认真。 他不愿意沈燿擎有任何的危险。 “我愿意!”沈燿擎什么都不管了。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林栎燃送命,他做不到。 “这种险我不冒!”林栎燃急的满头大汗,出口的话也带了点儿火药味。 他知道沈燿擎这是较上劲了,非要把炸弹拆掉。可现在是较劲的时候么?还剩下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了,且不说沈燿擎能不能拆掉自己身上的这个炸弹,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拆了,成功了,那沈燿擎身上的那根就要引爆,最终还是有一个人要死。 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 林栎燃坚决不同意他冒这个险。 沈燿擎没搭理他,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这不是开玩笑!” 林栎燃还在拦,沈燿擎却突然火了。 “你他妈别闹了!”沈燿擎吼。 声音,震耳欲聋。 林栎燃看着他满是水汽的通红的眼睛,半天,极小声的说道:“你不欠我的,你这是拿你自己的命在赌你知道么?我救你,是我的心。” “我不放弃你,也是我的心!” 沈燿擎猛的打断了林栎燃。 “你是我的人,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答应过的。” “死,我们也死在一起,我陪着你。” 沈燿擎拿袖子胡撸了一下眼睛,继续小心的剖着炸弹。 那一刻,他的执着,让林栎燃深陷沉沦。 林栎燃没再说什么,伸出手,握了握沈燿擎。 沈燿擎顿了一下,回握住他的手。 掌心传递的温度,炽热又汹涌。 那份依靠,像山一样厚重,那股热情,像海一样澎湃。 沈燿擎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有我在,你放心。” 这是一个军人的职责,也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他要林栎燃活着,他一定要让林栎燃活着。 很快,电路板就剖了出来,沈燿擎脖子上的那块倒计时牌也跟着亮了起来,重新开始了爆炸倒数。 连环弹的感应设置再次启动。 连环弹,二选一,在拆除其中一枚炸弹的时候,两个倒计时牌都会倒数着死亡的脚步。 沈燿擎一点也不惊吓,他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很快,等他拆掉林栎燃的这根,林栎燃就会安全了。 这也是他目前最希望看到的,支撑着他坚决要拆弹的动力。 至于他自己… 那… 再说吧… 林栎燃看到沈燿擎脖子上的蓝光重新亮起的时候,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仔细的端详着沈燿擎的脸,看着他专注的给自己拆弹,额上的汗铺满了细细密密的一层,连发梢都湿透了,心里翻江倒海。 沈燿擎很紧张,紧张到每一步都尤其的小心,一点差错都不敢有。他知道,只要他错一步,顷刻间,林栎燃就会被炸成粉末。 他没有失误重来的机会。 他的侧脸隐没在雕花顶灯投下的阴影里,半是明朗,半是朦胧,脸庞上是男人独具味道的执着和坚毅。 林栎燃,看呆了。 “你这表情要是让祈悦看到,准能迷死他。”林栎燃忽然幽幽的说道。 “祈悦是谁?”沈燿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活动了着已经紧张到麻木的手指。 “我一发小,关系特好的一铁瓷。” “为什么能迷死他?”沈燿擎问。 “因为,你这认真的模样,真的….真的….” 林栎燃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沈燿擎看着他这样子,有些好笑。 “真的什么?” “很…很有魅力….” 林栎燃说完,脸刷的就红了。 “哦,有魅力啊。” 沈燿擎挑了下眉毛。 “认真的男人都有魅力,不光你一个人啊啊。”林栎燃慌忙解释着,坐立不安的。 他在害羞。 沈燿擎一眼就看穿了。 “那,只能迷死他,不能迷死你么?”沈燿擎笑了。 “这…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林栎燃把脑袋别到一边,躲开了他滚烫的眼神。 “我比较关心能不能迷倒你,其他的,跟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沈燿擎坏坏的眨眨眼,重新开始拆弹。 他已经把电路线都给理清了,剩下的就是逐个的剪断,切断电路供电。 见林栎燃半天不说话,身体还绷得倍儿紧,沈燿擎忍不住打趣儿他说:“你这胳膊硬的跟砖块似的,怎么了,被我迷得石化啦?” “废..废话真多…”林栎燃结巴。 打死他他也不会承认,沈燿擎此刻帅的人神共愤。 “小样儿吧。” 沈燿擎说着,抬手剪断了三根线。 “说说那个祈悦呗,一提到他,你眼神儿都不一样了。” 看出来林栎燃是在替自己紧张,沈燿擎起了一个话题,想引导着林栎燃多说说话,放松放松。 “祈悦是济南军区的头号通讯兵,将军们打得头破血流要抢的鬼才。如果把刚才劫持我们的毒贩换成是祈悦,那我们就别想通过那枚纽扣通讯器传出去一个字儿。” 林栎燃很骄傲的扬了扬头。 “这么厉害?”沈燿擎惊讶过后,有些疑惑的问:“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呢?” “笨蛋,这是我军的利器,杀手锏级别的人物,你以为大街上随便拉个老太太就能给你背出来人家的档案啊。” “也是。”沈燿擎点点头,“那你呢?” “我?”林栎燃愣了一下,摆了摆手,“我就是个背景板啦,小人物一个。” “是么?还挺谦虚。” 沈燿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他的脑子里正在一页一页的回忆着林栎燃那份华丽到不可思议的档案。 沈燿擎没有再说什么,深呼吸了一下,继续着拆弹的工作。 他专心起来的样子和他平日里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吊儿郎当有着天壤之别,那一丝不苟和聚精会神,让他的身上立时弥漫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温柔又踏实,仿佛只要有他在,什么事儿都不用担心。 尽管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包扎,尽管林栎燃还给他打了吗啡,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进,麻醉效果的越来越弱,那一**蚀骨侵皮的剧痛,还是让沈燿擎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随着血液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痛感,像是钻心入肺的毒药,逼得他要发疯。 沈燿擎的脸白的吓人,林栎燃的呼吸也跟着乱了节奏,他低着头,盯着沈燿擎手中稳稳握着的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的难受。 沈燿擎在跟死神抢时间,乱如麻密如发的电路线被他一根根的剪断,电路模块按照之前预想的那样,一块接一块的断电停工。 由于全神贯注,更由于紧张和压力,沈燿擎的鼻尖滚落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林栎燃轻轻的帮他抹掉,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默契的一个拆弹,一个擦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谁同意你回来的?” 拆到最后一块电路板的时候,沈燿擎突然又问了一遍刚才他问过的问题。 林栎燃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林立森”,沈燿擎愣了一下。 “司令都来了?”他没想到这次的动静竟然闹的这么大。 “出来走走过场,坐在指挥部喝喝茶聊聊天,拍几张照片又不会有什么危险,还能博个与兵同难的好名声,不来才怪。” 林栎燃讽刺的味道清晰无比,沈燿擎斜了他一眼。 “你怎么这么说人家?” “不然怎么说?”林栎燃哼了一声,“要是现在把拆弹的换成是他,而让你安安全全的坐在外面喝茶,我保证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沈燿擎摇摇头,手上的工作越来越慢。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电线越来越少,每一根都至关重要。 林栎燃向指挥部请求原地排弹,说是请求,实际上跟命令没什么差别,那一副不容置喙的口吻,不是沈燿擎拦住他,自己亲自又润色加工了一下,估计会更生硬。 毒贩的残忍让人发指,连环弹的内芯设有电磁触发器,任何电子信号都会引爆炸弹,这样就杜绝了一切遥控操作,排雷排爆的可能。不仅如此,他们还装了热感应器,只要炸弹周围的人数超过两人,同样也会触发引爆系统。 打从一开始,这群亡命徒就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了死神的名单里,不能有任何排爆员来替他们拆弹,不能有任何人利用通讯设备指挥他们拆弹。 二选一,他们必须二选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林栎燃身上的炸弹终于只剩下了最后一蓝一红两根电线。 这两根线中,其中一根是引线,截断之后炸弹会爆炸,而另外一根则是最后一根电路线,截断之后,炸弹就算完美的拆除,再也没有引爆的可能。 沈燿擎抬手就要剪断蓝色的那根,因为之前林栎燃在拆他身上的那个时,最后剪断的就是蓝色。 林栎燃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没让他动手,沈燿擎很诧异。 “怎么了?你还想拦我?” 沈燿擎冷了脸。 “不是,我是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二选一,选的是我活着,那剪这最后一根线的时候,应该我来动手。” 林栎燃说:“而且,我们两个最好要拉开距离,万一我这根拆除,你的那个就炸,我们俩挨得这么近,两个人都会完蛋。” 沈燿擎想了想,把剪子递给了他。 “蓝色的那根,别剪错了。” 沈燿擎笑着拍了拍林栎燃的肩。 林栎燃点点头,朝房间的另一侧走去,转身的时候,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是释放了所有的压力和负担后,发自内心的轻松。 沈燿擎被烫了一下心尖儿。 可是,林栎燃这抹微笑,沈燿擎看在眼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林栎燃安全了,林栎燃很高兴自己安全了,他在笑。 这个结论,有个地方,好像根本说不通。 沈燿擎忽的提起心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林栎燃的笑容很奇怪。 有个漏洞,刚才的那句结论里有个致命的漏洞。 可漏洞在哪儿?究竟哪里说不通? 沈燿擎绞尽脑汁的在想。 几乎是同时,他叫住了林栎燃。 他下意识的抓住了林栎燃的手腕,林栎燃果然,想要逃开他的控制。 “把剪子给我。” 沈燿擎伸出了手。 林栎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剪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栎燃苦笑了一下。 “因为,你不可能就这么放弃救我,微笑着看着我去死。” 沈燿擎用刀尖挑破了蓝色电路线的胶皮,果然,那只是一层伪装而已,里面包裹着的电线,才是真正的电路线,而那根线真正的颜色,是触目惊心的红。 红色! 林栎燃脖子上的炸弹,最后剩下的两根电路线全是红色。 全是引爆线。 那颗炸弹,注定会炸。 沈燿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这时才发现,林栎燃早就做好了替他去死的准备。 在林栎燃带上这枚炸弹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了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 毒贩为什么要设置连环弹,为什么要用这样那样的仪器来限定他们拆弹的条件。 答案显而易见。 他们一定要一个人死。 而这个人,就是林栎燃。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燿擎满眸心碎。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选择的那刻起就知道,这颗炸弹我拆不了?” “因为,告诉你,你就只会做一个选择…”林栎燃紧闭着眼睛,眼泪仍旧夺眶而出。 “我会引爆自己,去救你,是么?” 沈燿擎突然笑了,笑的和林栎燃刚才一模一样,轻松,也释然。 林栎燃摇着头,眼泪在他脸上肆意的纵横。 “我不同意你这么做,因为这起事件本身与你毫无瓜葛,一命换一命,只能是我换你的。我不能看着你….看着你为了我去死….” “可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使命。”沈燿擎安慰着林栎燃,掷地有声的说,“我是军人,从我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要把生命献给我热爱的祖国跟人民。” “为了他们而牺牲,我死而无怨。” 沈燿擎替林栎燃擦着眼泪,可越擦,眼泪却越多。 “你要把最后的三分钟都哭过去么?这可是,我最后的三分钟了呀。” 沈燿擎温和的笑着。 林栎燃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沈燿擎突然觉得,在生命的最后,有林栎燃陪着他度过,其实,也挺幸福。 这个男人,曾经用生命去保护他的安全。 他知足了。 “我敬你杯酒吧。” 林栎燃拉着沈燿擎到谜尘的酒窖,调了一杯纯白晶莹,中间萦绕着一团墨色的酒。 他用这杯酒,敬沈燿擎舍身救他。 沈燿擎一饮而尽。 微辣的酒滴沁入巧克力的香甜,这滋味着实特别。 不过下一秒,沈燿擎的脑袋就开始发晕,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 他甚至,看不清林栎燃的表情。 林栎燃挂着眼泪,却好像在笑。 “white hell,白色地狱,烈酒中的烈酒,他能带你上天堂,而把地狱,留给我自己。” 林栎燃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空旷,好像整个人都在离沈燿擎越来越远。 沈燿擎怕了,伸手去拉他,但却抓了个空。 沈燿擎浑身都没了力气,醉倒在地上,林栎燃伏在他身旁,蜻蜓点水一般轻吻过他的唇。 “我临时认证的男朋友,谢谢你救过我,谢谢你这么的保护我,请你带着我的祝愿,带着你炽热的心,继续守卫你要守卫的幸福。连同我的份儿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沈燿擎眼睁睁的看着林栎燃走出酒窖,拉上了地板门,却无能为力去阻止他。 他大声嚷着,叫着,让林栎燃回来,可回答他的,只有一声震天的巨响。 林栎燃死了。 因为他脖子上的计时器,停止了倒数。 那杯white hell把是林栎燃最后的选择。 他给了沈燿擎一个纯白的醉梦。 沈燿擎痛哭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晚了,见谅。 这一章,我先后写了八版,写写,改改,反反复复。 最终呈现出来的谜尘结局是这样,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满意。 人家说,一个故事能不能感动读者,首先要看能不能感动自己。 沈队长和林医生的生死与共,我很震动。 white hell,白色地狱 这一章起这个名字,有着不可言说的意味。 希望,你能读懂我心里的感觉。 谜尘事件,完结 共计3万4千字 谜尘,迷醉尘嚣,但却用了谜语的谜字 爱情里,别被谜尘蒙了眼 跟着心走 爱你,是我的心 接下来,故事继续~ 我会尽快更新~鞠躬 第77章 ICU 成都军区总医院。 icu病房。 心电监护的波动线绵延跳动,俊朗的青年被呼吸罩遮去了大半的面容正安静的睡着,他的眉峰蹙在一起,像是在紧张什么,额上的汗珠成串的往下淌。 许辰阳记录着此刻病人的体温脉搏和血压,帮他擦了擦汗,掖了掖被角,看到他嘴唇抖动着在呢喃着什么,俯下身去,那一声声“队长…队长”别人不知道是谁,他却一清二楚。 林栎燃此刻在呼唤的人,正是他两天前拼着一命救下来的沈燿擎。 两天了,从炸弹爆炸到抢救治疗,已经整整两天了,林栎燃还是没有醒过来,不仅没有醒,甚至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没有感觉,病例评估的时候,主任已经提出考虑植物人的可能性。 许辰阳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他冲进谜尘,看到林栎燃被一块大石块砸中后脑时,那种浑身冰凉,仿佛所有器官都在一瞬间被抽离的空洞。 林栎燃脑中的淤血是此次抢救中最棘手的坎儿,清创和消毒过后,那仍旧汩汩渗血的口子,逼着方良一连下了四单病危通知书。 门口站着的林啸海脸色铁青,烟点了一根又一根。 总院值班的护士大夫们把手术室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在打听着林栎燃的消息,看到他浑身是血的被推进去,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栎燃浑身插满了各种线和管子,像个木偶似的,被那仿佛永远也打不完的吊瓶吊着最后一口气。 陆知行站在玻璃墙外就说了一个字,“翻”。 成都的所有帮派团伙和涉黑组织一时间犹如风卷残云一般,被查了个底朝天。 游戏厅,网吧,夜总会,所有能跟毒品扯上关系的地方,陆知行一样不落,亲自带着人一家一家的翻。只要有人有一点说不清楚,他们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毒打,招招下死手,然后再问话,甭管多硬的嘴都能招了,那阵势真的是要命来的。 好些人本来没什么事儿的,却因为被吓得结结巴巴畏畏缩缩,明明一句好话也给说的颠三倒四,陆知行的人一看那一问三怕的样儿,立刻就抓,抓了就打,陆家的废弃的工厂里成夜成夜的鬼哭狼嚎。 就这样越打越怕,越怕越打的恶性循环下去,好些个老大坐不住了。他们先是查了陆知行的底子,陆知行此次的旗号就是给兄弟报仇,丝毫不遮掩,林栎燃这个名字,很轻易的就被查了出来。 于是他们又接着去查林栎燃的背景,私家侦探们一听林栎燃三个字,谁也不敢接茬,甚至连话都不敢说了。 这些老大们也都是风里雨里闯过来的,手上多多少少都沾过血,刀架在侦探的脖子上,硬是逼出来了一句话,“林栎燃,惹不起”。 惹不起,究竟是有多惹不起?这些面冷心冷的黑老大们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一个结果。哪怕是杀了林栎燃,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看着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盘口酒楼,一家家被砸被毁。 但是很快,他们就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一个人送外号 “高衙内”的,仗着自己的爹是某集团军军长,家里有点儿势力有点儿钱就无恶不作的人,突然死了。尸体在荒郊被发现,警察赶到的时候,野狗正在吃他的肠子。 整个成都,地震了。 俗话说,富不与官争,民不与军斗。 军长家的儿子横尸荒野,还死的这么惨,大家都在猜测着,谁这么不开眼,捅了这个马蜂窝。 “高衙内”吸毒,这是成都太子圈儿公开的秘密,这些军二代富二代们,不愁吃不愁喝,仗着老子的威势横行霸道,大把的花钱已经不够让他们满足,于是他们就吸毒,玩儿大的,玩儿别人不敢玩儿的。逢局必赌,逢赌必吸毒,这早就成了家常便饭。派出所不敢管,公安厅管不起,于是他们更嚣张,买毒卖毒都敢公开叫价。 他一死,首当其冲的人们就想到了这两天,翻毒翻得整个成都底儿朝上的陆知行。 陆知行灭了“高衙内”的口,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最合乎情理的解释。 有人说,他亲眼看见了陆知行开车冲到军管区,把“高衙内”五花大绑的扔上车。 也有人说,陆知行当街拦了“高衙内”亲爹高军长的车,把军长都带到了郊外。 各种流言,各种猜测铺天盖地,一时间,成都的黑白两道,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陆知行,林栎燃这两个名字,迅速在成都热了起来, 那些个呼风唤雨的老大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再有动作,生怕这个瘟神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军长的儿子都敢杀,陆知行的背景,还用查么?林栎燃的背景,还敢查么? 陆知行见人打人,见佛打佛,甭管是多有脸的,多有权的,只要他翻到你头上,你说不出个一二三,他立刻翻脸动手,一个字都不多说。 陆知行就是让全成都的人知道,敢动林栎燃,就是跟他过不去。 这些老大们又是烟又是酒的来找陆知行讨情,半人高的玉佛,树一样大的珊瑚,眼都不带眨的往陆知行跟前抬,陆知行谁的面子也不买,一律回绝,那脸冰的水泼不进,除非你让他查不出一点儿猫腻,不然,他能一把火烧光你全家。 江湖上怕什么? 怕不要命,不要自己命的! 陆知行动作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那豁出去进局子挨枪子儿也要挖出人来的气势,让成都黑社会着实安静了好一阵子。 陆家少爷明码标价,悬赏千万买谜尘案件毒贩的人头。 这两天,整个成都,乃至整个四川,整个西南,跟毒品有关的一切活动,都被压的不敢喘气。 有毒必死,这是陆家少爷放出来的话,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陆知行疯了。 这两天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说,陆少爷身上的杀气,能活活把人给吓死。 林啸海曾给陆知行打过一次电话,虽说他这番动静,让成都治安空前好转,贩毒买毒破天荒绝迹,但是以暴制暴说穿了也是在犯罪,林啸海的的意思是让他收敛点儿,别闹的太过,林栎燃的事儿他会全力去办,别给自己折腾进去。 陆知行立马反问了一句,“你能破案么?”林啸海被噎了个半死,陆知行撂下一句“我就是进去了,也得把人杀了再进去”就挂了电话。 陆知行再清楚不过专案组的进度了,他花钱找了人,专案组每一步进度他甚至都能比林啸海更早一步知道。谜尘案件现在所有线索都断了,那些破案专家,缉毒神手们一筹莫展,正没头苍蝇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查他查剩下的东西。 陆知行强就强在,专案组能干的他能干,不能干的他还能干。 白吃黑,往往都有黑吃黑在前面铺路。 任何动其根基,诸如将某犯罪团伙,或者涉黑组织连根拔起的行动,警方们多多少少都在捡这些黑吃黑的人的便宜,在他们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动手。 白家需要黑吃黑来给他们带来证据以及突破口,吃饱了的黑家们也愿意和白家搞好关系,演一出世界和平的戏码给公众看。 无论黑白,大家的都拿到了自己想拿的东西。 你给我利益,我给你安定。 你打打雷,我就下下雨。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这是个定律。 这定律有个基本的游戏规则,那就是不能出格,不能让白家失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立场。 以前某李姓太子为非作歹的时候,警察干嘛去了?街头小报都能打着“银枪小霸王”的标题曝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能不知道?那时候除暴安良,维护治安的口号怎么就不喊了? 全世界都知道他□了女孩儿了,警察叔叔站出来了,报纸曝光一件事儿,他们就查一件事儿,这种“你不放在我眼前我就装我没看见”的态度,完全符合这个定律。 大众不知道,那世界就和平。 你自绝于天下,就休怪法理无情。 能套的例子不胜枚举,陆知行又是深谙此道的人,林啸海的提醒不过是走个过场,给其他人一个交代,暗地里你该砸照砸,该打照打,谁有那个闲心去管你。 某种意义上来讲,林啸海其实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打砸,谜尘在闹市区,人员最密集的地方,敢在这里放炸弹,要挟的还是他公安厅长的亲侄子,这幕后黑手得有多大的胆子,得多猖狂。 陆知行出面,教训这群黑家,他求之不得。这样既打压了黑家的气焰,灭了他们的野心和**,又不会把白家的衣服染黑,一举两得。 陆知行能没有分寸? 林啸海心里清楚的很。 此刻他正□乏术,一面要应付上面的询问,一面又要布置破案的工作,林家已经乱了套,他根本无暇去照顾家里的老老小小。林啸海急忙召回自己在潮汕开会的儿子,让他火速回成都。 林栩烽赶到病房的时候,林栎燃已经是昏迷的第三天了。林啸海告诉他家里出事儿的那会儿,他刚结束了一场签单会,给自己的公司“腾达电子”签下了一单数额非常可观的下半年lgp订购单。 下了飞机林栩烽就直接来了医院,看到林栎燃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像是坠着千万吨石头,压得他一句话也没说。 许辰阳给他端了杯水,他接过来也没喝,就那么捧在手里,许辰阳挨着他坐下,劝他说:“大哥你别太难过,燃子这儿有我,方院长亲自盯着燃子的情况呢,用的全是最好的药,本来还担心说他会成为植物人,可今天他已经有了意识好多了。” “他要多久才会醒?”林栩烽长长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许辰阳转头望着林栎燃的睡脸,缓缓的说,“他头上的那块伤的不轻,什么时候能醒,醒过来会有什么后遗症,现在全是未知数。” 林栩烽点点头。 “辛苦了。” 许辰阳眼下的乌黑还有他满脸的憔悴,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林栩烽拍拍许辰阳的肩,从包里拿出张银行卡,“我帮不上什么忙,医疗上的东西我不懂,这里有五十万,你先用着,不够了随时告诉我,我再送来。” 林栩烽知道,林栎燃虽然是部队医疗,但是大部分的进口药是不给报销的,他不想弟弟在钱上吃亏。 许辰阳并没有接,而是把卡放回了林栩烽包里。林栩烽满是疑惑的看着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把银行卡,足有十多张。 “这几天,燃子的朋友一波接一波的往我这儿扔卡,祈悦直接划给了我二十万,钱够用着呢。” 林栩烽想说,要不买点儿东西,许辰阳看出的他的意思,指了指林栎燃床边的堆得花花绿绿小山一样的补品药品,笑了一下,说:“那里,胳膊粗的人参,极品的燕窝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 “缺的,就是他醒过来。” 林栩烽扒着玻璃,对林栎燃说,“兔崽子,快点儿好起来,这么多人等着你,你别再睡了。” 林栎燃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动了动手指。 林栩烽惊喜,以为他要醒过来,忙叫许辰阳来看。许辰阳尽管不忍心,但还是告诉了他实情,这不过是剧痛下的肌肉痉挛。林栎燃此刻不停的发烧,伤口浸了汗,蛰的他浑身都在疼。 “能止疼么?”林栩烽脱口而出。 他问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许辰阳但凡有一点办法,就绝对不会让林栎燃受罪,哪怕要他的命,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许辰阳拳头攥的紧紧的,看得出,他心里也在翻江倒海。 “任何止疼剂都会加剧他的病情,延缓他苏醒的时间,在他醒过来之前,他只能就这么生扛着。” 许辰阳的声音劈开,干涩又沙哑。 “每隔一会儿,我都要帮燃子换衣服,他这烧的,疼的,汗都能把衣服给浸透,一摸一把水,说句老实话,我情愿他再多睡一会儿,晚一会儿醒。他怕疼怕的什么似的,要是醒过来,这浑身的口子,怎么受得了。” 林栩烽红了眼睛,半天才说道:“他,回来了么?” 许辰阳知道他问的是谁,摇摇头头,“没有,不过每天一个电话,没落过。” “电话有个屁用!他的学位重要还是我弟弟重要!我弟弟要是死了,他就舒服了,高兴了!” 林栩烽一拳砸在墙上,恨得牙痒。 “等林栎燃醒过来,你直接表白算了!我就不信,林栎燃会拎不清状况!” 林栩烽从小看着许辰阳对自己弟弟的照顾和宠溺,那真的是要月亮不给星星,林栎燃刚跟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的那天,许辰阳抽了一夜的烟。林栩烽看着他那心碎的表情,急的满头大汗,让他去把林栎燃抢回来,他也不动,让他放弃,林栩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 许辰阳从来不会为难林栎燃,他能折腾的自己一个月瘦了快十斤,也绝口不跟林栎燃说,他一直喜欢他。 林栎燃正沉浸在恋爱的甜蜜里,许辰阳舍不得,也不忍心,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他的包袱。 林栎燃从来只当许辰阳对他是哥们儿感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哥们儿,一直把他当最亲的人来爱。 一晃,快五年了。 尽管,林栎燃会抱着别人大笑。 尽管,林栎燃会被别人拥着亲吻。 尽管,林栎燃在第一次过后,疼的呲牙咧嘴,但还是会一脸幸福的跟他显摆。 尽管,林栎燃从来不知道,自己爱他。 这五年里,许辰阳从来没跟林栎燃说过一个字儿的喜欢,他就默默的陪在他的身边,承担风雨,分享幸福。林栎燃的喜怒哀乐会牵动他的全部神经,无论他有什么要求,什么愿望,许辰阳倾尽所有也会一一满足。 有种爱,无需出声。 有种爱,无关**。 有种爱,不问所有。 有种爱,叫作陪伴。 许辰阳用他全部的爱在呵护着林栎燃,宠的他无法无天,宠的他没大没小,就连林栩烽这做大哥的都看不过去,说你这么宠我弟弟,早晚他得捅娄子,许辰阳也就是嗯了一声,说了一句,捅娄子了我会给他收拾,然后该怎么宠照怎么宠, 这一宠,就是一辈子。 林栩烽不忍心他就这么干等着,几次劝他跟林栎燃说清楚,许辰阳都拒绝了。许辰阳就一个原则,只要林栎燃不放弃,不单身,他就绝对不会跟林栎燃说一个字儿,他等,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这一等,就是五年。 今天,林栩烽又提起这一茬,许辰阳只是笑笑,什么话都没说。 看着他给林栎燃换衣服,换过衣服,又直接拿着去水池边洗掉,林栩烽的眼睛里,闪动着一抹满是心疼的情愫,跟沈燿擎看林栎燃时的目光一模一样。 沈燿擎刚回到獒血就被调查组的人给带走了,他跟林栎燃在谜尘的整个行动外界没一个人知道,大家看到的就是林栎燃重伤,而他倒在相对安全的酒窖。 特种兵活了下来,而军医却豁出了性命。 调查组的人问话的时候,言辞间的讽刺和鄙夷毫不遮掩,沈燿擎试图打听点儿林栎燃的消息都不可能。 沈燿擎详细的复述过当晚的事情经过之后,调查组的人一副“我看你继续编”的表情,根本一个字也不相信。 他们不知道哪儿来的证据,哪儿来的思路。所有问题的引导,所有指控的指向,全都朝着 “沈燿擎苟且偷生,为了自己逃命,引爆了林栎燃身上的炸弹”这一荒谬至极的结论上去。 沈燿擎气的七窍生烟,娘的姐的骂了一火车。 无论他怎么说,无论他说什么,只要他不承认他害死林栎燃,这帮王八蛋就是不肯让他休息。 反复的提审,反复的询问,沈燿擎一连七八个小时坐在铐椅上,手脚都被铐破了皮。 雷震霆试图先把沈燿擎给捞出来,先治伤,可不知道怎么了,调查组的人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了,好话说了一大车,一点儿也不松口,就是不让沈燿擎走。 范成亲自去接人,也给堵了回来,气的在办公室把能砸的全给砸了。 最后,雷震霆直接找了司令员,带着许辰阳,把沈燿擎身上的伤给夸张到了下一秒就可能要死的地步,这才把人从禁闭室给带了出来。 司令员说他根本不知道调查组把沈燿擎带走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满脸的惊讶,许辰阳看了半天,觉得这要是装的,那也太能演了。 沈燿擎被立刻送到了军医院,光清理伤口擦出来的血水就整整倒了四五盆。有些伤口已经发了炎,沈燿擎浑身烧的滚烫,刚包扎好,医生就给他开了吊瓶让他卧床休息。 他趁护士不注意,拔下针头就往最顶层跑。 icu在最顶层。 而林栎燃,在icu. 沈燿擎刚做过手术,腿上钻心的疼,他咬着牙,硬是扛到了林栎燃的病房外。 隔着玻璃,看着林栎燃毫无意识的睡着,沈燿擎强撑了三天的神经终于崩土崩瓦解,眼泪刷的就滚了下来。 “我来了。”沈燿擎哽咽着说。 林栩烽对沈燿擎无比深刻的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此刻满脸的疲惫和憔悴,乱蓬蓬的头发和胡渣,还有他对林栎燃,浓的化不开的心疼。 他知道,他的宝贝弟弟,又惹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icu iseeyou 第78章 伴 沈燿擎扒着玻璃,极力的睁大眼睛,他想看清楚林栎燃的脸,他想知道,想确认,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医生是否还好还活着。 他不看仪器,不听医嘱,谁跟他说什么都没用,他必须亲眼看到林栎燃活着才能安心。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林栎燃如果为了他而赔上一条命,沈燿擎都不知道自己还怎么面对这身军装,面对自己的信仰。 军人的责任是保卫国家,军人的信念是守护人民,沈燿擎坚持着这样的坚持,闯过无数的绝境困境。他救过的人无数,完成过的任务也无数,沈燿擎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可以保护他任何想保护的人。 但这一次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栽了,他失败了,他想保护的林栎燃,一次又一次身涉险境,反而一次又一次的保护了他。 沈燿擎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命换一命,可他却被林栎燃堪称完美的计划给留在了最最安全的地方。 林栎燃救了他,救了一个原本是要救自己的人。 这样一个爱笑的青年,一个优秀的医生,在危急关头,生死面前,毫不犹豫的选择让别人活着。 如果林栎燃就这么死了… 沈燿擎突然觉得心像是被人挖空了,整个人仿佛被流放到了一个异次元的世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在空中急速的下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也不知道哪里是尽头。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呼吸,耳朵里喧嚣着铺天盖地的恐惧和慌乱。 林栎燃无声无息的样子,很乖,也很可爱,像是一个累极了的孩子,抱着被子耍赖一般的呼呼大睡。 仿佛怎么也睡不醒,也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 林栎燃一动不动,空荡的病房里只有电子仪器发出的滴答声。 沈燿擎不喜欢林栎燃的脸被呼吸罩挡着,不喜欢那张好看的脸被染上一层无力的苍白,他想冲进去一把扯掉那该死的玩意儿,让那小子蓬勃的朝气,热情洋溢的青春继续绽放他缤纷的光彩。 林栎燃就应该活蹦乱跳的,就应该顽皮耍赖。 现在的林栎燃,让沈燿擎难过的一塌糊涂。 许辰阳拉着沈燿擎到一旁坐下,碰到他手臂的时候,那滚烫的热度吓得许辰阳猛地一惊,拿过体温仪来一测,果然,39度3,高烧! 许辰阳惊得倒吸一口气,立刻就要赶沈燿擎回病房,沈燿擎的伤比林栎燃好不到哪儿去,天蓝色的病号服几乎都被纱布裹着,他这样耗着撑着,根本不行,许辰阳绝不能由着他这么胡闹。 可说来也怪了,沈燿擎无论许辰阳怎么赶怎么说,就是不走,眼睛一直盯着林栎燃,目不转睛的看,任由许辰阳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当什么都没听见,一副铁了心赖在这里的样子。 林栩烽叹了口气,把气的冒烟的许辰阳给拉走了,沈燿擎现在的心情,别人看不明白,但是他懂。 那深深的自责,绝望,心疼还有难过全都写在了沈燿擎的眼神里,刻在了他的脸上。 沈燿擎很难过,铺天盖地的难过。 夕阳暖黄色的余晖投在他的脸上,沿边镀了层金色,这个男人凝着眼神,呆呆的看着他的弟弟,不发一言,不说一语,他帮不上别的什么忙,所以他就只能陪着,就陪着。林栎燃不醒,他就不走,那份倔强,跟林栎燃根本一模一样。 林栩烽敢打包票,如果此刻可以交换,这个特种兵队长绝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健康换给林栎燃。 这就是军人,过命的交情。 林栎燃把命交给了沈燿擎,沈燿擎同样也会用生命来爱护他。 生死与共。 林栩烽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穿过军装。 当年,林家因为他没有当兵还闹过一次大地震,现在想想,当时也许真的应该听林啸海的话,如果那年他入了伍,现在身边也应该都是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不是商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了。 这个世界上,钱买不来的,永远是最贵的东西。 情,真情。 心,人心。 楼上这里,三个男人并肩坐着,气氛无比压抑沉闷,而楼下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热火朝天,兵荒马乱。 沈燿擎的责任护士一转脸看到病床上空空如也,人影都不见一个,立刻吓傻了,满楼蹿着找人,整个医院都给翻了个人仰马翻。 接到许辰阳电话,小姑娘怒冲冲的跑上来,没等沈燿擎把讨好的笑容给摆出来,兜头盖脸的就给了他一顿熊。 特种大队长被小护士像儿子一样骂的场景可不多见,许辰阳在一旁噙着笑,看的津津有味。 沈燿擎人高马大的,站起来要比那小护士高好几个头,这时也乖乖的做小服软,一声不吭的让她熊了个够,说到底还是他不对,人家的工作他不配合还添乱,确实,他该骂。 咱的沈大队长最会怜香惜玉,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让个小妹妹出出气,反正也不掉肉,再加上他一贯的脸皮比城墙厚,小护士骂什么凶什么,他都微笑着听着,照单全收。 殊不知,他这一声不响看在人家护士大人眼里,就是冥顽不灵,就是消极抵抗,小姑娘脸通红通红的,沈燿擎几乎都能看见,她头顶上袅袅升起的白烟了。 “你无组织无纪律!!”小护士怒吼。 “其实我有组织….” 沈燿擎终于冒出一句话来。他心想,他明明是獒血大队的头头嘛,怎么到了这小护士嘴里,他就是没人要的野兵娃子了。 “你还有组织?!你的同谋是谁?!谁给你放的风!!谁给你把的哨!你说!”小护士的脸现在是绿色的,翠绿翠绿的。 “小妹妹….” “谁是你妹妹!套什么近乎!” “那大姐…你看哈,你不能小看了我们特种部队的单兵作战能力是吧,骗过你这么个小障碍我要是还需要找人放哨把风的话,那说出去别人的肱二头肌都要笑掉了。” 沈燿擎一本正经的跟小护士讲解起来什么叫无声撤离,什么叫摸哨爬岗,那护士刚被一声“大姐”打掉半管血,跟着就让沈燿擎的专业技术磨得血皮都不剩。 许辰阳笑的要撒手人寰,就连林栩烽都绷不住脸,跟着也乐起来。 这个沈燿擎,一点儿正形都没有。 护士同志面子里子一个都没挂住,眼看就要哭,沈燿擎忙刹住车,说“大姐我也没怎么着你啊,你说你哭个什么劲儿啊大姐。” 他一口一个大姐,护士同志被他扫射的倒地不起,捂着胸口气都喘不上来。 场面一下子失控,许辰阳赶忙出来打圆场,沈燿擎好话说了一大车,终于求得了护士大姐的原谅,他拍着胸脯保证他再也不乱跑了,护士大姐刚想说,这才乖,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沈燿擎的那句“因为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了”就彻彻底底的把她噎了个半死。 小护士瞪圆了眼,掐着腰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燿擎的眼神,看的她有些震惊,还有些….莫名的感动…. 那份坚定,灼热的烫人。 那份执着,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这是一个男人,用心许下的承诺。 风雨袭来,亦不能移。 护士转头顺着沈燿擎望着的方向看去,林栎燃正安静的睡着,睫毛微微抖动,像是沉睡的墨蝶。 她不知道icu里躺着的人和沈燿擎是什么关系,她不知道他们两个曾经面对过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很确定,她绝对劝不走沈燿擎。 面对沈燿擎,她只能退让,然后再退让。 因为沈燿擎想做的,永远是前进,然后再前进。 小护士走了,是哭着走的,她见过横的,可就没见过沈燿擎这么横的,小护士临走之前扬言,打针的时候一定疼死沈燿擎,疼的他哭爹喊娘,沈燿擎囧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招牌微笑僵死在脸上,跟冻上了似的。 许辰阳乐归乐,但是治疗上从来不马虎,见沈燿擎留意已决,许辰阳立刻在林栎燃的隔壁安排了一间病房给他,让他就在那儿输液休息。 沈燿擎还想拒绝,许辰阳板着脸,说最多也就这样了,再有意见,我直接给你轰下去,林栎燃一眼也不给你看。沈燿擎连连摆手,一叠声的说好好好,大夫都是白衣阎王,惹不起惹不起… 沈燿擎回过头,深深的望着林栎燃,仿佛要把他装在眼睛里带走似的,许辰阳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平,沈燿擎那满脸的担心和不舍,让他有些困惑。 不过很快,他皱起的眉毛就舒展开来。许辰阳想,估计任谁被人家豁出命来救,都会牵肠挂肚的在乎那个人的安危的吧。 沈燿擎只是愧疚而已。 但其实,哪里只是愧疚这么简单。 林栩烽趁晚饭的时候回了趟林家大院,林爷爷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见大孙子回来了,高兴的乐个不停,吩咐厨房做了好些个他爱吃的菜,林栩烽本想回来看看就赶回医院的,这下可完了,走了反而惹爷爷起疑,只得乖乖的留下。 爷爷问了问工作上的事儿,话题很快就扯到了孙媳妇儿上。 林栩烽今年二十有八,连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以前他身边多多少少还有些个莺莺燕燕,爷爷也就不着急,让他慢慢挑,可这一纵容吧就坏了事儿,这几年不知道怎么了,他这大孙子一个媳妇儿都没往家里领过,林老爷子着急抱重孙子,干脆下了命令,今年过年,必须带回来了一个让爷爷看看,不然,你林栩烽就不要姓林了。 林栩烽苦笑着答应,见饭差不多好了,马上岔开话题,招呼着爷爷去餐厅吃饭。林老爷子说你甭打马虎眼,趁早乖乖的娶妻生子,把生活稳定下来,那个什么公司,只要赚钱就行。爷爷说,钱你能赚完啊,够用就可以了,别年纪轻轻的就为工作熬坏了身体,到老了再后悔,就晚了。 说到身体,林老爷子忽然就想到了小孙子,以前林栎燃在家的时候,总会告诉他些养生的法子,让他去做,“身体是本钱,越老越值钱”,这是林栎燃一直挂在嘴边的话。 林老爷子问林栩烽最近有没有见过林栎燃,林栩烽一听这仨字儿,神经立马一级戒备,拨浪鼓似的摇头,说没见过,林老爷子兴致一下子坠到谷底,半天,叹了口气说,林栎燃快有小半年没回过家了,说完,眉宇间的失望,让林栩烽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爷爷说,他给林栎燃打电话,不是赶上他手术就是刚下了夜班在睡觉,弄的他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不敢再找林栎燃。 一听自己打过电话,林栎燃肯定会回一个电话给他,爷孙两个抱着电话还能聊上一会儿,但只要提到回家,林栎燃不出一分钟之内,就绝对会找个借口挂电话,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林栩烽给爷爷夹了一块排骨,说:“他从小就这样,改天我说他,给他领回来让您好好看个够。” 爷爷一听这话,忙说,小兔崽子你可不能骗我,说话要算话的。 林栩烽马上起身立正,拍着胸脯保证,必定完成任务,爷爷这才多云转晴,又笑起来。 刚吃过饭,又陪着老爷子喝了会儿茶,林栩烽正准备走,林立此刻恰好推门回家,两个人撞了脸对脸。 “大哥。”林立喊。 林栩烽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也没多说什么,林立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听说小燃燃住院了,植物人,是真的么?” 林栩烽没想到他能打听到这些消息,愣了一下,然后淡淡的说:“没什么事儿,他的酒吧出了点儿问题,受了点儿伤,养几天就好。” “养几天怕也是好不了吧,这都三天了还没出icu,听说,要是过了一周再还不醒,那以后醒过来的几率就只有千分之一了。” 林立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林栩烽终于确认,林立是完全清楚林栎燃此刻状况的。 “怎么,你幸灾乐祸啊?”林栩烽冷着脸,拿出大哥的气势,压着林立。 林立赶忙摆手,满脸假到不能再假的无辜。 “我可告诉你,爷爷上了年纪了,你要是真不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就尽管告诉他林栎燃住院的事儿,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说完林栩烽就走了,林立在他身后一个劲儿的解释他也懒得去听。 就这样,林栩烽在医院守了四天,除了他必须亲自出席的活动,他一步都没里离开过icu。 林栎燃的朋友有空就往医院跑,每次都大包小包的拎了满手,林啸海也来过一次,看了看林栎燃,找方良问了问情况,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沈燿擎的身体恢复的很快,特种兵出身,身体素质就是比一般人要强,自打他挪到林栎燃的隔壁起,发烧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最近两天已经完全不烧了,伤口也开始慢慢的结痂愈合,腿也能试着使上点儿劲儿了。 而林栎燃,还是老样子,一直没有醒。 陆知行来医院的时候,许辰阳拉着他到医生办公室说了好半天的话,林栩烽也在场,陆知行难掩失望的说,找了这么些天,他竟然一点儿线索都没摸到,好像那群毒贩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点儿痕迹都没留。 许辰阳早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惊讶,他看陆知行满脸的疲惫,劝他赶紧回家睡一觉,好好休息休息,谜尘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倒了一个林栎燃,陆知行可不能再倒了。 陆知行摆摆手说,什么时候都能休息,就是现在休息不得,无数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他,只要他一放松,立刻就得让对手抓住空子,那时候再想找人,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了。 陆知行问,沈燿擎有没有跟他们说过林栎燃第二次冲进谜尘之后发生了什么,许辰阳摇了摇头说,沈燿擎是有保密条令在身的人,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漏,他和林栩烽都曾试着问过,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燿擎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陆知行说,要不他去找沈燿擎问问,毕竟那晚他也在谜尘,而且他跟沈燿擎并肩战斗过,说不定他会松口。 许辰阳让陆知行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他指了指沈燿擎病房门口坐着的两个黑西装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几乎全在用气声说道:“调查组的人24小时的在门口守着他呢,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就是监视,你想找沈燿擎说话,哪儿那么容易。” 陆知行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人家救了人反倒要守他们的调查,这帮龟孙子除了会折腾好人还会干嘛。” 许辰阳笑了一下说:“部队有部队的程序,不过这次确实有些蹊跷,好像就是冲着沈燿擎来的,那天换药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句,什么,沈燿擎再不老实交代,就不这么客气了什么的。” “人家堂堂少校中队长,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能瞒他们什么?无非就是这帮调查组的收了好处,订好了罪名想安在人家头上,人家不干,他们就玩儿阴的狠的折腾人家,我听说沈燿擎给关了三天才让就医治伤的,还是你给捞出来的?” “是我跟雷震霆我们俩,雷震霆现在见天的写材料汇报情况,压力也不小。” “栩烽那边呢?林家有什么消息没?”陆知行问。 林栩烽环抱着胳膊说:“没有,我们家现在完全封锁消息,我二叔什么话都没跟我说过,我爸专案组那边进度还不如你呢。” “两个当事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被软禁监视,这还查个屁。”陆知行长舒一口气,满脸的愁云惨雾。 许辰阳走到门口,看了看门外没有什么人,回来拿起笔在纸上刷刷的写了一行字,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了上面,然后摆手,示意俩人来看。 林栩烽和陆知行赶忙起身,看完,顿时惊呆了。 许辰阳写的是:“我当时冲进谜尘的时候,林栎燃还清醒着。” 林栩烽慌忙去看许辰阳拿出的那件东西。 纸条边上是一枚染了血的针。 那是林栎燃缝衬衣扣子时跟陆知行拿的针。 就在谜尘出事的当晚,那个被所有人遗忘了的前夜。 作者有话要说:  呃,我猜,你们一定在猜... 结尾的悬念... 恩,我在写了... 第79章 破阵 林栩烽拿起针,拧着眉毛左看右看也想不明白林栎燃到底想通过它来传递什么,问询的目光的落在许辰阳脸上,许辰阳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当时的情况危急万分,林栎燃浑身都是口子,大片大片的出血,生死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临危之际,林栎燃拿出一根针来给自己,许辰阳立刻接过来塞进口袋里,手忙脚乱的检查林栎燃的伤,根本无暇去问林栎燃想说什么。 许辰阳的脑子里就只有救人两个字,恨不得自己多长出来两只手来按住林栎燃身上汩汩渗血的口子,林栎燃的表情还有眼神,他根本没有留意。 林栎燃一直没跟他说怎么去解释这根针,只是嘶哑着嗓子拼尽全身的力气留下了一句话。 “保住沈燿擎。” 仅仅这五个字而已。 林栎燃的意识模糊的太快,甚至没能等到许辰阳有所反应就就昏了过去,然后,一直沉睡到现在。 许辰阳的震惊,无异于脑子里炸了颗炸弹,所有思维跟理智悉数崩塌,一片狼藉。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栎燃会留下这样一句话。 起先,忙着林栎燃的抢救和手术,许辰阳几乎都已经忘了他曾有过这份嘱托。因为当时,许辰阳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沈燿擎并未伤的很重,按理说只要处理下伤口,绝对没有性命之虞。 所以,他并没有把它当回事儿。 许辰阳没想通,也想不通,林栎燃何来这句托付,于是他干脆就不想。 但是之后,事情的发展好像已经远远脱离了“按理说”的范畴,堂堂獒血大队的特种中队长被禁止探视和就医,并且严加看管跟审讯,一切都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军内一片哗然。 人们咂舌之余也都不禁在问,所谓调查组到底在调查些什么。 雷震霆打来电话的时候,许辰阳正盯着手里的针,绞尽脑汁去想它的含义,放下电话,他的后背已经冰凉一片,衣服紧紧的粘在身上。 沈燿擎出事儿了。 雷震霆一向是个沉稳的人,个性中有一股与生俱的来泰山崩于前仍岿然不动的镇定自若,极少有焦急和慌乱和时候,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电话里的语气几乎崩溃,颤抖到连句囫囵的话都说不清楚,许辰阳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雷震霆的失态,震得他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辰阳下意识的去看昏迷中的林栎燃,不由的把攥着针的手指捏的更紧。 “保住沈燿擎。” 林栎燃支离破碎的声音一遍遍的在他耳畔回荡。 保住。 不是保护。 林栎燃的这句话,如同一个诡谲的预言般,神秘莫测,又让人毛骨悚然。 他虽未直言沈燿擎会身陷囹圄,但是保住两个字已然明明白白的说出,他们保护不了沈燿擎的无奈。 保护不了,所以,沈燿擎必将遭难。 保住,意思是拼尽全力,或许还可以留下一息生机。 许辰阳突然有些冷,身体里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在来回流窜。 林栎燃好像早就知道,沈燿擎会有此一劫,仿佛他根本没有昏迷,而是一直醒着,安静的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 林栎燃没有把话留给陆知行而是说给了他,仿佛林栎燃早已经看到了沈燿擎会被伤痛折磨的困顿交加,只有许辰阳这个医生出马才能一解燃眉之急。 许辰阳不寒而栗。 林栎燃的未卜先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许辰阳此刻终于认识到,林栎燃拼尽全力留下的那五个字,或许并非只是一句担心那么简单。 他说保住。 言外之意,是有可能保不住。 许辰阳慌了,立刻动用起他所有能用的关系人脉去上下疏通,尽管他一向不谙官场之道,但此刻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一关关的往下闯。 如果保不住沈燿擎…. 许辰阳不敢往下想了。 好在,许辰阳自小在军区长大,军中掌权的头头他也认识一二,真正的困顿,并没有找上他。但让他奇怪的是,以前明明一句话就能放人的事情竟然破天荒的被来回踢皮球,几个管事的干部你推我推你,有的一听沈燿擎三个字立刻借口离开,然后再也找不见人。 一个不成就找两个,团长不成就找军长,许辰阳一路碰壁下去,直到拿着司令的手令去要人,所谓调查组的人才不情不愿的开始走程序,反复的开证明出单据,前后折腾了近乎一天才让他见到人。 许辰阳的心乱透了。 陆知行的一无所获,高衙内的离奇暴毙,林家的缄默不语,黑西装的全天监视….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一件接着一件,一桩连着一桩,仿佛都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连着,串成一串,然后大踏步的进行下去,朝着一个既定的终点,飞奔,疾驰。 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但是仔细想想,却又都那么古怪离奇。 好像全都在走程序,但又好像全都没走程序。 调查组的人想干嘛,这些人想干嘛,许辰阳一头雾水。 沈燿擎冲到icu来的时候,许辰阳其实很高兴,因为他不用再伤透脑筋去想,用什么理由把沈燿擎挪到自己身边。 把沈燿擎安排在林栎燃隔壁,是许辰阳所能办到的最好的结果了,那些黑西装们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无论有什么动静,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立刻做出他的反应。 他终于不再那么被动。 这是林栎燃唯一明确留下的安排。 许辰阳做到了。 尽管,晚了一个多礼拜。 一场看不见的博弈,一场硝烟弥漫的争斗,经过了一个礼拜之后,许辰阳终于堪堪站稳脚跟,有了自保的力量。 但是反击,还是痴人说梦。 第一仗,并不算惨败,许辰阳心里有数。但是剩下的…那根不会说话的针,许辰阳想破了脑袋,终究是一无所获。 他知道,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切他想不通的答案都在这根针上,林栎燃已经明明白白的把答案给了他,只是他看不懂而已。 他不懂,那么别人就一定会懂,不然林栎燃不可能拿着一个谁都解不开的谜来给他们,他不是这样没有算计的人。 这个谜,要他们自己来破。 而且,林栎燃相信,他们能破。 许辰阳本以为林栩烽会有什么想法,毕竟,林栩烽跟林栎燃是堂兄弟,毕竟,人在将死之刻会最先想到家人。 这根针上凝结着的千言万语,或许只有家人才可以看明白。 许辰阳这么想。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但是很遗憾,林栩烽跟他一样,一脸惆怅,然后,一头雾水。 死局。 林栎燃留下来的针,竟成了一个死局。 许辰阳重重的跌坐在办公椅上,扯着头发,任凭汹涌的挫败将他吞没。他已经彻底没了方向。 “如果这一切,都是被人安排好的,都是有人刻意为之的,那么这个人,会是谁?” 陆知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林栩烽和许辰阳皆是一愣,然后双眼四目牢牢的盯着他看,空气紧张的一点火星就能擦着,然后剧烈燃烧。 陆知行并未解开针的迷局,而是换了一个问题来问。这个新问题,同样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他说,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是阴谋。 陆知行接过针来,脑子里瞬间涌起无数斑驳的碎片。谜尘那晚,这枚针曾经出现过好多次,而且,细想起来,让人奇怪的是,每每当它出现的时候,几乎都是一个翻转常理的大转折。 许辰阳满脸困惑,他没懂陆知行的意思。 陆知行换了种方式来表达,说完之后,无论是许辰阳还是林栩烽,全都眼睛一亮。 陆知行说:“如果没有这根针,或许,就没有之后的一切了。” 林栎燃的脾气,这三个人都很清楚,平日里散漫顽劣没个正形,但是关键时刻,他从来不做无用的事,从来不说无用的话。 林栎燃一旦认真起来,谁也赶不上他。 临危之际,那短暂的清醒,他只会更加的珍惜,绝不会浪费。 那么,他留下的两件东西,一句话,一根针,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件没有意义。 话,是留给许辰阳的,这一点已经被证明。 那么针,就是林栎燃留给他的,这一点陆知行完全可以下定论,因为林栎燃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他那个忙于生意的大哥会被突然召。 所谓未卜先知,不过是从事件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了一些奇怪的线索,继而牵丝扳藤,被人破译了解,最后洞察了整个未知的全貌。 林栎燃不可能遇见今天林栩烽会参与这场事件的讨论,所以,针,并不是要给林栩烽看的。 陆知行跟另外两位兄弟解释完他的想法,许辰阳和林栩烽都认同的点点头。 话题,从针,变成了人。 但是陆知行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没有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而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针上,这让许辰阳和林栩烽都有些惊愕。 陆知行说:“这个人,就是这根针所要传达的信息,不解开针的谜团,我们绝对想不到这个人是谁。” “阴谋本身就有他不可情理的地方,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这种不合理。”林栩烽叩着桌子,强调一般的说。 许辰阳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直会觉得,答案在针上。 因为这根针本身,就不合常理。 三岁孩子都知道炸弹会让人粉身碎骨,连参天大楼也都会变成零散的沙尘,精明如林栎燃会愚蠢到拿一根针来传达“死亡信息”?这岂非太过冒险!他就不怕炸弹爆炸,让这根针也一同烟消云散? 许辰阳低头沉思。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种合理的解释,这个解释本身,竟让他发起抖来。 难道林栎燃一早就知道,他不会死? 许辰阳满脑子的疑问等待解答,陆知行听完他的想法,沉吟片刻说道:“对,这就是这根针上不合常理的地方,我们把所有跟针有关的事情都一一排列出来,把它们串起来,找到最说不通的地方,这样,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陆知行拿过一张纸,闭目回忆了一下,边写边说道:“有关于这根针,我们从后往前来列,倒着推,估计会更顺一些,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乱,写出来也明白点儿。” 那晚,只有他一个人曾陪在林栎燃身边,谜尘发生的一切,陆知行是最有发言权的。 陆知行提笔,在纸上写了个一。 “最后出现针的时候,是沈燿擎潜入囚室摸底,我们几个人从里向外破门突围,他跟燃子安排了各自料理的毒贩之后,燃子从自己的衬衣袖子里摸出几根针,然后转眼间放翻了两个看守。” 陆知行写下关键词,针,解决看守,两人。 许辰阳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当晚谜尘的情况,陆知行描述过那两个看守跟林栎燃的体格差异之后,他不由的惊呼出声:“林栎燃那细胳膊细腿儿能放倒两个蛮汉?你不是开玩笑吧。” “没有,这是我亲眼所见,当时沈大队长都惊讶的合不上嘴,你可想而知现场有多震撼。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一米九的男人跟抽了魂儿似的没了声音,谁也没看清燃子到底做了什么。” 许辰阳好像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知行示意他想到什么就说,许辰阳摆摆手,让陆知行继续。 陆知行写下一个二,整理着思路接着说:“我们突围的路上,燃子虽然挎着枪,但是一枪没放,我们途经之处,对方的狙击手乎全部丧失了狙击力,一路上惨叫连连,人质这才得以毫发无伤。燃子在飞针伤人,我看到的,他临出门前攥着的一把针,最后所剩无几。事后,专案组的人在现场被击毙的毒贩手腕上,发现有利器穿透的痕迹,换句话说,就是针孔。” 林栩烽也听林啸海提起过这一点,嗯了一下。 针,解决狙击手,若干,陆知行写下关键词后,林栩烽说话了。 “这两点的分析因为我不在现场,所以不能提出什么关键性的质疑,但是,既然是从后往前推,那么老陆,你的这一跟二,应该换一下位置。” 林栩烽点了点陆知行记录的纸,笑了下。 陆知行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发现了逻辑上的错误,失笑道:“嘿!我这现在一脑袋浆糊,先后顺序竟然都给颠倒了。” 两个人的笑声暂时缓解了空气中弥漫的窒息感,陆知行改了下两件事情的前后顺序,许辰阳起身给三人的茶杯里都续上热水,陆知行喝了一口,深呼吸,缓了缓,继续整理那晚的记忆碎片。 “第一次出现针的时候,是在□发生前,大概零点左右的样子。燃子喝完一杯white hell,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衬衣上的扣子掉了一颗,他要找针缝扣子。我直接拿给了他一把,大小型号都有,让他自己选着用,然后就去给他调酒了。” 陆知行依次写下,洗手间,掉扣子,要针,缝…. 写到缝字的时候,陆知行突然愣住,扭头看着林栩烽,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呢喃:“如果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悖论呢?” 林栩烽没有听清,让陆知行再说一遍,陆知行却好像着了魔似的,慢悠悠的站起身,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根本没有回答他。 他的眼神一片苍茫,完全失了焦,许辰阳和林栩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陆知行怎么了。 就在两个人犹豫着是不是拍醒他的时候,陆知行却突然跳了起来,啪的一声拍下桌子,惊呼道:“有了!那个最不合常理的地方有了!燃子是要借针缝扣子的,可是他拿了针根本没有缝!这不对!这绝对不对!” 林栩烽许辰阳身子猛地一震。 许辰阳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下陆知行的结论。 “或许是你调酒的时候他缝了呢?缝一粒扣子也要不了几分钟时间。”许辰阳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合常理。 陆知行却睁大了眼,满脸骇人的表情,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把所有人的心都给敲进了万丈深渊。 “他没有缝,因为他根本没有跟我要线,我也根本没有给过他线。” 林栩烽张大了嘴。 许辰阳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的反驳。 办公室里安静的如同死寂。 “还有,他连扣子都没有,他的扣子掉了,掉了!”陆知行激动的重复了一遍,“他都没有扣子,缝哪门子的扣子呢!” 许辰阳手脚冰凉,如同听恐怖故事一样,心通通的乱跳。那种窒息的诡异感,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电流沿着脊柱,一波一波的往脑子里涌。 “你想说明什么?”林栩烽哑着嗓子问。 陆知行拿着他写满关键词的纸,一条一条的顺着:“没有缝扣子,就不会有针。没有针,就不会处理掉看守。没有处理看守,就不会面对狙击手,不会飞针伤人…..” “所以,这根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燃子以防万一以备不时之需的武器!”许辰阳突然站起来,笑的自信又灿烂,“洗手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燃子那么在意仪表,洗个脸难道能把衣服扣子洗掉?他的衣服质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陆知行使劲点头。 “那发生了什么呢?这个没人知道啊!就他一个人去了洗手间,我们的人,谜尘的员工一个都不在跟前!”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却赫然被拦住通路,陆知行急了。 “你刚才在跟我们讲突围的过程时提过这么一句,燃子曾经跟沈队长说,毒贩埋了炸弹,但是他不知道在哪儿,对么?” 许辰阳双眸晶亮,胸有成竹的微笑,陆知行刚嗯了一声,他立刻就说到:“燃子,在洗手间碰见的不是别人,就是毒贩!” 林栩烽陆知行瞬间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许辰阳的眼光中忽的闪动了一抹杀机。 “如果,我猜的是对的,那么有些该死的人,还没有死。” 许辰阳噙着一丝冷笑,伫立在昏暗的光影里,脸上,看不到一丝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调动部门,今天刚安置下新办公室... 有些不习惯。 恩,想一个人。 之后时间会稍显宽裕,更新会勤。 这周二更必定会有,这一更是上周的,拖到今天,抱歉。 獒血绝对不会坑,我拿信仰发誓! 另,明信片印好了,想要的,留下邮寄地址,还有,你对獒血的看法。 几百张哟~~ 绝对够的! 详情,请看我的微博,当然,留言留在这里。 第80章 复苏 陆知行沉默了良久,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 “那两个被燃子解决掉的毒贩看守并没有死!” 许辰阳有些激动的红着脸,林栩烽蹙着眉,不可思议的说:“没有死?!这怎么可能!” 许辰阳从一旁的教具模型中拿出一个头骨模型,边说边演示着。 “人的中枢神经是神经系统的主要部分,系统内大量神经细胞聚集在一起,有机的构成网络或者回路。中枢神经系统是接受全身各处传入的信息的枢纽,经它加工整合后成为协调的运动性传输,咱们的思维活动就是它的功能。” 许辰阳娓娓道来,像平日里在大学里代课一样,专业词汇频出,适时的停顿强调,方便学生记忆,不过,此刻他所面对的两位“学生”却都满眼迷茫,一脸的不知所云。 对他们这种门外汉来说,医学,根本就是天书。 “你就直说吧,你想表达什么!”陆知行大手一挥,这场“神经内科知识讲座”终于宣告结束。 许辰阳愣住,然后笑开来,林栩烽如蒙大赦般的长出了一口气,一手揉着耳朵,一手冲陆知行伸大拇指。 “我是想说,燃子其实根本没有杀人,而是用针极其巧妙的刺入到了看守的后脑神经中枢,让他们长时间的昏迷,造成了死亡的假象。” “一根针□脑袋里可以让人假死?你确定是假死?我日啊那可是针啊!”陆知行不懂这些医生的道道,惊讶的张了大嘴。 在陆知行的理解范畴里,针戳进脑袋,人就必死无疑,现在许辰阳说那两个毒贩不过是睡了一觉没醒而已,完全没有性命之忧,这让他根本接受不了。 许辰阳知道陆知行想不通,换了种方式打了个比方说,人的神经中枢好比就是一个开关,林栎燃关闭了开关,按下了暂停键,人就会像突然休克一般,陷入无休止的昏迷。当然,昏迷的时间过长,也是有危险的,但是只要在合理时间内就绝无大碍,林栎燃的手法他信得过。 许辰阳笃定的说,那两个中招的看守在取出针之前绝对不会有任何醒过来的可能,只要针还在,这两个人肯定还都处在“死亡”的状态。 “很好,又学了一招,下回我看谁不顺眼就直接一根针拍丫脑袋里,让他给老子睡过去。”玩笑过后,陆知行正色说到:“只要我把人给你找到,你就有把握让他起死回生?” 许辰阳点头,“这个包在我身上。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两个毒贩在哪儿。” 许辰阳看看陆知行又看看林栩烽。 林栩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法医室。”陆知行说。 林栩烽饶有兴致的玩儿着针,眼锋如刀:“看来我们要分工了。法医处的处长欠着我一个大人情,我想办法把那两个毒贩给你弄出来,老陆你去取针拿口供,我尽全力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支持。” 陆知行嗯了一下,林栩烽转向许辰阳说:“辰阳,你照顾好燃子和沈队长,其他什么都不用你管,只要他们两个安然无恙,我们就绝不会一败涂地。” “那,这些黑西装....”许辰阳朝门外的调查组望了望。 “调查组一但有动静你就立刻联系我,任何机会都不能给他们。”陆知行拍拍许许辰阳的背,呲着牙笑。 “你们俩配合好,确保拿到我们想要的,同时也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 许辰阳给了林栩烽一个放心的眼神,陆知行已经开始打电话调度人手,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林栩烽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半天叹了口气:“我可能已经猜到了这场迷局的谜底,但我情愿我是错的。” 许辰阳顺着林栩烽的目光望向窗外,天边绚烂的朝霞已经被墨色完全的遮蔽,再没有一寸颜色。夜色犹如鬼魅般迅速弥漫开来,织成一张弥漫天地的网,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太阳就从山的这边跳到了另外一边,然后再也看不到光亮。 陆知行走了,林栩烽也走了,两个人都面色凝重,大步流星的离开。 所有人都明白,成败,就在今晚。 沈燿擎的腿尚在恢复期,骨科主任反复强调他应当尽可能的减少活动,少用腿,否则九成的可能会留下终身的后遗症。 纵使医生把危害说的如同下一秒就要给沈燿擎截肢,沈燿擎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在病房里到处溜达,又蹦又跳,不是科室主任查房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做俯卧撑,尖叫着拦住他把他赶回床上,估计他早就做完一套热身运动了。 沈燿擎从来不把医生的话当真,在他的眼睛里,舌灿莲花危言耸听是医生和卖保险的必备技能。大夫说的话怎么从他耳朵里进的就又再怎么出来,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当活死人。 但是他不在乎不要紧,许辰阳可不能不在乎,沈燿擎的伤本就有危险,又拖了三天才治,骨科主任的话虽然是有吓唬人的成分,但毕竟,沈燿擎的伤情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许辰阳很清楚。 帮林栎燃换过衣服之后已经到了晚饭饭点,许辰阳去食堂帮沈燿擎打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晚饭,直接送到他病房里。 推门之前,黑西装粗暴的拦住许辰阳,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饭菜,无论许辰阳的解释有多诚恳,笑容有多谦和,他们依旧凶神恶煞的把饭菜翻了个一塌糊涂。那阵势,如果不是许辰阳最后黑了脸,差点儿动手,他们连馒头都想掰开碾碎,看看有没有人借此传递消息。 “挺不好意思的,让你跑一趟。”沈燿擎吃完饭,听许辰阳说起被拦住的经过,有些抱歉的束手站着。 许辰阳洗着碗筷,笑着说:“没事儿,应该的。” 过了半晌,沈燿擎才又开口。 “他,好点儿了么?” 沈燿擎不安的搓着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辰阳。 上午沈燿擎本打算去看看林栎燃的,谁知道他刚推开门,脚都还没迈出去呢就给黑西装拦了回来。黑西装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让沈燿擎火冒三丈,眼睛瞪的通红,老子是住院看病,不是蹲号房坐牢! “你们他妈的别太过分。” 沈燿擎指着黑西装的鼻尖,砸上了门。 要不是顾着许辰阳的面子,不想在他的病区里闹事儿,而且范成几次三番的打电话来跟他说,要他稳住性子等消息,沈燿擎早就一掌一个把这帮王八犊子全拍去见阎王了。 算起来,自打住在林栎燃隔壁,沈燿擎就再也没见过林栎燃。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生怕林栎燃再也醒不过来,那小子的伤势很重,那天他亲眼看到了的。 万一,林栎燃挺不过来… 沈燿擎不敢再往下想。 “老样子,就是烧退了。”许辰阳把碗筷控干水放进柜子里,尽量轻描淡写的带过林栎燃的情况,他知道沈燿擎一直在自责。 沈燿擎拄着拐跟在他身后坐在床上,抛了支烟给许辰阳,许辰阳提醒他这里是无烟区,沈燿擎哦哦的答应着,把烟又塞回了烟盒中。 “退烧了,也算是个好消息。”沈燿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 许辰阳刚想问他当时有没有留意那两个看守是不是假死时,沈燿擎却忽然夸张的惊叫起来:“哎哟!你这领子怎么破了?门口的人打你了?” 他那大惊小怪的样子让许辰阳愣了一下,略想了想,心就立刻沉了下去。 刚才自己已经明明白白十分清楚的跟沈燿擎说过黑西装没有动手打人,此刻沈燿擎明知故问,太蹊跷了。 许辰阳马上扭头去看衣领,手也跟着抚过,沈燿擎不动声色的拦住他,说着你自己看不到,我来帮你,没等许辰阳说话,沈燿擎就把许辰阳的手攥在了自己掌心。 趁着转身的空当,沈燿擎盯死了许辰阳极快的皱了下眉然后舒开,眼神中的告诫一闪而过,快的许辰阳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有监视器。” 沈燿擎在许辰阳的手上飞快的写下四个字,许辰阳瞪大了眼,心脏通通跳的如同擂鼓。 他抬眼去看沈燿擎,沈燿擎依旧挂着招牌的微笑,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那怎么办。”许辰阳嘴上跟沈燿擎聊着些养伤的小窍门,手指却一刻没停,在沈燿擎挡在身后的手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手写你心。”沈燿擎回写到。 两个人面上热火朝天的聊着,看不出有一丝的破绽,摄像头的盲区下,几百几千个字已经从指间悄悄流过。 许辰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也有如此瞒天过海的时候。 “有万一,放弃我。” 许辰阳把外面的情况一一告诉沈燿擎,沈燿擎写完最后一个字,正赶上他给许辰阳讲完一套战时救护程序,趁着这个当口,沈燿擎朗声说道:“记住我说的,别忘了。” 大手拍过许辰阳的背,然后豪迈的笑起来。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含着漫天星光。 当晚,林栎燃出现了入院以来的第一次清醒,尽管时间极短,但是真的醒了过来。 那会儿许辰阳正在记录林栎燃每小时的体温血压,突然觉得衣角像是被人扯了一下,极轻的动了动,许辰阳低头去看自己的白大褂,林栎燃的手正拉着他,吃力的攥着他的衣服。 林栎燃极慢的睁开眼睛,眸子里一片疲惫,紧收着眉头,嘴唇一直在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急的满头大汗,竟然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许辰阳怕他扯到伤口,忙按着他重新躺回去,林栎燃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许辰阳忽然明白过来林栎燃想干嘛,握着他的手反复的告诉他说,“队长没事儿,他就在隔壁,他没事儿。” 林栎燃极轻的笑了下,放心的点点头,然后重新睡了过去。 给林栎燃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他是真的脱离了危险,许辰阳跌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 折腾了这么些天,他太累了,累到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罢工,仿佛只要阖上眼睛,下一秒就会沉沉的睡去,然后连打雷也听不到。 林栎燃能醒来这么一瞬,对于许辰阳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他不会死了,不会再一动不动了。 真好。 安排了下午刚分来的小护士看护林栎燃,告诉她一有事儿就叫自己,许辰阳大步奔向办公室,抓起电话都给林栩烽和陆知行打了过去。 林栩烽正开着车,听到这个消息一脚踹在了刹车上,轮胎划过路面摩擦出刺耳的啸叫,许辰阳迅速的把电话拿的离自己八丈远,还是差点儿让那声音给击穿耳膜。林栩烽家也不回了,直接调头往医院开,路上买了好些林栎燃平日爱吃的东西,玉米粥,面包圈,烤鸡翅,应有尽有,满满的塞了一大包。 陆知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估计是在忙口供的事儿,没听到,许辰阳一连打了好几个,直打到陆知行的电话关机,他也没找到陆知行的人。 不过,因为之前约定了无论各方情况如何,早上7点都要来医院碰个头,许辰阳觉得把这个惊喜留给陆知行让他亲眼看到也不错,就没再联系他。 黑西装守在沈燿擎的门口,在凳子上躺的横七竖八睡的死死的,许辰阳蹑手蹑脚的摸进沈燿擎病房,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沈燿擎。 沈燿擎已经睡了,听见门锁响,眼睛刷的就睁开来,目光锐利的盯着门口,像是伺机进攻的狼,寒气逼人。看到是许辰阳,沈燿擎这才放松了些。 听到许辰阳说,林栎燃醒了,还问他情况好不好,沈燿擎的眸子瞬间便软了下来,化作一汪深邃缱绻的湖。 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林栎燃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到林栩烽正惊喜的盯着自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林栎燃笑了笑,声音极沙哑的说:“哎哟,劳动大哥亲来探望,小弟惶恐至极。” “惶恐你就赶快好起来!别让全家人都提心吊胆的!” “全家人?爷爷知道了?”林栎燃忽然紧张起来,“他都多大岁数了,你们怎么能告诉他!” 林栩烽把背角给林栎燃掖好,轻轻戳了下他的脑袋:“行了吧林少爷,爷爷什么都不知道呢,他那边儿我亲自盯着,你放一百个心吧。” 林栎燃追问道:“那林立呢?王影霞呢?他们能不说?” “气死了爷爷对他们没好处,他们又不傻。” “反正你别大意了…咳咳…咳咳咳….” 林栎燃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许辰阳正好拿着药推门,撞上这哥俩聊的热火朝天,眉头刷的就皱起来,把手里的托盘重重的放在柜子上,咣的一声巨响。 “要不要命了?!给你们俩开个辩论会好不好!把命都给聊进去,到了下面阎王问怎么死的,就说说话说死的!!” 林栩烽扁扁嘴,林栎燃吐了吐舌头。 “多大了?有六没六啊你们!尤其是你!”许辰阳瞪着林栎燃,那小子正贱兮兮冲林栩烽鬼笑着,见许辰阳一边帮他挂点滴一边凶巴巴的吼他,林栎燃的瞬间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讨好相:“你差点儿全身骨头都给砸酥了你知道不知道啊?能不能让别人少操点儿心!别人的心也都是肉长的,也会疼!” “阳阳…你凶起来可像大灰狼了…” “少嬉皮笑脸转移话题!我告诉你林栎燃,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个问题!那天我没问你干嘛再冲回谜尘,是因为我信任你,相信你不会做没脑子的事情。可你那天过脑子了么?过了么?!” 林栎燃嘟着嘴,一声不吭。 “你去拆炸弹?!呵呵,就你?!你他妈到底是医生还是拆弹专家!你比人家专业的都强你还在医院呆着干嘛啊!你去五台山去普陀岛坐化啊,你升仙啊!你还在人间得瑟个屁啊!” 林栎燃可怜兮兮的找林栩烽求救,林栩烽摊开手耸了耸肩,用唇语吐出四个字:爱莫能助。 林栎燃拍着胸口保证,以后再也不傻乎乎的一头热着去拯救世界了,一定安安分分的做个迟到早退的小医生,许辰阳这才慢慢消了火。 林栎燃嚷嚷着想吃小马蹄烧饼,林栩烽开着车去买,顺便买了份报纸回来,抬手看了看表,已经7点10分,早就过了三个人约定好来医院碰头的时间。 “陆知行的手机怎么关机了?”林栩烽放下手机,听筒里那个冰冷的女声听的他浑身不舒服。 “我昨晚就没联系上他,最开始电话是通的,后面就关机了,也许是我给打没电了?”许辰阳甩着体温计让林栎燃含在嘴里。 “陆知行的手机号称待机王,一礼拜天天打电话也不会自动关机的。”林栎燃叼着温度计,说的含含糊糊。 林栩烽歪歪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罢休了。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铃声是他给爷爷设定的专属响铃。 “林栎燃怎么了?!” 林老爷子中气十足,吼得林栩烽一愣。 “没有啊,他就是加班,挺好….” “放你爹的屁!林栩烽你还不打算说实话是不是!” “什么..实话,爷爷你别多想….”林栩烽还想解释,林老爷子怒喝道:“你自己看看报纸!看完了再跟我说话。” 爷爷摔了电话,林栎燃满惊讶的瞪大了眼。 “你不是说爷爷那边儿你封锁消息了么?!” 林栩烽将信将疑的展开他刚买的报纸,一串巨大的黑体字赫然印在头版。 《谜尘酒吧惊爆连环炸弹,军医特警双双重伤入院》。 林栩烽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副标题,更是惊心动魄。 《毒贩猖獗,军内高官暗通款曲??》。 林栎燃抢过报纸扫了一眼,鼻子一哼,转手丢给许辰阳。 “他们哪儿弄的谜尘现场的照片???不是警方已经封锁现场了么?”许辰阳盯着报纸上的图片说。 林栩烽正犹豫着怎么给爷爷解释,许辰阳的手机又响了。 祈悦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八度还多,一嗓子吼得整个病房里死寂一般,坠针可闻。 “陆知行怎么让秘密逮捕了!你们在搞什么!” 许辰阳指尖一松,手机啪的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果然,来了。” 林栎燃苦笑着看了眼林栩烽,林栩烽紧紧的握着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调动工作完毕,忙到惨忙成狗,见谅... 反正,没坑,也不会坑... 就,因为工作原因,有时候更新不能固定,真的,很抱歉。 会抓紧写的 第81章 账 许辰阳手忙脚乱的把零件扫成一堆,试着拼了拼,鼓捣了半天那惨不忍睹的跟原子弹爆炸现场似的n97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好在,祈悦又打了过来,拨的是林栩烽的号。 在得知林栎燃已经醒了,并且可以小声的说话之后,祈悦高兴的音调都变了,立刻嚷嚷着让林栩烽把电话给他,火急火燎的恨不得从话筒里蹦出来,抱着林栎燃一通猛摇。 林栎燃接过电话“喂”了几声,祈悦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异常的安静。林栎燃以为电话断了,看了看屏幕准备回拨过去,可手机中央通话中三个大字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祈悦就在电波的另一端,自己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只是祈悦,没有说话而已。 林栎燃慌了。 沉默了半天,祈悦终于蹦出一句话来,声音哑的发抖,带着强忍住的发酵弥漫后的害怕,像是无边无际永远也逃不开的雾。 “你他妈真的活了,不会死了吧….” 林栎燃嘿嘿的笑起来:“不会啦,祸害遗千年,我且活着呢。” 林栎燃开了两句玩笑,带祈悦慢慢找回那个没心没肺的状态,他知道,这一次,无论是祈悦还是许辰阳,林栩烽还是陆知行,他们都给吓怕了。 许辰阳没过几秒就会突然盯着自己直勾勾的凝望,好像一眨眼,自己就会消失,然后再也不见。林栩烽那么注重仪表的人,胡子拉碴的跑前跑后,仿佛他的忙碌即是救命的仙丹,可以让自己尽快的好起来。 看看床头堆得山一样的补品补药,满屋子里布置的跟花房似的鲜花,林栎燃觉得自己很幸福,即使和别人相比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但是此刻,现在,他有他的朋友,有在乎他如生命的兄弟,他知足。 深呼吸,笑一笑,跟祈悦没再说别的,林栎燃收起笑脸极认真的和他交换起意见。 陆知行突然被带走,这捞人的事儿除了他俩能行,别人谁也拿不下来。 兄弟俩压低了声音跟商量杀人越货的买卖似的语速飞快,林栩烽竖着耳朵也没听懂几句,这俩人的缩略词和暗号多的几乎没几个明白的字眼,活脱一个地下组织接头的戏码,什么“风大,扯棚”“庙里合,吹火”听的林栩烽是一头雾水,最终放弃了旁听,默默的坐在一旁, 许辰阳早知道会是这样,展开报纸研究着那篇添油加醋造足声势的报道,渐渐就看住了。不过这回,祈悦和林栎燃的电话当真短的让人震惊,他还没把报纸上的报道看完呢,电话就已经挂了。 许辰阳满脸惊讶,一般正常情况下,这俩人凑在一起,除了手机没电和话费透支之外,决不可能挂的这么快。不说聊得山河变色日月停更,最起码那也得是两个饭点儿的时长。 林栎燃握着手机一句话没说,看他那表情许辰阳就什么都明白了。 “祈悦怎么说?”林栩烽问。 “情况不太好。”林栎燃摇了摇头。 不太好… 天塌了林栎燃也就是打个哈欠撂下一句“中午吃啥”。 能让他说出不太好这三个字,许辰阳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那怎么…” “栩烽你跟我出来下,燃子的药得调整几个,需要家属签字。” 林栩烽刚想说什么,许辰阳就慌忙打断了他的话。 林栎燃大病初愈,脸白的跟张纸似的,一个电话的功夫额头上已经晶晶亮亮的渗出了黄豆大的汗,许辰阳不忍心让他来收拾烂摊子,拍拍林栩烽的肩,示意他跟自己去办公室商量办法。林栩烽心领神会,安慰了林栎燃两句便走了。 林栎燃一眼就看穿许辰阳在想什么,抓紧了被角,眉毛抖了又抖,眼睛直直的盯着许辰阳的背影,像是吹毛可断的刀锋,一刻都未曾挪开。 许辰阳被他盯得浑身发毛,走了两步终于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不行。这事儿你不能管,你还病着。” “我也是医生,你懂的我都懂,我没什么大事儿了。”林栎燃强忍着过电一般的头疼,尽量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恢复期就是最大的事儿!我是你的管床大夫,无论你是不是医生,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许辰阳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不留,字字斩钉截铁,冷的几乎能看到白烟。 见林栎燃满脸失望,许辰阳最终还是不忍心,放柔了声音说:“你先睡一会儿,想想中午要吃什么,有我们,没事儿的。” 林栎燃还想坚持,许辰阳已经关上门走了。 林栎燃躺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好像瞬间被抽光了力气,一点儿动弹的念头都没有。 心电监护滴滴答答数着秒,病房里连呼吸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朝霞透过窗户投下一片橘红色的光晕,像是软软的刚出炉的蛋糕,甜甜的,懦懦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大好,仿佛一股香甜正一滴滴的沁入到血管里,随着每一次的心跳,融化在每一个细胞里。 但林栎燃显然没这份心情,彻骨的寒意让他不由的发起抖来。 林栩烽刚才问他情况如何,“很糟糕”三个字已经在嘴边,却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林栎燃从枕头下摸出来刚刚藏进去的手机,想了想,按下一串号码。 “我想办法捞人,你想办法打听下陆知行给押在哪儿了,能见的话最好想办法见一面,他查到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得给他递个信儿让他安心,让他知道我们正在全力以赴的救他。”许辰阳刚关上办公室的门就迫不及待翻通讯录找人。 “不能急…”林栩烽也刚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脑子里炸的一团遭。 “我现在不是急,是非常急!”许辰阳吼,“公安是怎么拿到口供的你比我清楚,老陆的犟脾气又是那个样子,不抢时间打快攻战,他就干脆等死好了。” 时间就是生命,这话放在现在真他妈的应景。 “你说的这些在平时都不是问题,可是现在,拘捕老陆的是国安不是公安,国安的人我们一个都不认识,他们都是接受过最残酷的逼供训练的人,个个咬死了秘密一点儿风儿都不会漏,想从他们身上动脑筋,根本就是让哑巴说话。” 林栩烽飞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所有他认识的能跟这件事儿有哪怕一丝牵连的人,林林总总百来号人出去,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的那些关系此刻一个也用不上。 “老陆被拘只是一个开始,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沈燿擎就是林栎燃。”许辰阳真不想在这两个人中二选一,他愿意交出一切来赌他猜的是错的。 林栩烽相信,其实林栎燃早就明白,这场战争的焦点是谁。 “你爸,找你爸一定可以…”许辰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拳头上的筋都爆了起来。 “我爸是可以,但是你别忘了,我姓林,我们家上一辈儿是什么脾气。”林栩烽无奈的笑了笑。 “你爸不行就你爷爷!没有个孙子刚醒就要被调查,他当爷爷的还不闻不问的道理。碰壁也好过坐以待毙。”许辰阳一改平日里温和儒雅的模样,抓起备用的手机就往外冲。 以前他总抱怨当了医生后要用两部手机才能负担工作和生活上的联系应酬,无数次的表示一定要精简一个。但是此刻,他无比庆幸他没这么做。 如果现在没了这两部手机中五百来人的联系方式,没了加在一起四块电池的超强续航能力,许辰阳真想两眼一闭直接躺平等死了。 林栩烽离开医院前特意去病房看了看林栎燃,那小子像是睡着了,裹着薄被跟只猫似的,身子蜷成一团,头发直愣愣的翘着。 本想跟他交代一下,自己和许辰阳都出去了,但想想,林栎燃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一吵醒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合上眼,林栩烽又轻轻把门给关上了。 许辰阳跑遍了所有能跑的地方,走的腿都要断了,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出来。好像所有人在一夜之间集体失了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国安下来抓人,抓的还是一个翻毒翻的整个成都都震三震的陆知行,他们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表情诚恳的,许辰阳都不忍心再往下追问。 到后来,许辰阳干脆一路开到军区干休所,直接找林栎燃的爷爷,可林老爷子也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勤务兵身体绷的倍儿直给许辰阳敬了个礼,许辰阳挥挥手,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抱着方向盘愣了半天才重新发动起车子往医院走。 垂头丧气的上到病房楼,本以为会看见林栎燃睡熟的模样让自己可以放松一下,可谁知道那家伙根本没有在休息,正腿上一台电脑怀里一台电脑敲得噼啪作响,原本干净整洁的地上扔满了打印纸和档案袋。 许辰阳的脑子当时就漏了一拍。 林栎燃的脸色更难看了,眼睛酸的几乎都要睁不开,病房里一个背影看起来十分魁梧的男人正在一张张的给他递着打印纸,林栎燃揉揉眼,抓过来只扫一下就继续两手翻飞的敲东西,不时的还歪着头跟男人说几句话。 许辰阳气不打一处来,旋开门,在听到硬盘咔嗤咔嗤保存资料的声音同时,再也压不住火了。 “你成心的是吧!你是不是打算把陆知行捞出来你就挪地方睡太平间去啊!” 林栎燃头也不抬:“别捣乱,你先忙你的去,我这儿没工夫说话。” 他那无所谓的态度让许辰阳脑子轰的一声炸了,拼命压着火才没有动手去抽他。 “林栎燃!你是不是找死!你找死也挑个好日子!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您能消停会儿老老实实给我躺着么?” 林栎燃又从男人手上接过一张纸。 “我躺着你救人么?” “我说了这事儿你别管!” “你管?你拿什么管?你跑了一天还不明白,陆知行等你去救还不如直接联系殡仪馆来的实在么?” 许辰阳一时语塞,然后立刻瞪大了眼。 “你不拦我,是因为你早就知道我什么也问不出来?!” “就你那一脸痴汉样儿,三岁小孩儿都能骗你说鸟是胎生人是蛋生的。” 林栎燃一直低头忙着手上的东西,从许辰阳进门儿起就没看过他一眼,许辰阳要看看这家伙到底在为了什么东西玩儿命,男人在给林栎燃递下一份材料的时候,他劈手就抢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啊…” “给我!” 林栎燃眨眼就把纸给夺了回去,几乎同时许辰阳就判断出来,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就是谜尘的账。 林栎燃在做账。 许辰阳凑到电脑跟前,屏幕上各式各样的数据看他的脑袋大了一圈,他没心情研究那一串一串正在被计算出来罗列进表格的数字,他在想林栎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做账的。 如果从自己离开医院就算起来,这前后也已经七八个小时了,而且满地的账簿和废纸也从旁印证他猜的不会有错。许辰阳想让林栎燃休息会儿,眼睛一扫正好扫到林栎燃把一道25+13给算成了40. 许辰阳刚要笑,林栎燃下一笔核算又出岔子。 171+63=239. 许辰阳笑不出来了。 “你是不是困了?”许辰阳试探着问,心通通跳的像是要从身体里蹦出来。 林栎燃说:“什么时候了我还能困,我的心是有多宽!” 许辰阳紧盯着屏幕,17890+22354=40274. “别做了!你看着我!别做了!”许辰阳扳着林栎燃的肩,让他不得不看着自己,许辰阳盯死了林栎燃的眼睛,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你是不是看不清了?是不是?” “没有…怎么可能…”林栎燃笑着别过头。 “你看着我!”许辰阳发疯一样的把林栎燃的脑袋扳过来。 那双原本澄澈清明的眼眸,此刻,浑浊一片。 林栎燃的目光在许辰阳的脸上徘徊了好一会儿才对上焦,尽管掩饰的非常完美,但许辰阳已经发现了他有问题,自然不会被这么轻易就给骗了过去。 “你已经有重影和散光,看不清楚5跟8了对不对,3和8你也看不清了对不对!” “我…” “林栎燃!你知不知道你快瞎了!这么熬下去你会瞎的!” 许辰阳暴怒,几乎是在咆哮。 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呼啸着涌上头顶,身体里如同点燃了一盆劈啪作响的爆炭,随时都会爆炸。 许辰阳在忍,拼命拼命的忍住不要动手去打林栎燃。拳头上的指节被捏的发白,指甲深深的抠进手心里,锥心刺骨的疼。 他知道,林栎燃早就清楚自己看不清了。 林栎燃一直在耗着,然后忍着。 因为他要救陆知行。 “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能不能对自己负点儿责任!老陆要是知道你用一双眼睛换了他出来,他一辈子坐死在牢里的心都有!” 许辰阳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林栎燃,林栎燃却忽然笑了。 云淡风轻,疏朗星稀。 仿佛是个绝尘隐世的公子,摇着翠竹的骨扇在和你谈禅下棋。 “能不能救是本事,去不去救是情谊。” 林栎燃淡淡的开口,然后淡淡的微笑。仿佛眼睛是一个随时可以更换的物件,坏掉了随便超市里买一个就可以换上。 他根本没有担心许辰阳的担心。 眼睛于他,真的没有陆知行的命重要。 “别做了,你现在不能做。”许辰阳拦住林栎燃的手,却被他轻轻的拨开。 “不做帐,他会死。” 林栎燃望着视线里模糊一片的许辰阳说:“账全乱了,谜尘出事儿的当晚,陆知行请来的那个财务也死了,一年来谜尘所有账目的进出都明明白白的指出陆知行每个月都有几十万到几百万的资金不知去向,可实际上,我们从来没有走过这笔钱。” “你是说…”许辰阳皱了下眉。 “有人在用谜尘洗钱,而且,做的滴水不漏。”林栎燃把手边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账单递给许辰阳,“这是谜尘每月的报账,账面做平了看不出任何的猫腻,但是实际的账本在这里。” 林栎燃又递给许辰阳一本封面用儿童画报包裹的毫不起眼的本子,许辰阳乍一看还以为是小人书,翻了两页就发现,这里面的账全部是一笔一笔用手写的。 “你们的财务在做假账,这一年里你和老陆都在干嘛” “谜尘一直是陆知行在经营,我忙着医院的事情从来没有插手管过。”林栎燃指了指身边的男人,“陈刚说,自从这个死了的财务来了之后,谜尘的利润一下子翻了一番,营业额也比过去提高了不少,陆知行本来就不上心这些账目和数字,看着财务整理账也确实辛苦,所以就从三个月一看变成了半年一看,到最后就再也不看了。” “胡闹!你们俩当开酒吧是玩儿过家家啊!”许辰阳猛的声音一高。 “现在说这个都没用了,能在我们俩眼皮子下洗钱的肯定是摸清了我和陆知行的底了。谜尘火并不是偶然,不过是想找个由头把这个事儿翻出来,然后大做文章。” 林栎燃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把已经模糊不清的意识聚拢起来。 “所以你说,我不做这个账,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拟好的罪名一个个的往陆知行脑袋上砸?然后看着他被判刑枪毙,最后替他收尸发丧?” 林栎燃使劲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视力比刚才又差了一些。 时间不多了。 不仅是陆知行,还有他自己。 “你得休息,这么熬着不是个事儿。”许辰阳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可他也清楚,他代替不了林栎燃。 林栎燃笑了笑,把电脑重新抱在怀里,把许辰阳指出来的几笔错漏一一修订,然后继续和陈刚一起过着谜尘的账。 新的账簿打印成册,已经是深夜了。林栎燃长出一口气,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就仰面栽倒在床上。 许辰阳慌忙去抱他,两手颤抖着去摸他的脉搏,在感觉到那细微的震动一下一下,安静又沉稳时,他自己冰凉的仿佛已经冻僵了的身体才渐渐有了温度。 看着林栎燃疲惫至极的面容,许辰阳心如刀绞。 陈刚拿着新账簿走了,连同地上的废纸还有那本儿真账目一起。 黑西装守着沈燿擎的门,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横七竖八的躺着。 许辰阳抱着林栎燃,等到他睡熟了,把他放回到床上,掖好被角,这才回到办公室联系林栩烽。 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林栎燃这一天一夜,究竟都干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林栎燃干了什么? 有一点,其实大家都看到了,但是,未必都认识到。 4月中旬去北京出了趟差,下旬赶赴四川救灾 迟来的更新,望大家见谅。 第82章 小楼 浓墨的夜色蔓延无尽,许辰阳斜倚着窗棂望向天的尽头,颓唐的歪着。 林栩烽推门而入,许辰阳的半边侧脸隐匿在光影里,看不清表情。 “没见到陆知行,但我想办法递了话进去。”林栩烽一路从停车场跑上来,顾不上擦汗,气喘吁吁的。 许辰阳嗯了一声,起身给林栩烽倒水,林栩烽本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可许辰阳始终一言不发,把杯子递到他的手里又重新靠着窗户出神。 “怎么了?”林栩烽注意到许辰阳状态不对,拍了拍他的肩。 “有点儿累了。”许辰阳点上一根烟,悠长的叹息随着烟圈一同消散在夜空里,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林栩烽紧紧捏了捏许辰阳:“累了就休息,别熬着。” 许辰阳弹了弹烟灰,“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回到我们上大学的时候,每天简单的三点一线,不用想谁会害我,不用理会那些纷纷扰扰。那些年,那些快乐,我很怀念。” 许辰阳回过头来笑了笑,浅浅的笑容一如窗外幽静的月光,温凉如水,淡然清明。 时光的车辙留下无法消逝的哀伤与无奈,刻在眉角,刻在掌心,它们淹没的,不只有儿时的小小心愿,还有成长中愈加懵懂愈加脆弱的心跟爱。 眼中闪过的过往曾经,仿佛就是昨天,他们依旧因为习题的繁杂而困扰,依旧为了中午去哪儿吃饭而想上整整一节课。 即使青春被岁月的焦黄覆盖,但它却从未失去过颜色,变成了无生气的黑白。 那几年,那些年,没有成熟的简单青春,许辰阳无比怀念。 林栩烽抢过许辰阳手中的烟扔在地上踩灭,拉着他在凳子上坐下。 “我就看不得你们这样,不想笑还非要笑。” “燃子说,这是坚强。” “狗屁坚强!兄弟间需要你什么坚强。”林栩烽握着许辰阳的手,眼睛黑的发亮,“打起精神,这一局我们不能输。” “不会输。” 许辰阳反手紧握,顺着他的视线林栩烽看到了办公桌上的合影,四个大男孩儿正穿着学士服笑的灿烂放肆。祈悦勾着林栎燃的脖子,许辰阳站在陈曦的身后。 那个时候的陈曦,真的非常好看。 隔天一早,林栎燃把许辰阳叫到床边告诉他自己想要出院,许辰阳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他把药一一开好给林栎燃带着,并且亲自开车送他。原本说十分钟之后林栎燃就从楼上下来,结果许辰阳在停车场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林栎燃才出现在电梯间里,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去哪儿?”许辰阳发动着车子。 “春熙路。”林栎燃把沈燿擎安顿在后座上自己坐在副驾,边说边抽着车里的纸巾擦手。 照顾到车里有两个病号,而且沈燿擎的腿不宜久坐,许辰阳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适当的加快了一些速度,没过多久,身边林立的高楼就越来越少,行人和车流也渐渐稀疏起来。 车子最终驶入军管区停在一栋欧式洋楼面前,这是部队军官疗养区,家家都有哨兵站岗,面前这户当然也不例外。挺拔如青松的哨兵看见是林栎燃,赶忙上来帮忙提行李搬东西,林栎燃叫了一声“李哥”就跟在哨兵的身后往楼里走,脸上难得的有了几分笑意。 这是林栎燃的家! 沈燿擎心里咯噔一下。 穿过铁栅进了小院沈燿擎才来得及惊呼,整栋洋楼前后少说有几百平,主楼足有三层,楼后面还有一整片的花园地,栀子花开的满园都是,清风拂过,花香肆意。 “很漂亮。”沈燿擎坐在宽敞的简直可以用空旷形容的客厅里,认真地审视林栎燃的家。 洋楼内部的装饰比外观看起来更加的清雅别致,一水儿的浅胡桃木色,镂空雕花的黄花梨茶几10个人手拉手都不一定能圈住,窗棂也是木制的,衬着雪纺的窗帘,每隔几步就有一盏雪绽青莲的壁灯,一路延伸到餐厅。实木的家具仿佛从历史图册里跳出来似的,弥漫着满屋淡淡的清幽。 沈燿擎第一次发现,岁月,原来是真的有味道的。 “我住在三楼,二楼是卧室。你腿不方便,我想你也就别每天往二楼跑了,一楼有间客房虽然不大,原来是我外公的勤务兵住的,环境也不错,你一会儿去看看,要是不满意,这儿有的是房间给你换。” 林栎燃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许辰阳摇头笑笑,像看着一个顽皮的孩子。 “这次回来就好好住一段时间,我奶奶听说你住院了,马上就要买票从济南回来,这不,学生潮刚过,我才买到两张卧铺,明儿下午她和我妈就到了。”李毅把林栎燃的药按时间逐一的分好,整齐的码在餐边柜上。 林栎燃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 李毅你开什么玩笑!李奶奶都快70了吧,你不让她舒舒服服在家养老,来回折腾什么?我这儿好好的,能崩能跳,你快把票退了。” 李毅继续分着药,嘿嘿的笑,并没有搭话。 “退票去快点儿!我可跟你说,我刚出院心脏不好,你要是给我气死了,当心你奶奶的拐棍打的你屁股开花。”林栎燃捂着心口装出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小脸还真的白了不少,吓得李毅魂飞魄散慌忙扶着他坐下。 “行行行,我去退。” 见林栎燃坚持,李毅只得一路小跑着出了门,林栎燃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奶奶想你了。”许辰阳笑说道。 林栎燃咧开嘴露着两颗小虎牙:“我也挺想她的,等身体好彻底了,去济南看他就行了。” “药要按时吃,每隔一天我来给沈队长换次药,有事儿打我电话。”许辰阳细心的交代完,把刚买好的一大包菜放在厨房。临走前特意嘱咐道:“外面的事儿你们俩都别操心了,既然住在这儿躲清静,那就踏踏实实的住着,尤其是你!”许辰阳戳了戳林栎燃的脑袋。 “行了,啰嗦。” 林栎燃挥挥手,看着许辰阳带着一脸的不放心关上了门。 中午林栎燃说没胃口就没吃午饭,一口气儿睡到傍晚天色擦黑,沈燿擎把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在后院晾着,林栎燃扒着窗户探出脑袋笑嘻嘻的跟他遥控指挥。 晚上,两个人喝了些牛奶,吃了几片面包就算吃过了晚饭。沈燿擎在客厅看新闻,林栎燃就躺在旁边玩儿手机。不时的这个给那个端杯水,那个给这个抓抓背,小日子十分惬意,再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针锋相对。 “想洗澡。”林栎燃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来,沈燿擎刷的就把目光从电视上收回来,一脸严肃的盯着他说:“别闹啊,你这伤口可见不得水。” “可是难受…”林栎燃烦的抓耳挠腮。 “忍一下就好了,过几天伤口愈合,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 林栎燃不情愿的点点头,沈燿擎揉了揉林栎燃的脑袋,继续看节目。 “你是不是困了?我听说你们九点半就熄灯,这都快十一点了,想睡就去睡吧。”林栎燃发完短信百无聊赖,见沈燿擎专心致志,于是玩儿心大起,伸出根手指不老实的戳着沈燿擎的腰,一点一点的。 “好玩儿么?”沈燿擎感觉到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含着微笑说。 “恩,不太好玩儿。”林栎燃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一脸苦恼。 “怎么啦。” “你肉太硬..” “那是肌肉。” “肌肉也硬。” “所以呢?” “所以没弹性。” “最后呢?” “最后就,不好玩儿。” 林栎燃扁着嘴,跟看着一只巨大的玩具熊似的看着沈燿擎,沈燿擎满头黑线。 “这个点儿,该熄灯了。”林栎燃真的是有够执着。 “熄灯不代表就要睡觉。”沈燿擎十分狡猾的眨眨眼睛,“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打飞机么?”林栎燃笑的没正形。 “偶尔。”沈燿擎很诚实,这下,反倒是林栎燃臊了个大红脸。 林小燃满脑子的h漫让他不由自主的就带入了沈燿擎的脸,意识到自己正在yy眼前这个家伙,林栎燃脸颊烫的吓人,硬生生的把话题掰了回来。 “那别的呢?别的还干嘛?” “有的时候出任务,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是常事儿。” “那对身体不好。”林栎燃职业病上来,摆好了架势要给沈燿擎上养生课,沈燿擎特无奈的斜了他一眼,说:“要对身体好也行啊,我们到点儿就睡,边境线任由敌人出入,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每天睡到自然醒么?” 林栎燃愣住,然后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有些情况下你们也得考虑下自己的承受能力,别趁着年轻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那老了怎么办?刮个风下个雨就疼的满床打滚?” “老了?那也得有机会老了再说啊。”沈燿擎笑着转过身,继续看他的《新闻夜报》。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你不会老啊,你是吃了仙丹还是入了魔教啊?” “跟我同批入队的五个战友,如今只剩下我自己了,你觉得我有必要去为老了之后的事情烦心么?”沈燿擎的语气平常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说完,他继续优哉游哉的嗑着瓜子,吃的津津有味,仿佛在讲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道理。 林栎燃沉默了。 沈燿擎换着台,半天没听到身边的家伙说话,心下有些诧异,回过头,见林栎燃正呆呆的的望着自己,嘴紧抿着,鼻尖竟然在抖,心一下子漏跳了一拍。 “喂,怎么啦?”沈燿擎伸手在林栎燃面前晃悠。 林栎燃没答话。 “看傻了?” “恩。”林栎燃点了点头。 “我有这么帅么?”沈燿擎笑着整整领口,故意扬了扬下巴。 “有。”林栎燃掷地有声的说。 “有什么?” “你真的有这么帅。” “呃…” 林栎燃的坦诚,让沈燿擎难得的老脸一红,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彼此凝望了好久,林栎燃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去睡了。”林栎燃头也不回的就往楼上走。 “你…”对着他的背影,沈燿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走到二楼的转角,林栎燃探出个脑袋来冲他说:“床上的铺盖都是新的,我买了还没用过,很干净。” 沈燿擎正要说好,林栎燃没等他把那声好说出口就把脑袋收了回去,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 “得,又惹着了。” 沈燿擎长呼一口气。 少了林栎燃在一旁凑趣儿捣乱,这电视看着也没了意思,沈燿擎关了电源往卧室走,推开门的刹那,他就愣住了。 林栎燃何止是把自己的新被褥给了他,他不光给了,而且还一层层的铺好叠好,把床铺收拾的干干净净。 天蓝色的空调被软软的覆在床上,像是一片流动的海,枕巾是米白色的,如同海面上随风摇曳的云。窗户开了半扇,用纱帘挡了蚊虫,药整齐的摆在床头柜上,杯子里的温水不冷也不热,喝着刚好。 沈燿擎瞪大了眼睛。 他这辈子睡过的草窝泥地数不胜数,可是在这样温馨舒适的“客房”中入睡,还真的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这..这是那小子的家么?”沈燿擎完全没办法把眼前的一切和那个跳着脚跟他炸毛的林栎燃联系在一起。 这小子,还真细心。 吃过药美美的洗漱之后,沈燿擎关了灯躺下,原本以为房间会立刻暗下来,可出乎意料的是,在通往洗手间的路上,一屡暗黄色光竟然悄悄的亮了起来。 沈燿擎以为开关坏了,又重新按了一下,可那盏地灯仿佛跟他杠上了似的,仍旧幽幽的发着光。 嘿! 沈燿擎来了兴致。 他也杠上了。 本着不给林栎燃浪费电费的初衷,沈燿擎打开台灯,聚精会神的研究起那个开关,不经意间摸到了一张纸,打开一看,林栎燃工整的一如拓印的方正小楷细心的写道:“腿伤未愈,开盏地灯方便你去洗手间,我的工资还付得起电费,请沈队长宽心,本公子不收你房租。” 落款是一个狂草的林字,仿佛林栎燃正挑着眉对着沈燿擎放肆的大笑。 “臭小子。”沈燿擎咬着牙骂道。 过了好久,沈燿擎都没有睡着,因为他的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似的闪过一个又一个疑问。 这间勤务兵的房间宽敞明亮而且自带一个可以淋浴的洗手间,林栎燃的外公是什么级别,他可想而知。 沈燿擎很想问问林栎燃的简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莫名的,沈燿擎又有些忐忑,因为他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真相才会让一个儿子否决父亲的一切乃至生命,正如他无法想象林栎燃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会如此体贴入微的照顾一个素无来往的他一样。 林栎燃,是一个谜。 一个你猜不破谜底的谜。 沈燿擎满脑子都是林栎燃的表情。 他的笑,他的愤怒,他的坚持,还有他的落寞和心疼。 对,没错,是心疼。 在自己说完没有可能老去的那一刹那,林栎燃的眸子里跳动着满满的心疼,浓浓的化开,遮天蔽日的将自己包裹,无处可逃。 那份难过和酸楚,如同一个黑洞,牢牢地锁住沈燿擎的全部,他的眼睛,他的血液,还有那颗早就乱了节奏的心。 沈燿擎突然很想知道,那一刻落荒而逃的林栎燃,究竟在在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呼!!! 六一快乐! 我去写下一章 第83章 唯君一人,万籁具轻 隔天天没亮沈燿擎就醒了,多年的晨训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到了点儿就再也睡不着,利落的起床洗漱,伤还没好跑不成步,就围着小楼散步似的走了几圈。 清晨,空气里带着凉凉的水汽,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甜甜的软软的融进心里,化开荡着涟漪的笑意。 沈燿擎扩着胸,嘴角一直勾着。 冲过澡做好早饭,坐在餐厅里左等右等,林栎燃愣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年轻人估计贪睡,沈燿擎吃完自己的那份,把给林栎燃留的放进保温箱,打开电视看新闻。可是到了将近十二点,别人家的午饭香味都飘的满屋都是,林栎燃还是没有任何要起床的意思。 三楼一片寂静。 沈燿擎服了。 上楼,敲门。 “林栎燃,吃饭了。” 门没动静。 “中午了,你得吃东西。”沈燿擎命令。 门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沈燿擎的眼睛瞪大了一圈。 这散漫的简直了! 这要是他的兵,他就直接踹门进去,被子一掀挥拳就揍,包管打的他再也不敢提赖床两个字。 但很可惜,林栎燃不是他的兵。 沈队长败下阵来,自嘲的笑笑,下了碗面条打发了午饭。 到了傍晚,天都黑了一半,林栎燃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还是没起,沈燿擎又是担心又是急的,生怕这小子出点儿什么事儿。这回他打定主意要是还敲不开门,就直接破门而入。 一天不吃东西还得了? 这还怎么养伤! “我不找他,这没商量。” 刚走到门口沈燿擎就听见林栎燃冷冰冰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愣住,正要敲门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祈悦,我们真到这一步了么?”林栎燃长叹一声。 “就没有,没有别的办法?或许再想想,再想想总还有…..” 林栎燃突然僵住,然后再也说不下去。 隔着门板,沈燿擎都能感受到他的万念俱灰。 “好,我试试看。”隔了很久,林栎燃终于又说话了。 夜深了,燥热的空气也渐渐的凉了下来,冷的连心都没了温度。 突然,林栎燃暴怒的大吼道:“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 话音落下的同时,不知是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林栎燃,你….没事儿吧?”沈燿擎焦急的敲门。 门内先是空白了几秒,然后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林栎燃一路小跑着来开门。 打开门,沈燿擎一眼就看出林栎燃表情不对,下意识的就往房间里看,见他满脸担忧的看向自己身后,林栎燃尴尬的笑笑说:“刚才手滑,电话掉了。” “哦哦。” “你…..在门外多久了?”林栎燃有些警觉的看着沈燿擎。 “刚来,在楼梯口听见你这儿有动静就跑来了。” 望着话机四分五裂的狼藉,沈燿擎没说实话。 他看得出来,林栎燃在极力隐藏眼底的惊惶,生怕自己会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栎燃比他还要面子,他懂。 林栎燃把沈燿擎让进屋,半路突然回头,吓得沈燿擎一愣。 “跑来的?”林栎燃一副不很相信的语气。 “是啊。” 沈燿擎点头。 “我操啊沈大队长,你的腿是不要了么?” 林栎燃很严肃的瞪着眼睛,“你能不能把大夫说的话往心里走一走啊,你说你要是瘫了,哪个不开眼的妹妹会嫁给你给你伺候终老啊?” 原来是说这个,沈燿擎长出一口气。 “不会…..老…”沈燿擎刚要解释,一贯的豁得出去就又带了出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沈燿擎瞪大了眼,硬生生把那个脱口而出的“老”字给咽了回去。 昨天晚上的那幕,他再也不想重温了。 不过好在,林栎燃心里有事儿没听到他说了什么,气哼哼的撂下一句“作吧你就”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栎燃给他倒了杯水,让他老实的坐在沙发上。 “找我有事儿?” “该吃饭了。”沈燿擎一想到林栎燃一整天粒米未进就愁得要死。 “哦,多谢。”林栎燃笑笑,歪在床上撑着脑袋,“因为不饿所以也就懒得起床了。你吃了么?特种兵应该会做饭的吧。” “保温箱里已经给你存了三顿饭了,我当然会做。”沈燿擎眯起眼睛,仿佛受到了鄙视。 “哦,你吃了就行。”林栎燃打个哈欠,舒舒服服的抱着只哈士奇逗着玩儿。 沈燿擎本以为那是个毛绒玩具,也没在意,可那狗突然伸出舌头二了吧唧的转着圈,他的眼睛跟着刷的就亮了。 “这是真狗?”沈燿擎跳起来惊奇的摸着哈士奇的背。 “嗯,二白今天挺奇怪,一般他见到生人都会把自己当狼使。” 林栎燃转着“二白”的耳朵,“你今天怎么啦?怎么不叫啦?这大叔吓着你了?” “大 …大叔?”沈燿擎耷拉着眼角,“我才二十七。” “这不重要…”林栎燃只顾着玩儿狗。 “这很重要!”沈燿擎竟然不由自主的挥起拳头,“我没那么老。” “恩,没有。”林栎燃很乖的冲他笑笑,但笑容并没有以往那么单纯。 他在躲避沈燿擎的眼睛。 沈燿擎知道,林栎燃此刻心里早已乱的沸反盈天,只不过面儿还在拼命维持着风平浪静。 他从没听过林栎燃那么愤怒的声音,当初自己拿枪指着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愤怒过。 到底怎么了? “你…有要我帮忙的么?” 沈燿擎想了半天究竟要不要问,最后鼓起勇气试着问问看的时候,林栎燃眼睛里瞬间筑起的防备和疏离,让他立刻就后悔了。 “你,要帮什么?” “嗨,没有啦,就问你要不要我帮忙给二白洗澡,毕竟你的伤口不能碰水的嘛。”沈燿擎邪邪的一笑,指了指他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绷带和纱布,林栎燃将信将疑的望着他。 “怎么,你以为我还要帮你别的?”沈燿擎以进为退,林栎燃摇了摇头。 笑过之后,林栎燃的目光瞬间就黯淡下来。尽管他刻意避开了沈燿擎的眼睛,但就是那么一闪而过就足以让沈燿擎捕捉到他的全部心思。 沈燿擎走了。 当晚,暴雨倾盆。 肆虐的狂风呼啸而过,像是要把所有的枝桠都折断,将树都连根拔起。雨点大如黄豆,噼啪作响的砸在窗户上,电闪雷鸣。 林栎燃被一道炸雷惊醒,惊恐的眨着眼睛,满头大汗。 自打沈燿擎走后,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没有片刻的安宁。 最后那通电话里,男人斥责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响着,林栎燃坐起身来,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 他无力的撑着身子,眼睛红的吓人,二白懦懦的凑到他身边,用脸拱他的手。林栎燃抄起二白抱在怀里,自言自语的说:“我不能选,我不能选。” 二白呜呜的叫着像是在回应,主仆两个都是一副落寞透顶的样子。 突然一声急促的关门声,好像是谁破门而入然后重重的又把门砸上,林栎燃瞬间白了脸色,跳下床就往楼下跑。 声音是从一楼传来的,只有一楼的大门才能有如此沉闷的巨响。 睡袍开了扣林栎燃也没发现,他只顾着疯跑,发疯一样的狂奔。他冲进沈燿擎的卧室,果然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林栎燃的心瞬间被被抽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血管里停止了流动,他整个人呆在原地,万念俱灰。 重重的一拳砸在墙上,林栎燃调头就往楼外跑。 楼外,雷雨交加。 林栎燃沿着门前的石板路跑上大路,然后又一直追出去很远很远。 他已经浑身透湿,冻得嘴唇青紫。 但是沈燿擎,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他甚至都没看到有关于沈燿擎的任何消息。 林栎燃站在雨幕里,笔直的像是一杆枪。 二白在他身边汪汪的大叫他也闻若未闻,他就站在空无一人的路口,任由倾盆而下的雨点一口将他吞没,肆意的侵袭。 沈燿擎被带走了。 他没能保住沈燿擎。 林栎燃闭上眼睛,眼泪大颗大颗的涌出。 此刻,在小楼的后院里,沈燿擎正在抢救他下午刚洗好的衣服。林栎燃曾千叮咛万嘱咐,其中一件机器猫的短裤是他的最爱,沈燿擎敢洗坏他就跟他拼命。不过好在沈燿擎夹得结实,衣服都没刮跑,只是有几件背心落在了泥地上,其余的都幸免于难。 收拾了衣服沈燿擎正准备继续睡觉,突然想起林栎燃晚上只顾着跟他打岔,仍旧是什么也没吃,他起身去厨房把这小子平日里爱吃的选了几样盛在盘子里,亲自送到他门口。 可林栎燃的卧室别说是有人了,连二白都没了踪影。 沈燿擎叫了几声也没听见有回应,伸手一摸,床早就冰凉一片。 沈燿擎隐隐觉得要不好。 他把一楼又溜了一遍,二楼重新找了个来回,那一人一狗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毫无踪迹。 他终于慌了。 把小楼里里外外又翻了两遍,确定林栎燃不在小楼,沈燿擎的心通通跳的像是打鼓。 他顾不上打伞,披上件外套就冲进了雨里。 沈燿擎这时才注意到那阵短促到疯狂的脚步,当时他在后院,听到声音的时候以为是有人躲雨也就没往心上去。如果猜的没错,国安的人也许就是趁那时把林栎燃给强行带走的。 所以才会这么无声无息,所以脚步才会那么慌乱。 也许林栎燃都没有来得及逃,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他还病着,他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越想,沈燿擎的心就越酸,皱的发疼。 他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让林栎燃咽下几口饭菜,后悔自己没守在他的身边,后悔他一味的迁就他纵容他。 沈燿擎跑着喊着,嗓子嘶哑的只剩下气声。 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沈燿擎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全是林栎燃,只有林栎燃。 只有他才是他沈燿擎此刻心中最重要的人。 唯君一人,万籁具轻。 在那个路口,沈燿擎远远的看见一道白色的背影,孤独,渺远,仿佛站在世界的尽头。 他加快了步伐飞奔而去,腿伤扯得撕心裂肺也无暇顾及,他只想知道,那个独自伫立在风雨里的人,是不是他要找的,此刻牵动着他全部神经的人。 是你就好。 是你就好! 雨幕,在坚硬的沥青路面上打出最激烈的水花。 林栎燃转过身,带着眼泪倏然微笑。 他听到了身后破碎不堪的脚步,他听到了那如同钝锯一般将他的心脏切割的血肉模糊的叫喊。 下一秒,他就被沈燿擎紧紧的拥入怀中,心贴心的最最霸道的拥抱。 “你他妈吓死我了!”沈燿擎的声音都带了哽咽,“你出来干嘛!出来干嘛!!” “我找不到你,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林栎燃仰着头,眼泪顺着腮边滚落。 “胡说!我这不是在呢么?我在呢!” 沈燿擎发狂似的大吼,仿佛把这句话刻在林栎燃心里。 “你不在,那个时候你不在….” 林栎燃不敢再说下去,那份如同摘除器官的空洞喝疼痛,让他不敢再去回想他看到沈燿擎的房间空空如也的狼狈。 “傻不傻?傻不傻!” 沈燿擎抹着他的眼泪,一连声的骂。 林栎燃湿透了,越来越猛的大雨浇的他浑身发抖。他紧紧的抱着沈燿擎,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鞋呢?你的鞋呢?”看到林栎燃光着的脚丫,沈燿擎惊呼。 “忘穿了。” “你站了多久?” 沈燿擎心都碎了。 “不知道….” 林栎燃话没说完,沈燿擎抄起他的膝弯就把人抱在怀里。 “咱回家。” 沈燿擎说。 林栎燃蜷在他的怀里,脚心被石头划破的血痕尽数的滴在他的衣服上,然后融进他的身体里,和他的心跳一起跳动。 一个平日里把穿着和外貌看做头等大事的人就这么衣衫不整鞋袜全无的站在雨幕里,沈燿擎盯着林栎燃的眼睛,像要把他的心都看穿。 “放我下来。”林栎燃挣扎。 “不放!” “会有人看见….” “让他们看!” 沈燿擎斩钉截铁,然后把林栎燃抱得更紧。 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定,林栎燃这辈子,都会由他来负责。 因为林栎燃对他,付出了全部的心。 第二天中午,许辰阳来换药,这一老一少两个兵油子一个高烧一个伤口发炎气得他差点儿把掀翻给屋顶。 林栎燃躺床上一声不吭乖乖听喝,沈燿擎在自己房里四处的张望,他觉得许辰阳可能会什么妖术,不然没道理他一直能听到许辰阳在他耳边骂他们“不长脑子,智商都顺着尿道一泻千里了”。 “愁死我了!”在离开小楼前,许辰阳对着林栎燃烧的绯红的小脸无奈的说道。 “愁死我了!”当天晚饭,挡第三次给林栎燃送粥而被他拒之门外后,沈燿擎也同样无奈的这么说。 生活,就是这么精彩。 但如果你觉得,这场雨中狂奔已经算作今年最璀璨的青春画面,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三天后的清晨,沈燿擎听着门铃开门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那样噼啪爆炸让他完全目瞪口呆的场面。 如果有的选,他一定选择让林栎燃自己开门。 哦不。 他会选谁也不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写下章 第84章 领导 “你…找谁?” 望着门口笔直立正的兵,沈燿擎有些惊讶。 “我是来给林医生送东西的,听人说他住这儿。”小兵敬过礼,扬了扬手上满满当当的麦片牛奶,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几乎要把他淹没。 见沈燿擎有些不解,小兵忙解释说:“领导叫我来的。” “哦,你先进来吧,他在楼上。” 沈燿擎以为是林栎燃医院的同事,赶忙把人让进屋,让他先坐在沙发上等一下。雨后的闷热最是难受,小兵的军装领口已经彻底被汗湿成了墨绿色,沈燿擎给他倒了杯水又打开空调,小兵感激的连连道谢。 林栎燃听到有人找他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瞳孔悄然收紧,一如全神戒备的狼。 沈燿擎引着小兵到了林栎燃的卧室,林栎燃礼貌的给客人让座,自己倚着窗户端着杯咖啡慢悠悠的品着,小兵说话的时候他一直认真的在听然后和气的微笑,不过这份和气很快就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领导说让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他。这是我的手机号,要帮忙的直接打我电话就行,我全天都不关机的。”小兵笑笑,露出干净的牙齿。 他的声音厚重有力又不乏年轻人特有的阳光灿烂的朝气,沈燿擎听着很舒服。他专注的看着小兵,像是在看另一个林栎燃。 见林栎燃不是很方便提东西,小兵很是机灵的把那堆花花绿绿的补品整齐的贴着墙角放好,正要拎着东西迈步,林栎燃却拦住了他。 “给我吧。”林栎燃伸出手。 “没关系,你不方便,我来就好。”当兵的最不会客气,小兵真的是想帮林栎燃。 “你不知道放哪儿,还是给我吧。” 见林栎燃坚持,小兵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东西交到了他手上,下一秒,林栎燃打开了窗户。 “你是新来的勤务兵?”林栎燃随意的一问。 “恩,年初刚被选上来的。” “东西是你买的?” “恩,”小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要首长们多批评”。 “好说,不过可能以后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林栎燃笑笑,把礼盒拎到窗外,然后松开了手指,玻璃破碎的声音结结实实的砸在所有人的耳膜上,院子里的车载警报如同炸了锅乌鸦一般,刺耳的大叫起来。 沈燿擎本想拦他,但一切都太过出乎意料,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小兵傻了脸,目瞪口呆的望着林栎燃。 “回去把那堆玩意儿的发票给我,该多少钱,我给你。” 林栎燃冷笑掸着袖口。 小兵的呼吸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林栎燃的笑容像是把他整个人都冰在了冷库里,那双炯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漠然又鄙夷的目光,仿佛林栎燃正看着一堆垃圾,而那个垃圾正是小兵自己。 小兵吧嗒吧嗒的眨眼,越想越委屈。沈燿擎忙把他拉到自己身旁,安慰的揉着他的肩。 “那些….是给你补身子的……” 忍了又忍,小兵出口的话还是带了些哽咽。 “我怕死,谁知道那些瓶瓶罐罐里有没有毒。” “是我去买的,我保证没有毒,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喝给你看。”小兵转身就要往楼下冲,他真的以为林栎燃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扔掉了补品。 “我不是冲你,我家没有地方放垃圾。” “那是最好的,真的,都是最好的,我买了一天…..” 小兵越说声音越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忙碌一天之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林栎燃,你够了啊。” 见小勤务兵吓得都在发抖,沈燿擎语气不善。 “没你的事儿。”林栎燃看都不看沈燿擎,脸绷得水泼不进。 “你可以走了。”林栎燃对小兵说。 “我的任务是给你送东西…”小兵还在努力,林栎燃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你已经送到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办好,惹得你生气,我重新买一次,重新买。”小兵连连道歉,卑微的不敢直视林栎燃的眼睛。沈燿擎越听脸越黑,林栎燃却无动于衷,瘦削的脸颊上一直勾着一抹冷笑。 “走,别搭理他,神经病。” 沈燿擎拉着小兵要走,小兵既不敢不从,又生怕再触了林栎燃的逆鳞,左右为难。 直到现在,小兵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希望,他在幻想,林栎燃会给他一线生机。但是很遗憾,林栎燃直接给了他最后一击。 “这地方,你没资格进来。” 林栎燃说完,半靠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再也没有给过他一个正眼。 “林栎燃,军衔不是让你拿来耀武扬威的。”沈燿擎终于火了。 小兵扛着下等兵的肩章,未到盛夏皮肤早已晒得黝黑,跟着领导做勤务员跑腿打杂早已是家常便饭,每天叠被子洗衣服端茶送报纸,只为了有个机会可以提干上军校,有的时候忙到半夜,还没上床就已经靠着墙睡着,在大院里,这些刚刚二十出头的兵数不胜数。 这次送东西可能是小兵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他有多想把事情办好,然后听到领导一句简单的 “嗯”作为表扬,沈燿擎再清楚不过。 可能医院给的标准有一个数值,沈燿擎相信,小兵一定自己贴了不少钱,才能把那堆补品凑的山一样高,而且各个都是精品。 林栎燃无端发难,刻薄的句句往人家的心窝上捅刀子,沈燿擎听着就疼,更何况是小兵本人。 林栎燃如此残忍的把小兵憧憬努力的希望打的支离破碎,沈燿擎不能,也不允许任何人这么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 “听到了么?沈大队长说了,军衔不是让你拿来耀武扬威的。麻烦你把这句话转达给你的领导。然后顺便,再麻烦你一下”,林栎燃终于从杂志里抬起头,勾起嘴角,笑的阴狠,“让你的领导滚出我的生活。” 小兵彻底呆住。 “没错,是滚,你没有听错。”林栎燃又重复了一遍。 “你!” 沈燿擎指着林栎燃,拂袖而去。 小兵走了,拖着长长的背影,灿烂的仿佛要把世界给烤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得他又黑又瘦。 沈燿擎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林栎燃怎么能如此□一个下级,他百思不得其解。午饭也没心情做了,他一脚踹开林栎燃的门,眼睛瞪得溜圆。 “你这么做,跟市侩小人有什么区别?”沈燿擎看着林栎燃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火蹭蹭的冒。 “我不是针对他,我跟他解释了。”林栎燃斜倚着窗户,眼睛一直望着窗外。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把人家一个新兵极尽尖酸刻薄的羞辱挖苦是事实。”沈燿擎受不了林栎燃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越喊声音越大。 “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针对他。”林栎燃也跟着提高了音调。 “他回去怎么交差?你让他跟他的领导怎么说?你考虑过他的处境么?你能不能为别人想一想!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条件还有你的地位。年轻气盛不是坏事,但是盛气凌人就根本是可恶。你口口声声没有针对,但是你做的全部都是针对人家的事!” “你这样的房子可能他从来没有进来过,没错,他是小人物没错,但这不是让你轻贱的理由,不是你可以高高在上的资本。你要什么有什么,从来不用为前程发愁,可他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拼,他和你不一样。” 沈燿擎吼完,林栎燃半天没说话。 “你有什么了不起?随随便便就把几千块钱的东西砸个粉碎,随随便便就把别人几个月的工资从窗户里扔出去。也许在你看来,那些东西多看一眼都可能恶心的吃不下饭,但这是那个小兵好几个月的工资!他如果真的重新买一遍花的还是他自己的钱!” “你说够了么?”林栎燃终于开口,眼眸里是冻结一切的疏离与冰冷,“说够了你可以出去了”。 “怎么,想轰我?”沈燿擎鼻尖一哼,“你也会觉得难听?你也会觉得不舒服?” “你出去。” “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么?把人家的东西扔出去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么?你用你的理由你的解释再讽刺我挖苦我啊!你有本事就把我说的哑口无言啊!” 沈燿擎是真生气了,刚才的林栎燃,陌生的让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他一直认为林栎燃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尽管顽劣,尽管任性,但终归心地是善良的无害的。他认为现在的林栎燃只是缺乏淬炼,只要能把他带进獒血,尽心的锻炼,林栎燃将来必定会是一块好钢,而且是利刃。这一点,沈燿擎从未怀疑。 可是在处理小兵的态度上,沈燿擎亲眼看到了林栎燃的残忍无情。那抹冷笑锋利的如同猛兽的尖爪,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他的幻境上,把他所筑起的林栎燃的一切未来嘣的一声悉数打碎,裂痕斑斑。 沈燿擎第一次开始怀疑,林栎燃究竟适不适合獒血。 “滚。”林栎燃说。 “什么?”沈燿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滚。”林栎燃一字一顿的重复,然后,又是冷笑。 沈燿擎哈哈大笑。 “林栎燃,你这样子,真让人恶心。” “自己换药!”林栎燃抓起纱布药瓶一股脑的全朝沈燿擎脑袋上砸去。沈燿擎接也不接任凭那些瓶瓶罐罐落在自己脚边。 “让你治,我还怕你的药里有毒。” 说完,他嘭的摔上门走了。 林栎燃蜷起身子把头深深的埋进臂弯里,尽管紧咬着牙骂着无赖,眼泪还是倾泻而下。 沈燿擎彻底贯彻林栎燃的命令,不仅“滚”出了卧室,同时还“滚”出了小楼。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院里,沈燿擎随意找了个石头坐下,抽着闷烟。 不时的回头看看身后的路,沈燿擎惊讶的发现,他竟然在幻想林栎燃会追他出来。 自嘲的笑笑,沈燿擎难得的红了脸。 自己怎么开始矫情起来了。 赶走脑子里的那些有的没的,沈燿擎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争吵。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林栎燃怎么能这么狠绝,绝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以前虽说林栎燃没少和他斗嘴,但在迷尘,林栎燃曾数次把自己挡在他的前面,明明已经安全却又重返险地,只为了给他多一份生机。份生死与共,沈燿擎很感激,也很震撼。 他甚至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在林栎燃面前放下一些坚强和伪装。他从来没有觉得,把林栎燃带进獒血是那么有劲的一件事儿。他在期待,期待着和林栎燃并肩同行。 为了能把自己从医院带走,林栎燃强撑着身子走到自己的病房和黑西装周旋。许辰阳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林栎燃可以轻轻松松的完成这件事,沈燿擎却一清二楚。 林栎燃把保温桶轻轻的打开盖子,然后又轻轻的扣在了黑西装的脑袋上。 一桶鸡汤奔流而下。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所以林栎燃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纸巾把溅在自己手上的油点擦掉。 沈燿擎笑他的使坏,笑他的单纯,他可以包容林栎燃一切的嚣张蛮横无法无天,但是唯一他原谅不了的,是林栎燃的狠毒。 他怕,林栎燃是狠毒的,这让他毛骨悚然。 他无法接受那样一个天真阳光的少年,有如此阴险恶毒的一面。 今天小兵送礼,让他切实的感受到了他所担心的事情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因为林栎燃那一刻,眼睛里确确实实,闪动着一抹杀意。 “一个人在这儿干嘛?”突然,一双黑亮的皮鞋闯入视野中,沈燿擎抬头去看,原来是司令员。 “司令好。”沈燿擎迅速的立正敬礼。 “恩,放松点儿,这是在家,不是营地。”司令回了礼,拉着他一起坐下。 “伤好了么?恢复的如何?”司令和蔼的问道。 “多谢司令员关心,伤口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恢复的很快。” “许辰阳开的药?”司令员笑了。 “恩,还有,林栎燃。”提到林栎燃,沈燿擎马上就想起那张好看的帅气的脸来。 那小子,让人又恨又爱。 “你,怎么会住这儿?” 司令看似随意的一问却让沈燿擎涨红了脸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燿擎终于想起来,自己跟林栎燃只是几面之缘,好像根本没有能熟到住在一起的理由。 对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不管不顾的言听计从了,沈燿擎也不知道。 好像林栎燃说走,他就跟着他走,林栎燃说滚,他就真的滚。 听话的跟二白一样。 不,应该说比二白更听话。沈燿擎亲眼见过林栎燃让二白坐下二白却甩着条舌头上蹿下跳玩儿的不亦乐乎的二缺样子。 “什么都不是。那是女朋友在这儿住?”司令开玩笑。 “不是不是,是一个朋友。”沈燿擎慌忙解释。 “朋友?” 司令显然不打算带过这个问题,沈燿擎只得据实以告。 “谜尘救我的那个医生,就是林栎燃,他住在这里,我就跟着他住了。” 沈燿擎尴尬的笑笑,司令极快的皱了下眉然后松开,好像根本不曾惊讶过。 “他能让你住,真的很难得。”司令笑的有些干涩,见沈燿擎不明白他的意思,就解释说:“林栎燃出了名的脾气暴,这我可是知道的。” 想到林栎燃乐呵呵的从窗户里往外扔东西的模样,沈燿擎小鸡叨米一样的拼命点头。 那何止是脾气暴啊,根本就是一盆爆炭吧。 “听说,獒血要招技术兵了?”司令转了话题。 “对,今年招技术特种,本来就是计划这两天开始面试海选的。”一个谜尘打乱了所有的计划,沈燿擎和司令员都露出些惋惜的神色。 “那就等伤好了抓紧开始吧,我这儿有个很不错的人给你推荐,用好了绝对是你们范老板又一个宝贝。” 司令员神秘兮兮的眨眨眼。 “到时候一定严格的训练,不让司令失望。”沈燿擎挺胸保证。 司令呵呵笑笑,磕出根烟递给沈燿擎,沈燿擎双手接了,给两个人都点上火,靠着石头慢慢的开了话匣子。 从特种兵的装备到训练战术,从日常的生活到后勤待遇,司令员问的认真沈燿擎也答得认真,两个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天都开始擦黑了。 “他的伤,要紧么?”司令员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沈燿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司令问的是林栎燃。 “他的伤不是什么致命伤,但亏就亏在失血过多,估计得养一阵子,好好补补。但是他….”想起林栎燃有一顿没一顿的饮食恶习,沈燿擎就愁得满脑袋官司。 “可他怎么了?”司令员很着急。 沈燿擎愣了一下,“他的生活习惯太糟糕了,起床吃饭全凭心情,三天吃不了两顿饭。人家给他送的补品他看也不看就全部顺着窗户扔了个干净,我还没说两句,这不,就也给撵出来了。” 沈燿擎叹口气,接着去给司令点烟,刚抬起脸就被司令员的表情吓了一跳。 “胡闹!这根本就是胡闹!”司令动怒了。 林栎燃又一次点了司令的火。 “哎,这不还有我呢么,我也消气了,一会儿回去什么也不提了,就看着他好好吃饭。”沈燿擎适时的打圆场,司令这才慢慢的回了脸色。 “那就交给你了,你多费心。” “哪里的话,司令您太客气了。”沈燿擎有些奇怪,今天司令的话已经好几次让他听着说不上来的别扭。 正说着,司令的车到了,沈燿擎拉开左侧的车门,一堆花花绿绿的盒子堆在后座上,他忙把门关上,去开右边的那个,这回,终于有了空位了。 司令上了车把窗户摇下来,嘱咐了沈燿擎几句招兵要注意的事项,最后欲言又止的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留下一脸疑惑的沈燿擎,走了。 一路上沈燿擎都在琢磨着司令的古怪,拖着脚步走得极慢,等到了小楼推开门,看见等在餐桌边的人是谁时,他惊讶的恨不得抽自已一耳光。 看着那花花绿绿的东西,沈燿擎忽然反应过来,司令后座上的东西,就是小兵上午来给林栎燃送礼而惨遭他从三楼扔下来的那些补品。 你看,生活永远这么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恩,最近加紧更新了,哈哈哈,不时的来刷新看看吧,退下写新章 第85章 骑 大白看见沈燿擎进门,脑子瞬间爆炸,飞也似的跑过来,拉着他左看右看,足有几分钟,像是要把他活活的种在眼睛里拔都拔不出来。沈燿擎不明就里,不知道这小子抽哪门子疯,一眨眼,大白就一个熊抱抱住他。 “队长!队长….” 大白哭了。 沈燿擎愣了一下,笑说:“怎么啦,不是号称爷这辈子都不哭的么?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掉金豆了?” 沈燿擎开着玩笑,眼睛也有些热。 大白不吭声,肩膀抖得可怜。 在獒血,大家每天都在打听沈燿擎的消息,每当有谁问到一点点,甚至是听好些个人转述过倒过七八手的消息,都会兴奋不已的乐上好几天。 虽说队员们平日里恨沈燿擎恨到牙根儿里,背地里都叫他沈大狼,但沈燿擎真的有了危险,他们比谁都冲的快。沈燿擎活土匪一枚,面黑手黑却有一颗赤红又热情的心。尽管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这帮臭小子折腾的站都站不起来,但他却是真的打心眼儿里疼他们,护犊子和心太软已经是他沈大队长闻名江湖的绝技了。无论谁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会竭尽一切的照顾,这些獒血们都知道。 谁家爹娘急用个钱或是弟妹上学要交笔不少的学费,当兵的津贴就那么多,尽管獒血已经算是高工资,沈燿擎范成两大魔头又联手拿下不少福利,但是发到手的不过也只是堪堪千把块钱。 年轻小伙子心里藏不住事儿,烦什么愁什么全挂在脸上,没人说过借钱,沈燿擎的阎王脾气也决定了大家不会没事儿找他诉苦,可就是谁也不说谁也不提,最后关头,床头柜上或者是衣兜里,甚至是已经寄出去发走的信封里,总是会悄悄的多出一笔钱来,不多不少刚好补上差额然后再多出几百块。 好像绝壁边上眨眼间又开出一条路,生死关头觅得一剂良方,年轻的心豁然开朗,大家凑在一起喝酒时聊到部队生活,几乎都提到过自己有过这么绝处逢生柳暗花明的经历,他们猜来猜去,谁也没想过要把这份功劳颁给沈燿擎。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那个黑脸煞神竟然有一颗如此柔软的心。 沈大队长的潜伏渗透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如果不是高翔狗屎运碰巧撞上一次他正在往人口袋里塞钱,这个无名雷锋一定会继续的空缺下去。 任务里,沈燿擎是他们永远的主心骨。 生活中,他也是他们最交心的兄弟。 猛的一下,这个人突然不见了而且生死未卜,每天滚动的是那样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谁也没有心情再去嬉笑玩闹,仿佛在一瞬间,大家都默契的接过队长身上的担子,你一斤我八两的,重新扛起了獒血的大旗。 虽说缺了镇庙的主儿,但是獒血却并未向外人猜测的那样乱成一团,好些个不服气沈燿擎的兄弟单位成心来看笑话,指望着看到獒血们一个个呆头耷脑心灰意冷,但是走到训练场,整齐划一的训练队伍,靶场上井然有序的日常出枪,有序的仿佛有首长检阅,比沈燿擎在的时候更加卖力与拼命,军官们傻眼了,楞足了半天然后转头就走。 看,这就是沈燿擎的兵。 他们板着脸,心里泛着拨浪滔天的醋意。 他们羡慕,更是嫉妒。 这就是沈燿擎的兵! 大白高翔顾铭俊刘江波这些沈燿擎最信任的战友接手了他日常的工作,训练演习安排的条理分明,獒血的节奏没有任何的停顿,他们发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去保护他帮助他,有关于沈燿擎的消息队里明确下达了封锁令,几个参与谜尘事件的主要指挥官都被不明来路的黑西装多次的谈话询问。大家私下碰头的时候都欣慰的发现,原来彼此都在还原事件原貌的过程中不漏痕迹的为沈燿擎开脱责任,甚至不惜抹黑自己去洗白他。这份默契,也许就是举杯畅饮时那一饮而尽的兄弟情吧。 范成游走在总部的各个办公室,想方设法的去捞沈燿擎。好不容易拿到个路条可以去医院探病,结果到了病房,却连一根头发也没见着,气的眉毛胡子都拧在了一起。 许辰阳恰好经过icu区,瞅着大白的袖标越看越眼熟,忍不住搭上话问问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一帮人如蒙大赦,七嘴八舌把沈燿擎的八代族谱都给报了个遍,生怕许辰阳听不懂他们在找谁。 也得亏许辰阳有乐于助人的美德,不然大白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沈燿擎这一届兵痞竟然会住在这么诗情画意假的只存在于电影中房子里。 “你怎么会在这儿?沈燿擎突然想起来,大白还没说他来这儿干嘛。 “林栎燃找我,队里下的命令。” “林栎燃找你?他能有什么事儿找你?”沈燿擎拧着眉毛。 这小子准没好事儿,沈燿擎想。不然,他干嘛不找自己,没理由守着自己这个万金油还出去找人。 大白正要解释,林栎燃正好从三楼弹出个脑袋,很欠扁的扔下一句。 “管得这么宽,你是编十万个为什么的?” 一袭雪锻的睡袍松散的挂在身上,精致的锁骨像两笔苍劲的书法棱角分明,林栎燃半靠着楼梯全身的重量都释放在雕花的栏杆上,左腿搭在右腿上,腰杆笔直精瘦宛若一杆修竹。 沈燿擎以为他还在难过,就算没哭估计也正呆在床上生闷气,冷不丁被一口噎个半死,气急败坏的回瞪过去,林栎燃却看也不看他,机关枪似冲他命令道。 “一会儿我有几个朋友过来帮你准备晚上的造型,我需要你确保自己的表情是“爷是个老板”而不是“老娘今天站街没赚到钱”的死相,不然我真的无法保证,他们会手下留情,不给你划上“老子今晚第一次卖菊”的妆。你房间的浴室里有你需要的全部洗浴用品还有毛巾香皂,我有点儿担心你皮下脂肪里蕴藏的丰富的油会毁了晚上的局,所以sammoth。” “他怎么了?这怎么逮谁掐谁啊?”沈燿擎招架不住这火力,急忙向大白求援。 “你激起了他的斗志。”大白一脸无奈,“这小子刚才来给我开门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 “所以,现在这个“老子随便几句话就能搞死你丫挺”的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沈燿擎恶狠狠的指了指林栎燃。 “mars。”大白拍了拍他的肩。 “能有点儿时间观念么?我们约的人家是吃晚饭不是宵夜。”林栎燃快躺在楼梯上了。 “你是没有骨头么?是不是有个东西你就要靠啊?” 沈燿擎被他打击的七窍生烟,盯着林栎燃上三路下三路的扫了几遍终于决定拿他的吊儿郎当开刀,他相信如果有机会,林栎燃肯定愿意把自己摆成一滩烂泥糊在楼梯上,因为那样更省力。 “why not?”林栎燃耸了耸肩,“to enjoy life is to enjoy happiness” “靠死你。”沈燿擎咬着牙说。 “那你就来啊。”林栎燃愣了一下,然后瞬间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特□的看了眼沈燿擎的裤子拉链,那一脸坏笑摆明了是在挑衅“你行么你”。 沈燿擎石化了。 他终于明白,林栎燃把那简单明了的三个字理解出了一个多么活色生香惊世骇俗的意思。 中华文学真是博大精深。 “老子当然能行!”沈燿擎怒目而视! 男人最不能认输的就是这个! “who care~”林栎燃轻蔑的笑过。 大白点点头,全程闭紧了嘴一言不发,沈燿擎本想期待着他能好好的回敬一下林栎燃,这下彻底认输,满脸“真不给老子张脸”的挫败。 “我去洗澡。”趁输得精光之前,赶紧撤退。沈大队长迅速判断敌情,走为上计,林栎燃在三楼跟着他的方向一同迈步,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十足。 “很好。”林栎燃歪着头比了个大拇指,自己也回房换衣服。走了两步却忽然站住,很认真的问道:“你真的不要钢丝球么?” 沈燿擎二话不说抄起沙发上的靠垫就砸了过去。 林栎燃没说假话,他真的把浴室里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大大小小不下百种,害的沈燿擎都差点儿下不去脚。沈大队长头一次这么认真的阅读洗头水背后的使用说明,小的跟毛孔似的补充说明都没放过。他生怕林栎燃这一捯饬,硬生生把他光辉又硬朗的直汉子形象给彻底粉饰成了一枚小白脸。他宁愿豁出去被羞辱到死,也绝对不在大丈夫的尊严上后退一步。 其实哪有这么严重。 男人不要脸么? 和林栎燃在一起之后,沈燿擎就无数次的被他这句话给噎的酣畅淋漓。 一番精心准备的沐浴洗漱,两个人重新在一楼客厅汇合。 穿着林栎燃准备的宽松舒适的珊瑚绒浴衣,沈燿擎说不出的别扭。 他一会儿揉揉脑袋,一会儿扯扯衣领,仿佛全身长了刺似的,怎么坐都不舒服。 他太难过了,太难过了。这触手香软,绵绵的仿佛被一团云海包裹的感觉,让他急的满头大汗。咱沈大队长早就习惯了军装的笔挺,棱角的分明,无论衣食住行,字典里永远是区别于林栎燃这种享乐主义“慢柔爽”的“快准狠”。这乍一下陷入温柔乡中,当真是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大白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面红耳赤的跟一件浴衣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林栎燃正捧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把脑袋都埋在故事情节中去,可沙发那头又晃又跳完全跟成心和他对着干似的,一刻消停也没有。林栎燃终于忍无可忍跳起来一把扯过沈燿擎的衣带,然后“咻”的一声,浴衣应声滑落,一了百了。 沈燿擎不跳了。 因为他古铜色的结实有力的胸口彻底的暴露在了空气中。 当然,一同暴露的,还有他同样古铜色的结实有力的臀部。 对,是屁股没错。 时间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然后下一秒,是汹涌澎湃的沸反盈天。 沈燿擎拼了命的回扯衣服,拼了命的往肩膀上拉。林栎燃先是爆笑,但几乎同时,笑容便僵死在他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迅速收紧的瞳孔,还有双颊上如同炸了血管似的人类完全没有办法做到的爆红。 “贱人,不卖骚你会死么?” 林栎燃抄起一个靠垫就砸上了沈燿擎的脸。 他拒绝描述,他的眼睛最后停留在了沈燿擎的哪个部位。 “妈的,你扯老子衣服你还有理了!”沈燿擎前半句话全说给了靠垫,因为林栎燃是直接把靠垫按在他的脸上的。他呜呜啦啦说的义愤填膺,但是透过靠垫之后就像极了又酥又痒爽的不可言喻的□。 在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甜腻,腻到如同某国v片时,沈燿擎如同雷击,一把夺过靠垫,想也不想的就罩在了自己腿间,那个部位由于厮打已经完全的“大白天下”,而且,随着暴露的时间越来越长,那东西也越来越精神,跃跃欲试的探着头,威风凛凛的眺望起来(….)。 林栎燃意识到沈燿擎把他的小熊软枕盖在了什么地方,嗷的一声挥着爪子就骑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豁出命似的你来我往的抢开了。 同一个频率起伏,同一个频率喘息。 大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咽下一口口水。 他拒绝描述他的眼睛正在接收怎样的画面。 他情愿咬舌自尽也不要说,他正在目睹林栎燃骑乘沈燿擎。 世界,你毁灭吧….. 大白双眼含泪。 他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此刻房间里,只有他一个电灯泡。 但是亲爱的,我们喜欢恶作剧的老天爷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放过他的两个主人公呢。 很快,“致命一击”就来了。 门铃响过之后,呼呼啦啦泄洪似的涌进了几十号人迅速的加入了大白,一同观赏了这一切。 那一刻,灯泡亮的… 瞎了眼了。 世界,你毁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叫“乘” 第86章 我们 一身黑色正装的veka远远的在沙发后微笑,饶有兴致的看着林栎燃迅速的从沈燿擎身上跳下,孩子一样的摇着手做鬼脸。 沈燿擎古铜色的皮肤映着夕阳的余晖,沿边镀了层金色,结实的肌肉如刀刻一般弥漫开雄性的力量与威严,漂亮的一如古希腊神话中威武冷峻的神抵。 而林栎燃一袭白衣曳地,光脚踩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抬头,微笑,脑袋顽皮的侧过一些,眼睛里仿佛噙着第二颗太阳。 veka愣住,然后,彻底的笑开。 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时间在这一秒止步不前。 这是他见过最美的黄昏。 “很好看。” veka由衷的赞叹。 “什么?”林栎燃忽的回头,veka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由的把心声说出口来。 他托着下巴认真的点了点头,示意林栎燃并没有听错。 “胡扯。”林栎燃刹那间把眼睛错开,尴尬的整着衣服。 沈燿擎乐得看他吃瘪,随手扯了下衣服把带子随意一系。 “真的joey相信我,你们俩很搭。”veka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沈燿擎,完全不开玩笑的说。 林栎燃立刻就急了,veka揽过他的肩:“我是从美学角度做出评价,至于,sex嘛,那就只能看你了。” 林栎燃挥拳就打,veka一吹食指,“嘘,他不喜欢你欺负我的。” “得了吧,他比我更想剐了你。”林栎燃敛起眉峰,眼眸间流转着一抹浅浅的温馨,那是爱情的痕迹。 “不出现就干脆一辈子别见,你不是涂山氏。” veka忽然收了笑容,像是真动了气。 林栎燃轻声的叹了一下,黯淡了眼神:“有些事,他也无能为力。” 他们说的他,此刻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沈燿擎听得一头雾水, veka的金发碧眼高鼻梁,本能的启动了他对英国佬的排斥,这与国度无关,当年比赛上的插曲,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毫无保留的接受这些异血统。正琢磨着这帮人是来干什么的,veka摆摆手,那些提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扛着密码箱的小工们就迅速淹没了他。 大白跟林栎燃要了间客房休息,veka的小工们自然都明白了自己要伺候哪位大爷,沈燿擎还没说个不字儿就被一群人连哄带嚷的抬进了卧室。 拉开化妆箱,打开全身镜,上粉底的上粉底,勾阴影的勾阴影,服装组的人早在看照片的时候就确定了沈燿擎的今晚服饰风格,黑色系的西装衬衣铺满了整整半个房间,镂空的,暗纹的,转色的,徽饰的,羊毛的,缎面的,鎏光的,貂绒的…各式各样,千般万种。 沈燿擎完全不怀疑,林栎燃把半个万国商场搬回了家。 “这是干嘛?” 趁林栎燃刚拉起veka上楼还没走远,沈燿擎把嘴巴从刮胡子的小工手里抢回来,可怜兮兮的问。 “reinvent yourself。”veka的英语干脆明亮,像是阳光下的刀锋。 “重塑自我。”见沈燿擎皱着眉,林栎燃笑着翻译了一遍。 “我这样挺好的!”沈燿擎冲两个妖精的背影不卑不亢的喊道。 “所以呢?”veka好心的换了中文。 “所以我不需要这些!”沈燿擎怒气冲冲的指了指自己身后忙的热火朝天的小工。 “那是你认为。”veka笑的像足了盘丝洞的妖精。 “林栎燃!你说句话!”一计不成便使二计,沈燿擎万般无奈下竟然豁出去把身家性命交到小医生手上。 林栎燃愣了楞,然后更妖媚的笑了一下,百转千回的送他一句“乖,听话。” 沈燿擎犹如雷劈,彻底石化。 果然,这俩妖精是一个户口本没错。 veka一边跟林栎燃有说有笑,一边还不忘逗弄沈燿擎。 “这位先生,如果我是你,面对这么个妖精不拆吃入腹真的对不起党和人民。” veka指指林栎燃。 “得了吧,你快放过党和人民吧,他们招谁惹谁了。”林栎燃捧着veka的脸,硬生生把人的眼睛掰的朝前,进了卧室,veka还在津津有味的赞叹沈燿擎帅的人神共愤,责备着林栎燃为什么守着这么好的人还不移情别恋改邪归正。 “说正事儿吧,情况怎么样。”林栎燃脱了浴袍,精瘦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冷不住打了个寒战。 veka关掉了空调把准备好的衬衣递给他:“出来了,还不错。” 林栎燃不敢相信的回过头,veka补充道:“比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要好。” 林栎燃重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粒一粒的把扣子推进扣眼中。 “这笔债没完。” veka蹲下身帮他扯着衣角,疏离又冰冷的浅笑。 “你说完,我也会说没完的。” “祈悦那里….” 林栎燃坐在立境前,腿上搭着一条毯子,veka看了看镜中的他,点点头,把围布系好,抽出把精剪开始修剪他的头发。 “我瞒住了。”veka歪着头眨了眨眼。 林栎燃放心的闭起眼睛,veka极慢的却又字字有力的说了一句话。 “我爱过陈曦。” 林栎燃猛然抬头, veka停下手,四目相接。 也许是错觉,林栎燃从镜子里看到veka的眼睛里滚落一颗晶莹的眼泪。那颗眼泪砸碎在他的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像是大提琴沉重的叹息,又像是长笛里绵延不断的怀恋。 那些年,那几年,四个男孩青春飞扬的笑脸,永远的定格在回忆默片中,从未褪色,也从未远去。 veka转身回来,脸上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林栎燃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冰冷的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冻住,像极了一块冰。 “我爱过,真的。”veka笑的苍白。 “对不起。”林栎燃说。 “这不怪你。”veka回握了他一下,然后双手起舞,剪子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灵活的翻转跳跃,乌黑的发丝静静飘落,却怎么也无法掩盖重新裂开的伤痕。 那道伤,从未痊愈。 它刻在veka的眼睛里,林栎燃的心里,祈悦的日记中,许辰阳的照片里。 还有… 陆知行的掌心上。 林栎燃很好打理,头发只是修了个轮廓然后加了一点点颜色。那抹红是veka用红黄两种颜色精心调配之后的复合色,暗处不很明显,只有在明亮的光线下才会映衬出阳光晒过的暖洋洋的光。调皮但不轻挑,灿烂但不耀眼,有活力,也够青春,林栎燃的脸原本就白,这下更添了几分素雅。 眉毛完全没动,veka说,如果林栎燃的娃娃脸还有一处可以彰显他的俊朗稳重的话,那一定是那对乌黑浓密的眉毛,一勾一挑,一凛一皱,风采卓绝。 鼻间打了些阴影,林栎燃的妆就彻底画完了。 夕阳正好,满室的彤光仿佛一簇簇燃烧的火,一袭versace黑色礼服的林栎燃就站在火焰的最深处,一如浴火而生的凤凰。莞尔回眸,黑亮的瞳仁晶莹闪烁,嘴角浅浅翘着,像是油画里温文尔雅的贵族王子穿越时光踏古而来。 veka十分满意的拍拍手,脸颊兴奋的发红。 “看看,如何?” 侧身左右照了照,林栎燃注意到自己扎的是领结而不是领带。veka像是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没等他开口就说道:“领带留给那个队长了。” “袖扣也是黑的,海晶蓝的那款呢?” “也留给那个队长了。”veka理所当然的说。 “这么快就爬墙叛变,你哪头的啊你。”朝veka胸口捶了一拳,林栎燃拉着veka就跑去看沈燿擎的准备。 veka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了他,林栎燃还真期待自己会看到一个怎样君临天下的沈燿擎。 不过,没等他们进门,屋子里一波接一波的连声求饶就飘了出来,呜呜咽咽听的人汗毛倒竖。两人对视了一下,彼此都有些惊讶,林栎燃炸着胆子轻轻推开个门缝,一屋子小工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看那样子没少挨揍。沈燿擎气哼哼的正坐在床上,见林栎燃进来,眼睛刷的就剜过去,林栎燃下意识的往后退,直到撞进veka的怀里。 沈燿擎摸出根烟来独自吞吐,一句话都不说。 林栎燃只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鼻尖扑哧一声,沈燿擎的脸瞬间又黑了几分,狼一样的望过来,林栎燃赶紧把笑憋住,挥挥手让吓得六神无主的小工们赶紧逃命,veka也跟着撒腿就跑,发怒的阎王谁也不敢惹。 关上门,蹲在沈燿擎脚边,林栎燃仰着脸,扒着他的腿轻轻的问:“怎么了?” “林栎燃,老子不高兴!” 沈燿擎重重的一吼。 “看出来了。”林栎燃笑道,“怎么啦到底?” “老子不习惯这些胭脂水粉的娘们儿东西。”沈燿擎一脚踢飞了一瓶粉底液。 他的脸上有一道白光十分别扭的从左颊下方直接飞到眼角,不用问就知道,那个捂着肚子的小工一定是在刚下笔的瞬间就让他给踹了出去。 “我不是也忍了么?你看,我都穿好了。”林栎燃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 “你一直是这么过的,穿衣打扮臭讲究,我整不来这个。” “这不是讲究,这是礼貌。”林栎燃试图讲道理,可是他忘了,沈燿擎跟他根本也是同一个山头出来的——不讲道理街道蛮不讲理小区。 “军装就不能是礼貌了?我就觉得军装好。”沈燿擎说完又点着一根烟。 “军装不方便。” “军装可以保护你!”沈燿擎怒道。 林栎燃愣住了。 沈燿擎满眼的心疼如同一汪深邃幽静的湖,浓浓的将他包裹,不留一丝余地,像是把他紧紧的拥在怀里,心贴着心。 林栎燃甚至能听见他通通有力的心跳,听到他埋怨自己无情的疏离。 他在心疼林栎燃。 沈燿擎心疼林栎燃。 一直以来林栎燃都在保护他,想尽办法的保全他,他知道,一直都知道。有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自己可以帮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林栎燃都刻意的避开,硬生生的和他拉开距离。 林栎燃不想说,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但沈燿擎不能,也不允许自己逍遥事外。林栎燃的灯一亮就是一夜,电话一打就是一天,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像是成千上万条虫子,钻进他的骨头缝里,挑着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张嘴就是一口,咬的他千疮百孔,疼的他痛不欲生。 谜尘那晚,他们的血早就混在了一起,早就分不清彼此。 林栎燃是他的人,是责任更是情分。 沈燿擎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孤军奋战? “我自己,没问题。”林栎燃的鼻尖酸的发皱,但仍旧强挤出一丝微笑。 有沈燿擎这句话,什么都够了。 “那我不去了!”沈燿擎把挂在身上的衬衣一把扯下,扣子崩了一地。 林栎燃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膝盖上,他知道沈燿擎现在有多气,因为他的手一直在抖。 “队长,你有没有无奈过?”林栎燃垂着眼,沈燿擎看不清他的眼神。 “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别人就会怎么样。事情的发展总有不尽人意的地方,除了接受,除了忍耐,真的没有办法。” 林栎燃从未有过这样的暗淡,沈燿擎叹口气,把人捞起来坐在自己脚上,他俯下身,把林栎燃牢牢的圈在自己的怀里。 “我们可以改变,可以去抗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不想看着你妥协,你不应该妥协,你是林栎燃啊,是敢拿刀子划了我的车敢在医院顶着我的枪口和我据理力争的林栎燃啊!” “可是队长,我也只是个凡人,会有束手无策,也会有无可奈何。” “告诉我,我帮你分担,我会有办法,总会有办法。”沈燿擎凝视着林栎燃的眼睛,黑色的瞳仁一圈一圈的闪着微光。 “不行。”林栎燃丝毫没有犹豫:“不能分担。我做,就够了。” “林栎燃,不是我,是我们。我们…..”沈燿擎握住林栎燃的手,眼睛里朦胧着一层水气:“你有我,你和我,我们。” 林栎燃挣扎着想甩开沈燿擎,但沈燿擎却加了力道稳稳的把他握在掌心。 “相信我,试着相信我好么?把我放进你的心里,朋友也好,战友也好,终归你不是一个人。”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林栎燃倔强的仰着头,破碎的眼神在沈燿擎心上又划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不是可怜,不是同情!”沈燿擎绞尽脑汁,然后笑了,“我不是你的男朋友么?那我爱你,心疼你,是我的特权啊。” “你…”林栎燃忽的睁大了眼睛,沈燿擎暖暖的笑着,顽皮的像个大男孩儿。 林栎燃从没想过沈燿擎会对他说这些。他慌了,而且彻底的慌了。 “你不是…我跟你说,少跟我充痞子,我不是随便….”林栎燃已经语无伦次,只想拼命的说开这误会。不过,沈燿擎没再给他机会。 他低下头,含住了林栎燃的嘴唇。 霸道的撬开齿关,然后长驱直入。 吮吸,噬咬,坏心眼儿的追逐他的舌尖,林栎燃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舌头早已经被沈燿擎卷着带入了他的口中。 流连,讨伐,吻得缠绵又激烈。沈燿擎捏着林栎燃的下巴,把他彻底的拉进自己的世界,强硬的疼爱。 你躲,那我就找。 你跑,那我就追。 只要你还在,在我的眼睛里,那我就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让你难过,让你心碎。 “是我们,我们。”沈燿擎动情的说着,声音沙哑低沉,蛊惑众生的磁性。 一道唾液顺着林栎燃的唇角滑了出来,沈燿擎用舌尖舔了,再带回到林栎燃的口中。 “我是你的男朋友。”沈燿擎说,“不开玩笑。” 那一刻的沈燿擎,君临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写更新 第87章 回家 林栎燃没有任何的反抗,任由沈燿擎拥在怀里,被他周身的烟草香味还有沐浴露的柠檬香气所捕获,像是被俘入囚笼的小兽,眉宇间仍旧是王者之风,但是眼神却早已融化,流淌成一条缱绻的湖。 他是贪恋这一刻的。 尽管他不承认,尽管他刻意的回避…但是沈燿擎的肩膀扛起了他整片的天空。 像是被冻住,全身都僵硬的不知所措,林栎燃呆呆的看着沈燿擎,眼睛一眨一眨。 沈燿擎的心猛地一疼,捞起林栎燃往怀里紧了紧。林栎燃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脑袋无力的垂下,贴着他的胸口。 沈燿擎握住林栎燃的手,果然冷得像冰。 沈燿擎很想说些什么,但他觉得,也许这一刻,一个怀抱,足够了。 林栎燃不笑的时候,周围总是凝着一层霜,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你看不到他的心,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他就那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很乖,但也很冷漠。 “我在。”沈燿擎凑上林栎燃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林栎燃点点头。 “你可以抱着我,如果你愿意。” 沈燿擎并不打算勉强他卸下那份排斥。他知道,林栎燃的心,并不是谁都有本事走的进去。 除非,他自己愿意。 林栎燃笑了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极慢的伸出手回抱住他,指尖触及他光裸的后背,被炽热的仿佛燃烧的温度烫到,瑟缩了一下才又全部贴上去。 像是飞蛾扑火,明知是错,却又义无反顾。 坚实的触感,如同一道牢不可破的壁垒,林栎燃拥紧了沈燿擎,把身子团成一团,眼泪一颗又一颗顷刻间就再也数不清。 这么多风风雨雨,他始终没有轻松过哪怕一秒,脑子里一直有根拉扯到极限的弦在绷着,勒的他无法呼吸。他不可以松懈,不可以放弃。他不只是自己,他还有他的朋友,还有沈燿擎。 像是在万里云层的绝境里沿丝而行,大团大团的孤独无助汹涌而来,林栎燃强打着精神微笑,执着前行,错一步,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谷底,终是扯破喉咙呼救,也不过是空空回荡的几声低吟。 他扛着,他们全部的世界。 林栎燃总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站在高耸入云的山巅,世界安静的仿佛是一个真空,没有日升月落,没有星辰云海,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油漆涂过的绝望的白。他哭过,也大喊过,但是没有人给过他任何的回应,他还是他,白还是白,那种独孤不是简单的用文字就可以描述清楚,如果不曾有过绝望,那你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人,倔强又脆弱的坚强。 而现在,沈燿擎,一个最不可能给他安全感的人张开怀抱把他拥紧,告诉他我在,你还有我。我和你,是我们。 林栎燃全部的筑防顷刻间土崩瓦解,被沈燿擎眼中的火焰烧尽了全部的疏离。 滚烫的液体从胸口划过,沁入心底,带着蚀骨的疼痛。 沈燿擎揉着林栎燃的背,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你只是你,是一个渴望被爱,渴望安全感的孩子。没有锋芒,没有光环,单纯的仿佛初生时的模样。 我不喜欢,刻意坚强的你。 你应该笑,应该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尽情的宣泄。 你有我,你和我,是我们。 林栎燃把脸埋在沈燿擎的胸口,静静的闭上眼睛。 他感动,他无助,像个最最简单的小孩,不是哭,不是哽咽,只是静静地流泪。 就让我休息一下吧,林栎燃想,哪怕只有这一刻。 这一刻有你。 有你,我就不怕风雨。 我累了。 很累很累。 最后沈燿擎的装束仪表全部由林小少爷亲手打理,衬衣西装都是林小少爷自己买的从来没有穿过的新款。两个人被同一个牌子的黑西装勾勒出精实挺拔的身形,乍一看像极了两兄弟,举手投足间更是默契十足。 恰到好处的身高差让两人的背影帅的一塌糊涂,沈燿擎一袭黑色转纹衬衣,林栎燃是雅白色浮雕矢车菊哑光衬衫,一干练一儒雅,一威凛一亲和,步入酒店的时候,引导员姑娘眼睛瞪得都要跳出来,直到他们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还在无限回味着林栎燃眼眸中流转的阳光以及沈燿擎眉间聚集的冷峻。 好像天生,他们就该并肩同行。 两个人,契合的天衣无缝。 想起林栎燃蹲在自己脚边帮自己整理裤脚时那浅浅的微笑,温暖的和煦的仿佛五月的青阳,沈燿擎抓紧了方向盘,眼睛热的发烫。 来时的车是沈燿擎开的,一路上林栎燃都没有说话。沈燿擎不时的转头去看他,那张精致的脸上一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惆怅,像是一团雾,也像是一层纱,疲惫与颓唐在光晕的笼罩下根本无所遁形,如同一根刺扎在心上。 不过,这一切都在林栎燃推门而入的那刻,结束了。 打开包间门的刹那,林栎燃的脸上瞬间绽出一弯恰到好处的微笑,得体大方,热情谦和,他和每一个来打招呼的人热络的聊天拥抱还有握手,哈哈笑着开着玩笑,仿佛上一秒那个阴郁的男孩儿根本是另外一个人,那个落寞无助的男人完全不是他。 沈燿擎的心被那道微笑硬生生的撕开了个口子。。 精致的菜品满满当当点了一桌,酒,当然是男人们必不可少的催化剂。 九个人八瓶五粮液,林栎燃推杯换盏,迎来送往。敬一圈碰一圈,端一圈倒一圈,等到沈燿擎意识到他有伤不能喝酒的时候,他已经又抱着一瓶刚开盖的酒安了一轮席。 见林栎燃这么能喝,客人们也都来了兴致,排着队的跟他碰杯,林栎燃扔了酒杯直接端起瓶子来干,车轮战也好,一炮双响也好,无论对方出什么幺蛾子他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付的游刃有余。不一会儿功夫,他就硬生生的放倒了对方一半的人,看的沈燿擎目瞪口呆的,空酒瓶就一个接一个的被扔到角落,堆得足有半人高。 这是沈燿擎第一次见林栎燃喝酒,八面玲珑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精明。祝酒词一串接一串,逼得对方不喝都不行,人家若是铁了心任他说的天花乱坠就是不动,他捞起自己的杯子就碰过去,二话不说先干为敬,最终,他想让人家喝多少,人家就能往肚子里灌多少,听话的跟什么似的。 “你要是带把就先把这杯干了再说。” 林栎燃端着酒壶挑着眉毛,豪气干云的。 这小子,长袖善舞,灌了人家酒人家还乐呵呵的说他的好。 不错,一看就是老子的人,够坏,哈哈。 沈燿擎这边儿看的酣畅淋漓,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几乎同时,他又泛起酸来,妒忌的抓耳挠腮。 你问为啥? 你不知道吧,咱沈大队长这辈子加起来都不一定喝过林栎燃今天这一晚上喝下的酒。就林栎燃这阵势,足够喝躺下一个加强连的他了 也不知道老天爷存心整他还是什么,一米八的老爷们儿竟然是个一杯倒,沈燿擎样样拔尖样样都行,可就这喝酒一项要了命了,逢酒必醉逢宴必倒。 “默默无语两行泪,一杯啤酒就能醉。” 这两句打油诗伴随着沈燿擎度过了他整个前半生。 以前大学聚会的时候,血气方刚的兵小子们都会开瓶酒,借着酒劲儿热闹热闹好好说说话,可谁知道这第一杯碰下去咱沈大队长就吧唧躺地上了,没几秒就睡得呼呼的,雷都叫不醒,怎么回的宿舍怎么散的场他都能一概不知。 整个大学四年,沈燿擎没少闹笑话。 咱沈大队长气的瞪着眼,如此不爷们儿的事儿他立誓要彻底粉碎。 后来,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这酒量可以练出来。沈燿擎一听,啪叽一拍大腿,这好办,打今儿起咱就每天一杯酒,喝上它个一年半载,不信他还是这么一杯就倒。 但最终,事实证明,老天爷完全不给面子,他就是一杯就倒。 也亏的是他喝的不多,坚持时间不长,不然,那次酒精中毒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英勇就义了。 打那时候起,沈燿擎就彻底放弃了喝酒这件事儿。做了中队长后,手里攥着几十号人的命,酒就更是绝对危险品了。 今天林栎燃这喝法如果换成是他,甭说是碰一圈敬一圈先表示下敬意了,他自己喝一杯感谢来宾的时候就能不省人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燿擎由衷的佩服林栎燃,行!这以后只要有要喝酒的场子他都带上这小子,看谁以后还敢欺负他! 沈大队长得意洋洋,也不管人家林栎燃同不同意,就已经霸道的把人家划到了自己名下,成了他獒血大队的绝对亲兵。 目光重新回到林栎燃脸上,沈燿擎突然皱了下眉。 林栎燃的脸已经彻底变了颜色。 起初先是越来越白,白到像一张纸,然后又渐渐地有了血色,像是能滴出血来,红的发烫。他不知道林栎燃的量能好到什么样,一斤多烧刀子下肚,对好些个健康人来说都不一定招架得住,更何况林栎燃那一身根本没有痊愈的伤。这么不管不顾,来一杯干一杯,沈燿擎开始慌了。 他根本算不清林栎燃究竟喝了几斤几两。 他想替,可是根本插不进话,林栎燃笑眯眯的正应付的得心应手。 起身去门外跟服务员要了碗肚丝汤,叮嘱多加醋不要辣椒,沈燿擎站在后厨门口,师傅刚做好顾不上烫,他端着就跑。 林栎燃的脸像是要烧起来,眼睛里雾蒙蒙的,噙着一汪水。沈燿擎推门而入,他慢慢抬起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对上焦。沈燿擎大呼坏事儿,跳过地上躺的横七竖八的不知道的谁,径直走到他身边把碗递给他。 林栎燃正要喝,一个醉醺醺的男人一把将碗夺了过去,递给他一杯倒的满满的玻璃杯,嚷嚷着非干不可。 借着酒杯的反光看见自己的脸颊已经彻底红了起来,林栎燃心下一惊,他知道,他马上就要醉了。 能喝的人一般都有一个绝对底线,只要过了这条线,甭说是一秒,就连眨个眼的功夫都没有,说垮就垮,连个招呼都来不及打。 林栎燃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节奏,过了五成之后就开始慢下来,尽量多灌人家,自己少喝。但对方多了他何止七八个,这么一杯一杯的下去,早就过了警戒线。林栎燃就仗着那张脸绷得好,哪怕到了是再喝一口就要躺的地步,脸上也是能轻松喝下一坛子的表情。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沈燿擎,那双狼一样的眼睛一下子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心疼的无奈的还有好多好多林栎燃分不清的情绪满满的含在那双眼睛里,漆黑的瞳仁闪着仿佛可以点亮一切的光。 林栎燃端起酒杯扬了扬,然后一饮而尽。 沈燿擎,敬你的我们。 林小少爷不要命的喝法迅速的又放倒了剩下的那一半人,领导们的司机也都上了阵,林栎燃勾着脖子就是一通猛灌,没过多久那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就晕的再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搂着他直叫大哥。 林栎燃浑身的血液都造起反来,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耳膜一跳一跳全是嗡嗡的回声,跟他说句话都要反应好半天才能听清楚。 他是真的喝多了。 坐下来撑着脑袋,眼神里最后一丝清醒也随着秒针一下一下的摆动迅速的消逝。沈燿擎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林栎燃把一杯又一杯酒精倒进胃里,眉头越锁越紧。 管安全的领导见自己的司机已经喝得把鞋子袜子都顶上了脑袋,已经睡了一觉的他抓起瓶新酒咬开盖子对着林栎燃的玻璃杯就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喝!今儿咱们谁也不开车!放倒我,这事儿就一百个没问题。” 林栎燃二话没说端起杯子就干,仰头的时候手却突然空了,沈燿擎端着那杯酒冲男人笑着说:“我来喝吧,林栎燃已经差不多了,他还有伤。” “也行!”男人答应的干脆利索,“不过代喝就要喝双倍。” 说完,又是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杯。 沈燿擎丝毫没有迟疑,点点头说句好,林栎燃瞪大了眼,劈手夺过杯子,一仰脖子一抬头,连给沈燿擎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满满一杯烧刀子就一滴不剩。 “他的伤禁不起酒,还是我来。” 把酒杯倒过来摇了摇,林栎燃笑笑,眼睛里是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担当。 沈燿擎要夺,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再喝了,林栎燃闪开他的手,第二杯也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时候,林栎燃双手撑着桌角,腿软的几乎都站不住,他喝的太快了,胃里倒海翻江的像是有几千几万个碎玻璃在划。男人笑嘻嘻的又倒了一杯塞到他手里,名曰,代替沈燿擎喝也得翻倍,不能只喝两杯,好事成双得四杯。 沈燿擎眼睛瞪得要冒火,拳头上的筋都暴着,林栎燃堪堪喘着气,笑着说好,扯扯沈燿擎的衣角摇了摇头,于是沈燿擎眼睁睁的再次看着林栎燃端着两杯酒进了肚子。 “好!痛快!”男人哈哈大笑,勾过林栎燃的肩一阵猛拍。 “那事儿就麻烦您了,您费心。”林栎燃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把话说完,男人干脆的答应, 林栎燃起身说去催催菜,出了房门就跑没影了,沈燿擎一路跟着他都差点儿跟丢。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马桶哇哇吐的像是要把胃翻出来,喉咙里迸出嘶哑又痛苦的声音,仿佛是把钝刀子,一下又一下的拉锯着沈燿擎的心。 沈燿擎顺着他的背一叠声的哄着,眼看着林栎燃最后连胆汁儿都吐干净了还是止不住干呕。他蹲下去一把把人捞进怀里,让林栎燃枕着他的肩,林栎燃摆摆手说不用,沈燿擎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按着脑袋就靠了过来,强制执行命令。 “让你靠着就靠着!撑什么撑!” “没有啦…我…我没事儿。” “没个蛋事儿!都说了我来,你跟我抢什么?”沈燿擎气的脸黑着。 林栎燃摇着头,半天说了一句:“你….有伤….. ” “你也有!他妈的你比老子伤的还重!”沈燿擎捧着林栎燃的脸,盯死了他的眼睛。 “哦,好像是这么回事儿来着…..”林栎燃傻傻的笑笑,歪着头告饶:“我醉了….你原谅我吧….” 沈燿擎瞬间哑火,张张嘴,再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叹口气,笑了。 “还记得自己叫啥么?”沈燿擎看着林栎燃撒酒疯,愁得满脸黑线。 “好像姓林来着…..”林栎燃揉揉鼻子挠挠头,半天,又确定似的点点头,等着沈燿擎夸他,小眼神水汪汪的,沈燿擎只看了一眼心就化完了。 “小兔崽子,你就是来克我的。” 沈燿擎猛的一戳林栎燃的眉心。 林栎燃哈哈笑着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带,一边嚷嚷着热一边把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推出来。沈燿擎由着他胡闹,忽然精光一闪被晃了下眼,回过神来去看,原来林栎燃脖子里挂着一个半圆形的玉玦,翡中含翠,一看就价值不菲。 “怎么只有一半?” 沈燿擎见过平安扣,但从来没见过把平安扣分着带的。 “唔,另一半在别人脖子上。” 林栎燃答得很诚实。 “媳妇儿啊?” “不是…..”林栎燃笑的贼贼的,“你猜不到。” “我懒得猜。” 沈燿擎估摸着林栎燃得喝点儿热水缓缓,慢慢扶着他站起来就要往包间走, 林栎燃忽然扯着他的领子,踮着脚尖把嘴凑上去,用极尽魅惑的语气说道:“你穿我的衣服,真他妈帅。” 沈燿擎全身像是过电一样,猛地一激灵。 “你这是夸自己会买衣服来着,我懂。” 沈燿擎尴尬的开着玩笑,可林栎燃的眼睛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恩,跟着我这半个月,你可够不学好的。我身上那么多优良品质你不学,学贫嘴….哈哈哈哈。”林栎燃扒着沈燿擎的肩,一跳一跳,很开心的样子。 “你也知道自己贫嘴啊…”沈燿擎笑。 “彼此彼此。” “问你呢小疯子,干嘛不让我喝?这吐的不难受啊!”沈燿擎抓住机会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林栎燃。看着自己的人为了自己不得不屈服的感觉,太他妈遭了。 “因为我醉了啊…..”林栎燃含糊的咕哝,小孩子一样还挑着尾音。 “醉了就喝啊?”沈燿擎瞪着眼。 “醉了也记得,把你护的全身而退….”林栎燃眯着眼睛,笑的甜甜的,两只手平推开,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挡在他身前。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沈燿擎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因为他已经彻底的呆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可以随意的打死穷凶极恶的匪徒,可以在千米之外一枪制敌。他是战神是绝影,是守护这片土地的王。 但是今天,一个儒雅清秀,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林栎燃挡在他身前跟他说,他会护着他全身而退。 沈燿擎懵了。 他根本无法形容,林栎燃带给了他怎样的震撼。 他承认,林栎燃已经先与他,彻底的走进了他的心。 沈燿擎正发愣,林栎燃突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紧皱着眉。 “怎么了怎么了!”沈燿擎回过神忙矮下身子看。 林栎燃在发抖,全身绷得紧紧的。 “胃疼。”林栎燃的脸苍白如纸,瞬间就冒出来一脑门子的汗。 “回家!”沈燿擎作势又要把林栎燃打横抱起,林栎燃求饶一样的抱住他的腰,“别抱,那更疼。” “我怎么着你就不疼了!”沈燿擎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放好了。 “怎么着也不会不疼。疼过去就不疼了。”林栎燃嘿嘿笑笑,见沈燿擎一点儿笑的意思都没有,扁扁嘴,白了他一眼。 “没有幽默感。”林栎燃咕哝。 “你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不着调!”沈燿擎叹口气,扶着他慢慢走着。 这小子,就是有本事把他逼得完全不像是自己,那个永远沉着冷静,不会束手无策的战神,一碰到他,就好像全部的理智都被悉数抽离挖空,只剩下一个呆呆傻傻的躯壳。 他能,也仅仅只能听着心,凭着本能说话。 这感觉,好奇怪。 “沈燿擎…..”林栎燃喊他。 “恩?” “你刚才说回家的样子,真好看。” 林栎燃的声音,浸透了落寞。像是秋天里注定陨落的枫红,肃杀,凋零,颓败,认命。 沈燿擎站住脚步,心里酸的疼的,完全形容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他看着前路,灯火通明的未来,立誓一样的郑重。 “我们回家!”他说。 林栎燃失笑,点点头:“恩,回家。” 两个男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快要出店门的时候,沈燿擎忽然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我在。” 林栎燃仰起脸眨眨眼,嗯了一声,就这么踏实的跟着,直到闭上眼睛。 他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吧,林栎燃想。 他和他,应该是,他们了。 他说回家,他说,他在。 他。 这个他,是沈燿擎。 作者有话要说:  甜言蜜语固然好听,但真正脆弱的那一刻,一个拥抱,足以撑起我全部的世界 第88章 征服 林栎燃睡着了,窝在副驾驶上,脑袋十分孩子气的埋在臂弯里,两条腿都蜷着,整个人团成一个团。沈燿擎关小了空调,脱下外套给他盖上,一路上开的稳稳当当,一丝颠簸都没有。 林栎燃睡的很香,睫毛垂着,像是墨色的羽翼,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的扇动。沈燿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抽着纸巾给他擦汗,也不觉得麻烦,恍惚间闪过倒车镜,发现自己竟然勾着嘴角在笑,莫名其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脸热的发烫。 恩,照顾这么个毛头,是挺好玩儿的。 难得这个夏夜不闷热,也许是周边的城市刚下过雨的原因,沈燿擎把窗户开了个缝,风凉凉的带着泥土的清新,惬意非常。关了空调,小心的把林栎燃的脸扭过来背对着风,那小子睡熟了,凉嗖嗖的手贴上他的脸,他还很舒服的眯起眼睛蹭蹭,满足的笑笑。 “这也就是你了。”沈燿擎点了点林栎燃的鼻尖。 林栎燃拿爪子摸摸脸,赶走那坏心眼儿的来犯者,见没人再折腾自己,甜甜的笑着,又睡熟了。 算起来,沈燿擎还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过谁,以前带队出任务,枪林弹雨里冲锋,那是血与火的淬炼,简单而粗暴,现在这么温柔缱绻,体贴的完全像是换了个人,就连沈大队长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林栎燃在他手边睡着,他还是很感恩的。最起码,能有个机会可以照顾他,多少回补一些他曾经对自己的帮助。 沈燿擎嘿嘿笑笑,一路上哼着歌儿,说不出的高兴。 褪尽锋芒的林栎燃,幼稚的简直就像一个孩子。 刚从酒店出来的时候,他说什么也要自己开车,坐在驾驶位上,笑眯眯的冲沈燿擎点点头,“坐好了!”沈燿擎将信将疑的望着他,下一秒,林栎燃就在直行道上挂了个倒档,二话不说攥足了力气去踩油门。沈燿擎大惊失色,一个擒拿手把人抓在手里,还没等林栎燃说个不字儿,就把他单手拎着,彻底远离了驾驶座。 “胡闹!”沈燿擎吓得一身冷汗。这要是让他得逞,还了得! 林栎燃努力眨巴着眼睛,歪歪头,也不生气,嘟着嘴好像在想什么,半天也没说话,看看沈燿擎并没有打算搭理他,点点头,身体团吧团吧就睡了。 “乖乖的,多可爱。”沈燿擎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脑袋。 回到小楼,车还没停稳,许辰阳扶着一个老者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来。老者头发花白,但精气神儿十足,眼神镇定又有魄力。沈燿擎按下车窗,许辰阳点点头打过招呼,视线跟着就落在林栎燃脸上。 “睡了?”闻着满车的酒气许辰阳皱了下眉。 “恩,喝了不少,一上车就睡了。” 沈燿擎靠边把车停下,那位老者没等他把林栎燃抱下车,自己拉开了车门,轻轻拿起林栎燃的手腕搭上脉,忽而凝眸忽而皱眉,抿着嘴把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仿佛顷刻间卸下了千斤重负。他放心的把林栎燃安顿好,第一次露出几分笑容。 “没事儿?”见老者一脸释然,一个和林栎燃一样眉清目秀的少年从夜色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袭修身的墨色衬衣,目如点星,面若秋月,衬衣的扣子开了三颗,露出蜜色的皮肤,儒雅中带着几分无公害的痞气。老者笑笑,说要是他不信可以自己去把脉看看。 少年将信将疑的蹲下身去,手指搭上林栎燃的手腕,表情比老者还严肃。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么?”老者笑着。 “不应该啊……” 少年看起来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眉间的犹豫清晰可见。他把完脉后又小心的翻开林栎燃的衬衣,看了看他的伤口,确定是真的在痊愈,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这才彻底落了地。 “谢天谢地。” 许辰阳也很高兴林栎燃没事,把少年从地上捞起来,笑道:“外公你都不放心,你说你还能信谁。” 少年后怕连连,好像瞬间老了许多,眼神里一下子蕴满了疲惫:“我这不是图个心安么?你说燃子要是真瞎了,这…..” 少年说不下去了。 老者叹口气背过身去,许辰阳揉着少年的肩安慰他,自己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让老子善罢甘休?做他的春秋大梦吧!燃子真有个七七八八的,我把那王八蛋的招子捅个稀烂。” 少年举了举拳头,恶狠狠的咬着牙。 “小点儿声!”许辰阳眼睛忽的瞪大一倍,竖起食指嘘个不停:“你生怕燃子不知道你来了啊!” 他怕他吵醒林栎燃。 “知道就知道,我说许公子,就数你磨叽,不是你非顾着那谁谁,我早就一把火灭了他九族了,哪儿还等到今天。” 少年白了许辰阳一眼,眉宇间的杀气,看的沈燿擎一愣。 那是真的杀意。 “行了行了,看过了就赶紧走,还有好些事儿没办呢。”许辰打着圆场摆摆手把话题岔开,张罗着老者和那好看的少年上车。少年盯着林栎燃深深的看了好几眼,半天没动。 “我去老陆那儿,你送外公走。” 少年打定了主意,许辰阳点点头,也没强求,上车打火,什么都没再说。临走前老者拍了拍沈燿擎的肩,说了句“辛苦”,弄得沈燿擎一头雾水。 送走了许辰阳,少年看了眼林栎燃,笑的自在又轻松。他从自己车的后备箱里拎出一箱又一箱包装好的箱子,熟门熟路的往小楼走,吃的喝的,穿的玩儿的应有尽有。 沈燿擎看了一会儿,眼见东西是越搬越多,不由得也就跟上去帮忙。 低头扫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沈燿擎什么都明白了。 “你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吧。”少年突然问道。 “恩,不是。”沈燿擎放下一个死沉的箱子,擦了擦汗。 少年托着下巴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沈燿擎,点点头说:“还不错。” “恩?”沈燿擎抬眼看他。 “我说,你这一身看起来还不错。” “有什么问题么?”沈燿擎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 “你知道这是谁的衣服么?”少年笑的意味深长。 “林栎燃的啊。”沈燿擎答的理所当然。 “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不是,但这衣服是他从自己房间的衣柜里拿的,不是他的,难道还是别人的啊。”沈燿擎说着走到车边,试着比比看怎么抱林栎燃下车才能不弄醒他。 少年跟在他身后,扒着车门:“衣服全大了半码你没看出来?你真的是獒血的队长?别不是什么军犬队来搞笑的吧。” 沈燿擎被他问的一愣,低头看了看,果然,那小子说的没错。 “你想说什么?” 沈燿擎直切正题。 “结论一,这衣服不是林栎燃的。结论二”少年竖起两根手指,“你有点二。” 说完,少年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 沈燿擎脸一黑,逼视着他的眼睛。 “祈悦,惹我,你占不到便宜的。” 少年犹如石化,笑容僵死在脸上。 “你知道我叫什么?” 祈悦着实惊讶了一下,“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沈燿擎把林栎燃抱在怀里,用脚跟关上车门,“但是,我是獒血的中队长,这一点你记住,对你有好处。” 祈悦傻了。 沈燿擎的眼睛看的他后背冰凉一片,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终于明白,沈燿擎是懒得理他,才让他消遣了这么久。 但祈悦就是祈悦,“南都四公子”哪儿那么容易认输。 “喂!凶什么!”祈悦抄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这种吃瘪的感觉,他好久没碰到了。 沈燿擎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等石头到了身边,一抬腿,只是轻轻一踢,那块石头就瞬间改变了方向。 “哎哟。”祈悦捂着膝盖,疼的倒吸气。 这力道,可比他扔出去的时候大多了。 沈燿擎稳稳的抱着林栎燃,一番还击下来,连呼吸都不曾乱过。 “你还嫩。”沈燿擎看了祈悦一眼,头也不回的进了小楼。 沈燿擎冷是冷,但是心里从来不留疙瘩。祈悦拿獒血开涮,他也就是略施小惩,事完了就算。 祈悦天生爱笑爱闹,不着四六根本就是本性,他服有本事的人,这一点跟林栎燃完全一样。虽说刚才那一脚疼的他半天才缓过来劲儿,但也正是那一脚的果断潇洒,让他难得的收起了玩儿心,开始正视沈燿擎这个人。 窝在林栎燃卧室里的布艺沙发上,祈悦饶有兴致的看着沈燿擎铺床展被,帮林栎燃脱衣服脱袜子。那小子现在已经睡的是昏天黑地,任人家扒干净衣裤也毫无反抗之力,整个人半挂在沈燿擎身上,无害的像是只小猫,时不时的动一下爪子,挠挠沈燿擎,也挠挠自己。 沈燿擎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极轻的解开他的皮带。 祈悦抱着瓶酸奶正喝的高兴,看到这一幕,立刻啧啧连连。 “哎哟沈队,业务挺熟练啊。” 祈悦并不打算浪费这个打击报复的机会。 沈燿擎知道他是拿自己开心也没理他,摸了摸林栎燃的头,怕他喝完酒着了凉发烧,安顿着他躺下,仔细掖了掖背角。 “没事儿不用担心,这家伙是个酒精,只要睡一觉,明天起来保证又是活蹦乱跳的。千杯不倒可不是吹的。”祈悦歪着头,沈燿擎的表情被他一丝不落的全部收进眼底。 “你怎么睡?”沈燿擎忙完林栎燃那个大麻烦终于回过头来。 “回我房间啊。”祈悦一脸无辜。 “这么晚,你一个人开车行么?”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了一点,沈燿擎担心祈悦独自开车回家会不安全。 “我房间,就在这隔壁喔。”祈悦笑的贼兮兮的,摆明了刚才是故意让沈燿擎误会。 “你睡在这儿?”沈燿擎忽然想起来林立森曾跟自己说过,林栎燃很少会把人带回这栋小楼,更别提让人留宿,现在祈悦说他在这里有一间专属的卧室,这让他很是惊讶。 “怎么啦?你不让睡啊。”祈悦看着沈燿擎。 “没有,只是有些奇怪。” “我知道你睡在这儿的时候才有些奇怪呢。”祈悦从沙发上跳下来,示意他跟着自己去客厅说话。 沈燿擎轻轻关上林栎燃的门,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楼。 “你可能不知道,在这里留宿过的,这辈子都没超过五个人。许辰阳和我,两个,这房子的主人一个,林栎燃一个…..还有….”祈悦点了点沈燿擎的衣服,“你这衣服的真正主人一个。” 沈燿擎跟着祈悦走到客厅,祈悦敛起笑容之后,一样的,透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看着沈燿擎的眼睛,一改以往的吊儿郎当,一字一顿很是郑重的说:“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想见见你,看看这第六个人究竟有多大本事能让林栎燃破例。说老实话,在谜尘他能救你,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包括事后许辰阳破天荒走关系捞你也是一样,之前的种种,尽管可能你觉得都不在情理之中,但是对于我,我认识的他们,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祈悦摆弄着林栎燃的功夫茶具,一缕茶香袅袅晕开。 “沈队长,獒血征兵,林栎燃你想要对么?”祈悦直接进入主题,沈燿擎一贯直接,竟也被他这么单刀直入的问法晃了下神。 “他是块好钢。”沈燿擎毫不掩饰自己对林栎燃的欣赏。 “想听听我的意见么?”祈悦端着紫砂壶给沈燿擎添了添茶,沈燿擎点点头。 “愿闻其详。” “林栎燃的个人素质你应该看过档案了,这没得说。那一沓子奖状啊荣誉书啊,谁看了都喜欢。”提到小燃子,祈悦宠溺的笑着。 “每年调动,指名要他的车载斗量,但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不是林栎燃牌儿大,更不是借调的单位不够使劲儿,而是有人一直攥着他不肯松手,就算林栎燃同意,他的档案关系也从来没有真正操作过。这些,你应该不知道。”沈燿擎端茶杯的手僵在半空,祈悦笑的阴骛,眼中的不屑清晰可见。 “就在不久前,林栎燃要转关系回南京,只差一个章就可以离开成都。但是就是这西天取经的最后一哆嗦,人事处接了个电话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儿。” 沈燿擎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眼睛猛地一抬。 “你搞到了电话录音?” 军线电话想要拿到音频备份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尤其是这种人事安排。 祈悦浅浅一笑。 “电话内容,我有幸知道说的是獒血征兵,但是这个命令根本不是獒血组织处下的,更不是獒血的任何一个军官打的。”祈悦笑着摇头,“有些人以为把林栎燃圈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为所欲为试图改变什么,但是事实上,这样做只会把他逼的越来越远。” “有人难为他?”沈燿擎问。 “不是难为,但其实也跟难为差不多。”祈悦交叠着双手,言语中透着无可奈何。“沈队长你可能会奇怪,我干嘛跟你说这些。无论凭交情凭关系,我们都没有必要说到这一步。” “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拐弯抹角的祈悦,我不喜欢。” 沈燿擎知道,以祈悦的骄傲,绝不会轻易的示人以弱,如果不是真的束手无策,他断然不会颓唐至此。 夜深了,透窗而入的风也更冷了。 一缕皎洁的月光洒在祈悦的身上,像是一张闪亮的网,他在努力挣脱心中的桎梏,两手不安的握紧成拳。 “我想让林栎燃留在獒血。”祈悦斩钉截铁,“就算他不能入围,也恳请沈队长网开一面留下他。” 沈燿擎震惊了。 他以为,祈悦要让他放掉林栎燃。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沈燿擎从来没有想过,让林栎燃留下这种话会从祈悦的口中说出来。 以他们的交情,以祈悦今晚夜探林栎燃的情分,无论如何祈悦都不应该会想让林栎燃留下才对。 他最懂林栎燃要什么啊! 沈燿擎盯死了祈悦的眼睛,一丝细微的情绪都不肯放过。 他想知道,他要知道,祈悦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太意外了。 “沈队长不答应?”见沈燿擎不表态,祈悦急了。 “不是不答应,是,很意外。”沈燿擎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我以为,你会劝我放弃。” “沈队长为什么会怎么想?” “因为你是祈悦,因为他是林栎燃。” 沈燿擎这句话看似毫无逻辑,但其实一针见血的戳到了问题的关键。 祈悦和林栎燃都是彼此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他们都会舍弃自己,保护对方,为此,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 对林栎燃的任性,祈悦从来都是不问缘由一挺到底,就像今天,明知道他尚未痊愈,小香槟辣椒酱,菠萝蛋糕等等等等,这些再没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对病人不好的东西,他一样不落的仍旧全部打包送来,理由嘛,就是因为林栎燃爱吃。他才不管许辰阳是不是明令禁止过。 对林栎燃予取予求,祈悦觉得是理所应当,出了事儿那就再说解决事儿的话,他们之间从来不会说“不”。 祈悦毫不怀疑以獒血队长的判断力,要看出他和林栎燃同甘共苦也能同流合污是多么的易如反掌。 他知道,沈燿擎在等他一个解释。 “对,劝你放弃才是我最应该说的。”祈悦坦诚道:“但是沈队长,我了解林栎燃,我们一起长大,我比谁都清楚他想要什么,需要什么。说穿了,让林栎燃留下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让他为你发光发热。你给的起他安全感,给得起一份心安,就冲他能在你车里毫无戒备的熟睡,你对于他的意义就不止一个绝影那么简单。” “你想让我照顾他?”沈燿擎疑惑道。 “算是吧。”祈悦盯着墙上一**栎燃小时候的照片,难掩失落的说:“很多时候,我们对他的保护看似周全但其实根本一触即碎。谜尘的毁灭,不只是一个酒吧被砸被烧那么简单。这次的死里逃生,除了幸运二字,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我很清楚,也很确定,迷尘只是一个开始,而并非这些噩梦的结束。下次,一定还会有下一次,但是下次就不一定还有这么幸运。你也许奇怪,为什么他带着伤喝那么多酒,许辰阳和我都没有说你什么。那是因为,我们都清楚,他林栎燃只要认定一件事儿,想要办成一件事儿,你把天说穿了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祈悦叹口气。 “他犟,他要强,退无可退也不会让我来趟这趟浑水。他能设身处地的为所有人考虑,但是从来不会去考虑自己的处境。在我看来,獒血,是他最安全的避风港,而你,是给的起他最安心的保护的,唯一的人。” “林栎燃很难相信别人。”沈燿擎想起了那个来送礼的小兵,想起了那天被摔的一地狼藉的电话。他很难表达,林栎燃给他的感觉是怎样的复杂。他也说不清楚,这个人,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得起。 “但是他信你,不然你不会住在这里。”祈悦在尽全力争取。 如果沈燿擎没有出现在小楼,他根本不会意识到林栎燃对于这个特种兵队长究竟交付了多大的信任。 祈悦凝视着沈燿擎,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眼中的期许如同一个泉眼,源源不断的涌出,沈燿擎不忍拒绝,他知道,他是祈悦现在唯一的希望。 他有了决定。 但有些话,他必须说在前面。 “我跟你说句实话,我很欣赏林栎燃,甚至说,我很喜欢他。没有功利,没有私心,他活的简单而且执着,我很乐意也期待和他并肩战斗,但是他不是很适合军队,林栎燃的骨子里始终有那么点儿难以征服的散漫还有任性,说真的,我第一次对自己没有把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抹掉它。他只信自己,只靠自己,但是獒血不是一个以个人英雄主义为教条的地方。这次征兵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就算得,双线选择林栎燃不点头,我们再怎么愿意也都是徒劳。” 看得出来,沈燿擎也是真心的在为林栎燃考虑。祈悦很感激。 林栎燃讨厌束缚,而獒血却是一个以军令为上,任务为天的世界。在那里,人人是枪,而且枪枪致命。战士们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最致命的子弹,本能而且迅速的把敌人清除消灭。 这种生活,这种意识,林栎燃行么? 他会允许自己听从别人的指令,一句为什么都不问么? 沈燿擎没底。 他怕林栎燃会不习惯,他知道他一定会不习惯,因为他担心林栎燃根本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 他会想的多,会考虑的多,无论做什么,林栎燃必须给自己一个这么做的理由,而且事先必须清楚事情的结果。而这恰恰正是沈燿擎这些天以来一直矛盾的地方。 有时候,獒血不会知道的太多,而绝大多数时候,他们根本不清楚目标的任何背景。 他们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做而已。 保密原则,不会因为某个队员的个人因素而有任何的更改和放松。 林栎燃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除非,他有理由说服自己。 这一点沈燿擎清楚,祈悦更清楚。 不知道,林栎燃就不做。 而不知道,獒血一样要做。 这,就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沈燿擎沉默了。 祈悦忽的站起来,身体挺拔的像是一杆枪。 “你会有办法让他去相信更多,也只有你,能有这个力量。”祈悦凝视着沈燿擎,半是鼓励,半是恳求。“他相信你,就不会质疑你所有的决定。就算我现在一刀捅了他的心脏,他也会理解,我有这么做的理由。这就是他的信任。无理无据,但是合情合理。” “你就对我这么有把握?”沈燿擎笑的有些牵强。他有种感觉,无论今天他怎么拒绝,祈悦都会想尽办法让他妥协,而他,一定是失败的那一个。 祈悦看着眼前一望无尽的夜色,闭上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说真的,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拿的稳的信任。但是,你身上有一种魔力,会让人不得不臣服。好像有你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臣服?”沈燿擎很惊讶祈悦用了这么一个词。 “是的,臣服。林栎燃和我一样,很难看得上什么人。许辰阳总说我们是两个永远光芒四射的太阳,再优秀的人往我们身边一站也会黯然失色。我们并不想这样,但我们无可奈何,没有人会设身处地的替我们去想什么做什么,我们只有自己,自己强大,才会有力量保护我们爱的人。这一点,我们曾得到过无比惨痛的教训。” 祈悦的声音忽然抖来,像是在害怕什么,沈燿擎愣了一下,祈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才又镇定下来。 “太阳也会累,也会想有一天成为借光发光的月亮,不必在心里涌动黑暗,剧烈的核变,然后外表炽热光亮,灿烂给别人看。我想,燃子也一定希望自己可以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围绕着一个他所崇拜的人,不理纷扰不用伪装,单一而且绝不枯燥的陪伴,他愿意臣服,因为他的信仰足够征服。他信你,而你,就可以成为熄灭他一切锋芒的王。你就是他的信仰。” 祈悦凝视着沈燿擎,恳求道:“我不求他战功赫赫,我只希望他能平安。” “你这个托付,好沉重。”沈燿擎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是的,而且,有些无礼。毕竟他不是你的什么人…”祈悦尴尬的笑着。他一直都知道,他这是强人所难。 “不,他是我的人。从他二选一的那刻,从他重返谜尘的那刻,他就已经是我的人了。”沈燿擎蓦然一笑,干净爽朗。“我答应你,尽我所能的去爱护他,锻炼他,直到他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一个同样,可以征服别人的王。他不应该臣服,你们,都不应该臣服。” 沈燿擎的眼中闪着燃烧一切的光,他伸出手和祈悦紧紧握着,温暖又有力量。 “你可能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有一种魔力,会让人心甘情愿的把一切都交付于你,不问因由,死心塌地的相信。” 祈悦的眼睛里慢慢地氤氲着一层水汽,“獒血,我也去。我们绝不会给你丢人。” “哈哈哈,这个我从来不怀疑。不过,之前我跟济南联系的时候,他们说,死也不会把你交出来。”沈燿擎笑着说。 “恩,我知道。他们最近也要搞特种通讯,你沈大队出个什么幺蛾子,全军区都得跟着你屁股后面学。”祈悦收起笑脸,宣誓一样的郑重,“就凭你刚才给我的承诺,我豁出去得罪光娘家人,也陪着林栎燃一起,给你的特种技术增砖添瓦。”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手紧紧握着。 远处,天地相接的尽头已经微微亮起。 隔天,林栎燃不出所料的睡到晚饭才起,拖着睡衣光脚走到餐厅,看见角落里堆得大包小包,愣了一下。 “祈悦来了?” 沈燿擎正看着新闻,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暗自惊叹,这对儿兄弟的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好,单凭东西林栎燃就能一眼看出祈悦来过,这默契! “没有,许辰阳昨天来了,还带着一个老伯。” 沈燿擎说的一本正经。 昨晚祈悦和他聊了一夜,临走前特意嘱咐,不能说自己来过,沈燿擎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也答应了下来,这会儿,以他沈大队的演技,林栎燃要是能发现破绽,那才是见了鬼了。 “不能啊…许辰阳才不会买这些东西的。”林栎燃蹲在那堆箱子中,戳戳这个,翻翻那个,一脸的不相信。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昨天就他们两个人。”沈燿擎收回目光,继续回到电视上来。 林栎燃鬼精鬼精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扔个套给他钻,到时候万一露了破绽,那可前功尽弃。 沈燿擎假装专心致志的研究电视栏目,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跟着林栎燃。 林栎燃虽说还是将信将疑不过也不好再说什么,蹭到沙发上,吧唧一躺,展成一个大字。 “我饿了。”林栎燃可怜兮兮的咕哝。 “唔。”沈燿擎没看他。 “我饿了。”某小孩儿提高一个音调。 “唔。”沈燿擎继续看自己的电视。 “你大爷!我饿了!”林栎燃一个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抄起一个靠垫就砸了过去。 “你饿了就吃东西啊,我又没有拦着你。”沈燿擎从他手中把被夺走的遥控器抢回来,重新换回刚才的频道。 “不会做!”林栎燃自暴自弃,难得的示弱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做?”沈燿擎成心逗他,故意装听不懂。 林栎燃眼睛一横,“老子到现在早饭都没吃!你说这怪谁!” “怪我咯?”沈燿擎漫不经心的斜他一眼,“林少爷半夜十点还没吃早饭,哎呀,这真是我的错。” 沈燿擎把林栎燃平日里的刻薄毒舌模仿了个惟妙惟肖,连眼神都不带差的,林栎燃气的咬牙切齿,顾及到五脏庙还得劳驾人家的手艺来祭,尽管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最终还是硬生生的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让人家帮忙呢,就要说点儿好听的,这么吆五喝六的,我又不是你家长工。”沈燿擎嘴巴一努“诺,那边有的是薯片瓜子儿….” 沈燿擎笑的贱兮兮的,林栎燃的小宇宙瞬间爆发,哼的一声跳下来,抓起一包薯片就气哼哼的跑上楼,故意把楼板踩的山响,不踹烂不罢休似的。 沈燿擎也不着急,关了电视慢悠悠的冲他喊了句“站住。” 林栎燃就真的停了下来。 祈悦料得一点儿不错。 “下来。”沈燿擎招招手。 林栎燃一脸鄙视但还是乖乖的走下楼来。 “干嘛。” 他没好气儿。 “薯片给我。”沈燿擎摊开手。 “你谁啊你,我吃我的薯片你也管,观音姐姐你是二姨啊。”林栎燃故意撕开薯片的包装袋,捏起一片就往嘴里丢。 沈燿擎能让他在自己面前这么胡闹? 一伸手,林栎燃的手腕就给他捏在了手心里,疼的哇哇大叫,薯片瞬间掉回到包装袋里。 “酗酒,嗜睡,饮食不规律。林栎燃,你还想怎么作?”沈燿擎一把夺过薯片扔到茶几上。 “我作我乐意,我自己家里想干什么不行?要你管!”林栎燃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你就是欠收拾,到我们队上三天,看我治不治得了你。” 林栎燃哈哈一笑,眯着眼说:“我去你们队?沈燿擎,你这打的什么算盘啊。” 高手过招,眼睛亦可以制敌。 沈燿擎眼锋如刀,直戳心底的锐利。 林栎燃眼神清明,闪着光似的透亮。 “獒血招兵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沈燿擎冷笑着。 林栎燃故作迟疑,抬头想了想,勾着半丝浅笑,大惊小怪的说:“哎嘿,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是獒血?一种很好吃的火锅食品么?” “哈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沈燿擎暗暗加了劲儿,林栎燃觉得自己手腕马上就要断掉。 “卧槽!你这是算什么!严刑逼供啊?!好疼你知不知道!”林栎燃横眉竖目的,但眼神已经软了一半。 “林栎燃,我说过,你是我的人,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手心儿里翻出去。”沈燿擎一戳林栎燃的脑袋,戳的他猛地一歪,“疼也是为你好,能让你说句坦白的话,我认了。” “什么你认了!大爷的,疼的可是我!”林栎燃呲牙咧嘴,想尽一切办法把问题糊弄过去。 沈燿擎根本不理他这茬,眼睛一刻不眨的盯死了他,一言不发。 “坦白什么?” 见沈燿擎铁了心了,林栎燃也不再凌厉,他知道,沈燿擎这次绝不会再让他这么轻易的过关。 “来不来,一句话。”沈燿擎简单直接。 “不去。”林栎燃也同样干脆利索。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他们谈论的是獒血。 “为什么。”沈燿擎眯起眼睛,威慑的林栎燃后退了一步。 “我的生活,不需要别人来安排左右。” “明白了。”沈燿擎松开手,眼底的失望清晰可见。有那么一瞬,林栎燃真的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正要开口,沈燿擎的不屑和讽刺,却结结实实的先他一步砸了过来。 “你就想得过且过,吊儿郎当的混你的日子。这么肆无忌惮的堕落,有劲么?” 林栎燃惊愕,但马上也笑开来,尽管心里已经千疮百孔。 “我们的价值观不同,你理解的幸福和生活,和我有着本质的区别。你逼我也没用。” 沈燿擎逼近一步,林栎燃退无可退,紧紧的靠着楼梯。 “我逼你了,就是逼你了,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这是命令。” 沈燿擎黑着一张脸,投下的光晕彻底包裹着林栎燃,他无从逃脱。 “沈大狼,跟我斗你赢不了。”林栎燃笑眯眯的,没有丝毫畏惧。 “哦是么?那我们试试看吧”沈燿擎勾着嘴角,一样的坏笑着。 “走着瞧。” “走着瞧!” 这就是面试前,他们彼此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实体书啊实体书!!!这张是两章的更新量!!!!大家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