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所以光线并不是很好,借助着旁边电视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楚逍遥渐渐看清楚坐在对面的司徒睿的样子。
此时的他,正在与他抱着的那个坐在他右侧的男孩子接吻,那个男孩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手搭在他胸膛上,脸上逐渐陶醉的神情,另一个坐在他左侧把头靠在他肩上的女孩子,低垂着的脸上也写满了得意
香城赫赫有名的司徒家的四公子,不仅家世不凡,容貌过人,即便进了竞争残酷的娱乐圈,也一样能让他活的风生水起。
这样的人,似乎不论他走到哪里,都应该得到别人众星捧月般的对待。
楚逍遥默默的看着他,想他怀中的那两个刚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的新人也一定抱了这样的想法。
想要出名,想要更多,在心里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们会不计代价的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
当羞耻被人摆在一边,当这样的行为慢慢变成一种习惯,在他们身上,会暴露出一种类似动物才有的本性。
从两年前开始,关志远他们就热衷这样的游戏,并且引以为豪。
一方从另一方得到快乐,另一方想借助对方的背景并且财力在娱乐圈大展拳脚。所以不管怎么看,这样的交换都是公平的。
这是楚逍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不为其他,仅仅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逐渐发现司徒睿的不正常。
除了几个相对用时很少收入又很高的广告拍摄,司徒睿就没有再接过其他的工作,平时他不是整日把自己关在公寓中,就是和关志远张绪宁他们疯玩在一起。
以往他也会玩,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夸张,或者说放.荡。
他其实一直是个很挑剔的人,从生活品味再到床.伴,无一不是精益求精,可如今,似乎谁都可以与他接吻,上床。
光线里是司徒睿笑的越发灿烂的一张脸,平日里英俊到冷清的五官因为周围的环境并脸上那种放肆的表情逐渐染上不同的一抹异色。
瑰丽的,深沉的,犹如暗夜里某种开的正盛的花,散发出辛辣的味道,给人一种虚无缥缈到即将颓败的错觉。
让人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想抓他在手里,很快的,司徒睿旁边的那个小男生受了蛊惑,他不能自抑的坐上司徒睿的大腿,低头,有些急切的将他吻住。
司徒睿的脸上越发灿烂的笑容,只是那样的笑容中带着嘲讽与不甘。
像是要极力摆脱什么东西。
鼻尖徘徊的是带着怪异香气的大麻的味道,这是楚逍遥以前见惯的场景,但到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能忍受。
司徒睿那个样子,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
楚逍遥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失望,原本在他的心里,司徒睿是比关志远他们更冷静睿智的人,有自己明确的目标,知道自己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一种人,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司徒睿正朝着那个名叫堕落的深渊不停下滑。
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如果那样的行为来自那人自身的意愿。又或者再过去一段时间,等他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他就能恢复成从前那个光芒耀眼,备受众人青睐的司徒睿。
沉默中,楚逍遥被身边的一声吼叫惊醒。
“我靠!逍遥,你想吓死我啊?!”
关志远与他怀中的那个嫩模结束一个热吻,刚回头想点支烟,就被昏暗光线中一动不动的楚逍遥的身影吓住。
一开始他没想过一向洁身自好的楚逍遥会参加这样的聚会,只是当他的视线随着楚逍遥落在对面司徒睿的身上时,他就知道了原因。
自小玩在一起的几个人会在不知不觉中培养出一种默契,即便楚逍遥什么都不说,关志远也还是很快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阿睿最近很不正常?”
“发现了。”关志远顿了顿,在急躁的为自己点了支烟又深吸了一口后,才说:“妈的!我真的没想到他对苏慕云的感情这么深!”
声音里很多的感叹。
不要说他们,恐怕连司徒睿本人都没有发现。
“你说他是不是苏慕云先同他提出分手,他受不了打击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司徒睿一直拥有极强的自尊心,楚逍遥沉吟片刻,说:“也许。”
离进门最近的地方坐着张绪宁,此刻他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楚逍遥的视线朝下,看见那个跪在他面前的年轻男孩子正低着头神情专注的拉开他裤子的拉链。
楚逍遥撇开自己的视线,站起来说:“你们继续,我先回家了。”
关志远早习惯了他这样,说了句回家小心后又转身扑到刚刚那个一直不说话,抱着手臂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确保自己不会听到他们谈话的小嫩模的身上。
察言观色,身处娱乐圈的人最基本的一项技能,楚逍遥的嘴角扬起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原本他想带着明显有些醉意的司徒睿一起离开,可是当他看见房间角落纠缠着的那三个人时,他还是很快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走廊上的空气相比较房间里的不知道清新了多少倍,楚逍遥刚打拉开房门,就看见司徒睿捂着自己的嘴巴跑了出去。
什么风度,礼仪,想象,此刻在司徒睿身上已经全部消失,楚逍遥无声摇头,跟着司徒睿的步伐跟过去。
空旷华丽的卫生间里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司徒睿以一种几乎就要掉进去的姿势趴在水台上,楚逍遥守着他,只等司徒睿抬头,楚逍遥才看见他的脸上再无一点血色。
苍白的就像一张纸,楚逍遥递给他几张卫生纸,说:“阿睿,我送你回去很不好?”
声音里很多的同情并无奈,司徒睿面无表情的接过他手中的纸,摇头说:“不用。”
脚步有些踉跄,楚逍遥忙走过去将他扶住,沉默了片刻,他才说:“那我陪你在走廊站一下?”
司徒睿点头,与他一起走到走廊尽头的拱形阳台上站定。
已经是深秋,有风,风吹着不远处的树叶翻滚出暗绿色的波浪。楚逍遥看着玻璃上司徒睿略显模糊的五官,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最终说:“舍不得的话就不知道把他追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背对着司徒睿,像是不想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司徒睿走过去将他的烟拿到手中吸了一口,看着眼前的夜景说:“已经没有任何的可能了。”
声线没有一丝的起伏,语调就像在陈诉某个事实般麻木。
司徒睿的挑剔也体现在他对自己朋友的选择上。
三个人中,关志远没有任何的智商可言,而张绪宁,虽然他称得上聪明,但他在为人处世上,又下作的让他不忍细看。
人类的共性之一,是他们往往对自己很包容,即便司徒睿本质上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这依旧不妨碍自己对他们的轻视。
他唯一看得上眼的便是楚逍遥,也从来只把他当成是自己真正的朋友,所以很多对旁人无法说出口的话,他会讲给楚逍遥听。
楚逍遥又为自己点了支烟,说:“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设计陷害他妈妈的公司,然后被他识破了。”
大概是因为喝过酒的缘故,到了这一晚,司徒睿终于可以接受这个很长时间以来让他一直很抗拒并且接受的事实。
楚逍遥的表情有些呆滞,许久之后,他才说:“阿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声音很低沉,同时又带着很多的感情,比如不可思议,还有同情。
前者针对他,后者大概针对苏慕云。
也是,认识了这么多年,并且还是最亲密无间的那种情侣关系。
有一个瞬间,很多的想法涌上司徒睿的脑袋里,但最终,他只是看着前方,没什么表情的说:“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楚逍遥想起那日宴会厅中被人按倒时苏慕云脸上决裂的表情,他那时候没想通原因,现在看来,苏慕云早就知道了司徒睿对他做出的那些事。
他想起苏慕云同自己道谢时脸上拘谨又有些害羞的表情,到了这一会儿,他都不免为苏慕云感到心酸。
“阿睿……”
“逍遥,我现在很难过,每次想起苏慕云,我心尖那里就一阵一阵的刺痛。”楚逍遥未说完的话被司徒睿打断,他直直的看着玻璃上自己轮廓模糊的脸说:“以前难过的时候我还可以找苏慕云倾诉,虽然那人一直笨嘴笨舌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可是每次我看见一副急于想说点什么好让我变得开心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好像只需要他那样,我郁闷的心情就会恢复。可是现在,我不开心是因为他,而最让我痛苦的一点,是我转身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那里了。逍遥,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司徒睿说话间就把头低了下去,他靠在栏杆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中,给人一种类似孩子般略显无助的感觉。
声音有些哽咽,但楚逍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安慰他,看见他手中那支快要燃尽的香烟,他忙走过去将它丢掉熄灭。
他看着维持一个姿势站在那里的司徒睿良久,才说:“阿睿,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苏慕云做出那样的事,我是说,他是你恋人不是吗?”
恋人的话不是应该对他好?要用劲全部的力量哄他开心吗?
司徒睿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
大概是因为当年宋岂瑶的离开,自己永远得不到的母爱,还有心里永远消失的安全感。
只是他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转过头伤害那个全世界对自己最好,唯一将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楚逍遥觉得司徒睿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他拍了拍司徒睿的肩膀,说:“阿睿,我送你回家。”
语气中多了些坚持,却依旧被司徒睿推开。他脸上很淡的笑容,说:“不要。”
“为什么?!”
司徒睿对难得生气的楚逍遥视而不见,越过他走了几步,才停下说:“回去做什么?反正家里也没有人。”
以前只要他一个电话,苏慕云无论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冲到他的身边,替他难过替他开心,司徒睿如今想起来,自己其实一次都没有问过苏慕云当时的心情。
也许那时候他也不开心呢?因为一般人都会遇见的难题烦恼,可苏慕云一次也没同他讲过,这么说起来,自己真的是自私到了极致。
苏慕云,苏慕云,苏慕云……
不能想了,越想头会越痛,痛的他几欲昏倒。
“司徒先生,你怎么了?”
旁边一个看起来很陌生的年轻男孩子,此刻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假的吧?
司徒睿淡笑,摇头说:“没事。”
“司徒先生,要不要抽口这个?一旦你抽了它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旁边的女孩子从自己精致的坤包里拿出一包烟,细长的香烟和一般的香烟没什么两眼,但司徒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以前他也抽过大麻,不过是比那个更猛的东西,他伸出手,正准备接过的时候,那支烟已经冲过来的关志远狠狠拍在地上,再打过那个女孩子一巴掌后,说:“你在做什么?!敢拿这种东西给阿睿!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关志远是单细胞动物,即便司徒睿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真正的朋友,甚至看不起他们。坐在门旁的张绪宁冷笑,等到那个女孩子一脸委屈的坐在一旁不说话,等到关志远拉着那个小嫩模出去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他才起身,坐到司徒睿的身边,捡起那包加了料的香烟,自己抽出一支吸了一口,然后又将它递给喝的更醉的司徒睿,说:“吸吧,吸了这一支烟以后你指不定就能忘记那些烦恼了。”
眼见司徒睿的犹豫,张绪宁没什么表情的又点了一支深吸了一口,司徒睿呆呆的看着他,受了蛊惑一般,最终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支烟。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接下来抽着烟沉寂在往事中时,张绪宁已经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而后他伸出脚,在那支烟上狠狠碾压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