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叶扯过一根狗尾草剔着牙,斜着脑袋朝男子打量一番,怪声怪气地问道:“你叫夜叉鬼?”
夜叉鬼极为蔑视地瞥了眼动作不雅的慕容玉叶,看着她把狗尾草末梢上的肉屑重新咽到肚子里,不停咂巴着嘴,他的胃在翻腾,几乎要把吃下的全都吐个干净。
慕容玉叶见男子鄙夷地撇过脸,知道剔牙不雅观,把狗尾草一抛,蹿蹦到男子跟前,两手叉腰嘿嘿一笑,道:“传闻弑神社的人不简单,个个怀揣绝世本领叱咤四海闻名九州,作为弑神社藏龙的你,排位非一即二,何必劳烦我护送你去墨国?”
“你只管得到你的五百镒黄金,其余一律不要多问。”
“闭嘴?简单,再给五百镒金子来。”
夜叉鬼知道此女人难缠,遂不多语,沿着崎岖山路一声不吭朝下疾走。慕容玉叶不紧不慢跟在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钱袋,她一脸贼笑地解开钱袋,愕然瞧见里面只有一枚铜板,还附带一张纸条。
她看也不看地将纸条一扔,疾风忽过,纸条飘飞到夜叉鬼跟前,他两指一夹,漫不经心地瞥去。当目光触及纸上一排舞鹤游天的笔迹,他不禁沉声笑起,难怪此女子贪恋金银,纸上写着拨给她这月的月钱只有一个铜板,这铜板是下行货币,用它买个馒头噎不死人买碗茶水可管喝到饱。
“残枝把你当什么了?一个铜板,就值一个铜板……”
“哼,一个铜板也是钱。”慕容玉叶说完,颇为恼火地将铜板朝嘴里一咬,嘎嘣一声脆响。
忽而,夜叉鬼似乎想起什么,他定定站在山路中央,一脸疑惑地看向慕容玉叶。先前她与残枝激斗过招,她的阎罗大网在残枝剑下不堪一击,是她故意为之,目的只想让残枝放松警惕趁机捞他钱袋。如此一想,此女功力之深如瀚海,掌控细软银丝为利器娴熟自如,化柔为刚,曲直善变,一般习武之人无法企及。
他垂眸微阖,目光矍矍,心底立即旋起湍急的漩涡。
她绝不是籍籍无名之人,天下拥有绝巅之功的女子没几个,弑神社的罗刹女拥有幻灭之瞳和不伤之身,使用的是朱雀弓而不是她手中银丝;再谈弑神社中嗜血如命的血莲花,她凝血为针,化血为剑,也不会是她;萧国碧华公主师从无极道人,但她已为人母,哪会此般悠闲自在地放情丘壑;蒲国的采蓝是医者,她救人无数深得人心,可她不耍刀弄枪,更不可能是她……那她是谁?
慕容玉叶看着夜叉鬼眼神变幻莫定,心思重重,朝旁连连避闪,侧身欲从他身边走过。夜叉鬼的手一捞,紧紧扼住她的手腕,神色张皇地问道:“你是她?”
慕容玉叶慌忙撸掉夜叉鬼的手,悻悻反问一句,“她是谁?”
“罗刹女。”
慕容玉叶听得这话大笑两声,指着自己的鼻子,嚷嚷道:“我是罗刹女?你可不要拿我跟她比,她是冰肌玉骨我是浊骨凡胎,她是阳春白雪我是下里巴人,她是捧心西子我是村野悍妇,我俩不是一条道上的,我怎会是她?”
“你……那你是谁?”
“我?我是慕容玉叶,蒲国残枝府里一个打杂役的。”
“杂役?一个杂役居然有如此深厚功力,残枝府里尽是些什么人,让我夜叉鬼甚是好奇。”
夜叉鬼怅然自失地抽回手,唇角朝一边扬起,自嘲地笑笑。他的世界只留有罗刹女逐渐模糊远去的身影,容不下他物。可惜的是,即便罗刹女站在他跟前卸下脸上金箔面具,他也不能肯定面前之人就是她,因为她从未以真容示人。
她一直神秘,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五年来,他几乎走遍九州大陆,只想将心中一抹模糊的影化为真实。
慕容玉叶用胳膊肘捅了捅夜叉鬼的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罗刹女?”
夜叉鬼没有回话,冰冷的眸光从她脸上匆匆扫过,落在远处灯火璀璨的邑州城。
邑州城是赤水河畔一座颇为繁华安定的城市,东连巍巍荡山,西接天堑要塞洛城,赤水河经其南,其北一直通往商旅络绎不绝的焦城。邑州城的地势相对仓蓝国都城凤京较为平缓,交通较为便利,东面荡山虽成壁障矗立于仓蓝国和蒲国之间,但并不妨碍两国显贵商贾搭船于赤水河上绕行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