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肚子里有料,江铭诚是决不让他下地,再加上阳阳出水痘,白天一定要晨曦陪着,大棚的活基本上被顺子全部代劳。
晨曦心中有愧,暗自下了决定,今年的收益自己只拿四成。可还没等晨曦给顺子讲起这个打算,事情就闹了起来。
方慧珍姊妹兄弟加起来一共五个,方慧珍的上面一个大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最小的妹妹。家里不重视教育,两个儿子在家种田务农,各自成家,孝顺老人。
而方慧珍的大姐很早就踏上社会,在鸿雁市内一家金店卖过珠宝首饰,之后与一个同在市里闯荡的小伙子处对象,谈了两年就跟着小伙子回老家结婚生子,于是辞掉珠宝店的工作。恰好她的二妹方慧珍成年,于是介绍方慧珍去珠宝店工作,直到方慧珍认识顺子辞工。
方慧珍与她大姐都嫁人,余下了小妹方慧莹。转眼间,方慧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家里人都操心她的婚事,可找人介绍的对象她一个都不见。
方家二老没办法,叫回嫁得比较近的二闺女,让她劝劝自己的妹妹。由于顺子忙着大棚的事,于是方慧珍自己回了娘家。
“莹莹,你这丫头,你说说自己多大了,还让你爹妈操心?你不嫁人还相当那庵里的姑子不成?”方慧珍点点妹妹的额头。
方慧莹长得白皙,五官比她两个姐姐都要好看,反驳道:“我没说不嫁人,我就是看不上那些人,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的莽汉样。”
方慧珍嘲笑道:“咦?你还当自己是西施了?你看不上他们莽汉是吧?那你给我说你看上谁?我立马给你找过来。”
方慧莹犹豫道:“姐,你觉得......觉得范晨曦怎么样?”
她在姐姐的酒席上与晨曦打过照面,只不过小姑娘矜持,没好意思上前搭讪。但是晨曦长得瘦瘦高高白净斯文,不像农民,更像是电影里的白面书生,她还听一桌的人夸奖晨曦领着村里人大棚种植摆脱贫困,于是就对晨曦产生好感。
方慧珍惊怒交加:“你说谁?”
被姐姐吓到,方慧莹怯怯不敢再说。
方慧珍冷下脸:“要是别人我就不说啥,可今天我话搁在这儿了,范晨曦你是想都别想,听到了没?”
方慧莹委屈地眼圈发红,倔强地不答应。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方慧珍叹了口气道:“你知道范晨曦已经有个五岁的孩子吗?你嫁过去当现成的后娘,你知道不?”
方慧莹哽咽道:“我不介意这些。”
方慧珍冷笑:“就该让你也去外面打两年工,让你多长点心眼。你是不介意,可别人都看着呢!你也不怕别人嚼舌头?你这后妈过去,对孩子好了,别人说你讨好小孩,不是真心实意,哪天出了差错,别人会说‘看看,这就是后妈与亲妈的差别’,两边不讨好。再说,你姐夫跟他一起做生意,我还不知道他那个人是啥玩意儿?地里的活动不动就全部丢给你姐夫一个人,十个大棚,一家垫上一半的钱,凭什么干活多的与干活少的最后拿一样的钱?”
方慧莹被说得哑口无言,心里左右摇摆不定。她对晨曦的喜欢是建立在捕风捉影加上小女孩对爱情的梦幻想象的基础上,她根本不了解晨曦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受不住任何风雨。现在想象被姐姐的话打破,范慧莹觉得失望透了。
方慧珍看到妹妹把话听进去,也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妹妹嫁给范晨曦。
方慧珍回家后并没有把事情告诉顺子,只说是自己父亲骨质增生腿疼难忍。可没两天方慧莹竟然追了过来。
“你来干什么?”方慧珍看她妹妹提着行李疑惑道。
方慧莹撅起嘴天真回答道:“即使你那么说他,但是我还是想去见见范晨曦,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才好死心。姐,你帮不帮我?”
方慧珍被妹妹的顽固气得胃疼,立刻发脾气道:“你咋就是个死心眼?你姐我能骗你?范晨曦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懒汉。你看你姐夫,现在忙得上午都是我给他送饭,那范晨曦却天天缩在家里享清福。今天说自己身体不适,明天说他儿子出水痘,谁知道真的假的?一个男的天天装病找借口躲家里不干活,他那样的孬种谁嫁给他谁吃亏,就你个死丫头鬼迷了心窍。”
范慧莹张口欲说话反驳,却不防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顺子高大的看在姊妹俩眼里,像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方慧珍先是一惊,然后松了口气,理了理头发平静道:“不是说了我晌午给你送饭?咋现在就回来了?”
顺子阴沉着脸不答搭腔。
刚才他在整理大棚上盖着的草毡子,瞿婶子路过告诉他,他家里来了个小姑娘。他担心老丈人家出了事,所以急急忙忙赶回来。进了门后却听到屋里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媳妇跟人拉家常,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却听到里头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而且话全部指向晨曦。
方慧珍本来有些心虚,但顺子这个态度却激怒了她,“你是不是听见了?当着你的面我也这么说,范晨曦不是个东西。”
顺子嘴笨,也不想跟媳妇闹别扭,抓耳挠腮道:“慧珍,我不要求你能把晨曦当成自己弟弟,但你不能这么说他,晨曦不是那种人。”
方慧珍为了妹妹的事正在气头上,不管不顾道,“我咋不能?他都这么做了,你说我为啥不能说?哦,他是最先开始大棚种菜的,连带着你这兄弟也沾沾光。可那也不能把你当成畜生使唤。你说他是个什么东西?”
顺子被她的咄咄逼人也激起了火气,大声说道:“怎么就当成畜生使唤了?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我帮我兄弟干活我乐意,去年收秋我不是也帮你家干了俩月的活?你凭良心说话,你两个哥有我自己一个人干的活多吗?合着按你的意思,我就只能帮你家干活是吧?”
方慧莹发现姐夫也生气,意识到事情越来越不好收拾,拉着方慧珍劝道:“姐,你快别说了。”
古往今来,夫妻吵架总是得有个人低头,这架才能吵完,而这个低头的人往往是男人。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开吵,男的轻声细哄,女的才能冷静下来。否则,女人一看到男方哇啦哇啦,女的必然以音量更大的哇啦哇啦报复回去。而且,夫妻吵架忌讳别人劝,越劝就吵得越凶。
此时也是这样,方慧莹的劝告适时给方慧珍火上浇油,只见方慧珍甩开妹妹的手,走到顺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是不?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帮我家收秋收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怨我让你去我家干活,为你那不三不四的兄弟白干活倒挺乐意的。”
“什么不三不四的?你说话能不能讲点理?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不甘不愿?”顺子恼怒道。
方慧珍叫嚣道:“你就是那个意思,我就说不三不四你能把我咋的?你咋不问问你那兄弟做了啥,莹莹为了他连婚都不想结。你怪我不讲理,你还敢说我不讲理?我不讲理你干嘛还跟我过?你别跟我过呀!离婚算了,你跟我离婚啊!”方慧珍仰着下巴,泪珠子顺着脸颊扑簌扑簌向下滴,尖锐的声音刺痛顺子的耳膜。
顺子气得方寸大乱,喘着粗气,失望地丢下一句“离就离”后转身负气离开。
他心里很难受,一边是晨曦,俩人一起混到大,他是拿晨曦当亲兄弟看的;一边是慧珍,他娶回家要疼的媳妇,这两个都是他的亲人,他不希望慧珍对晨曦抱有敌意。
顺子走后,方慧珍捂着嘴大哭,方慧莹站在旁边,手无足措。她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造成姐姐和姐夫吵架。
想了想,方慧莹跑了出去。
***
此时晨曦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他正被岳宛如追着喝补药。
自从被确诊有孕,岳宛如每天跑来一趟,来的时候都带着药膳,连续喝了几天,晨曦现在见到她就发憷。
“岳医生,你自己说的是药三分毒,怎么还天天往我嘴里灌?”晨曦在江铭诚身后左躲右闪。药膳再香,里面毕竟含有中药,喝到嘴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岳宛如捧着汤碗:“臭小子,我亲手熬的药膳,别人想求也求不来,你还敢嫌弃?你有点气虚,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趁现在补补,等时间久了会耗元气的。”
江铭诚反手一捞,晨曦被逮个正着,“乖乖喝了,给阳阳做个好榜样,为人父,以身作则啊!”
阳阳骨碌着大眼,愉快地看他爸爸被抓。上次喝中药,是铭诚爸爸与他同甘共苦,这次有爸爸与他有难同当,阳阳很开心。
晨曦:“......”最讨厌别人拿他的话堵他的嘴。
岳宛如满意地看晨曦认命地吃着药膳,然后给阳阳检查水痘。
小家伙的水痘主要分布是在四肢和躯干上,白嫩的皮肤上水痘遍布,看上去触目惊心。阳阳脸上也有,但比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水泡,脸上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阳阳很听话,即使再痒,也没有用手抓挠,所以岳宛如发现他身上有好多都已经枯干结痂。
岳宛如交待道:“再过两天估计就要好了,注意点别见风。”
阳阳听后小狼一样嗷嗷大叫,豆子被关在门外,听到小主人的声音,站起来摇着尾巴,回应似的开始汪汪叫唤,惹得晨曦失笑。
江铭诚微笑地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被关在屋里几天,连豆子也不允许接近,阳阳都快闷坏了。
岳宛如交待好就收拾东西走人,她还有诊所要顾,江铭诚照例开车把她送回县城。
前几次,江铭诚静静开车,岳宛如闭目养神,今日岳宛如却开口道:“小江,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实意对待晨曦。阳阳长得越来越像你,我不知道五年前你和晨曦发生了什么事,但这孩子很招人疼,你可千万别胡来。”岳宛如说得含蓄,点到为止。
“您放心,我不会,”江铭诚简短道,沉默许久,问道:“再生一胎会不会对晨曦身体有影响?”
岳宛如笑道:“男子生育本是不可能,我之前也只是在我师傅的医书上看到过‘易理’,阴阳互补,此消彼长,易理男子始于古周文王,当时还以为是传说,结果几年前见了晨曦后才知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子。生孩子对母体都会有影响,不过也不用特别担心,只要吃好睡好,好好养着,保证几个月后又出来一个大胖娃娃。”
江铭诚点头,岳宛如看他平静淡然的模样,取笑道:“跟你说话可真无趣,也不知道晨曦怎么选上了你?”
江铭诚瞥她一眼,淡淡吐出几个字:“天定的。”
岳宛如听得牙都酸倒了,面无表情说着肉麻兮兮的话,真亏他说得出口。
江铭诚突然没头没尾道:“谢谢。”
岳宛如没有睁眼,嘴边却留有一丝笑意。
***
江铭诚送岳医生还没折回来,晨曦躺在小家伙身边哄他睡午觉,结果小孩睡着,自己也困了。正意识朦胧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
晨曦打了个激灵,起身下床,把门轻轻掩上,豆子站在院门前“呜呜”发出警告声,看到晨曦出来,疯狂摇着尾巴。
“晨曦?”
“哎,来了,”晨曦听出是顺子婶婶的声音,急忙打开院门。
顺子婶婶满脸焦急,看到晨曦出来,像看到救星般上前一步抓紧晨曦的手,“你快去看看吧,顺子跟慧珍要闹离婚,我劝不动他们,都打起来了。”
“什么?”晨曦很诧异,虽然顺子有时候粗鲁,但绝对的疼老婆,吵起来他还有点相信,毕竟牙齿还会咬到舌头,夫妻之间拌个嘴斗斗气很正常,可怎么会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