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众人离开之后,刘和低声禀报,苏铮还在聚饮,并未回府。
苏烈一皱眉,叫着老刘,王世虎跟上。便转身去找苏铮。
宗室子弟怕御史告状,出来玩也都躲躲藏藏,找清净地方,多是花船绣舫流连。和他们走得近的官宦子弟自然跟从。
一些家中长辈职位不算太高的世家子,则没个定准,画舫青楼无不出入。苏铮他们就是这类。
苏烈一进门,七八个人都站了起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
苏铮喝得不少,一见苏烈进门,上前行了个礼,便回头嚷嚷:“快快,见过我小叔,镇南侯世子,南城尉苏都尉。”几个小伙子各自行礼。
虽然苏烈年纪小,可身板宽实,气度森然。拉下脸来,还真是大人模样。又兼着家世既好,自身也刚接了城尉。一屋子人或看苏铮面皮,或是出于礼貌,都很给面子。
苏烈笑着和大家见礼,感谢大家仗义执言。瞥见屋内还堆着刚送过来的寻仙,便笑言道:“这酒如何?”一众人小脸儿或红或粉,皆是赞不绝口。
苏烈便笑。“这酒可烈,多饮伤身。几位何不带回家去,也给师长尝尝?刘和,咱们带来的酒还有多少?”
刘和躬身回话,“禀世子,还有十坛。”
“都拎过来,让几位郎君分了吧?”刘和领命,出去传话。
“多谢诸位郎君援手。阿铮交了些好兄弟啊。诸位也知我今日事忙,刚和阿铮说了,再当面奉请诸君!大后日清闲些,请诸位喝酒!以表谢意!”
几个小伙子许是喝多了,也不认生,扯着嗓子喊:“多谢小叔赐酒!”
苏烈笑着佯装生气。又跟苏铮嘱咐,“少喝些,也让你兄弟们少喝些,早点带酒回府。”苏铮连连点头,“放心吧小叔,不再喝了,一会儿就回去。”
南尉府尉狱里,一灯如豆。自同庆阁出来后,苏烈马不停蹄,赶到了这里。宋有福并没走远,一直等着他。两人同车而行,到了尉府门口才分开。
这个刺客虽是硬气,结果也没抗住禁闭室的威力。
苏烈拿着手里的一叠纸,大感棘手。
刺客叫孙辉,确实有些名气,名列烟雨楼十大刺客第七。江湖上称之无影剑,善于隐匿,一击必中。据孙辉招供,好几位武林名宿都是死于他剑下。
两年前,西蜀江阳大豪安鹏飞深夜暴毙于宅内,传言被一剑毙命。至今不知凶手是谁,就是孙辉的手笔。
大梁境内,江州浔阳五蛟帮的老大,纵横彭蠡湖十余年,掌控入江水道。正如日中天之时,亦是夜里被一剑封喉。导致彭蠡湖水道易主,引发了一年多的龙争虎斗,血雨腥风。
十大刺客里,只有第三血刀赵十六;第五远鹰隋碎;第七无影剑孙辉有名有姓,其他消息江湖上根本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烟雨楼是如何接到买卖的,也没人知道烟雨楼有多少人。烟雨楼的楼主是谁,也没人知道。
孙辉根本不知道谁是雇主。他就住在江宁,一妻二子。没有买卖时,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普普通通过活,也不用担心劳役,征赋,花钱即可。孙辉又不缺钱。有人会把任务和费用放在他家的鸡窝上,完成刺杀后,还是有人会把酬劳仍旧放在他家的鸡窝上。
有意思了呀,莫非十八航早知道自己是谁?还是另有其人?
那两个箭手刚被抓住当晚,就招了个干干净净。王世虎又顺藤摸瓜,逮了他们几个同伙回来。
这帮人就是南城的无赖少年。受一个何自所遣。弩箭也是何自给他们的。何自常在凤台山出没,是十八航的一个管事。
苏烈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循线摸鱼,抓住线头再说。
着王世虎安排人手,争取明日,不,得说今日了,把何自拎回南尉;又着李慧带郑图回南尉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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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凉风不至,天长暑气更长。
一大早,苏烈连步都不跑了,带着四位小姐姐到了中路厨房,亲手张罗凉面。忙忙活活一个多时辰。赵瑾蓉笑眯眯的在一旁看着,眼见得大功告成,便一叠声的安排摆饭。
引子没放水,纯用鸡蛋活的面。擀开后齐了四边,叠好再切。以苏烈的刀法,自然是细如麻线,根根均匀。提前准备好凉白开,面出锅后先在凉白开里过一下,再投入冰水之中。
浓浓的花椒油,浓浓的麻将一并撒入冰水钵中,单摆黄花,木耳,白芹,冬笋,豆芽,面筋,荠菜,雪里蕻,藕片,豌豆尖,林林总总一十九种配菜。又单调了蒜蓉,胡椒面,茱萸汁,葱油,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东次间里,侯爷和夫人早已含笑坐定,看着苏烈摆弄,一通忙碌之后,苏烈亲手挑面舀汤,加上各种配菜,给阿耶弄了一大碗复合辣的,又给阿娘奉了一碗不带五荤的面。
苏烈才诚心诚意的跟耶娘说:“阿耶,阿娘,今日夏至。惟愿耶娘和乐安康,吾家和顺长久。”一拜到地。
夫人本来是美滋滋的看着,一见苏烈如此郑重大礼,反而变了颜色。慌的赶紧站起来扶。
“乖阿奴,快起来,怎么了这是?”
侯爷也收了笑容,凝目注视。
“阿娘,没事,就是想着夏至了嘛!给你们做顿饭!”苏烈站起来笑着说。
夫人拽着苏烈坐下,才佯怒说话:“傻孩子,做饭就做饭,行那么大礼干什么?胡思乱想什么呐?吓得阿娘吃饭都不香了!”
一般公主开口的时候,侯爷都没什么存在感。这时也破天荒开口说:“阿烈,大丈夫立世,讷言敏行。一个夏至,还行什么礼?赶紧吃饭!”
又接了一句,“有空儿陪你阿娘多打会麻将。”
苏烈也就不再矫情,端起碗猛吃。一边吃还一边吹嘘,还有更好吃的呢,回头给耶娘再做。
回到东路内书房,收拾心情,开始写章程。
这是苏烈第一次长篇大论的正式写字。以前都是瞎划拉,藏拙,能用就行。
在苏烈眼里,单就书法而言,有两个人他最佩服。一个和盛德帝一样,是个皇帝,也是除了皇帝干的不行,其他任哪一样,都是无双无对。一笔花鸟,一手花押独步天下,不知惊艳了多少后人。
另一个也是独出机杼。一手字奇峰突起,称雄书林。其字庄重雄浑,端严肃穆,筋力尤其强健。行书更是大气磅礴,遒劲勃郁。字写好了放那,都是一股子森然不可轻犯的劲儿。其颇为悲壮的人生故事,更是让人肃然起敬。
这两人的字,苏烈都没少下功夫习练。当年陆院研究生时,凡有书会,苏烈没少吊打那帮牲口。
此刻兴致勃发,一笔在手,自然是熟极而流。又兼着内息圆转如意,字迹愈发潇洒,或厚重敦实,或飞扬顾盼。通篇欹侧生姿,行气森森。颇似一人于山巅抚刀长啸,又或大将阵前披甲。
一个多时辰下来,林林总总十余页纸。
其间刘和来报,说郑图拿到了,李慧请世子示下。苏烈正忙,便说先关尉狱里。
写完又反复看了一遍。才说到西次间换换脑子,正盘坐着琢磨南巡尉呢,姚黄报公主驾临。苏烈赶忙出屋迎接。
公主也不搭理苏烈,风风火火的直奔内书房,“哪呢?哪呢?”
赵瑾蓉走的快,掀开门上竹帘,公主进门直趋书案。把案上文稿拿在手里,眼睛瞬间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