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天下之妖后横行》 第1章 楔子 罗刹女 漫天血色将灰蒙蒙的天色衬得妖冶诡异,一股股浪潮般的血腥味凝固了冰冷的空气。万军人马操戈奋战,刀锋簇簇,黄尘蔽天。一**人马在兵刃交接中倒下,另一波人马如蜂涌至,再次陷入惨烈的厮杀中。 奋勇而进杀红眼的的将士身后,是满目凄凉,尸骸遮野,血流浮杵。 离战场两百丈远的洼地,一座玄青色的营帐内,烛火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摇曳曳,营帐中罩上一层静谧宁和的光晕。 一人,一案桌,一尊琉璃盏。 男子伏案,斜握手中琉璃盏,盏中是凝血般的海棠酒。 昏黄的烛火透过通透的琉璃盏化为无数光丝,与夭红的海棠酒在盏中缱绻交织,迤逦绝伦。 男子把盏浅笑,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大海般深沉,叫人看一眼,任何目光都深陷其间,欲罢不能。 营帐门口一层薄如翼的纱幔在风中漫卷,对男子来说这薄纱却似一道无形壁垒,将百丈远的将士奋勇厮杀声与败寇的号哭声阻隔在外。 纵然将士在外拼死而战,搅起血雨腥风,而他却似置身虚境,不闻不观不言。 他轻轻抿了一口海棠酒,一抹嫣红濡湿他的薄唇,一朵海棠花从口怒放。 一束白光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潜游到帐内,化为一个模样清俊的男子。他发如雪,月白色衣衫,银色长剑在手,如一个初涉人世的纯白雪妖。 他抬眸,瞳眸不是乌黑的,而是银白色,如月一般。 他朝男子行礼作揖,斜飞入鬓的白眉微蹙,沉声说道:“公子,诱敌深入,分而围之,确是不错的歼敌策略。现今,黎军已进入我军预设的主阵地蕃谷,我军侧翼的两万奇兵早已穿插到黎军后方,截断黎军主力部队与营垒之间的联系。不出半个时辰,黎军先头部队便在蕃谷全被歼灭,而后方主力部队便陷入四面受敌的境遇。” 案桌边的男子听了这话,缓缓起身,玄色镶银云豹战袍被入帐的一股劲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目光冷冽地凝睇他,一字一句地淡淡说道:“白狐,这个夜太让人沉醉。” “咦?”叫白狐的男子甚为不解,一脸惶惑地看着他,不知其意。 男子将手中琉璃盏朝白狐面前一伸,又道:“这海棠酒产自黎国,虽属烈性酒,但口感柔和,醇和温雅,使人感到不苦不甜不涩,惟有烈焰般的刺激,确是好酒。只可惜……只可惜这黎国出好酒,却出不了贤君,这战黎国又将割让多少城池,真让人遗憾又期盼。” 白狐接过男子手中的琉璃盏,轻轻摇晃了下,四溢的酒香幽幽潜入鼻,沁入五脏六腑,顿觉全身似浸在脉脉春水里,随波而漾。 他举盏,仰脖,一口喝尽。 兴许他喝得太快,兴许这酒太浓烈,他被呛得连连咳嗽。他未感受到男子所说的口感绵柔,醇和温雅,而是无比辛辣,昏沉欲睡。 男子仰天长笑,唏嘘着说道:“白狐,这海棠酒是需一口一口品的,哪是你一口饮尽的。酒,酿制复杂,需蒸煮糖化发酵陈酿……你倒是痛快,如此一饮,何能体会隐在期间苦而后甜的味道。” 白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惭愧地退后,道:“公子说得极是,公子隐忍多年,如今一显身手,这拼来的军功与荣耀一定要如这海棠酒一样,得细细品。” 男子微微一笑,温和如水。 ** 忽然,帐外嘈杂的激斗声突然凝滞,死一般沉寂,世界好似转瞬间回归鸿蒙,处于未开化的原始状态。 白狐心神一窒,立马掀开帐营门口的纱幔,他身后男子随即走出。两人拾阶而上,站在山巅的一处巉岩朝下停止交战的两军俯瞰。 众兵将一脸迷惘,纷纷停下手中兵刃,仰望北面高耸凸平的山顶,眸中跃动着疑惑不解。 北山,一匹胭脂马冲破夜的黑,掠过苍茫长空,如天边一朵霞云飘然而至。 马蹄翻卷,踏破夜的沉寂,践碎氤氲的杀气,带着破风的啸响,晃入众人的眼。 马上,女子白衣落落,青丝缭绕,优雅如兰,手持一柄朱雀纹长弓,另一手拣起箭筒中一支翎羽箭。 此时,月上中天,琼华一片。 鹅黄色的月辉将万物笼上一层淡淡的悲伤,女子纤长身影变得似真似幻,迷离惝恍。 金箔面具下一双剪水秋眸清冷地眯觑前方,众人有种好似被逼视的压迫,立觉四肢百骸变得通透,被一览无余。 她,好似乘神驹而降的仙子,只为坠入凡尘的匆匆一瞥。 持弓搭箭,钩弦,瞄准…… 箭镞森森,蓄势待发,左右微调,不知对准谁。 山下众人毛骨悚然,眼随箭动,一颗心俨然挂在箭镞上。 北山对面的白狐愕然看着,面色冷凝成冰。他侧脸看向身旁的男子,却见他一脸悠然平静,一副卧鉴山岳,坐赏白云之态。 若说对面女子是仙子,这男子便是看破尘世大彻大悟的佛陀,明澈的眸子不沾染一丝一毫纤尘,说不出的纯净。 白狐眸光颤颤,道:“公子,这女子是……” 男子的唇勾出一个诱惑的弧度,朗朗一笑,道:“她是罗刹女,自称从幽冥界而来,遇神杀神,遇魔弑魔,遇硝烟四起的战场绝对要放上一箭,叫人不要忘了她的存在。” “哦,这世间居然有如此狂妄的女子,实为罕见。” “乱世江山,群雄角逐,英雄辈出,每个朝代都有一些如繁星耀眼的人物存在,而她便是当今最耀眼的星。凉州遭遇洪涝,死伤百姓无数,她一夜踏平打家劫舍的青莲教,夺得三十万赈灾银子;萧国世子所居的洛水阁遭东玡部落突袭,她一马一枪,荡平东玡部落的嚣张气焰;墨国禹都粉巷的三千妓女被不近女色的镇南王逼迫充为军妓,她深夜拜访,将镇南王吓得尿湿裤子……” 男子越说越起劲,滔滔不绝,俨然成了酒肆茶坊间的说书先生,眉飞色舞,沉醉其间,无法自拔。 白狐洗耳听着,见女子的眸朝他们看来,他慌忙扯了扯男子的衣角,低声唤道:“公子,公子……公子快别说了。” 男子脸上的钦佩之色换成了怅然,他没有理会白狐的话,自忧自怜地说道:“唉,可惜啊——可惜,不知罗刹女究竟生了个什么面容,是貌若天仙,还是丑得惊世骇俗,真叫我好奇……” “公子!”白狐愕然一叫,面色森然。 男子侧首看向白狐,弧度极美的唇扬起清和温润的笑,道:“白狐,有人称赞你是大雅君子,可你在罗刹女面前怎如此失魂落魄?” 白狐立马沁下脑袋,如羽扇般的睫毛立马遮住眸中的惊惶与不安。他之所以如此反应,是因罗刹女将厉箭瞄准了男子。 男子无丝毫惧色,负手凝立,身躯岩岩如松,衣袂猎猎飞舞,气定神闲瞅着罗刹女朝他放箭。 铮! 罗刹女松弦,手中翎羽箭化为一束细长光影向前射去,快如奔雷,利若惊电。箭尖寒芒兴起,猛一大盛,爆绽出漫天璀璨辉光。 箭镞与穿谷而过的劲风一撞,箭身一颤,抖落的清辉如霜而泻,在众兵将指缝间滑过,竟生出清润如水,滑凉如绸的感受。 十丈五丈三丈一丈…… 箭镞直直逼向男子英挺的眉心,宏大激荡的气势宛若蛟龙过江,迅捷刚猛地扑向男子。 一阵莫名窜起的劲风涌起,男子在中箭的瞬间仰面倒下,眸中翻卷的波澜瞬即冻结成冰,闪烁的光芒逐渐收拢,凝为一点,然后彻底消失在黑黢黢的眸底,再也无法兴起。 死了? 不会吧?! ------题外话------ 这是曈曈在发的第二篇文,大家看了一定收藏啊!拜托! 有收藏才有动力啊! 第1章 荒野偶遇 “月水,该死!” 慕容玉叶站在墓坑中忙不迭地拎起裙裾,看着亵裤上开出一朵嫣红而绚丽的花,娥眉蹙成一道笔直的线,脸上落满愁绪。 是谁规定月有盈缺,潮有朝夕,女有癸水? 女娲,造人时知道将人屁股上的尾巴去掉,怎就忘了将女子的月水也一并除去呢?小女子恨你三个洞啊! 呜呜——呜呜—— 慕容玉叶懊丧地放下裙子,从刚挖的墓坑中纵身一跃,鹞子翻身,落在一根斜插天际的松枝上。她欲哭无泪地朝四下张望,荒山野岭之地,除了满目苍翠欲滴,绿浪连绵起伏,天际有浓云卷舒,便连村野屋舍的半个影都没看到。 她心情差到极点,怪只怪出来仓促,竟连应对月水的布带都忘拿。眼下,离邑州城还有百里地,沿官道走或能碰上驿馆,可即便到了驿馆,那里定没有女子家用的布带。到时,屁股上的红花开得越发张狂无忌,给众人见了,不知投来是怜悯是诧异还是鄙夷的目光。 “女娲,我玉叶恨你三个洞!不对,三个洞不够,十个洞,不……不够,我恨你千万个洞,恨你无数个洞啊!” 对于脑子曾遭受重创的慕容玉叶来说,她这通无厘头的责怪是情有可原,好在脑子还不至于坏到连盥盆与恭桶分不清,一个是给上面洗的,一个是供下面拉的。 她深深吸了口气,抚平心中凌乱情绪。她重整思绪,大白日还不能让屁股带花走路,只能待日西沉,朗月破云,借夜色遮掩疾奔。 既如此,月水啊月水,本小姐暂容你于裤子上恣情横流,在屁股上盛开一朵硕大的红花。这花……可给本小姐开好看些,否则……非捉个屁股狠抽一通,当然这屁股肯定不是自己的。 慕容玉叶的思维又开始变得凌乱,人陷入天马行空的邪恶狂想中。 少顷,她足底一蹬,黛影一掠,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圆弧,轻巧落地,微尘不惊。她瞥了眼挖了足有八尺深的空荡荡墓坑,再瞧瞧一旁刻有铭文的石碑,气不打一处来。她一个箭步,握紧拳头便朝石碑狠狠击去,当眼近距离瞅准石碑,她霍然发现一大摞铭文下方清晰刻着邑州界三个字。 她这才醒悟,错把界碑看成墓碑,气得她一拳朝石碑击去,石碑砰然倒地。 “坑人也不能如此厚颜无耻地坑,我玉叶已有两天没吃饭了……就指望没出息地盗盗墓,没皮没脸地花点死人带不走的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地聊以生存。苍天大地,你怎连这条路都不给我留,玉叶是不是得罪你俩了?” 撕心裂肺地控诉在岑寂的四野飘荡,惊起林中飞鸟扑棱着翅膀飞入云霄。林深处,四道黑影蹿丛越枝,朝毫无警觉的慕容玉叶奔来,卷起的劲风扫下无数翠叶,如青蝶翩飞,漫舞天穹。慕容玉叶满面哀戚之色,两臂无力低垂在膝,就差坠地。 从林子中窜来一缕森凉的风吹得她后背一凛,她蓦然直起身,一道寒冽如冰的精光在眸中悄无声息地泛起。她手掌一擎,一根细长银丝从袖口射出,缠绕在芊芊玉指上。 咻! 一道黑影快若闪电地朝慕容玉叶迎来,她还未来得及转身,一个大掌轻轻一推,她便失了重心朝自己挖好的坑落去。 “谁?谁这么大胆?居然将本姑娘推到坑里,是不是想先窃财再劫色最后还不忘灭口啊?”慕容玉叶一边艰难地爬起身,一边怒声叫嚷道。 她双手叉腰,高昂着被泥灰抹成大花脸的脑袋,目眦欲裂地望着坑顶矗立的一道颀长身影,这身影足有八尺高。 虽是背影,却叫人看了很难忘怀,心如糖化。 这人腰窄肩宽,衣袍飞扬,黑若墨染的青丝垂腰而落,身姿如松般坚挺又如纤云般轻逸。细碎的薄光临照于身,他身子微晃,周身碎光跟着盈盈流动,叫人无端生出只配给神祗的景仰与倾叹。 恍惚间,慕容玉叶感觉这抹潇洒绝伦的身影好似从坑顶升起的一轮曜日,温煦地散放光辉,在她凄然之际送来抚慰,将她凉了大半的心重新从死亡的墓地拉回。 她痴痴望着,下颌倏然一沉,她慌忙抬手阖上,否则哈喇子就要从嘴里一流三千尺。 这么美的背影一定有惊鸿过目的面容,俊朗清秀,面如冠玉,龙眉凤眼…… 正当慕容玉叶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如何描绘这男子的神仙之貌,该男子似乎很默契地侧过身来。 她立马以迅霆不暇掩耳之势抹净胸口的泥灰,抚平身上的皱褶,扶了把摇摇欲坠的发髻,极大力地咧了下嘴巴,松缓脸上绷得极紧的肌肉。 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得极快,也就眼皮下阖上抬的动作,若被天庭神驹看见定要惊厥。 男子转身,拂袖,一股幽香在身躯转侧的瞬间带出,芳香馥郁,醉人无形。 慕容玉叶眯缝着眸,鼻子不由自主地朝前送了送,深深吸上一口,立觉神清气爽。她脑海中涌起美好遐想如浓云翻卷,如浪劈谷,叫她失了心魄,忘了矜持与羞赧。 暂停! 好歹她不是山上寻雄虎寻了三天三夜的雌虎,否则…… 她咧嘴一笑,疾快肃清脸上邪淫之笑,瞪眸盯视男子的脸膛,赫然瞧见男子右脸有块如巴掌大的猩红色的胎记,泛出夺目妖冶的光芒,好似天幕黯下后的最后一抹红霞,带着刻骨的凄切与悲伤。 “不好意思,被你看到了。” 男子说话的声音清越,如玉珠落盘,绵绵入耳。 在慕容玉叶还未来得及将他整个脸廓收入眼,男子已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面具朝脸上覆去,立即遮住醒目的胎记,留出口与鼻呼吸。 慕容玉叶眸中跳跃的花火渐渐熄灭,激动紧张和欣喜如洪水般撤退,她面容不惊地说道:“没……没事,我没吓着,这大千世界百杂碎,本姑娘什么样的脸什么样的屁……哦,不是那个……我阅人无数,也不是这意思,我意思是……” 男子神情平和,看着她舌头跟打结似地吱唔,脸色忽红忽白。 他面具后的睫毛密如翠羽,双眸深如瀚海,弧度极美的唇优雅一勾,唇角挂出一抹缥缈清浅的笑,温婉如水,直入慕容玉叶起伏不平的胸,她的五脏六腑瞬即分崩离析。 须臾之间,雨燕横渡苍茫之湖,翅膀剪断青色雾霭,湖面顿现碧透清澈的容颜,舒畅得无可言喻。 唉,可惜,这动人之笑与面容配到一块,真不合适。 “姑娘,你要好好洗脸了。”男子注意到她脸上的尘灰,好意提醒道。 “洗脸?你好像说错了吧?应该是你洗脸才对,即便你用胰子洗用瓤子搓,你脸上的东西也不会消……你说是不是?” 男子笑着又说:“你的脸真的要洗。” 呃! ------题外话------ 依旧求收! 第2章 休得杀人! 男子转过身,唇角笑容一敛,面具后的脸罩上一层肃冷之色。 四野寂寂,山风横越,只听见风将男子宽大衣袍吹得毕剥作响。 这声响好似来自遥远的澄月湖,清湛碧透了上千年的湖水不断拍打五彩滩,一遍又一遍地在慕容玉叶耳畔回响。 声音,熟悉又陌生。 她嗤嗤一笑,茫然惊愕仓惶怨怒……诸般复杂情绪涌来,思绪的火花噼啪炸响。心底渐渐现出一个个被刀子割得支离破碎的记忆残片,她挣扎着妄加将残片拼接成完整画卷,就在思潮翻涌的刹那,轰的有个机关跟着打开,万千毒蚁如浪横行,无休止地咬啮,吞噬她继续追忆的决心。 停! 本姑娘不深忆,痛不欲生的滋味确不好受。 往事!忘事? 慕容玉叶伸出两指朝酸胀的太阳穴轻轻按去,又拍拍脑袋,突袭的疼痛如浪退去。她脚踩坑壁上凿的洞,探出脑袋从男子两腿下的缝隙间看见四个黑影如急电般闪现在前方。 四个黑衣蒙面人,目光冷冷看向男子,恨不得用眼杀人于无形。他们手里攥着长刀,寒光在刀尖跳跃,杀气翻腾。 “哼,你逃不掉……” 为首的黑衣人话未说完,脸色倏然暗沉,立即伸手捏捏脖子,察觉舌根酸涩,下颌胀痛,才知哑穴不知何时被点中。他眯缝着眸朝男子看去,当瞧见他手中拈着几片树叶,他霍然明白什么。他身子朝后缩了缩,攥刀的手心冒出冷汗,汗水在刀柄上染出一片湿泽。 黑衣人清楚不是男子对手,但他不能带头却步,若主子知晓定将这月的薪金扣除。为了用这笔可观的薪金讨得怡春院的小甜甜开心,他牙齿咬紧,眸光急敛,横臂一掣,手中长刀带着破海劈山之势朝男子狂野逼去。 旁边三个看似小罗罗的黑衣人紧跟其后,大喝着壮胆,声音颤得走样。 男子从容如斯,身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带着讥嘲笑意看着徒有搏杀之力而无半点胜算的黑衣人,心里不住叹息,今日又将有人匆匆奔赴黄泉。 一股真气从指间源源不断注入叶子,叶子边缘浮现出如剑刃般的寒光。男子手掌一翻,手指轻拨,叶如利刃,化为白电朝黑衣人的脖颈划去。 噗! 黑衣人身子一顿,瞳孔收缩成针,脖颈中的血如泼墨般溅飞满天,为碧蓝的天空抹上血红的胭脂。黑衣人手中高举头顶的长刀缓缓转了个方向,刀尖垂落,插地而立。 只瞬即之间,一切归于寂静,这如死一般的静,又有怎样的肃杀? “停手!” 一个清朗如风的嗓音,绕过男子飞扬漫卷的衣袂,翩飞而去,声之清越如藏于幽林古刹里破晓而鸣的钟声。 前方三个黑衣人脸色惧然看着地上同伴尸体,声音入耳,他们僵硬的身体颤了颤,呆滞的视线如牵线木偶般一寸寸朝男子挪来。 男子凝视脚下,身形一动不动。 一只飞鸟从岑寂的山谷中凌空而翔,苍青色的羽翅从男子头顶划过,在黛色衣衫上投下细碎斑驳的影。 男子衣裳长至触地,两腿之下,一只纤细的手撂开衣袍伸出,这手怎么看都像关在暗无天日牢房里挨了饿的犯人之手,干瘦惨白,缓缓朝前匍匐前移。 三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脸讶然。 坑下,慕容玉叶的手在男子衣袍里捞了捞,待碰到男子结实小腿,狠狠拧了下。男子英挺的眉心堆积起皱纹,心里不由得咝咝叫痛,连连朝旁退让。 慕容玉叶朝男子恶狠狠地瞪去一眼,一边蹿身而上,一边不满地嘟囔,“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这,想叫本姑娘穿裤裆而过?” 男子的唇巍巍颤动,一句话噎在喉咙里,上冒卡在牙缝里蹦不出,下滑咽在肚子里直泛苦水。 “你,还有你们都给我把眼睛长小一点,不要看了不该看的地方!”慕容玉叶指指男子又指指前方三个黑衣人说出一句话。 三个黑衣人连连撇过脸,心底戚戚,这女子一脸泥灰,连那白牙都抹了灰,有啥好看? 男子倒是兴致高昂,伸手捏着如玉雕琢般的精致下颌,一双凤眸幽藏让人猜不透的匪夷所思的情绪,带着些欣赏,带着些讥嘲,带着些期待……斜睨她。 他眼中女子素衣罗裙,泥灰抹的脸上有双潋滟生波的杏眼,双瞳漆黑如夜,广袤无际,偶忽闪过晴日里的耀眼光芒,摄魂蚀骨,清傲绝尘。 他目光从她脸上落到女子家该凸起的胸,她平底锅似的胸叫他遗憾地啧了啧嘴,轩眉几乎拧成了疙瘩。 慕容玉叶见男子厚颜无耻盯着她的胸看,她撅起小嘴也跟着瞥了眼自己的胸,心里暗暗叹息,这胸长得真他妈的像男人。她伸出两手想朝胸口揉去,多揉揉或许能二次发育,当手端到半空,她蓦地放下,毕竟动作不雅。她用鼻子哼出一声,挺起平展的胸,昂着脑袋,用极不屑地眼神乜斜着男子。 她压抑心里的恼恨,瓮声瓮气地问道:“好看吗?” 男子唇角扯了扯,慕容玉叶的黛眉跟着颤了颤,男子扯出一抹温醇亲和的笑,慕容玉叶如沐春风。 “不好看。”男子不识时务地冒出一句。 “呸!你眼睛洗过没?”慕容玉叶双手叉腰,扬声咆哮道。 “你脸要是洗了就真的好看。” 慕容玉叶一怔,两手跟猫爪似的朝脸上快速掠了掠,泥灰抹掉不少。 男子的眸眯起,这女子的眉如烟雨中渐现的黛青色远山,眼梢微微上翘,带着流逸超然的弧度,叫人想起湖畔的柳,承载一春的明丽和妩媚,脸蛋若要一掐必能出水,玲珑剔透跟浸在一汪碧水里的白玉似的。 他眸光凝注在她身上,神思却已飘远。 第3章 趁机劫财 慕容玉叶面向男子,朝后扭扭捏捏地退去,她可不想让男子瞧见屁股后正含苞待放的花,这要羞死人的。 她走到倒在血泊中的那具尸体,一脚踏在尸体的脊背上,指着男子怒声说道:“人命宝贵,你不知不可乱杀无辜吗?” 这话说完,前方三个黑衣人颇有赞同地点点头,可转瞬间,当他们看见慕容玉叶一把拎起插地而立的刀朝尸体如疾云流水般嚓嚓舞去几刀,那心嗖的掉入十八层地狱。 她……她太惨无人道,连尸体都不放过! 刀式简单毫无花巧,但刀速追光掠电,使得刀光如繁花追影,繁星皆落,气象万千。 男子瞳孔倏然收缩,这女子是谁? 一把普普通通的刀居然在她手里舞得此般绚烂,实为罕见。江湖中叫得上名号的剑侠刀客若是见了,必要嗟叹或是称赞。 刀光消失的刹那,刀从慕容玉叶手中随意地轻轻一抛,刀尖朝身后泥地落去,如钢钉般狠厉插地,地上只露出沾血的刀柄,突兀地竖立。 再瞧尸体,毫毛不少,衣衫俱整。 三个黑衣人看了不由得嘿嘿笑起,这刀舞得跟作秀似的,半点杀伤力都没。 哗啦! 尸体上的衣衫如切碎的墨云四散射去,从三个黑衣人眼皮底下一掠而过,顺带将他们眼中讥嘲笑意扫落。碎布砸入林子里,竟将树皮剥落一层,露出白森森的树身。三个黑衣人瞬间石化,呆若木鸡。 慕容玉叶懒得理会他人异样眼神,她的目光在**裸的尸体上逡巡,当瞧见腰侧一块金色令牌和钱袋,她的眼大放光彩,深深咽了下口水。 她捡起金色令牌,瞅着令牌上“蒲暗”两字,心里有些惶惑。蒲暗应指蒲国暗部,归蒲国二品宦官残枝所管,专为扫除道路上敌对势力和传递秘密情报。 她刚从蒲国出来一月,走得无声无息,在外的残枝居然这么快就获悉消息,这黑衣人是不是他派来捉她的?可残枝不会不知道她的武功,派这四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太小看她了。 亦或许,这四个黑衣人本就冲这陌生男子而来? 蒲暗的人从不轻易出动,若出动,此人必是他国身居要位的文臣武将或是皇族贵胄,这么想的话这脸覆黑面具的男子定是某国官居高位之人。 嗯,来头不小啊! 哇,是个有钱的主啊! 想到此,慕容玉叶朝男子极为妩媚地抛去一个电眼,害得该男子被这电眼电得三魂出体七魄碎裂,冷汗涔涔落,白牙瑟瑟抖。 慕容玉叶扁扁嘴,这笑至于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嘛?这笑好歹是本姑娘难得拉下面子笑出来的,最多对残枝这个妖男笑过,不下两回。 她将令牌朝怀里一塞,掂掂手中钱袋,少说也有五镒金子。 “姑娘,有毒!”男子朝慕容玉叶大喝一声。 “有毒?” “钱袋有毒。” 慕容玉叶吓得连忙将手中钱袋朝地上扔去,钱袋冒出一股黑色浓烟,然后噗哧一声化为一滩黑水,挨近的几株蒿草瞬间枯萎。 “这……他妈的太坑人了,煮熟的鸭子都能飞!”慕容玉叶一脸愤愤然地说道,她猛地抬头朝三个黑衣人投去厌弃的眼神。 三个黑衣人面无人色,浑身发怵,两条腿屈着怎的都伸不直。他们的手不由自主哆嗦着朝怀里伸去,将各自的钱袋掏出,一脸不舍地朝慕容玉叶掷了过去。 嗖嗖嗖! 慕容玉叶垂着眼睛,撅着嘴,嗔怒地大声说道:“还想害我?我才不傻咧,这钱袋有毒。” 她纤手一挥,掌风呼呼扫去,三个钱袋于半空纷纷爆裂,里面的金叶银叶如雨珠般溅洒。此时,她眼瞪直了,金叶银叶的金属光芒在她眸中熠熠闪动,这光芒比夜空中的星子要璀璨,她有些翩翩然,人不由得在漫天灿光中沉醉,唇角挂着从未有过的惬意满足的微笑,那笑靥绽放得比三月的桃花还要灿烂。 呃?这……这钱袋没毒? 又骗我? 骗我! 她眸光冷冽地朝三个黑衣人睃了一眼,三个黑衣人打了个寒噤,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大概意思是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是你自个太过警惕。 这三个蠢货,原来是哑巴! 不,应该说自己是蠢货,今日居然没嗅出真金真银的味道,被人生生坑了两次。 她唇角挂着讪笑,朝三个黑衣人说道:“鉴于你们比较诚实,本姑娘决定放你们一马,还不快走!” 三个黑衣人感激得热泪盈眶,泫然欲泣,连忙朝慕容玉叶鞠了鞠躬,挥泪疾步朝密林里奔去。转眼间,三个黑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玉叶将袖子朝上撸了撸,一脸得意地笑,她忙不迭地把腰际挂的瘪瘪的钱袋拽下,将落满地的金叶银叶朝里面装。她猫腰在草丛里疾快捡着平生第一次别人拱手相送的金银,喋喋不休地大赞运气忒他妈的好。 “咦,这个银叶可以去御味坊吃今春的香茶酥。” “哦,这边有个金叶,可以去春芳斋喝上一壶上好的梅香醉。” “嘻嘻,又一个金叶,这可以去暖香阁看异域来的白肤蓝瞳的美男跳一支艳舞。” “哇哇,这片金叶好大好亮眼,可以去禹都挑个位置绝佳的花楼边喝酒边看那个姿容绝佳的墨公子……” …… 皂靴一把将慕容玉叶刚要伸手去捡的那枚硕大金叶子踩在脚下,慕容玉叶拈着金叶子的一角用力朝外拽了拽,金叶子纹丝不动。 她缓缓抬头,企图用刀锋般锐利的眸光将阻拦她吸金的人逼退。当她看见男子面具后一双墨玉般的眸无波无绪地盯着她看,她心神一窒,那手跟着朝后一缩。 她诺诺地说道:“地上躺着的人是你杀的,剩下的三人是我吓跑的,这一地的金银三七分成,你三我七,可行?” 男子不答话,暗自凝了凝轩眉,眸中情绪复杂难猜。这行为粗鄙言语荒诞不羁的女子倒是第一次碰到,她一张如玉无瑕的脸带着静谧而纯净的笑,叫人怎的都无法将她跟贪婪无度扯上边。 “那……五五分成可行?” 男子依旧不答话,脚蓦地抬起,慕容玉叶连忙朝他感激一笑,埋头去捡金叶子。哪知男子抬起的脚又疾快落下,将金叶子和一双玉手通通踩在脚下。 “痛死我了啊!你干嘛踩我手?” 慕容玉叶抽回手,将红肿的手指放到唇边吹了吹,极为惋惜地看着金叶子在男子脚下一点点碾成金色粉末。 “你想不想要更多金子?”男子神色淡然地说着,脚从地上挪开,金色粉末已与泥土融合。 “更多金子?”慕容玉叶诧异地看着男子,指尖疼痛未消,让她确信未在做梦。 “做我保镖,护送我去墨国,事成给你五百镒金子,纯度绝对比这金叶子要高。” “五百镒?” 噗! 蹲在地上的慕容玉叶忽觉某处如洪水开闸般喷薄而出,她勾头朝下望去,目光透过罗布裙,隐隐瞧见亵裤上一朵无比妖艳的红花不合时宜地盛开。 她的脸瞬即通红,双膝朝地上一跪,一字一句地正声说道:“你,滚!” “你不想要?” “要。” “那还叫我滚?” 莫容玉叶低垂着脑袋,一颗心挂在风口上荡着,凉飕飕的。五百镒金子是她这辈子怎么用都花不完的,就算将剩下的带进棺材里留到下辈子用也够了,可此时月水恣情横流叫她该婉言拒绝还是咬牙答应? “女娲,我恨死你了!”她突然一声狮吼,声音贯穿山谷。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男子听去,他一脸不解,做保镖与女娲有何关系? 第4章 第一次“私奔” 藏蓝色的天穹,玄月如害羞的娇娘姗姗来迟,静卧在绵延起伏的荒山之颠。清冷明润的月光拂过葱郁的密林,穿过芊绵的枝叶,在林间梭织起纵横交错的网。 林子里,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着。 慕容玉叶嘴里嚼着一根草,与前面男子保持一丈远的距离。五月天,林中蚊虫嘤嘤嗡嗡在她耳廓吵嚷,她使出两指左一夹又一夹,逼退一拨后又一拨更凶猛地扑来。 该死的蚊子亲本姑娘的脸就算了,居然还朝屁股上亲,瞧我使个如来神掌劈死你丫的。 啪的一声,一记巴掌重重落在她的屁股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瞧着手掌间成黑黑一点的蚊子尸体,咧开嘴得意地笑了。幸好打死这蚊子,瞧它吸了多少血,竟将整个手掌都沾满了。 不,不对,蚊子血哪有这么多? 她猛然醒悟,捂着屁股嗷嗷大叫,在林子里如疾风般奔跑,那蹿上跳下的身影落入男子眼中怎看都像幺么小丑。 男子极鄙夷地瞟了眼同跳蚤般蹦跶的女子,恨不得伸手将这“跳蚤”捏死在手里,然后轻轻一吹,“跳蚤”尸体倏然而消,他眼前世界便恢复了清静。 他眉心笼上一层阴霾,颇有些后悔先前做出的仓促决定,怎会让这神经大条的女子做他保镖?看来他的某根神经从遇见该女子后便出了平常不该有的问题,这女子定是她的克星,他居然让克星做保镖,真是犯糊涂了。 算了,一世难得糊涂。 “喂,你能不能走快点啊!”墨容玉叶的手黏在屁股上放不下来,哀求着看向男子。 “皎月作伴,清风为佩,良辰美景几时有?姑娘,你一点情调都没?”男子仰脖瞟了眼苍蓝的天,不紧不慢地说道。 慕容玉叶听了这话,脑袋朝就近的树上砰砰撞去,你丫的这时候跟我谈什么情调,那情调能当女子家下体用的布带? 她的五爪开始在树上疯狂地抓挠,树皮哗哗落地。 “喂!”慕容玉叶不知何时如幽魂般嗖的窜到男子身侧,手朝男子肩头狠狠一拍,杏眼眯成一道缝,不阴不阳地道:“前面快到邑州城了吧?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男子的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脸色森然地看着她,“你是我的保镖,应该左右不离,怎能说有事就走?你还想要那五百镒金子吗?你要是走一步,五百镒就扣掉一半!” 慕容玉叶忽觉有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居然用扣除佣金的方法来威胁她,要她不顾月水横流左右不离他,他以为女子都可以跟男子一样无半点忧虑地走天涯闯四海?他娘亲肯定没跟他说过,女子家常年待在家里不愿出远门是因为每月都有月事如期而至。 “你……还……是……人……不?” 莫名其妙的话再次朝男子砸来,砸得他一愣一愣的。 男子看着她一脸愁云恨雨之样,湛清的眸子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她不会是……要哭吧? 未等男子问何事,慕容玉叶开始委屈得嚎啕大哭起来,泪水跟泉涌般哗哗流个不止,两个沾血的手不住擦拭着眼,抹得整个眼圈红兮兮的。 “你……你……你流血了!” 男子这话说完,连忙侧脸去瞧被慕容玉叶拍过的肩膀,五个红指印鲜明入眼。他眼神一顿,怔怔的,半响说不出话。他心里沉沉叹息,抓耳挠腮,朝阒无一人的山林里张望。 泉水琮琤,雾丝缭绕,点点琼花飘飞山林。 他若没记错的话,这片山林应有处温泉,位置就在附近。 他一把拽住还在潸潸落泪的慕容玉叶的手,顾不得手里粘糊糊的血迹,撒腿朝温泉的方向疾奔。 山色蒙蒙,俪影流光飞电般穿梭在密林中。 慕容玉叶的手被男子攥得很紧,她纤细的身子像一片薄叶,一抹轻云,一缕清风,跟在男子身侧没头没脑地跑,疾如旋踵。 这情形特他妈的像小情人在私奔,她心里的憋屈全都消散,一片久违的惊喜。 青丝成雪,红颜骨枯,而斯人依旧容姿娉婷如秋月,葳蕤灼灼如夏莲。慕容玉叶将这句对情人才说的肉麻入骨的话在心里默默念叨数遍,忍不住又要涕泪不止。 第一次“私奔”居然跟一个连名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这太伤风败俗,太震古烁今。 “结庐于何处?鸡鸭牛马羊可安否?”慕容玉叶嘴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一句话。 男子抓着她的手松了松,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滑下,落在皂衣上。 这女子的脑子里塞的是什么东西?是浆糊还是……黄黄的一坨……狗屎?什么结庐于何处,她指望与他扎个茅草屋厮守一辈子,然后守着一群鸡鸭牛马羊发发呆? 她是不是睡着了,在梦呓? 少顷,两人步入林子幽深处,见林间雾丝缭绕,热气熏腾,温泉池已在两人脚下。 ------题外话------ 亲们, 第5章 想淹死我? 一番奔跑,慕容玉叶居然大气不喘,脸上的笑靥绽放得如春日里开得如火如荼的山茶,明媚又娇艳。一双星眸流转间宛若清澈湖水倒映着阳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男子。 她沉醉在自己编织的与卿结庐并饲养牲畜过起田园生活的美梦中,期望男子立马砍树和泥盖房子。 男子侧身看她,面无表情,伸手朝她后背猛然一推。 扑通! 慕容玉叶猝不及防被男子推进水里,水面现出一朵巨大水花。 她咕噜噜喝了几口水,急忙闭气调息,待屁股触到池底砂石,干脆坐在了水底。 刚才她出丑了吧?月水开在自己亵裤和外裳上就算了,居然还开到男子后肩,还有手里的污血在揉眼睛的时候是不是擦到脸上了? 哦,我的个老祖宗呐,今日我慕容玉叶丢脸是丢到家了! 慕容玉叶既羞愧又懊悔,脸颊火燎般滚热,她把手伸到嘴边,朝手背狠狠咬去。贱手,贱死人了,怎能将污血落到男人身上!现在,那男人肯定认为她很恶心,可再恶心也不至于推她到水里,企图淹死她?是啊,她是错了,可错不至死啊?他心真狠! 她抬眸颇不满地朝水面上飘荡的一抹歪斜又模糊的身影睃去一眼,男子负手凝立岸边,眼帘微微垂下,眸光飘渺地看着池水,唇畔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这笑不知是释怀的还是揶揄的,但至少肯定一点,是迷人的。 她眼一眨不眨地呆呆看着,男子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着。 男子一抹孑然身影看似与天地相融,又似被天地所纳,雍容华贵得叫人隐隐感觉有股逼人的王者气息萦绕在他四周。 慕容玉叶脑海里有个熟悉画面如鱼摆动了下尾鳍疾快窜过,然后什么都想不起,空荡荡的苍白,荒芜得长满芒草。 脑海里,一晃而过的身影是…… 岸上,男子见慕容玉叶迟迟不探出水面,怀疑她是不是打算在水下一觉睡到天亮。他不耐烦地将背在身后的手交叉搁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水面平静如镜。 男子攒眉蹙额,手臂从胸口落下,不断摩挲腰际垂挂的一块墨色玉佩,上面雕有一只云豹,栩栩如生。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水面依旧没有动静。 内力再深厚的人,屏气敛息在水里最多只能熬得住一柱香的时间,这女子莫不是真想寻死,而他正巧满足了她的愿望? 男子面色凝重,不再摩挲玉佩的手攥得紧紧,手心沁满了汗。他将皂靴朝前送了送,正要下水探个究竟,忽见水面荡起细小波纹,待波纹散去,水面将又恢复平静的刹那,浪花翻涌,水珠迸溅。 水下,慕容玉叶猝然起身,足尖施力,身子一纵,窜出水面。 死,她从未想过,年纪轻轻的她怎能轻易打扰阎王,再说阎王案桌上伸冤叫屈的公文一大堆,忙都忙不过来,她就不必给他添乱了,另外她若要死,必须知道她有过怎样的过去,还有为何会稀里糊涂地丢失。 慕容玉叶的脚一落地,急忙指着男子鼻子大声叫道:“你想淹死我?” “可惜……没死成。” “你……” 男子微笑地转过身,疾快地钻入丛林,一睒眼的功夫便抱来满怀柴火,朝地上一堆,拿出火折子扔去,火苗幽幽腾起。 “脱了。”男子漫不经心地朝慕容玉叶抛去一句话。 “脱什么?” “当然是衣服了。” “你……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 男子坐在地上,一脸平静,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朝火堆里挑了挑,火光猛然窜高,一股暖意朝慕容玉叶袭去。 慕容玉叶**的身子被林里窜来的风吹得瑟瑟抖,她咬咬牙,再次跳入温泉中,三下两下就在水中将衣裳脱尽。 她将脑袋探出水面,朝男子说道:“你把眼睛闭起来,不许偷看!” 本盯着火堆看的男子听了这话,极为鄙夷地瞧她一眼,干脆侧身背对她。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可笑,她以为别人都会同她般捡死人的钱袋?以为别人都会乘人之危去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何况她并不前凸后翘,那胸长得跟平底锅似的,有何可看? 慕容玉叶见男子侧过身,慢腾腾地走到池子较浅处,将衣裳拧干,然后又拎着衣角一抖,衣裳展开的同时手一抛,朝火堆旁边垂落的树枝挂去。 第6章 妖男来袭 夜半,躺在温泉池里睡了一觉的慕容玉叶醒来,她伸伸懒腰刚要站起身,忽觉没穿衣裳,急忙一屁股又坐到水里。 她朝火堆处望去,男子不在,一根棍子上烤着只兔子,肉香扑鼻,勾起她的食欲。 她的手从水里抬起,一道银丝从指尖射出,将树枝上已经晾干的衣裳勾住,她的手指向后一缩,衣裳朝她飘飞而来。她跃出水面的刹那,衣裳正好接触到肌肤,她顺势迎去,两手攫住衣襟左右合紧。 她走到火堆旁,将肥管裤从树枝上拽到手里,肥管裤入手的时候,女子家用的布带跟着出现在手中。 她不禁诧然,这布带是他…… 唉,居然有男子为女子找来这东西,这叫她如何是好,这人情…… 她走到林子幽暗处,寻着一处茂密草丛蹲地,迅速处理完事。 当慕容玉叶从林子里走出,瞧见男子不知何时坐在火堆旁,手里的棍子不住翻转着,兔肉的香味不断诱惑慕容玉叶要跟狼般扑去,一口将它连骨带皮吞下肚。 火光勾勒出男子弧线优美的下颌,映照在他黢黑如幽冥的眸中,这眸窥测不到任何感情se彩,宁静而沉着,入眼的万物立马沉陷。他身后,逶迤拖长的背影孤寂而萧瑟,隐藏着向人难以倾诉的过去,再愚笨的人都看出他藏有累累心思。 男子霍然转首,将手中棍子朝慕容玉叶掷去。 慕容玉叶看都不看棍子,一抬手,棍子好似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落入手中。她将烤得冒油的兔子送到嘴边,张口朝兔子有仇似地狠狠咬去。 “哎哟,烫死我了咧!”一声惨叫响起,慕容玉叶不断向外吐着被烫红的舌头。 男子站起身,掸去身上的尘灰,不无讥讽地说道:“让你做我保镖真不省心。” “你以为我愿意?不都是用那五百镒金子……”慕容玉叶的话未说完,张嘴小心翼翼地扯下一块肉,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用来做什么?”男子托起下巴,饶有兴趣地问。 “关你屁事!”慕容玉叶白了男子一眼。 男子啧啧嘴,看来他为她做的全白费了。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姑娘真是人中极品,不说一句谢,泼口一个屁,一点谢意都没,这素质这人品这涵养全都跟这兔子一口吞到肚里,然后……变成黄色物体屙了出来,白吃! 一阵疾风从山峦里刮过,树叶翻卷,带来馥郁花香的同时,也送来氤氲的杀气。 男子衣袖一撩,火光立即熄灭。 一道白影在林里一晃而过,快速移动的身影后面拖出一条虚幻的白练。 白影在慕容玉叶身侧如轻盈的云,飘然而过,“有毒你也吃?” 慕容玉叶用鼻子哼去一声,丝毫未被这句话威胁到,她张口咬向兔子,咔嘣一声,牙齿咬在木棍上,这才发现棍上的兔子已不翼而飞。她抬眸恼恨地看向身前如玉雕般站立的白衣男子,用极为厌弃又鄙夷的语气说道:“残枝,再怎么毒也没你这妖男毒。” “女人,你嘴巴何时变得这么恶毒?” “一向如此。” 残枝连连摇头,敛目轻笑,一双深褐色的眸流转间带着无尽魅惑,风情无限。他一头褐色长发垂腰而落,既不束也不绾,自有一番任其随风而扬的超逸不羁之态。他白皙如瓷的手握着一把剑,剑尖上挂着慕容玉叶吃了还剩一半的兔子。 “还我兔子!” “有本事,你来拿!” 残枝的话音一落,身形猝起,如雁飞鱼跃,他反身一撩,衣袂飘扬,这招起手式飘洒轻快,优雅不凡。剑刃凌厉而行,鼓荡起一股强劲有力的罡风,扫出一道道森寒的刀光。 慕容玉叶见残枝先发制人,决定避开的刹那再出招。她眯觑着眼,看着长剑一寸寸逼近,唇角挂出一抹诡异的笑。 剑尖寒芒闪耀,直直逼向慕容玉叶的眼,待离她还有一个指头的距离,慕容玉叶身起如风,急速翻转,贴着剑身而过。 身体与剑刃错开的瞬间,慕容玉叶手中银丝一吐,瞅准剑尖上挂着的兔子腿勾去。 刺啦! 兔子腿撕下。 待两人立地而站,慕容玉叶开始抓着兔腿大口啃着,朝一声不吭观战的男子道出一句,“他不是男人,我不跟他一般见识。哦,这兔子烤得外焦里嫩,不错,多谢。” 男子瞧都没瞧她一眼,径直朝残枝走去,离他一丈远的残枝将手中长剑反手一掣,剑尖挑着的兔子朝慕容玉叶落去,慕容玉叶两手一抓,盘腿坐在火堆旁惬意地啃起来。 待慕容玉叶将手中兔子啃完,把左右指间粘着的碎肉也舔个干净,这才慢腾腾地站起身。她抬眼一瞧,发现残枝与男子居然保持原有姿态,一丈之遥,你看我,我看你。 “搞什么?你俩不会一见钟情,有……龙阳之好?”慕容玉叶将这话说出口,男子和残枝听了差点扭头去吐,纷纷朝她恨恨地瞥去一眼。 “夜叉鬼,不知什么风将你从墨国吹到此,若知你在此,我那几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就不会冲撞。” “哦?这么说,我出门需大肆宣扬,敲锣打鼓,人人告知?” “那就不必了,不知你出现在蒲国与仓蓝国边境有何……” “残枝大人,相信你也听说消失五年不见的罗刹女现身于邑州城的事。” “听说了,这么说你是冲她而来?” 叫夜叉鬼的男子没有回答,他转身朝慕容玉叶走去,错身而言,“走,去邑州城。” 慕容玉叶没理他,掏出怀里写着“蒲暗”的令牌,朝残枝扔去,跟着腾空一跃,趁残枝接令牌的刹那,她手中银丝无声无息地在残枝的脖子上缠绕一圈。 银丝上淬着毒,绿色毒汁顺丝左右滑动,只要慕容玉叶稍稍用力扯动,残枝脖子便划开一个小口,毒液就即刻进入身体,他只有到阎王那里报道的命。 “女人,你舍得杀我?”残枝的视线从银丝上缓缓落到慕容玉叶的脸庞,薄唇向两边翘起,带出迷人魅惑的笑。 这妖男跟女子样,居然爱脂粉,眼用黛笔描,唇用口脂抹,甲用蔻丹涂,身穿雪白衣……阳刚与阴柔共济,倜傥与娇媚共存,有男子的雍容潇洒也不失女子的文雅静好,朦胧的月色勾出他一幅超凡脱俗的神韵,飘逸出尘。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妖,肯定是妖,只有一种解释。 一刹那,慕容玉叶有种想寻遍全身找出照妖镜的冲动,残枝究竟是人他妈生的还是狐狸他妈生的?若是狐狸他妈生的,她趁早灭了他,省得叫他成精祸害人间,搅得人世鸡飞狗跳,人畜不宁。 “杀你,有何不可?” “你不要了解你鲜为人知的过去?” “想,你若不说我就杀了你!” “最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人的记忆不能人为封存,我残枝还没有到了能将一个人记忆掳走的本事,你丢失的亦是你自个放弃的。” 慕容玉叶埋下头,若有所思,或许过去太残忍,当她一脚踹开藏有记忆的那扇门,会有无数把利刃朝她劈来,劈得她遍体鳞伤,鲜血沥沥。 残枝默默看她,目光复杂难言,那深褐色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还有怜惜,他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禁地朝她伸去,却又半途而收,紧紧地攥成拳头。 第7章 罗刹重现 “玉叶,你不是喜欢看男子的……屁股……”残枝蓦地说出一句。 慕容玉叶的脸羞得通红,双眸一瞪,正脸看着残枝,那嘴朝后侧站立的夜叉鬼努了努,意思是这不雅嗜好怎能给他知道。 残枝朝她邪恶一笑,绕过她,距离夜叉鬼近了些,“玉叶,你倒说说看,你为何爱看男子的屁股?”这次,残枝将“屁股”两字说得格外响亮,似乎故意要给夜叉鬼听到。 慕容玉叶又羞又怒,勾了下手指,绕在残枝脖子上的银丝收紧,残枝被勒得脸色发青。他举剑横于脖颈,吹了一口气,银丝咻的一声扯断。 “玉叶,其实你不是看男子屁股,你其实是……” “残枝,不许再说了!” 慕容玉叶再也无法忍受,体内真气同翻江倒海般汹涌激荡,撞击着撕扯着,拼命寻一出口喷涌而出。 咻咻声不断响起,无数银丝从她掌中如蚕结茧,如蛛吐丝般射出,结出一张弥天巨制的银网,倾天而铺,无一物可逃离。 “阎魔大网,好久未见!” “是,阎魔大网专用来捉妖,捉了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妖!” 银网光芒熠熠,好似撷得林中千条万缕的月光梭织而成,它轻飘缓慢地落,阻挡的任一物与网碰触的刹那,支离破碎,皆无完整。残枝头顶的树叶被锋锐的网割成无数残片,纷纷扬扬如雪般飘零,落在他肩头如飞倦的蝶在栖息。 “玉叶,你这么恨我?这么想置我于死地?” “当然。” 残枝苦涩一笑,抬手拂掉肩头碎叶,手中长剑高举。当银网临近剑尖时,剑锋偏转,剑尖不偏不倚极准地穿过网上洞眼,当网套住剑刃,碰擦出细微之声,剑刃以极为霸道猛烈之力劈刺,气势如奔腾江水直劈川谷,如浩荡长风直穿九霄。一道亮如霹雷的光芒闪现,紧跟着噼噼啪啪声不断响起,遮天的阎魔大网成无数断丝飘飞于空,随着间歇的剑风而舞,乍落又起。 风逝,银丝落,长剑插鞘。 夜空,风云变,如浪涌动的云好似被巨大无形的掌至东向西推动,将幽蓝色的天幕遮盖,将银盘般的皓月吞噬,山林陷入漆黑中。 慕容玉叶望着黧黑泥里闪闪烁烁的千万根断丝,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她的阎魔大网最大弊端便是速缓,因而万千人遭遇此网都认为有逃走的可能,却不知网伸千里,再如何逃也逃不掉。唯有瞅准网中缝隙,施加大江破堤之力便可破网,可谁遭遇此险境,会从容不迫地分析网之弊端,又疾快地实招攻破? 残枝施施然地朝慕容玉叶走近,涂着红艳艳蔻丹的手指勾起她肩头的一缕青丝,送到鼻下嗅嗅,眼神迷离地朝夜叉鬼斜睨。 夜叉鬼偏头,看着苍茫丛林,耳郭微动,林间有人朝这里赶来。 哗啦啦—— 沉寂的林子中,一场莫名诡异的大风吹起,惊起林中栖息的倦鸟纷纷扑棱着翅膀乱窜。风歇,一筒状旋风在林中再次兴起,卷扫临近的每一片枝和叶,横冲直撞,朝着三人所待的方向。 残枝眸露欣喜,转身面向那股诡异的风。 风眼里跃出一身形瘦长的男子,刀条子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他走到残枝跟前躬身行礼,垂首说道:“大人,你让属下查探的事有消息了。” “哦,这么快,配得上风隐的称号。” 风隐轻笑,当瞧见慕容玉叶在这,神色跟着慌张起来。 慕容玉叶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头,呲牙咧嘴地说道:“风隐,我正好找你算账,叫你帮我把衣服吹干,你倒好,把我晾的衣服全吹跑了,你还我那用蒲桃锦做的裲裆,用散花绫做的中衣,用瑶水绸做的肚兜……” 风隐听着听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那蒲桃锦散花绫和瑶水绸都是千金难求的上等料子,她平日里穿的是素衣罗裙,何曾穿过这些料子做成的华贵衣衫。 敲诈,**裸的敲诈啊! “玉叶,你干嘛揪着我不放,雷隐雨隐和火隐不缠,偏偏跟我过不去。” “还不是因为你爹比他们几个爹有钱,我不缠你缠谁?” “……” 风隐彻底服了,这脸皮厚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女人真是人间稀罕物,绝对的孤品。 残枝对玉叶的贪得无厌早已习惯,见怪不怪地继续又问:“风隐,查得怎样?” 风隐看看残枝,有所顾忌地朝夜叉鬼投去一眼,没有吱声。 残枝朝夜叉鬼文雅含蓄一笑,道:“风隐,有什么话直说,这人是夜叉鬼,跟我们一样都在打探罗刹女的下落。” “大人,罗刹女的确在邑州城,在一家叫陌上明月的香艳楼。” “有意思,香艳楼?” “大人,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香艳楼里的女人有何好看,不要误了正事。” “是。” 残枝身影一晃,现在夜叉鬼的跟前,踱步绕他一圈,悻悻说道:“夜叉鬼,你会去香艳楼找罗刹女?若她被万人搂千人睡,你还认为她‘风华绝代,罗刹天下’?” 夜叉鬼的眼神骤然一滞,唇角泛起痛苦之色,那个被世人称之为‘风华绝代,罗刹天下’的女子绝不是放荡娇娃。在他眼里,她是佛龛净瓶里的一枝莲,不沾染尘世一丝一毫的污垢,亦能荡涤人心中的浮躁与迷惘,她怎可能是香艳楼的…… 残枝微微叹息,不知是为罗刹女而叹,还是为夜叉鬼而叹,再或者为他自己而叹。命运的转盘周而复始地转动,每转动一圈,便发出悠长的吟哦,在他心底一遍遍地回响。 他猝然转身,神色凝重走向风隐,从慕容玉叶身边经过时,附耳问出一句,“你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慕容玉叶冷眼瞥他,昂头说道:“他说会给我五百镒金子,我自然跟他走。” “哼,女人,你不会把身子卖给他了吧?” “我不是王都名伶青楼艳妓,我靠本事吃饭,他雇我做保镖。” “哦,你了解他?你知他文贯古今还是武成泰斗?你知他潇洒不羁还是才德兼修?蠢女人,你这榆木疙瘩脑袋怎想不出来,人家雇你或别有企图。” “残枝,你说的能文能武,潇洒有才德,这话怎听都好似在说你?嗳,可惜啊可惜,我玉叶对你这完美如神般却唯独阴阳不调的家伙不感兴趣,倒是对这夜叉鬼越来越感兴趣了,你羡慕嫉妒恨吧?” 残枝笑笑不语,侧身沁过脑袋,唇贴近慕容玉叶的耳畔,低声又道:“女人,你喜欢的男子腰际有个泪痕纹,对不对?没想到所有记忆全都消失,却偏偏留下个泪痕纹,你寻到他了吗?” 残肢抛出这句话后,提气一纵,跟风隐瞬即化为一股旋风消失。 泪痕纹? 她喜欢的男子腰际是有泪痕纹。 玉叶仰天望去,悠长地吁出一气,茫茫人海如何启齿说她要找一个腰际有泪痕纹的男子,那男子姓甚名谁,她怎什么都不记得? 第8章 她是何人? 慕容玉叶扯过一根狗尾草剔着牙,斜着脑袋朝男子打量一番,怪声怪气地问道:“你叫夜叉鬼?” 夜叉鬼极为蔑视地瞥了眼动作不雅的慕容玉叶,看着她把狗尾草末梢上的肉屑重新咽到肚子里,不停咂巴着嘴,他的胃在翻腾,几乎要把吃下的全都吐个干净。 慕容玉叶见男子鄙夷地撇过脸,知道剔牙不雅观,把狗尾草一抛,蹿蹦到男子跟前,两手叉腰嘿嘿一笑,道:“传闻弑神社的人不简单,个个怀揣绝世本领叱咤四海闻名九州,作为弑神社藏龙的你,排位非一即二,何必劳烦我护送你去墨国?” “你只管得到你的五百镒黄金,其余一律不要多问。” “闭嘴?简单,再给五百镒金子来。” 夜叉鬼知道此女人难缠,遂不多语,沿着崎岖山路一声不吭朝下疾走。慕容玉叶不紧不慢跟在身后,手里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钱袋,她一脸贼笑地解开钱袋,愕然瞧见里面只有一枚铜板,还附带一张纸条。 她看也不看地将纸条一扔,疾风忽过,纸条飘飞到夜叉鬼跟前,他两指一夹,漫不经心地瞥去。当目光触及纸上一排舞鹤游天的笔迹,他不禁沉声笑起,难怪此女子贪恋金银,纸上写着拨给她这月的月钱只有一个铜板,这铜板是下行货币,用它买个馒头噎不死人买碗茶水可管喝到饱。 “残枝把你当什么了?一个铜板,就值一个铜板……” “哼,一个铜板也是钱。”慕容玉叶说完,颇为恼火地将铜板朝嘴里一咬,嘎嘣一声脆响。 忽而,夜叉鬼似乎想起什么,他定定站在山路中央,一脸疑惑地看向慕容玉叶。先前她与残枝激斗过招,她的阎罗大网在残枝剑下不堪一击,是她故意为之,目的只想让残枝放松警惕趁机捞他钱袋。如此一想,此女功力之深如瀚海,掌控细软银丝为利器娴熟自如,化柔为刚,曲直善变,一般习武之人无法企及。 他垂眸微阖,目光矍矍,心底立即旋起湍急的漩涡。 她绝不是籍籍无名之人,天下拥有绝巅之功的女子没几个,弑神社的罗刹女拥有幻灭之瞳和不伤之身,使用的是朱雀弓而不是她手中银丝;再谈弑神社中嗜血如命的血莲花,她凝血为针,化血为剑,也不会是她;萧国碧华公主师从无极道人,但她已为人母,哪会此般悠闲自在地放情丘壑;蒲国的采蓝是医者,她救人无数深得人心,可她不耍刀弄枪,更不可能是她……那她是谁? 慕容玉叶看着夜叉鬼眼神变幻莫定,心思重重,朝旁连连避闪,侧身欲从他身边走过。夜叉鬼的手一捞,紧紧扼住她的手腕,神色张皇地问道:“你是她?” 慕容玉叶慌忙撸掉夜叉鬼的手,悻悻反问一句,“她是谁?” “罗刹女。” 慕容玉叶听得这话大笑两声,指着自己的鼻子,嚷嚷道:“我是罗刹女?你可不要拿我跟她比,她是冰肌玉骨我是浊骨凡胎,她是阳春白雪我是下里巴人,她是捧心西子我是村野悍妇,我俩不是一条道上的,我怎会是她?” “你……那你是谁?” “我?我是慕容玉叶,蒲国残枝府里一个打杂役的。” “杂役?一个杂役居然有如此深厚功力,残枝府里尽是些什么人,让我夜叉鬼甚是好奇。” 夜叉鬼怅然自失地抽回手,唇角朝一边扬起,自嘲地笑笑。他的世界只留有罗刹女逐渐模糊远去的身影,容不下他物。可惜的是,即便罗刹女站在他跟前卸下脸上金箔面具,他也不能肯定面前之人就是她,因为她从未以真容示人。 她一直神秘,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五年来,他几乎走遍九州大陆,只想将心中一抹模糊的影化为真实。 慕容玉叶用胳膊肘捅了捅夜叉鬼的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喜欢罗刹女?” 夜叉鬼没有回话,冰冷的眸光从她脸上匆匆扫过,落在远处灯火璀璨的邑州城。 邑州城是赤水河畔一座颇为繁华安定的城市,东连巍巍荡山,西接天堑要塞洛城,赤水河经其南,其北一直通往商旅络绎不绝的焦城。邑州城的地势相对仓蓝国都城凤京较为平缓,交通较为便利,东面荡山虽成壁障矗立于仓蓝国和蒲国之间,但并不妨碍两国显贵商贾搭船于赤水河上绕行来往。 第9章 陌上明月 碧天如洗,月华如练,远处邑州城的灯火在暗夜中闪烁,宛如银河中的繁星纷坠于此。城中,陌上明月的巍峨五重楼醒目入眼,三千盏琉璃灯彻夜长明。 此刻,陌上明月早已挤满人,俚曲清歌婉转唱,美姬艳舞尽情赏,琼浆玉液畅怀饮,环佩叮咛,脂粉馝馞,杯觥交错……惹得无数富豪贵胄如蜂涌至,在此虚掷年华,醉生梦死,直到囊里空空如洗才善罢甘休。 慕容玉叶看着远处的五重楼,眼里精光闪闪,唇角不自禁流出邪恶的贪婪之笑。她的发财之处寻男之地就在眼前,男人眼里看到的是佳人美酒,她眼里看到的是鼓鼓的钱袋和无数粗的细的圆的扁的腰,等她依次割断裤带去寻泪痕纹。 邑州城啊邑州城,确是个物华天宝之地,是轮到她大显身手了。 慕容玉叶不由得加快脚步,夜叉鬼跟在身后,两人一路飞奔着到了东城门,诧然发现东城门已锁,只得绕向其他城门。 西城门,专供城内军需运输与边防军队调拨,不常敞开。此时,城门大敞,两列手持枪戟的兵卒一字排开,表情森严,像是迎候什么重要的人到来。 夜叉鬼和慕容玉叶趴伏在距离城门百丈远的灌木丛里,眨都不眨盯着城门张望。 “我们为何不翻墙而过?”慕容玉叶朝一动不动的夜叉鬼问。 “你想去陌上明月就不要制造麻烦,若冒然翻墙,被城垛上的守城侍卫发现,怕整个邑州城都因你的闯入而进入戒备状态,陌上明月自然要打烊熄火。” “至于不?”慕容玉叶撅起嘴。 “最近的邑州城不太平,这里烽烟将起,战事一触即发,说不定……” 夜叉鬼正说着邑州城的形势变化,慕容玉叶却一字都没听进去,在她眼里,只有闪烁的金子和白花花的屁股。 她冷不丁地失心疯般吼唱道:“女子怀春不是罪,就怕小哥不入怀,左手一钱袋啊,右手一裤带啊,左一捞右一扯,捞得我啊好开心,扯得我啊真开怀,嗨嗨嗨!” “闭嘴,有人来了,趁机混入城。” 一列队伍从官道缓缓走来,骡马拉着一辆辆大车,车上用油布遮盖,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押送的兵卒一脸森然,不苟言笑。两人瞅准队伍最后跟的一辆车,趁车子转弯之际,翻身爬上车,钻进油布中。 “这是什么东西?戳我脚了。”慕容玉叶在黑暗中抱怨。 “你踩在弓箭上了,这些车看来运送的都是从兵器署刚打造出好的兵器,这兵器运得仓促,连个工匠名号都没刻上,恐怕押送军连仓蓝王的御笔签字也没,既然是禁运就只好晚上偷偷摸摸送入城了。” “邑州城真要打仗?” “应该是的。” 两人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夜叉鬼从怀里掏出一人皮面具扔给慕容玉叶,慕容玉叶接过黏软软的面皮,木然地问道:“给我这玩意干什么?” “你想去陌上明月就要带上它。” “为什么?” “陌上明月进男不进女,你想进恐怕得从偏门装成里面的妓才行,要不把这男子面具带上再换个男装。” “有这规定?男子有享乐需求,女子为何不可,歧视啊歧视,不公平啊不公平。”慕容玉叶一边不平叫嚷一边乖乖将面皮覆到脸上。 待面皮服服帖帖盖到脸上,慕容玉叶俨然换了人。 车子驶入城里后停下,两人鬼鬼祟祟跳下马车,拐进一个深巷。 两人走在通向陌上明月的街道上,瞧见一喝得不省人事的男子正抱着一棵歪脖子树亲昵地说道:“渡红尘……我的渡红尘,我的小亲亲……我带你回家,我老婆不是九里街上……出了名的善妒悍妇,我要休了这恶妇……一定休了她!” 男子说完抱着叫“渡红尘”的歪脖子树狂吻,一边吻一边潸然落泪。 慕容玉叶看着这酸心男,鼻涕眼泪哗啦啦地流,真他娘的窝囊。她捏着嗓子在男子身后说道:“相公,谁是渡红尘啊?这么晚还不死回家,回去给我举着搓衣板罚跪两个时辰,再给我罚抄写给我的保证书,一百遍啊!” 男子听了这话立即委顿在地,头不敢抬地连连摆手,嘴里支吾道:“娘子,我错了,我一定……痛定思痛,我会乖乖罚跪罚抄,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乖,你罚跪罚抄与我何干?快把你衣服脱下来!” 慕容玉叶一声吼将男子吓得一颤,他徐徐抬起头,眸光一撩,见面前站立一位姿容清秀身着女子衣裳的男子,猜多半是爱扮戏的有断袖之嫌的风尘中人,他立马猥琐谄媚地笑去,翘起兰花指,飞眼传情地“羞答答”说道:“哪家的小哥真会开玩笑,我家娘子在哪?不如你陪我去找我娘子?” “不急不急,先劳烦你把衣服脱下来。”慕容玉叶笑嘻嘻地说。 “哎哟哟——美男这么猴急干啥?可惜我没断袖之癖。”男子啧啧嘴。 “呸!你想跟我玩断袖?你想玩是吧?好,老娘我奉陪到底!” “咦?” 砰砰砰砰—— 慕容玉叶朝他重重挥拳,几个拳头下去,扫得他栽到“渡红尘”结实的怀抱中,他眼珠子一翻,人无力瘫软下去。 “你就到梦里去断袖吧!” 慕容玉叶走到男子身前,揪住他的衣领翻过身,手指麻利地解开他的衣衫,疾快地穿到身上。 她拎着宽大的衣袍转了一圈,朝夜叉鬼说道:“这下我可以畅通无阻地进陌上明月了!” “可以。”夜叉鬼讪讪而笑。 慕容玉叶朝稍远处面露淡雅微笑的夜叉鬼招招手,夜叉鬼却挥挥手,身影一晃,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 “男人就这德性,寻花问柳时溜得比兔子还快。” ------题外话------ 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慕容玉叶:“你们啥啥,看了好歹也收藏啥?” 夜叉鬼:“呜呜~不收藏是不?杀了你们!” 残枝:抛了一个媚眼,“亲们,我爱死你了,把我收了吧!哦,我不是伪娘,我是爷们,是纯爷们也~” 慕容玉叶一脚踹来,“你给我死一边去!居然敢抢老娘的风头!” 第10章 路逢咤天 慕容玉叶叉腰站在巷弄里抬头仰望陌上明月的五重楼,咧嘴嘿嘿笑着。依照她低调行事风格,绝不会从正门走,她思忖该以何种法子悄无声息地闯入。 五重楼上悬挂的三千琉璃盏灯光朦胧,静静映照在碧水潺潺的无名河上。微澜起伏的河面忽掀起一道诡异大浪,一股阴寒的罡风先于大浪涌来,吹着慕容玉叶的衣袂猎猎扬动。 眼瞧大浪袭来,一黑影从远处密林中奔如脱兔地迎向慕容玉叶。他脚尖点地,起身而跃之时揽住慕容玉叶的腰。 “小心!” 这人说话的时候,慕容玉叶的头紧紧贴在他温暖的胸口,怔愣地瞧着陌生男子携她如拎鸡仔般轻松狂奔。 男子面容白皙清俊,清淡素雅的眉宇间流露一缕焦虑和忧愁。 些许该男子过于紧张,一滴汗顺着鬓角滑下,无声滴落在慕容玉叶的鼻梁上,然后滑在她的唇畔,咸咸的带着稍许……腥味。 腥味? 血! 男子与她离开河边已有五丈远,河中翻卷的浪花中隐隐有异物在窜动,而且异物不止一个,大约五六个。 待浪扑岸消失,水里跃出六个身姿细瘦手持半人长利器的家伙,利器介于锥子与剑之间,说锥子哪有那么长的锥子,说剑哪有那么细的剑。 男子不知是由于刚才一番疾奔还是心生畏惧,绷得极紧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鬓角的血还在汩汩朝下流,不断滴在慕容玉叶鼻梁上。慕容玉叶伸手抹了抹鼻梁,沾血的手在男子胳膊上擦擦,继而她身子朝上一挺,跃立地面。男子忽觉她好似手里鲜活蹦跶的鱼,一个措手不及便落入河塘中匆忙溜走。 慕容玉叶将吹乱的鬓发掠到耳后,露出愠怒神色,朝男子说道:“喂,你好像被人盯上了,看他们气势汹汹一定是要致你于死地。你死就算了,何必连累我一块死,他们看你拖着我跑,岂不认为我俩是一伙的?” 男子朝鬼藏弟子瞟了一眼,冷冷回道:“他是鬼藏的弟子,凶狠狡诈,绝不会因你是无辜之人从你身边无任何动静地走过,你以为你会安然无恙?” “哼,号称弑神社蜃子的鬼藏为何要派人杀你?你为何偏要招惹这难缠之人?” “我的事与你何干?陌生人。” “当然与我无关,我不叫陌生人,我叫慕容玉叶,一个名不经传如稗子般长在田地里有害无益之人,奉劝你少惹我。” “我叫咤天,你想活命就少说废话快点走!” “我走不走与你何干?” 慕容玉叶将头一扭,负手昂头从容踱步走到一山墙下,蹲地托腮优哉游哉地观望,她倒要看看咤天如何应对手持长锥之人。 咤天见她毫无畏惧,冷眼旁观,心里倒觉有趣,这不怕死的女子与常人不大一样,常人瞧见这场面早吓得撒腿就跑,跑得个鼠窜狼奔的,她却为何不怕呢? 有趣,一个有趣的妙人。 他若不忙于应付难缠的鬼藏弟子,说不定会好好戏弄她。 登岸的六人站立半晌,手中长锥在月色下闪烁森寒冷光,晶莹水珠顺着尖细锥身滑落于锥尖上,凝滞不落。 空气中的杀意如发酵般越来越浓,六人对一人,彼不动则己不动。 忽而,长锥微晃,锥尖上的水珠闪耀一幽浮光迅疾落地。水珠坠地的霎时,六人朝中间聚拢,不知怎的六人身影重叠后变成一人。 慕容玉叶两手一拍膝盖,扬声喝道:“这戏法变得不错,再来一个!” 啪啪啪! 杀意氤氲之夜,热烈的掌声极不协调地响起,咤天和鬼藏弟子两眼板滞地看着墙角下大脑有残疾的家伙,目光如飞刀般嗖嗖掠去。 慕容玉叶慢腾腾地站起身,伸伸懒腰道:“两位还准备动手不?我好久没看血肉横飞的精彩大戏了,还让我等多长时间啊?”她说完这话,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不知死活的家伙!”咤天狠狠地瞪了一眼。 “少废话!你们打你们的,我看我的,还有不知死活这话不要轻易说出口,你与我较量过?你知我功夫如何?你一概不知就不要废话啰嗦!”慕容玉叶白去一眼。 “剑不长眼,你可当心着。” “剑不长眼,我长眼就行,你还是顾你自个儿吧!” 鬼藏弟子跃身斜压而下,手中长锥角度刁钻地刺向咤天的天灵盖,其疾如风,直取性命。在命悬一线的大难关头,咤天眸底显现出稍许犹豫焦虑和一丝淡淡的痛,他手中剑没去挡长锥,身子在锥尖临近的一瞬间偏转,但还是稍稍迟了些,长锥在他后背至上而下刺过,殷红的血飞溅漫天。 一滴血不偏不倚落在慕容玉叶的脸颊上,她悚然一惊,未料咤天甘愿成靶子给鬼藏弟子戳。 刚才咤天明明可挥剑阻挡长锥,可他为何迟疑?难道他有苦衷,有把柄捏在鬼藏弟子手中? 鬼藏弟子不依不饶,眉宇间尽是煞气,抬臂舞动手中长锥,森白光芒在暗夜中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光影图,咻咻声不绝于耳。 咤天避不接招,手中长剑俨然成了无用装饰。他气息急促,唇呈铁青色,看来鬼藏弟子手中长锥淬了毒。他眸光涣散,身子如纸般左一飘右一荡。鬼藏瞅准机会,长锥如灵蛇般从腋下一掣,直直朝咤天的胸口擩去。 第11章 以眼杀人 “蠢货,居然生生给人家当靶子戳!” 慕容玉叶实在看不下去,此生最恨被人暗地胁持,看着咤天束手无策被鬼藏弟子戳,她胸中怒火猛地窜起,衣袍无风而扬,袖中银丝开始狂乱搅动。 “去!” 无数银丝凝成一根华光洌冽的长枪,破空递出,霸道地刺破黑暗,直击锥身。 鬼藏弟子顿觉不妙,骇然看向直逼而来的“长枪”,眸光幻变如沧海上连绵波涛,不住翻腾。咔嚓声不断响起,长锥在鬼藏弟子手中断裂数段落地。他表情阴鸷,眉间笼上一层森然阴云,恶狠狠地瞪着慕容玉叶。 “劝你不要与我作对,否则死得会很惨!” “哎哟我的妈,大哥你莫不是在威胁我?我会死得很惨,怎么个惨法?是凌迟车裂还是炮烙剥皮?”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就让我送你上西天!” 鬼藏弟子笔直的脊背一曲,一缕邪异黑烟从身后冒出,黑烟中循出五个同他一模一样的人。他们手中长锥嗖的重新闪现在手,六人步伐一致朝慕容玉叶逼近。 “与她无关,你若杀……就杀我!”咤天持剑撑地,单膝跪地朝鬼藏弟子哀求说道,边说边偏头朝慕容玉叶瞟去,眸光坚毅而深沉——无需别人搭上性命陪他一起上路! 一股热流奔涌直下,击碎坚硬的冰棱,摧毁尖锐的荆棘,叩响慕容玉叶封尘尚久的沉寂又荒芜的心扉。 慕容玉叶确是感动,黑瞋瞋的双眸柔波涌动,此人身负重伤脚踏死亡警戒线还一味替她求情,他是女子心中不折不扣的真英雄。可惜英雄救不了美,还需美人搭手相救,这英雄当得真寒碜。 咤天见慕容玉叶迟迟不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挥剑朝她撩来,看是要逼她离开。慕容玉叶微微摇头,带着笑意的眸深邃无垠。 剑刃在暗夜中闪过一道凌厉白弧倏然而逝,剑身横在半空如凝冻般不前,咤天模糊看见如玉般雕琢的纤长两指紧紧钳住剑脊,抻不动也擩不动。 “咤天小弟,你剑好像指错方向了,喏,你应偏向他!”慕容玉叶笑眯眯地说道,钳着剑脊优雅地掉转方向,剑尖闪着厉光移向鬼藏弟子。神志不清的咤天攫住剑柄跟喝多酒似的,两脚在原地拌蒜地拐了几圈。 慕容玉叶赶忙挽住咤天胳膊,“惊呼”着说道:“嗳哟,我都忘了你有伤在身,你悠着点可别摔着。” 咤天口中流出腥黑的血,嘴角缓缓翘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口中喃喃低语,“你终于……来了。”话音落下,他身子一沉,脑袋随即耷拉下去。他眼角有晶莹东西滑落,濡湿了浓密纤长的睫毛。 慕容玉叶看着手中以冰做骨以雪凝肤还未褪去少年青涩的咤天,伸手在他柔滑白皙的脸颊上摸了摸,嘴里发出一声轻悠的低叹声。 他口中说的人绝不是她,他朝巴夜望的人该是他的至亲抑或恋人。他年纪不大,应在她之下,孱弱纤细的肩头不应承受与年纪不相符的劫难与沧桑,他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或许正如苦心追寻丢失过去的她,不堪回首。 同命相连又相怜,他岂能想死就给他死? 慕容玉叶霍然转首,眸光如划裂九天的霹雷,锋利地射入鬼藏弟子的心窝。鬼藏弟子的六个身影统一微颤,脸上罩上一层冷峭寒意。 他素未遭逢如此以眼杀人的易过容的女子,她莹亮湛透跟琉璃般的眸子似乎能容纳万物包孕人世所有祸福哀乐,闪现熠熠华彩,倏尔绛紫倏尔苍蓝倏尔如血般殷红……若没猜错,世间传承上古奇瞳之人只有一个,会是她?! “姑娘,请问你是谁?”六个鬼藏弟子的嘴里齐齐出声,面容惨然无色。 “今日怪了,遇到我的人都问我是谁,麻烦死了。呸!我现在倦了不乐意告诉你我是谁,你能拿我怎样?” “姑娘,后会有期!” “期什么期,我可不期望再遇上你。”慕容玉叶说着,白去一眼。 鬼藏弟子的六个身影虚幻飘动,再次凝为一人。未弄清女子是何人,他不想冒然出手,他扭头朝地上用力啐了口唾沫,黛色身影窜起,如箭一般刺破暗夜匆匆离去。 “喂!你跑什么跑?姑奶奶还没动手,手痒得很,你跑了叫姑奶奶找谁玩去?”慕容玉叶鬼扯着嗓子喊,喊完便见鬼藏弟子早就跑没了影。 昏迷的咤天忽然双眸一瞪,立马推开慕容玉叶,道:“那人呢?” “走了呗!” “他为何走了?你……你对他做了什么?”咤天说这话时,表情甚为惊怪。 慕容玉叶嘻嘻一笑,朝他走近,把嘴贴在他的耳际说道:“姑奶奶我把鬼藏弟子给一刀咔嚓了,然后大卸八块扔给狗吃了,现在你性命无虞,你该不该谢我?” 咤天望着慕容玉叶近于狠毒的目光,又迷惑又悚然,他伸手指着她的鼻子,“你怎能一刀杀了他?他与你无冤无仇,你……” 慕容玉叶一把打落指向她鼻子的手指,甚为愤怒,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好歹不分。 她刚想朝咤天大吼大叫,咤天的身子朝后一仰,摔倒在地上。她连忙跑过去,见他脸色发暗,估计毒素开始侵入心肺,她一把将他拽起,挪到后背。她嘀咕一句,“若不出手,你小子早上阎王那里报到嘞!” ------题外话------ 咤天:“你居然杀了鬼藏弟子?” 慕容玉叶:“不杀他,他就杀了你!” 咤天:“你不知道,我和他……我和他的关系……关系不一般啊!” 慕容玉叶:“什么关系?基情!” 咤天:“我要吐了!” 第12章 楼里楼外 慕容玉叶背着咤天从河浅处淌过,深一脚浅一脚,险些一个跟头栽倒水里。她嘴里嘀咕着,“这人咋跟猪样的重,累死我咧!” “你好像比我重,腰都没我细。”这句话在慕容玉叶的耳边响起,好似清风拂耳飘过。 慕容玉叶骤然转身,亮晶晶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双手抽回,背上的咤天立即滑落水中。水势湍急,咤天立即在漆黑的河水中没了影,河中央只剩慕容玉叶孤零零地伫立。 “兔崽子,跟老娘在水里玩躲猫猫,不知老娘是捕鱼高手吗?” 咻咻—— “捉!” 阎罗大网在河面铺展开,银光熠熠,沉入水中后立马如鱼般游弋,朝河畔与下游不断延伸。河中鱼虾螺蟹统统收入网中,咤天怕再怎的漂也漂不出这已蔓延下游数十丈远的阎罗大网。 “收!” 阎罗大网迅速在水中拉回,慕容玉叶得意地拽着沉甸甸的网朝河岸走,嘴里哼着完全走掉的渔家曲。手中网一丢,落入满眼的是一地河蚌与鲜活的鱼虾在蹦跶,数只螃蟹高举大螯颇为恼怒地挥向慕容玉叶,就是不见咤天的影。 “搞什么?还真跟我玩躲猫猫,我还不信真捉不到你咧!” 慕容玉叶再次跳入水中,左一抛右一撒,整个河面银光灼亮,宛若银盆倒扣水中。待她收回大网仍未寻见咤天的影,不免有些气恼。她怃然自失地站在水中,托腮凝思,咤天莫不是有遁地入天的本事,平白无故消失真是奇了。 岸边走来一腰挎鱼篓的渔夫,瞧着一地鲜活河货,再瞥了眼河中“捕鱼人”,不禁羡慕地啧啧嘴,他捕了这么多年鱼,一年加起来也没这么多。 慕容玉叶懊丧地跨上岸,头不抬地从她无心捕获的河货旁走过。渔夫一脸诧然,连忙上前拽住她的衣袖,急急问道:“小兄弟,你的鱼!” 慕容玉叶偏头,有气无力地回道:“送你的。” 渔夫听了甚是欣喜,连忙蹲身逮鱼放入竹篓,赞叹慕容玉叶是河伯在世。 亥时初刻,明月皎皎,清风徐徐。 陌上明月五重楼的一隐蔽扉窗边,一男子饶有兴致托腮看着窗外,他螓首膏发,白衣广袖,衣带当风,颇有几分儒雅君子之态。 屋中横卧一架雍容华贵用金线绣织的牡丹斗艳的屏风,案桌上摆放一玲珑精致的小香炉,青烟袅袅,熏香浓郁。 屏风上现出一瘦长身影,这人抱拳行礼,压低嗓音说道:“主子,蒲国细作传来消息说那女子确是残枝府上做杂役的,三年前被残枝带入府,一进府便疯疯癫癫地大闹,险些把残枝府放火烧了。残枝没办法只好将她关起来,托人天南海北寻医问药,今年初她的疯病才有所好转。” 男子听着,一泓如秋水般的眸中有无数细碎水晶在沉淀,脸上的恬静与从容被打破。他良久未说话,唇边强行挤出一抹浅笑,试图抚平心底的不平与烦躁。 “主子,要不让属下逼那女子说出她是谁?” 男子凄然而笑,道:“她早忘记自己是谁,疯了后便丢了过去记忆,你恐怕从她嘴里掏不出什么,这世上唯一知道她是谁的只有残枝。” “那……属下把残枝捉了,逼他说出她是谁不就行了?” “残枝不是凡人,岂能被我们轻易捉到?不急,这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屏风后的人点点头,随即眼中浮起一丝惊惧,蓦然说道:“主子,犬儿他……” 窗边男子重重叹出一气,清俊的脸庞霎时阴云笼罩,怒意澎湃,他颤声说道:“犬儿……。他不会有事的,至今未见有人索要赎金,也未有人送来消息,怕多半没事。各地布下的暗隐都在费心劳神探查,怕一有动静就会来通报。” “主子,不知属下该不该说,那犬儿当真是你和……罗刹女所生?” 男子听得这话飘渺笑着,朝屏风后的人挥挥手,那人立马噤声朝后退去,身影一晃,如烟般荡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雕刻朱鸟的玉佩,不断摩挲着,思绪飘忽,想起多年前在蕃谷惊鸿入眼的女子。“若你不弃我离去……”接下去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俊美的容颜瞬间笼罩轻烟般的相思与惆怅。 楼梯间响起轻盈的脚步声,伴着一股馥郁香气,渐渐朝男子房间靠近。一妙曼倩影伫足在水晶帘外,半晌没有动静。 “渡红尘在帘外拜见公子。”一女子隔着帘子曼声说道,声音清越犹如清水撞击玉石。言毕,她低头跨进门内,埋首敛目,盈盈一拜。 女子玉面朱唇,月眉杏眼,如黑缎般的乌发绾成时下流行的云雾髻,金枝步摇斜插,随着身子晃动摇曳出万种风情。浓紫丝带系在纤细不堪一握的腰上,衬得她身段越发娇娆。 她怀里抱着一白玉琵琶,款步走向圆鼓凳,朝男子颔首浅笑后优雅坐下。她神情清雅绝尘,好似洛神仙子亲临。 “公子,光临陌上明月之人非富即贵,这里有南来北往富甲天下的巨贾,也有各国朝中青云直上的达官显贵,更有才高八斗舞文弄墨的文人骚客……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 男子将攥在手心的朱鸟玉佩搁在渡红尘左侧的案桌上,眸光幻变,默不作声看着渡红尘作何反应。 渡红尘的手从宽袖中伸出,涂着赤色蔻丹的指甲在玉佩上划过,刚才还是晴空一样的脸,此时浓云密布,朱唇噏动得说不出话来。 “公子,这玉佩怕是心爱之人赠予你的,你为何摆在我面前?” “这朱鸟玉佩是我随身之物,睹物思人,让红尘姑娘见笑了。”男子浅笑,边说边将玉佩塞入袖中。 渡红尘用象牙拨子在琵琶上一拂而过,声若泉水淙淙流,渐行渐远。她仰首冷冷看向男子,神色带着遗世而独立的孤绝,当眸光碰触男子深邃的无波无绪的眸,一抹哀愁涌上心头。 “公子,红尘不才,唯有琵琶弹得还可入耳,不知公子想听哪首曲子?是听旋律雅致的《踏雪》还是曲音激越的《战东风》?” “红尘无需自谦,文曲武曲还是半文半武随你弹,我只需洗耳聆听。” “是。” 渡红尘敛目微阖,一曲清音从指下缓如一缕轻风绵绵奏响,曲调婉转,瞬间抚掉男子脸上的愁绪,在他心里豁然打开一扇窗,窗外月明千里,天地无垠。 忽然,铮的一声响,曲音戛然而止。 渡红尘蹙眉咬了咬唇,眸光闪闪烁烁,立马拨挑,一串碎玉裂帛之音奏响,激越澎湃之声将男子趋于平静的心撞击得七零八落。 曲终,通晓音律的男子始终未猜出渡红尘弹的曲名是什么。他在窗边凝立半响,勾唇而笑,知道这曲多半是她信手而弹,无谱可依。 他一步一顿走到渡红尘身边,从绣有紫色鸢尾图案的宽袖中伸出手,眸光柔如春水地朝渡红尘说道:“你,愿意离开陌上明月吗?” “公子,你在说什么?”渡红尘一脸愕然,琵琶从手中倾向一边朝地上落去。 男子俯身一捞,顺滑的墨发扫在渡红尘脸上,一股清幽如竹般的男子气息涌来。她身子一怔,神思恍惚,清瘦的肩头不住耸动,低声哭泣起来。 “公子,你为何……” “你是罗刹女?” 渡红尘擦泪侧首点头,男子悠然叹息,这叹息好似出于天外,难以言诠。 ------题外话------ 渡红尘:“各位,偶是卖唱不卖身的,你们就收了文文,为表感谢,偶会在梦里弹曲一支,以表谢意啊~” 慕容玉叶飞踹一脚,道:“你丫的,谁叫你出来丢人现眼的!” 第13章 青楼藏“娇” 慕容玉叶没寻见咤天的影甚是自责,她担心他背部触目惊心的狭长伤口仍在淌血,更不知鬼藏弟子长锥上沾了何种毒,他会不会毒发身亡。 “哎,短命鬼就是短命鬼,以后别再叫我遇上你。” “谁是短命鬼?”淡若熏风的声音从一簇花丛里传来,随即一个人影摇摇摆摆扑向慕容玉叶,一头栽入她怀里。 “咤天!” 咤天没回应,鼻息微弱,昏迷不醒。 慕容玉叶慌忙从怀里掏出佛莲丸,这佛莲丸不但解百毒还能使伤口瞬间愈合。她本打算将佛莲丸找个好卖家卖了,没想居然分文不收地白给萍水相逢的咤天。她恋恋不舍地看着佛莲丸,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毫不犹豫地将佛莲丸朝咤天的嘴里塞去。 “世上仅有五颗的佛莲丸就这样少了一颗,暴殄天物啊!吃不死你……” 她背起咤天走进陌上明月的后园子,站在离偏门三丈远的竹林下探首张望。偏门外停着一辆华贵马车,车旁侍女穿着讲究,一看便知车主是个富贵人。 马车迟迟不走,害得慕容玉叶叫苦不迭,咤天这小子将脑袋架在她肩头上睡得舒服,她却要煞费苦心帮他寻个安全地落脚,凭什么良心泛滥?她又不是他娘! 偏门嘎吱响动,里面走出一身材修长的男子,男子容貌俊美,纤妍白皙,宛若美玉般夺目耀眼。 慕容玉叶眸光一颤,恨不得冲上去抱住此男大腿,跟他索要签名。 男子与身后款步走出的姿容皎皎的女子言笑晏晏,再傻的人都知两人是水里的比目岸上的连枝,羡煞人也! 女子手里端着玉琵琶在男子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上脚凳,她朝男子嫣然一笑,道:“公子,红尘先走一步,望公子多加保重。” 男子频频点头,笑着说道:“委屈红尘了,恕我要事在身不得同往,待你到了府上,自有家丁小心伺候。” “嗯,公子无须担心,红尘自会照顾好自己。” 男子伸手撩开双层锦织门帘,女子躬身走进帘内,待男子快将手中门帘放下,他蓦地朝里面端坐的女子深情款款地望去一眼,颔首一笑。 “这对奸夫淫妇真绝配。”慕容玉叶牙痒得很,沉声冒出一句纯属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的话。 话音低若蚊吟,塌出门槛的男子似乎长着千里耳,侧身朝慕容玉叶这边看来,眸光深邃而沉敛。慕容玉叶的身子急忙朝后退,一脚踩在落地的枯竹上,嘎嘣一声脆响,惊起林子里栖息的两只鸤鸠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 慕容玉叶弯下身,腾出一只手按在胸口,心砰砰跳得厉害,耳根发热,双颊滚烫。 背上睡得正酣的咤天在这鸦默雀静之时偏偏不合时宜地呓语道:“不……我不是奸夫淫妇的……孽种,滚……滚开……” 孽种? 滚! 慕容玉叶一惊,她刚才明明只说奸夫淫妇并没说孽种,咤天怎说自己是孽种?这小子家事复杂,难怪开始见他便觉他有种与年龄不相仿的沉重,黑亮的眸子带着一丝淡漠与厌倦,多半受身世困扰。 想到此,慕容玉叶不禁摇头叹息,苦命的人怎都扎堆到一块了? 偏门处,车轮碾压青石板发出轧轧声,慕容玉叶蹑足朝前跨去几步,见男子负手伫立在门口,脸上带着恬淡无欲的笑看向黑黢黢的竹林。 晚风飒飒,穿过竹林,林中发出如浪般的哗哗响声。 男子一双凤眸星月幻变,乍然伸出修长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唇上,不知何意。他甩袖转身,身影迅疾缩回偏门里,一抹幽紫消失在慕容玉叶的眼中。 慕容玉叶擦了擦额际上的汗,还以为男子会同门口石狮子般待着不动,幸好走了,要不然她一双老腿就要断了。 她背着咤天走进偏门,跨进门内后警惕地朝四周看看,未见一人。她又绕过一座假山,来到一座别院,一株枝叶繁盛的月桂树后现出一间雅室,轩窗大敞,案桌上摆放着莲花状的灯盏,火光摇曳。 犹豫片刻,慕容玉叶顾不得里面有没有人,推开门跨了进去。 室内整洁素雅,撩开层层叠叠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纱幔,赫然瞧见雅室中央有一莲花池,水面浮着两朵墨莲。慕容玉叶见过红的粉的黄的紫的……莲花,唯独没见过如此黑亮灼眼的莲,这两朵莲好似用黑曜石雕琢而出,华光天成。莲花池的一角架有玲珑精致的水车,水车中设有机簧,轮轴缓缓转动着,每个转筒汲满水上升到高处后汩汩流出。 慕容玉叶来不及多看,绕过莲花池,走到香软的床榻边轻轻放下咤天。 她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咤天,手指在他绝美的面容上划过,又将他额前凌乱的发向后坲去。 “死咤天,累死你姑奶奶了,姑奶奶从未如此悉心照顾过一个人,你说你该怎样报答?是以身相许还是乖乖喊我一声娘?喂,你不说话是吧?那你就是默认以身相许啰?” 这句厚颜无耻乘人之危的话只有慕容玉叶这样色胆包天的女子才说得出口,她一把撕开咤天的衣衫,开始做出“猥亵”的动作。 咤天突然仰面在慕容玉叶的脸上如小鸡啄米般亲了几口,然后侧身歪向一边,迷迷糊糊地说道:“娘亲……你来看孩儿了……” 慕容玉叶惊得一蹦三丈高,立马喝斥道:“好小子,老娘还没吃你豆腐,你居然敢先吃老娘的豆腐,你……你是不是想叫老娘阉了你?” 一阵均匀柔和的鼾声响起,咤天搂着柔软的被褥睡得极香。 “搞没搞错,老娘还要重新找个舒服地睡。” 慕容玉叶褪去咤天血迹斑斑的外衫,掀开后背查看伤口,见口子已愈合,只留一道暗紫色的瘢痕。她又一声叹息,佛莲丸到底是世上有钱都买不到的奇药,怎会被她拱手相送呢? 她掖掖被褥,站起身,寻着旁边的软榻躺下。 她辗转侧身,始终未眠,看着纱幔对面一幽灯火,脑海中现出一男子模糊身影。 男子负手站立,高大伟岸的身姿好似玉柱,他伸手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后,霍然转身。风拂过他宽大衣袍,一个如泪滴般的艳红胎记映入慕容玉叶的眼,在他腰际。 为何她脑子里三番五次现出这个带泪痕纹的男子? 他,果真如残枝所说是她喜欢的男子? …… 慕容玉叶开始抓狂,两爪在脑袋上挠了又挠,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烦躁,腾地从榻上站起,朝门口走去。经过案桌边,她弹指将灯盏熄灭,瞟了眼床榻上如蛰伏般不动的咤天,她抿唇轻轻笑了笑。 走出雅室,她一脸贼笑地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高高耸立的五重搂。她调息运气,踮脚一跃,身子如离弦之箭准确无误地射向五重楼的最顶层。 暗夜中,一个身如矫燕的影子从男子眼中匆匆划过。 他攥紧手中雕有朱鸟的玉佩,唇角挂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眸中柔波荡漾。 ------题外话------ 咤天:“今日,险些被色女给奸污了啊!我可是处男一个啊~” 慕容玉叶:“姑奶奶我向来对美男感兴趣,不知道吗?” 第14章 梁上“雀鼠” 慕容玉叶站在五重搂的屋脊上,抱臂凝立,看着邑州城外的官道逶迤至远处茫茫苍山中。先前她还和夜叉鬼沿着官道进城,现在不知寻欢觅爱的他可有收获。 陌上明月如此大,五重搂里歌舞昇平,丝竹缭绕,五重搂外的厢房密密匝匝排列,里面人多半**真酣。 腰际有泪痕纹的男子可会出现此地,就算掀开每片瓦翻开每块砖也要找出他,即便找不出,至少要把夜叉鬼揪出。 他既然让她做保镖,她就不能失言,保镖应该左右不离近身待命,管他解手沐浴更衣还是与一女或者多女风流快活。 她瞅准五楼暗处的一扇窗户,俯身一头栽下,脚尖勾住屋檐,身子如倒挂蝙蝠,一头钻进窗里。 她没落在走道里,而是悄无声息窜上楼顶房梁,她拂袖抹落梁上尘灰,一屁股坐下。她两眼大亮,目不转睛望着楼下喝得酩酊大醉的富豪贵胄,以及一群穿得跟蝶般花花绿绿的青楼艳妓,眸中淌出复杂情绪,有憎恶有嘲讽也有悲悯。 “自古笑娼不笑贫,却不知娼由贫生。”她淡淡说出一句,悠然叹息。 “好个娼由贫生,玉叶姑娘倒是有慈悲心肠。” 这话冷不丁在慕容玉叶身侧飘来,她身子一颤,连忙循声望去,见夜叉鬼坐在离她不远的一根横梁上。 “我就说嘛,哪有耗子会说话,原来是你。咦?你怎不去寻有沉鱼之貌羞花之容的罗刹女?难道罗刹女嫌你脸上的狰狞胎记,看不上你?”慕容玉叶不无嘲讽地说道。 “罗刹女,走了。” “我们一来她就走?” “你为五百镒金子乖乖做我保镖,有人为何不能利用她的所需诱她离开?人很简单,有人天生爱财,有人天生需要……”夜叉鬼的话说到一半,双眸微阖,微笑看向慕容玉叶。 “有人天生需要什么?别在老娘面前卖关子。”慕容玉叶颇不满地朝夜叉鬼翻了个白眼。 “温暖。”夜叉鬼极轻极慢地说道。 慕容玉叶听了这话,噗哧一笑,心想用这词搪塞最适合不过。 她飞身朝夜叉鬼跃去,坐在他身侧,亮晶晶的眸子宛如装满整个银河的繁星,一眨不眨地看向夜叉鬼。 夜叉鬼的背靠着立柱上,左腿伸直,右腿屈着,见慕容玉叶毫无收敛全无羞耻地盯着他看,忽觉胸口有股燥热在翻腾。 他撇过脸,避开慕容玉叶看似深情款款又咄咄逼人的眸光,闭上了眼。 “喂,你不会看到美人投怀送抱就睡觉吧?要不要我帮你寻个名大夫,替你治治男子不举之症,据闻此大夫已将萧南王不近女色的毛病治好了,从那后萧南王每晚生龙活虎,生生将一宠妃在床榻上宠得直接送到了黄泉。” 夜叉鬼睁开眼,朝慕容玉叶鄙夷地瞥了一眼,道:“这些稗官嘴里胡诌的话,看似你很感兴趣嘛?” “纯属娱乐。” “娱乐?看你是在无礼取乐。” “嗯?” 慕容玉叶皱皱眉,俯身跪伏在梁上,上半身朝夜叉鬼探去,一缕青丝垂落在夜叉鬼的耳际,撩得夜叉鬼的耳根发痒滚烫。一股女子天生而携的清幽体香扑面而来,夜叉鬼心神一凛,心跳骤然加速。 “夜叉鬼,你说我无礼取乐?老娘就是来无礼取乐,你瞧楼下的莺莺燕燕诱人还是我诱人?” 夜叉鬼的手朝慕容玉叶的肩头搭去,将她朝后推,没想她纹丝不动,一只手轻而快地落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 “啊!跳得好快,果真被我迷住了,看来我还是有点魅力的。”慕容玉叶嘻嘻笑着说着,眸光狡黠。 “你有魅力?我怎没看出,你瞧瞧楼下莺莺燕燕的胸再瞧瞧你的胸,你说谁更有魅力?” 这话如毒刺一下戳到慕容玉叶的痛处,痛上加痛,叫她怒不可遏地挥掌朝夜叉鬼扫来。夜叉鬼哼笑一声,上身侧倾,人瞬即挪到立柱后侧,慕容玉叶的掌风扫在立柱上,立柱立现细细密密的裂纹。 哗啦一声,立柱崩然炸开。 慕容玉叶和夜叉鬼同时大叫,“不好!” 两人急忙朝一旁敞开的窗户飘去,刚到窗口,五重搂的主立柱摇晃一下,吓得楼下男女一怔,豁然明白,急忙如蚂蚱般朝楼外慌忙逃窜。 “地震,是地震啊!” “妈呀!房子要倒了,大家快跑啊!” …… 楼中,一衣着华贵镶金嵌玉的中年男子从案桌边站起身,皱着眉头呼道:“镇静,大家镇静,没有地震!定是楼上筑窝的雀鼠捣乱,搅得屋瓦哗啦响。大家放心入座,今日敝地所有佳肴美酒皆半价算。” 众人满脸阙疑地站在门口,探着脑袋朝楼里看了又看,见楼上有细细灰尘降落,似是雀鼠捣乱,这才一步三顿地进了屋子。 丝竹悦耳,舞姿蹁跹,众人却无心欣赏,一脸惊悚,时不时看着五重搂的楼顶。 慕容玉叶和夜叉鬼早已从五重楼跃出,至于五重搂会不会因主梁柱崩断而倒塌,与他俩无关,就当梁上“鼠雀”捣乱算了。 两人足不留声落在一厢房的屋脊上,隔开半丈。 “玉叶姑娘,你若真把陌上明月的五重楼一掌给击倒,怕天下豪门望族都会举着追查毁楼罪人捉拿灭欲真凶的大旗到处寻你。” “我替他们省钱,岂会有错?” “大错特错,这些吃惯佳肴美馔,穿惯丝绸绫缎,坐惯香车宝马……他们的钱就算不花在嫖娼寻妓上,也不会施舍半分给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更不会临危受命,倾尽家产为国而捐,他们就是渣子蠹虫败类……” “依你看,钱用在寻花问柳上是对的?” 夜叉鬼摇头,一声悠长叹息代替了答案,他从未想会过和一女流之辈谈些过于沉重与愤慨的话题。这乱世,男子与女子永不能随随便便并为一伍,铁血金戈与忧国恤民只属于男子,香闺暖帐与绣花织布只属于女子,两者不能逾越,或站错位。 可有一人同这乱世格格不入,罗刹女便是唯一可逾越男女之位的奇女子,她站的位置永远只有对,没有错。 他眸光幽深地看向莫容玉叶,在她身上,他似乎看到了罗刹女桀骜不羁的影子。 ------题外话------ 夜叉鬼:“就你那熊样,与罗刹女相去甚远,你连替罗刹女洗恭桶都不配!” 慕容玉叶:“你奶奶的额,你暗恋她,可人家拿你当鞋拖子踩!” 第15章 多男追一女 更敲四声,庭院深深。 夜叉鬼坐在案桌边,维持着手掌托脸的姿势,双目垂拢,黄色的油灯光勾勒出他静若黛山的一个侧影。 慕容玉叶四仰八叉地占据一张大床,做着电闪雷鸣鬼爪四面涌来的噩梦,门闩咔哒一声响,将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她站起身,一脸迷蒙地望着夜叉鬼站在门口,一个白影如离弦之箭冲来,离夜叉鬼半丈远的时候骤然减速。夜叉鬼抬臂,小白影唳的一声,眼中寒光一闪,落在夜叉鬼的手臂上。 一只通体雪白的鹞,左腿绑着一支竹筒。 夜叉鬼扯下竹筒,竹筒上封着火漆,漆上揿着印信,看样子是十万火急的情报。他抽出里面纸条,凑近油灯仔细看着,看完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将纸条朝油灯靠去,纸条立马点燃,化为灰烬散去。 白鹞站在多宝架上,眼珠子骨碌转动,眸光森森地瞅向慕容玉叶。慕容玉叶眯缝着眼,朝它做出空手射箭的动作,白鹞立马飞身朝敌意浓浓的慕容玉叶扑来,铁钩般的喙瞅准她的眼珠子啄去。 “月白乖,不要与女子一般见识。” 叫月白的白鹞立马收翅落在床榻旁的一架屏风上,不住朝慕容玉叶叫嚣着。 “一个鸟敢朝姑奶奶撒野,惹火我就一手擒了你,开水烫了拔毛下锅煮了吃,估计味道还不错。” 月白转身,噗地一声,朝慕容玉叶射出一泡屎。 慕容玉叶望着鼻尖上白乎乎的东西,连忙哇哇大叫起来,伸手一撸,飞身跃向月白,手在它白如雪的翅膀上擦去。 月白愤怒地尖叫,朝夜叉鬼张了张嘴,似在不满控诉。 夜叉鬼伸臂,月白垂着脑袋跃上来,哀声低鸣着。夜叉鬼朝它翅膀上的粪便瞅了一眼,悻悻说道:“你偏偏招惹她作何?是你不敬在先,怪不得人家‘礼尚往来’。”月白撇过头,不高兴地眨了眨眼。 “好了,你找个地歇息去,不要真给人捉了拔毛下锅煮。”月白点头,侧身朝慕容玉叶恨恨地看去一眼,展开翅膀朝屋外飞去。 慕容玉叶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夜叉鬼的身侧,眯缝着眼道:“有机密情报?哪来的?” “与你无关。” “我解手应与你无关。” 慕容玉叶丢出这句话后,侧身跨出门外,她拉合门扉,不忘朝里面夜叉鬼投去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夜叉鬼从她含笑的眸光中看见一抹掩藏极深的邪念。 慕容玉叶解手是假,惦记睡得甚香的嫖客们的钱是真。 她鬼鬼祟祟走到一客人的厢房外,银丝咻的从袖中射出,穿过门缝勾住里面门闩,手指挑丝,小心翼翼将门闩朝一边挪去。 她推开门蹑手蹑足地走进去,站在进房的屏风后,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原是一对男女正在“酣战”。女子发出如浪般的娇喘声,婀娜的身姿如蛇般扭动,压在她身上的男子满身是汗。 慕容玉叶冷哼一声,一掌将屏风推倒。 屏风落地的巨响一下将床上**的男女惊吓住,两人抬眸看去,见一模样俊俏的陌生男子站在黑暗中,姿态飘逸轻扬。 “你是什么人?胆敢坏了我侯爷的好事?”狮鼻虬髯的壮硕男子径直从床上赤身**地蹦下,气势汹汹地冲到案桌边,一把从装饰繁复的剑鞘中抽出宝剑对准了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镇定自若,目光直直瞅准剑尖,没朝男子多看一眼。 “你给我转身。”她蓦地朝男子说道。 男子听了这话,不知何意,一脸惊诧地看着神色平静的慕容玉叶。慕容玉叶的眸光在寒光烁烁的剑刃上游走,她伸手弹指,一股雄浑之力至下而上冲击剑身,男子粹不及防地连人带剑一同跌落在地。 慕容玉叶挥袖,袖中银丝朝床榻上的锦被勾去,锦被嗖的从女子身上扯下,铺盖到男子身上。 床上,**的女子羞答答地看着慕容玉叶,以为面容俊秀的“小哥”中意她。慕容玉叶瞧都不瞧她,用冷屁股迎上她电火交织的眸光。 她勾起脚尖,挑起摔在石板地上的宝剑,待宝剑晃入半空,她一手握住刀柄。 她将宝剑架在男子脖颈上,森寒白亮的剑面映照着男子灯笼眼睖睁的模样,他抖抖索索开口道:“你要钱,我给你!” “钱当然要,不过我想……”慕容玉叶说着,持剑将男子身上的锦被挑到腰际,眯缝着眼去寻泪痕纹,待她瞧见粗圆黝黑的腰际什么都没有,她轻松地吁了口气。心里念叨,未失忆前的她眼光绝对不差,这狮鼻虬髯的丑男绝对不是她的菜。 她一把扔下剑,将案桌上的衣裳搂在怀里,朝外面施施然走去,指上勾着包鼓鼓的钱袋。出了门,她两脚抽风般狂奔,矫健的身影在厢房间左右窜动。 男子欲哭无泪地看着慕容玉叶离去,越想越憋屈,连忙爬起身,拿起薄被裹紧身子朝外奔去。他未大声叫嚷,生怕滋扰他人纷纷出来看他裸奔,这便是将侯爷的脸面给丢了。 男子跑着跑着,身后跟来一矮个男子,与他一样用锦被裹着身子。矮个男子追上他,喘着粗气问道:“皋侯爷,你……你的衣裳被贼人偷了?” “原来是卫家二公子,幸会幸会,这么说你的也被偷了?” “是啊,惭愧惭愧。” …… 两个裸男边疾奔边尴尬寒暄,忽见前面厢房陆陆续续跑出同他俩一样**的男子,大家一手忙着遮羞,一手举剑挈刀,纷纷大嚷捉贼。 一时,整个陌上明月喧哗声四起,众人的叫嚣声,杂沓的脚步声,以及刀剑敲击砖墙铿然声响混杂一起。 慕容玉叶向来出手就不考虑自己会惹下多大祸事,顾不得厢房院子里的裸男们抗议咆哮,抱着一堆男子汉腥味浓重的臭衣服没头没脑地狂奔。 经过竹林边的二层小楼,她瞧见楼内缓缓亮起一盏昏黄的灯。她飞身跃上,两眼从门缝看去,见先前在五重搂看到的中年男子正战战兢兢地朝一个女子说话,“夫人,馨园来人了。” 身着常服的女子跪坐在矮榻边,伸出细长的指从妆奁里不紧不慢地拾起金点翠珠宝耳环,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眼,又将其丢进妆奁。 她慵懒地站起身,道:“墨莲可谢?” “没……没有谢。” “没谢就好,他最喜欢墨色莲花。” “夫人,外面客人们吵吵闹闹,说有贼闯入,不知该作何处理?” 女子没有回答,微微一笑着晃动手中水袖,转身抛撒,水袖掷出一道白虹。她抬手遮面,咯咯笑起,朝中年男子曼声说道:“可觉我老?” “夫人仙姿玉色,倾城倾国,不曾老。”中年男子垂首恭维着说道。 “人都菊老荷枯,不曾老是假话。哦,对了,你刚才说有贼闯入?这贼来得真蹊跷,偏偏在他回来之时出现,那我不妨去墨莲小筑看看他是作何看法?” 中年男子恭谨地帮女子卸下水袖,女子弯腰朝镜子里凝睇自己的妆容,玉手朝豆腐般细腻柔滑的脸蛋上摸去,嫣然微笑。 “帮我换百褶如意月裙,他说我适合月白色。” “是。” 中年男子立马朝里屋走去,女子坐在妆奁前仔细端详着镜中桃羞杏让的脸蛋,很是自恋。 慕容玉叶丢下怀里骚哄哄的嫖客们的衣服,脚底如装弹射机簧,立马朝咤天所睡的雅室落去。她清楚女子说的馨园就是咤天睡下的那间雅室,看样子那间雅室的真正主子回来了,他不会对鸠占鹊巢的咤天实施暴行吧?会不会蹂躏一朵比花还娇美的咤天? 咤天真是绝世衰人,害得天生一副菩萨心肠的她奔得马不停蹄,不断上演美人救英雄的精彩大戏。 ------题外话------ 慕容玉叶冷喝一声:“你们丫的屁股好臭!” 大群裸男们,娇羞一笑:“三天没有洗了!” 慕容玉叶飞脚一个个踹去,一个个飞入天际。 第16章 墨莲之主 慕容玉叶走进馨园,飞身跃上雅室的屋顶,小心翼翼揭开一片瓦,眯觑着眼朝黑灯瞎火的室内看了看。咤天依旧保持与她离开时的姿势睡着,屋内未有他人。 她松了口气,从屋顶跳下,走到雅室正门,推门的一瞬极快闪入房内。她快步朝床榻上的咤天走去,并未察觉室内某处有双眼目不转睛地看向她。 “死咤天,吓死你姑奶奶了,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不管了,这雅室不能再待了,我们换个地吧?” 慕容玉叶伸手欲去拎咤天的膀子,室内的那盏莲花灯莫名奇妙地亮起。慕容玉叶急忙转身,见一男子从池里探出身,两手交叠摆在池沿,湿漉漉的墨发沿着他白皙圆润的肩头滑落。 “女人,你居然带个野男人到我屋子里,你害不害臊?瞧瞧床上那位细皮嫩肉的距离弱冠还早的男娃,你怎舍得下手?禽兽啊禽兽,你就是活脱脱的禽兽啊!” 慕容玉叶反眉一皱,大马金刀地朝裸着上身的男子跨近几步,咧嘴说道:“残枝,怎会是你?你这妖男不是说有要事在身,不来陌上明月的吗?” 残枝转身,手里托起池里一朵墨莲朝慕容玉叶递去,道:“这墨莲是莲中稀罕品种,你可要好好欣赏欣赏。” 慕容玉叶接过墨莲,见残枝故意转移话题,遂白了他一眼。她蹲在旁边朝墨莲瞪眼,将花瓣一片片撕下,边撕边嚷:“再珍稀的品种都有凋零的时候,有啥好看?” “女人,你怎一点女子柔情都没?这墨莲招惹你了吗?” “招惹我了,这墨莲看似价格不菲,而我区区一个大活人竟不如它?我就值一个铜板?你残枝在蒲国官居二品,用一个铜板就想打发我?”慕容玉叶气汹汹地说。 残枝仰头笑起,指了指荷花架上叠放整齐的深衣,朝慕容玉叶说道:“女人帮我把衣服送来?” “凭什么?” “凭我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慕容玉叶拍着小腿肚子哈哈笑起,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残枝是个宦官,净过身的太监,你**与我有何区别?” 残枝听得这话,一双深褐色的眼深沉得可怕,从他眸中流出一抹淡淡的伤感莫名勾起慕容玉叶的魂魄,挑动她的情绪,脸上一片阴晦。她闷声不吭地站起身,走到荷花架边,两手捧起白洁如雪的深衣,折身朝残枝走近。 “女人,你要不要看看我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残枝站在池子中央,唇角翘起,带出一丝颇具玩味的笑意。 “残枝,你少跟我开玩笑,我对你真的不感兴趣。” “女人,你说这话可不要后悔!” 慕容玉叶仰头笑起,这回笑得是肆无忌惮,就连屋顶上的瓦都颤了三下。要她对一个不阴不阳的太监感兴趣,除非她脑子犯浑,真不好使了。 “残枝,从我脑子坏掉后,我何曾后悔过?” “未失忆时,你有过后悔。” “别动不动跟我谈未失忆之前的事,我的过去自会忆起。” 慕容玉叶将手中深衣朝残枝抛去,转过了身。残枝从水中走出,擦干身上水迹,穿上斜襟深衣,系好衣带。他走到案桌边,端起一杯茶盏,啜了一口茶后又搁下。 残枝朝床榻边走去,看着咤天后背的长长瘢痕,冷冷地笑了。 “女人,你不会把我给你的佛莲丸送给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吧?那佛莲丸是医圣姬离凤闯天山下深海花了十年时间采集各地名贵药草而制,仅有五颗。” “别说了,是我犯贱得了。” “你犯贱犯得真糊涂,佛莲丸是我用来给你治病的,你却……” “所以就说嘛,你为何要将这宝贵的佛莲丸送给我?明知我乐善好施,助人为乐,到哪都怀揣一个救人为本的热忱之心。” “女人,你的疯癫病可不要犯了,犯了只能怪你自个将佛莲丸送了别人。” 慕容玉叶走近残枝,一把抓住他的两臂,脑袋垂得很低,似笑非笑地说道:“残枝,你真傻,明知我……” 残枝眸光闪烁,宽袖中的手微颤,想去搂却始终未去搂。 慕容玉叶从怀里掏出他给的铜板,鄙夷地看了一眼,道:“这铜板七国都不能通用,你为何把这没的东西给我?” “任一物自有存在的道理。” “照你这话的意思,区区一枚小铜板看似藏有什么奥秘。” 残枝不语,将宽袍一掀,优雅地坐在圆鼓凳上,端着茶盏,执盖将盏中碧翠的莲子芯朝一边拂去,极为优雅地喝着茶。 他身子朝后仰,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拈着胸口的一缕湿漉漉的乌发,眸光含笑地朝莫容玉叶看着,姿态极为随意,甚至带着几分闲散。 慕容玉叶看不得妖男肆不忌惮地“勾引”她,一步跨到残枝的跟前,揪住他的衣襟,眸光如刀地厉声说道:“妖男,别跟老娘玩暧昧,老娘不吃你这一套!” “是吗?我与你玩暧昧有何目的,我如你口中所说是净过身的太监,即便玩玩暧昧也不会有下文。” 残枝说着手不知何时搂住了慕容玉叶的蛮腰,一用力,慕容玉叶整个人朝他身上倾倒下去。两人前胸贴前胸,姿势极易让人联想他俩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猥琐下流之事。慕容玉叶的身子好似戳到刺般连忙朝后缩,残枝反手剪住她的双手,箍得她挣扎不得。 “残枝,你这招擒贼术用在我身上不合适。” “我是看你长肉没?女人,离我近一月这肉怎掉这么快,这胸明显缩水了。” 慕容玉叶目眦欲裂,她平底锅的胸被夜叉鬼揶揄就算了,没想到残枝也来在她伤口上撒把盐,他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硬是戳她痛处。 她双眸一眯,动用体内真气,墨发无风而扬,头上仅有的一支珠钗飞射出去。一股强劲力道涌入手掌,她双手如鱼般从残枝的手中溜出,死死地朝残枝的娇娆修长的玉颈掐去。 “我掐死你,掐死你……你死了就可以重新投胎,下世别在惨兮兮地被净身,兴许老娘会对你有兴趣。” 残枝笑嘻嘻的,看着她发怒的样子似在陶醉。 两人纠缠一起“打情骂俏”的样子正好被门口走来身穿百褶如意月裙的女子看见,她心中猛地刮起冷峭的寒风,让她浑身刮得不自在。 她抬起秀美的瓜子脸,唇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清咳一声,跨进屋内。慕容玉叶侧脸看她,脸上假面皮没有撕去,一副清秀的男子模样。 女子看着披头散发的细皮嫩肉的“小哥”趴在残枝身上,心里咯噔一声,唇角的苦笑顿时凝注。听人言残枝性情古怪,家里养有娈童供其发泄,此时一见信以为真。 残枝见女子跨进门内,极为嫌弃地将慕容玉叶朝一边推开,抚平身上皱褶,一脸微笑地朝她走近。 “残枝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残枝边说边跪地行礼,姿态虽谄媚卑微,但从容优雅却丝毫不减,白袍如绽开的栀子般铺展垂地。 长公主立马将残枝搀扶起身,一手搭在残枝的左腕上,朝雅室顶头的书房走去。她掀起门帘时,不忘朝慕容玉叶投去一个极为嫌弃的目光。 慕容玉叶待她进入帘内,高举拳头,心里念叨揍不死你。 门外,与长公主同来的中年男子一身劲装走进来,腰胯长刀,挡在书房外,目光凛凛地盯着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朝他走去,快临近时故意朝他身上栽去,左肩狠狠砸在他胸口。 “哎哟——痛死我咧,你这胸口装着钢板是不?”她一边揉肩膀一边朝男子瞥了眼。 男子朝后退去,用手拍了拍长刀,皱紧眉头瞪了下慕容玉叶。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是我眼长斜了。”慕容玉叶说着朝外走去,隐约可见帘内两道身影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着什么。 ------题外话------ 长公主:“敢跟我抢男人?当心我要了你的脑袋?” 慕容玉叶:“这男人是个净身过的太监,你要?蠢女人!” 第17章 风起云涌 慕容玉叶走到门外,沿着墙根朝前走去,待绕到西墙后翻身跃上房顶。她施展轻功足不留声走到残枝和长公主的书房上,极为小心地揭开一片瓦,望着房下两人对话。 馨园寂静无声,唯有飞花落叶兀自飘零。 书房案桌上,莲花盅里幽幽亮起一个豆大的青色光芒,俄顷,青光猛然大盛,照亮整个书房,原是一颗上古月明珠。 长公主目光如炬看向残枝,含笑说道:“残枝,你在蒲国深得父皇信任,父皇居然将三军虎符亲自送于你手,真叫我刮目相看。” “能有今日,残枝承蒙长公主当年提擢,不然残枝只能在信宫当一辈子太监终老。” “你何必谦虚,你为蒲国立下汗马功劳人人皆知。若不是你临危受命亲自率领墨风骑击败各地拥兵自重的异性诸王,剪除余党,扫除隐患,就不会有蒲国今日永固山河。你的墨风骑战必胜攻必取,我倒是很想见你披坚执锐,一骑当先,驰骋沙场。” “长公主的意思是……”残枝朝面色如霜的长公主瞅了一眼,未说下文。 长公主坐在案桌前,手执玉笔,在宣纸上写了个“废”字,她怔怔看着这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 残枝负手走到长公主身侧,看着笔道遒劲有力的“废”字,眸中翻起片片惊云,他笑而不语从长公主手中接过笔,蘸下浓墨,笔锋急转将“废”字遮盖住。 长公主骇然看向残枝,道:“你不想……” “残枝是知恩图报之人,敬请长公主放心,不过残枝需提醒句,有些事我与你心领意会就行,勿需执笔道白。” “也是,看你也是聪明人,对你残枝有利的买卖绝对会做。你岂止只想统领三军,想必你的眼光只对经营天下感兴趣。残枝大人,你看我说得可对?” 残枝对于长公主这番话没有做多辩解,至于她所说的经营天下之说,他自有看法。他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扬名显赫,证明自己确实才能超群未必是好事,历来功高盖主之人都没好下场,要么除去官职削了爵位流放荒芜戍边,要么御赐鸩酒或是白绫送上路,要么被逼起事血洒满地,唯一得以保全的便是自卸官职远离朝堂,淡泊名利安稳走完下半身。 起兵,谋反,篡位,距离他太遥远。 他清楚帝皇之路是世间最凶险之路,千仞悬崖,一线浮空,每一步都需走得谨慎,一步踏错便命丧悬崖,万人觊觎的龙椅不是谁人都能坐的。 这道理说出来简单,但面对野心勃勃的长公主来说,说出来等于自抽嘴巴。 “长公主,陛下时常在残枝面前提及你,一提及你就泫然欲泣。” 长公主听了这话,一脸晦涩阴霾,她秀美的管鼻一哼,闷声道:“父皇的眼中只有江山社稷,他对我永远只有偶尔真情流露,我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他不惜牺牲我的大好韶华来稳住他的江山。你说他会泫然欲泣,这话怎听怎觉就是个笑话!” “长公主,你还在怨恨你父皇?” “恨之入骨!” “你是该恨,很他不该将你嫁给仓蓝国傻兮兮的太子,更恨那病入膏肓的仓蓝王将你赶出住了十多年的东宫,逼你到邑州。明日,傻兮兮的太子殿下会因你写的相思书而亲临陌上明月,你打算胁持他以天子监国身份控制皇城,届时逼仓蓝王让出皇位,说不定你会顺带将傻兮兮的太子殿下给……” 残枝的话没说完,长公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眸露精光,看向如肚里蛔虫般知晓她心事的残枝,忽见这人高深莫测,好似藏于剑鞘中的宝剑,出鞘的刹那方知他的杀伤力有多震撼。 风云诡谲的政局变化,谁能在风口浪尖稳操胜券,不行将踏错一步,直至活到最后笑看风云,把盏临风,只有区区几人,而残枝便是其中一个。 她的路是被逼的,回不了头。 她眼里是一树的繁华落尽后,只看见矜牙舞爪的虬枝疯狂蔓生,欲戳破阴霾的苍穹,然后遍布天下,让所有人向她俯首称臣,不再视她为一颗棋子,而是掌控全局之人。 “残枝,不知你三千墨风骑可到邑州城?” “他们已在离城外一百里地严阵以待。” 长公主听了这话,一脸欣喜,走向残枝极为妩媚地一笑,道:“为表你的忠心,不妨为你舞上新近刚学的飞天惊魂舞,舞得不熟稔,但也是世间唯一能跳此舞的人,因为教我跳此舞的步飞鸾已被我一箭穿心。” 残枝眸光一凛,步飞鸾是他花重金从异域买来的舞姬,送到陌生明月讨客人欢喜,他允诺一年后会送她回故乡,明日便是约定之日。没想到长公主居然先下手,将一朵傲然灿放的花折断,让一个孤魂待在异地临死都翘首企盼归地。 他亏欠了她,一朵蔷薇般的女子。 “残枝倒要看看长公主可舞得出步飞鸾的轻盈与……洒脱!” 长公主婉然笑去,挥动双臂,手腕上一对碧翠的玉镯轻叩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月白色广袖如云翻卷。 “骚娘们,怎不去五重楼舞一曲吓死人呢?”慕容玉叶看着瓦缝下的长公主翩翩起舞,低声咒骂道。 “确实够骚。”夜叉鬼趴在慕容玉叶旁边说道。 “你怎跟来了?”慕容玉叶惊诧地问道。 夜叉鬼朝披散头发的她看了一眼,侧身躺下,讥讽地说道:“我来看忠实的保镖解手是不是解得掉进茅坑等着我去捞,殊不知她是心猿意马跑到这寂静的角落赏舞。” 慕容玉叶盖好屋顶上的缝隙,胳膊肘撑瓦,望着姿态疏懒仰面观月的夜叉鬼说道:“你难道仅仅是寻我来的?” “难道你指望我在厢房那边跬步不移地看着一群裸男们鬼吼鬼叫?带你来陌生明月真是失策,掌劈五重搂的主柱,劫了嫖客们的钱财,掠走他们的衣物,害得众位爷的温文优雅尽失,你罪行滔天,到哪都是惹事精,亦是祸害。” “多谢阁下一番含蓄夸赞,提醒我不是蝼蚁之辈。” “花好圆月,把酒对饮到天明,给你!”夜叉鬼说着朝慕容玉叶扔来一个酒囊,自己抓着另外一个酒囊咕噜噜地喝起来。 慕容玉叶坐起身,拔开塞子,闻了闻酒,啧啧嘴说道:“这是春芳斋的梅香醉,你居然用材质粗糙的酒囊装它?” “纵情畅饮何必计较装它的器皿为何物?” 慕容玉叶看着唇已濡湿的夜叉鬼,神态隽逸静和望着空中渐渐西斜的一轮皎月,唇角流溢一抹沉醉而温煦的笑。她与他相识不过半响功夫,却已感觉不出之间的疏远与陌生。 “喂,看似你心情不错啊?”慕容玉叶沉声问道。 夜叉鬼朝她淡然一笑,举起酒囊将剩余的梅香醉浇在脸上,千金难求的梅香醉居然此般浪费够叫慕容玉叶心疼,她恨不得扑倒夜叉鬼跟前,将他一脸的美酒舔舐干净。 “唉,这一囊的梅香醉抵得上三个庶民一年的吃喝与家用,你居然……” “喝你的,不要废话啰嗦!” “你既然送给我,至于我喝还是卖,这由不得你。” “你这么缺钱?”夜叉鬼瞥她一眼问去。 “缺得很啊!” ------题外话------ 长公主:“我跳舞可好看?” 章胜:“太好看了额!” 慕容玉叶:“切切切,老来骚!有本事跳佳木斯舞,那个僵尸舞会不?不会,下台!” 第18章 秋月惨死 慕容玉叶和夜叉鬼一个坐一个躺,沉默地等着黎明到来。远处的连山在微弱的晨曦中显现出曲折优美的轮廓,红霞碎开,万丈光芒如利箭般射出。 忽然,雅室里传来长公主的惊叫声,慕容玉叶连忙揭瓦看去,见长公主怔愣地看着床上坐起身的咤天,双手捂住了嘴巴。 “你……你是那贱人的……” 咤天的手放在脑袋上,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长公主身影,忽而猛地窜起身朝长公主怒不可遏地扑去,眼里腾起炽烈燃烧的火焰。 他的手即将掐向长公主的脖子,忽而一道凌厉的刀锋逼来,咤天急忙朝后避让,他瞄向持刀的中年男子,两手握拳似要与他拼个死活。 残枝从莲花池边走来,眸光并没落在咤天身上,而是极快地朝屋顶上匆匆瞥了眼。长公主看着他,满眼疑问,等他解释。 残枝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向长公主问道:“长公主,你认识他?” “哼,他是仓蓝王与秋月那个低贱的奴婢生的,我以为秋月和他十年前就……没想他命大居然活到今天。章胜,去把这野种逮住,别让自动送上门来的兔子给溜了。” 叫章胜的中年男子听了这话,双眸一凛,一个猛子朝刚从重伤中恢复元气的咤天冲去,手中长刀直直逼向咤天。咤天体内的毒虽被佛莲丸除尽干净,但若不静心调息必会功亏一篑,他刚要泻出真气,体内燥热异常,一股浓稠的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他两眼一黑,两腿绵软落地。 章胜似乎并未遵从长公主的意思,直取咤天的性命,一旁的长公主也未喝止,唇畔噙着一抹冷笑。 对长公主来说,她很享受卑贱之人如狗般死在她的面前。 她不禁想起十年前的暴风雨之夜,泥泞地上一年轻娇柔的女子匍匐着身子爬到她跟前,身后拖出一道殷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被雨水冲刷着。 她衣衫不整,白皙的肩头在不住颤动,两手紧紧扣住长公主的脚腕,哀声乞求道:“太子妃,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珏儿,他太小还不懂事。他……不会和太子殿下争王位的,我可以带他走,走得远远的……远离仓蓝国,远到谁都找不到我们。” “秋月,你这贱人说什么?你说带这野种离开仓蓝国到一个谁都找不到你们的地方?这提议我喜欢,要不我帮你选一个……地府!” 一道霹雷炸开,撕开铁灰的阴云,露出天空森白的肌理。 长公主尖细的下巴被白电勾勒如尖刀般锋利,她凶相毕露地看着一脸哀戚之色的秋月,伸脚朝她惨白而木然的脸上踹去,咔嚓一声,秋月的鼻梁被踹裂,汩汩鲜血从鼻中如柱般涌出。 “求你啊!求你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一条生路啊……”秋月的两手依旧牢牢箍住长公主的脚腕,她怕松手什么希望都有了。 长公主从侍卫手中夺过刀,毫不犹豫地朝秋月双手砍去。 她女子家没足够力道将秋月的手齐齐砍下,第一刀将秋月的筋骨砍断,血溅落到她白色锦履和绣有白梅的裙裾上,她一脸厌弃地朝秋月呸了声;第二刀没砍中原来落刀的位置,只削掉一层皮肉,叫她甚为气恼;第三刀她干脆朝痛苦中凄厉惨叫的秋月脸面划去,一把将她双眼划瞎…… 许久,长公主砍得汗流浃背,见面前女子脸面血肉模糊地埋下头,身子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喘气。 她欲要起身,却见秋月两手到死都未曾从她脚腕上松开,她连忙扬声喊道:“来人,把这贱人的手给我拿开!” 旁边两个侍卫看着满脸鲜血的长公主,一脸惊骇地赶忙蹲身去扒她脚腕上的手,扒了半天硬是没将手弄下。 长公主蹙了蹙眉,厉声喝道:“滚开!没用的东西。” 她将两人推开,蹲下身去掰脚腕的手,却一个手指都没掰开,于是又大声喊道:“快……给我把这贱人的手剁下,这贱人……贱人死了还……” 侍卫上前一刀将手砍断,长公主站起身连连朝后退,赫然瞧见两只断手跟她一起移动,砍断的截面在石板地上拖出两道深红的血迹。 长公主吓得浑身颤栗,连连吼叫:“想办法,把这手……从我脚上……弄走啊!” 侍卫们束手无策,刚才使劲扯都未扯下,即便再去尝试,可长公主已吓得乱蹦乱窜一时都不好下手。 于是,秋月的手紧紧扣在长公主的脚上待了一天,直到第二天请来和尚和道士摆设水陆道场,叫他们念经布道超度秋月冤死的魂灵,秋月的手才从她脚上松开,可至此她脚腕处便留有一圈黑色印记,怕终老都不会消。那个暴风雨交加之夜,掩藏地洞下的咤天揭开洞顶盖板,满脸泪水看着生养他的娘亲被长公主活活折磨致死。 她死得真惨,长公主杀娘亲前曾允诺,若娘亲将她手下禁卫们伺候舒服,她将考虑放过母子二人,没想到娘亲被数十人糟蹋后拖着破败不堪的身子爬向长公主,迎来的却是长公主的千刀砍,到死都未放弃对他求情。 咤天看着雨中模糊不清的冰凉尸体,一口朝自己的手臂狠狠咬去,硬生生地扯下一块肉咽下肚。 他在痛苦中撕心裂肺地哭,始终不敢放出声,他怕声音大了叫外面桑性病狂没有人性的长公主听见抓了他,而他至此便不能替娘亲复仇。 他忍,忍到长公主远远离去,急速从地洞中冲出,朝娘亲尸体匆匆瞥了眼,连埋葬都不来及地朝院外奔去。 他一路失魂丧魄地乱冲乱撞,到他再也奔不动时才发现自己已离开皇城,正站在外郭城外一处荒芜山冈上,看见皇宫巍峨耸立的凌霄殿如巨人般朝他冷笑,笑他一个贱人之子妄想与太子争位真是自不量力。 皇位之争,葬送娘亲的性命。 此生,他绝不会跻身皇家,不想去尝争储的血腥味。室内,杀气凝重,章胜的长刀逼向了咤天的胸口。 咤天虽然昏厥,可脑子却异常清晰,十多年的痛依旧若昨般清晰。可惜,他却不能手刃长公主替娘报仇,反而命丧贼手。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流出,腥咸如血。 屋顶的慕容玉叶瞅着咤天眼角的泪水,心里百般滋味在翻腾,她足跟施力,一下将屋顶戳出个大窟窿,瓦片与碎屑跟着她急落的身影掉下。 旁边的夜叉鬼反应敏捷,凌空一跃,站在屋顶横梁上。 “休想杀他!” 慕容玉叶袖中喷射出的银丝缠在了章胜手中的长刀上,冷冷地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一脸惊骇,她未想残枝宠爱的龙阳君居然怀藏绝顶功夫,她茫然朝残枝看去,期望他解释个原委。 残枝摊摊手,摇了摇头道:“这人不是你陌上明月的?”他的一句话轻易撇开了与慕容玉叶的关系。 章胜眉头一皱,道:“他是贼,他手中银丝与厢房门闩上掉落的银丝是一样的。” “啊?”长公主的声音是扬起来的。 “唉!”残枝的声音是沉下去的。 ------题外话------ 残枝:“女人,你爱我不?” 慕容玉叶:“你这个净身过的男人,谁会爱上你?” 第19章 转身离去 “章胜,快把这小贼宰了!”长公主厉声说道。 章胜与慕容玉叶怒目对视,只见慕容玉叶食指与中指并拢,两指上缠绕银丝,章胜朝后抽刀,奈何银丝绞在长刀上动弹不得。 “你要不要看个戏法?”慕容玉叶一脸坏笑朝额上沁着汗的章胜说道。 “嗯?”章胜瞪大眼,不知其为何意。 慕容玉叶拇指与无名指一弹,绿色毒汁顺着丝线向前缓缓滑动,在银丝与刀身交接处凝成一颗莹亮的绿珠。绿珠似乎有生命般攀上刀刃,竟顺着刀刃朝章胜持刀的手爬去。 “银丝淬毒夺人命,你觉着我这戏法如何?” “你……你这是什么妖法?” 慕容玉叶微微一笑,道:“啧啧,难道你没发现毒珠里面含有真气?” “气凝于珠?稀奇!”章声一脸惊疑地说,语气中不乏赞叹之意。他清楚与慕容玉叶久耗已无胜算,他运足气力转身下压,银丝由绷紧状态转为松垮,他乘机转动刀柄,刀刃迎向松弛垂落的银丝,奋力向上抬举。 铮! 一声清脆声响,银丝绷断,毒珠缩回袖中。 慕容玉叶缩手朝后一跃,跃到咤天跟前,揽住他的腰朝房梁上射出银丝,双足一踮,朝上空荡起。当她带着咤天接近房梁时,她朝夜叉鬼张了张嘴,但看到他一脸漠然,她眉头一皱,只言未语。夜叉鬼双眸微阖,清楚慕容玉叶想让他帮忙接住咤天,以防章胜从后挥刀跟来,她是腾不出手接招的。 惹事精,惹了祸事期望他解围? 他双手交叉在胸口,嗤声一笑,盯着慕容玉叶肃冷的脸,她张嘴又闭嘴想必强作坚强,她既然那么好强就由她撑到底。 章胜果然一个箭步跃起,挥刀朝着慕容玉叶逼来。慕容玉叶左手揽着咤天,右手拽住勾在房梁上的银丝,悬在半空盯着紧紧逼来的长刀。 大难临头,房梁上的夜叉鬼见死不救,冷眼旁观。站在屋角一隅的残枝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缓步走到莲花池边捞起水中墨莲,凑近鼻子贪婪地嗅着,一脸平静。 见鬼! 慕容玉叶霍然明白这年头靠鬼靠妖不如靠自己,她清喝一声,旋身而转,手中银丝缠绕在臂膀上朝梁柱荡去。当她荡到梁柱跟前,慕容玉叶霍然朝后面紧紧跟来的章胜冷笑,用尽全身力气朝梁柱狠狠踹去。 嘭—— 梁柱断裂,整个屋顶塌陷,碎砖断瓦朝章胜和下面的长公主及残枝砸去。 章胜心里暗叫不妙,连忙于半空转身朝惊慌中的长公主冲去,他揽住长公主的腰跃向墙根,大声叫道:“蹲下!”长公主立马抱头蹲地,章胜手肘撑墙,用后背挡住掉落的砖瓦。 残枝却与章胜相反,并未选择躲避,他飞身跃起,身子极快地在掉落的砖瓦与梁柱的缝隙间精准地穿梭,动作迅疾得目光无法追击。 他站上墙顶,一脸平静地看着慕容玉叶与背着咤天的夜叉鬼向院墙外跑去。许久,他嘴里缓慢地说出一句话,“她……会醒的……” 慕容玉叶跑着跑着,忽觉有什么不妥,连忙折身跑回院墙内。 墙头,残枝眸光悠远而深沉地看着冒失走进院内的慕容玉叶,勾唇而笑。灿烂的阳光透过繁盛的花树,在残枝的肩头投下斑斓光影,他静立墙头,身姿岩岩如松,透着一抹孑然而寂寞的凄美。 残枝的手从袖中伸出,做出一个环抱的动作,唇角的笑由欣喜凝为苦涩。 慕容玉叶的眉梢染上愁烟,一双水眸罩上忧雾,她引以为豪的永不褪色的如花笑靥此刻怎的都绽放不开。她对着残枝摇摇头,银牙一咬,撇过脸寻着夜叉鬼的身影急急奔去。 她这是怎么了? 她与残枝又不是生死离别,心里莫名涌出愁离别绪真不符合她的性格。 “妖男,终于挣脱你的魔爪了,以后就等着我慕容玉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这天下搅得乌烟瘴气无人喘息,哈哈哈——” 她仰头大笑,朝前疾走,冷不丁地与拐角处候着她的夜叉鬼撞个满怀。夜叉鬼背着咤天看着她一脸想哭又哭不出,想笑又笑太假的样子,想说点什么,慕容玉叶倒凶巴巴地说吼道:“木头啊!杵在这想撞死我?快点走啦,凶狠毒辣的长公主追来就麻烦啦!” “长公主要灭自然是灭做贼的你和我背上身世离奇的小子,我即便死也是最后一个。你是我雇佣的保镖,我还指望着日后由你……” “别废话啰嗦,还是找找马厩在哪?” 慕容玉叶朝四周看看,也不知七拐八拐跑到什么地方,她向来是路痴,转几圈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夜叉鬼背着咤天朝左侧的巷子努努嘴,道:“从这边穿过去,再向前走一段路就到。” “你不早说?” “第一次碰见这么蠢笨的贼,居然连方向不辨!” 慕容玉叶怒目瞪向夜叉鬼,一个拳头朝他脸上打去,夜叉鬼极快转身,拳头正好落在他肩头的咤天脑袋上。 “嗳哟——痛死我咧!”咤天摸着脑袋朝慕容玉叶皱着眉头说道。 “你醒了?” “废话,我早醒了。” 夜叉鬼连忙像赶虱子般厌恶地将吒天从后背撸下,笑里藏刀看向咤天,一记左勾拳将他左脸颊揍得跟馒头般肿起。 “你俩……为何都……都揍我?”咤天摸着脸,委屈地说。 “呸!”夜叉鬼和慕容玉叶齐声说道。 “我……我也刚醒来嘛,醒来还未回过神,我说的是实话嘛,两位……” 慕容玉叶和夜叉鬼立马转身朝前疾奔,看都不看他。 咤天跟着后面,朝两人沉默的背影微笑,笑他平生第一次遇到像慕容玉叶这么果敢的女子,临危不顾一而再再而三地带他脱离险境。 “喂,跑在前面的美人,多谢救命之恩。” 慕容玉叶停下脚步,哼了一声,指着咤天的鼻子说道:“小子,我救你不是白救,你准备怎么报答你姐姐的救命之恩?” “报答?你要我怎样报答?”咤天摸着脑袋问。 “金子银子票据珠宝……值钱的统统交于我手。” 咤天连忙朝身上掏了掏,摸遍全身都未掏出一个铜板,悻悻说道:“没钱。” “没钱?你小子就想这么打发老娘?”慕容玉叶瞪大眼问道。 “嗯。”咤天点点头。 “没钱也好办,瞧你细皮嫩肉,白皙可人,这一身好皮相定惹那些有龙阳之好的男人垂涎三尺,你不如去……” “美人,你舍得?” “舍得,为了钱我什么都舍得。” …… 慕容玉叶和咤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俨然没察觉危机来临。站在前面的夜叉鬼侧耳倾听,朝两人清咳一声,眸光凛然地看向前方。 前方,幽深寂静的巷子死寂沉沉,阴风阵阵,席卷一地嫣红朝三人扑来。风里,隐约闻到铁腥味,没猜错的话是兵器的味道。 夜叉鬼抬头朝巷子两边住宅瞧去,赫然望见宅子高墙上有众多豁口,密密麻麻排开,若从豁口居高射箭,他们就是活脱脱的箭靶子。 慕容玉叶和咤天不是傻子,他俩也看出高墙豁口里面必有伏兵,就等他们走入射程,然后拉弓放箭。 “马厩就在前面,但我们到不了。”慕容玉叶叹息一声说道。 “那……就不去马厩。”咤天满不在乎地说。 “去不了马厩也回不了头。” 慕容玉叶说着转过身,咤天一脸阙然跟着侧身去看,惊慌地叫起来。 ------题外话------ 夜叉鬼:“玉叶,嫁给我吧?” 慕容玉叶:“你不是喜欢罗刹女呗,我嫁给你,等你在外面找罗刹女当小三?我一脚踹你送西天!” 第20章 窃贼说书 深巷寂寂,三百个顶盔披甲手持陌刀的兵士步伐整齐走来,为首的是被慕容玉叶劫财又偷衣的狮鼻虬髯的皋侯爷,他头戴银色钢盔,盔上红缨如血。 他眯觑着眼,朝慕容玉叶大吼道:“小子你行刺仓蓝国太子妃胆子不小啊?” 慕容玉叶两手叉腰,讪笑着回道:“哎呀呀,大人,你眼睛可长好咧!我不过干了偷鸡摸狗的事,偷点闲钱花花,你居然给我套上行刺太子妃的屎帽子?这罪可大咧,我是被砍头还是充军妓?” 军妓? 皋侯爷和身后兵将不镇定了,一眉清目秀的男子居然提出充军妓,若大营中出现男军妓必开历史先河,不知后世会有多少人争抢执笔将这鲜为人知的奇事写出,流传到满大街,供人茶余饭后嚼舌根子。 “小子,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就你这身板还充军妓,不要被大爷们玩趴咯!”皋侯爷讥笑着说道。 三百人的队伍中立马传出窃窃笑声,更有甚者居然朝慕容玉叶投去一个飞吻,还有人猥琐地做出女子娇羞扭捏样。 什么德性的军头就带出什么德性的兵,慕容玉叶看着皋侯爷得意洋洋地笑,自己也跟着仰头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皋侯爷沉着脸色问道。 “我笑你雌雄不辨,看你这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的样子就欠揍。哦,我倒忘了,夜里我扫了爷的兴,你莫不是公报私仇?” 皋侯爷将慕容玉叶细细看了,难怪觉着她身上全无男子阳刚之气,原来是雌的。哼,不管她是雌还是雄,今日她在众兵将跟前骂他,他发誓非擒住她缝上她的嘴。 “你休得胡说!” “哎哟哟,爷,你越是狡辩我越要说,你跟浪女在床上玩得带劲,我跟猫样蹑手蹑脚走进去,你居然都不知道。然后……然后我就待在屏风后面等啊等啊,等着你把好事干完,不扫你的兴,等你完事了,我再跟你借点钱花花,总可以的吧?”偷窃者死皮赖脸地说,夜叉鬼和咤天的眼瞪直了,皋侯爷的脸黑了,兵将们的耳朵竖起来了。 “唉,哪知你……你让我苦等尚久,害得我听了半响的浪女吼叫声,比杀猪还要凄惨,那简直是惨绝人寰惨无人道啊……”偷窃者伤心地捂着耳朵,一脸悲切。 “我没法子,真的是没法子了,我一怒之下,一脚踢翻屏风,接下来那风景……”偷窃者说着,反身踢出一脚,居然将院墙踹出一个窟窿。 “我这力道跟踢那屏风的力道一样!”偷窃者咂咂嘴说,看着皋侯爷两手抱头蹲在地上一脸悲愤地画圈圈,心里一阵窃笑。 皋侯爷身后的兵将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这么精彩的故事换成谁都期望有下文,众人眸光大亮,不觉咽了下口水,好似自己就是慕容玉叶正看着床上一对狗男女行房事。 “快说啊!” “什么风景啊?” “别吊我们胃口啊!” “……” 皋侯爷身后的兵将们连声催促,正眼不瞧皋侯爷,只盯慕容玉叶呱呱能侃的一张嘴,任其添油加醋天花乱坠地瞎掰。 偷窃者拍着大腿,皱着眉头说道:“哎呀,我的娘呐,我忘词了……忘词了,大家不知鄙人脑子受过伤,一时想不起刚才说到哪了?” “说你把屏风踹倒后,看到什么风景?”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 “多谢军爷提醒,我就说我看了什么风景,那风景估计比坐在楼台上看江波浩淼,看海棠飘零,看蓝堆翠峰,看绿染汀州,看……总之没有一景能赛得过。”偷窃者摇头晃脑地说着,众兵将极为鄙夷地看她,嫌她故意卖弄关子。 “接续,床上狗男女,床下鞋两双,裸男蹦下床,裸女羞答答,裸男拔刀刺,被我扳倒地,刀敲裸男臀,裸男吓傻鸟……” 偷窃者说完,看着众人连皱眉头,为何皱眉?一是觉皋侯爷性致真高时愣是被逼下床,二是嫌“说书人”未捡男子喜欢的黄色段子说。 蹲在地上的皋侯爷站起身,一双眼亮得灼人红得可怕,他掣出佩刀,狮吼两声,冲着慕容玉叶奔来。 “你满口胡言,看我不劈了你!” 慕容玉叶偏头朝夜叉鬼和咤天哧哧一笑,道:“一条大鱼上钩了,绝好的挡箭牌啊!” “我杀你千百遍,杀你全家,杀你祖宗八代,杀你……” 皋侯爷两条腿跑得呼呼风起,他高举佩刀,杀气森然,暴怒中的人如锋刃,刀即是人。 他距离慕容玉叶愈来愈近,慕容玉叶静然伫立,不动如山。她眼中锋芒与刀刃寒芒连成一线,碰触的刹那,身形陡转,其疾如风,手朝皋侯爷的臂膀大穴点去,另一手截住他手里刀刃。 待皋侯爷反应过来,赫然瞧见佩刀正架他的脖颈上。 “爷,激将法听过没?” “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想干什么?自然是想挟持你穿过这巷子。” “哼,就算穿过巷子,你们也休想活着走出邑州城半步!” “爷,我好怕怕哦,可惜鄙人向来雄心豹子胆,这天下压根就没我走不出和走不到的地方。” 后面兵将见皋侯爷被捉,立马握紧陌刀朝前小心翼翼靠来,满脸惧意。 慕容玉叶冷然笑着,道:“各位,小女子刚才说的故事精彩不?若是精彩就饶了小女子,小女子也好毫发无损把爷还给你们。” 众人不说话,若说精彩便是放过慕容玉叶,若说不精彩便是不保皋侯爷的性命。 左右为难呐,咋办? 皋侯爷的脸涨得通红,扯着嗓门吼道:“饭桶,都是饭桶,都给老子退下!” 众人连忙乖巧朝后撤退,同洪水般退到巷口外。 慕容玉叶用刀面在皋侯爷的嘴巴上拍了拍,“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愧是俊杰,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皋侯爷耷拉脑袋,缄默不语。 ------题外话------ 慕容玉叶:“亲们,你们收藏了吗?你们喜欢文文不?喜欢就留个言啊!” 第21章 公主暴怒 杀意笼罩在深巷中,墙上豁口里弓箭手勾弦瞄准楼下渐渐进入射程内的人。慕容玉叶刀架皋侯爷的脖子上,夜叉鬼和咤天跟在其后。 章胜从中间豁口探出身,双唇紧抿如薄刃,他眸光灼灼看着走来的四人,脑海里现出他们即将全身插满箭矢,如刺猬般痛苦死去的凄惨画面。他瞟了眼皋侯爷,他死了定惹起群臣非议,群臣上表谏言,只怕长公主境遇会更加窘迫。 近来,长公主脾气越发古怪,情绪也善变,他即便在她跟前侍奉多年,却无法了解她究竟在想什么。 十多年前,她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她豆蔻年华,一袭雪白广袖丝衣,长发散覆,如黑色丝缎般从两肩垂下。她站在盛开紫云英的田垄上,白衣与墨发在风中飘扬,她莞尔一笑,美得好似沾着露水的温雅洁白的梨花,圣洁得叫人不敢正视。 “章胜,你笨啊!叫你捉蝴蝶,捉到没?” 章胜沉默。 “瞧,你后边飞来一只花蝴蝶,真漂亮,你快捉了它!” 章胜依旧沉默。 “瞧你笨的,我的话听不懂吗?” 章胜慢腾腾从身后伸出手,手里拿着紫云英编织的花环。 “公主,送给你的。” 长公主欣喜地接过花环,忙不迭地戴到头上,拎起裙裾转起圈来,一边转一边朝章胜问道:“我美吗?” “公主仙姿玉色,倾城倾国,美得叫人过目难忘。” 长公主笑嘻嘻地走到他跟前,从地上摘下一朵紫云英插在他耳朵上,笑着说:“章胜,你这辈子就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是,公主。” 翌日,当他听闻长公主接受帝令即将前往仓蓝国,与仓蓝国痴傻的太子殿下成婚,他眼里如汪洋般盛开的紫云英便失了颜色,无边无际的黑暗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决定陪公主一同前往仓蓝国,然宫中规矩是弱冠男子不得与公主前往,除非此人是……唉,鲜为人知的带去无尽痛苦的过去,他至死都不愿提。 宫闱之争向来诡谲难料,人心险恶,长公主虽居于太子妃之位,但避免不了宫闱众多嫔妃美人们暗中射箭。她从蒲国远道而来,不如嫔妃美人可以仰仗家父及亲臣,孤立无援心思单纯的她常常暗自抹泪。 某日,德妃有意将她撞倒,德妃居然跑到皇后娘娘面前恶人先告状,说太子妃故意撞她,明知她有孕在身。 于是皇后娘娘口谕,叫太子妃立即赴德妃的清雅苑跟她道歉。 太子妃去了,结果是当各位嫔妃美人,还有大小丫鬟和嬷嬷们,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她没有打,德妃倒是一巴掌干脆打来,打得脆响,打得她眼冒金星,嘴角淌血,打得她顿时如沉睡的兽般醒来。 够了,她受够父皇的冷绝,章胜的愚蠢,夫君的痴呆,还有妃嫔们的冷嘲热讽。 她捂着通红的嘴巴,霍然抬头,眸中凄厉之色大盛,她冲到德妃跟前还去一个巴掌,打得德妃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我堂堂一蒲国长公主,远嫁仓蓝国是奉两国陛下世代邦交的旨意,你们横行无礼,休怪我一纸家书传入蒲国,就说长公主深受欺凌,我倒要看看父皇会不会诘问仓蓝王。” 众人听了立马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而她真正变得残虐霸道是她身怀六甲之时,德妃送来汤药说是利于生产,于是她没任何提防喝了,这一喝胎死腹中,人险些丧命。她命大,可命捡回却再也不能生育。 她眼睁睁看着其他嫔妃与小儿欢笑,心痛得裂开,她发誓自己生不出皇肆,别的嫔妃也不配拥有。 于是,嫔妃们生养的皇肆不知为何接连夭折,其中原因只有她自个清楚。 事情终究引起仓蓝王怀疑,他不得不将她驱逐出宫。 逐出宫,长公主冷冷笑了。 这辈子的羞辱总要走到头,她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她要强大,强大到任何人不敢藐视她的尊严,忤逆她的意愿。她要众人只能仰视她,包括仓蓝王和她的父皇。时过境迁,往昔在紫云英地里翩翩起舞的女子已不再如梨花般纯洁无暇,她成了从无形战场里甲胄浴血的女魔,她站在章胜身侧,凛然生威。 紫云英地里,章胜不敢正视她,是因为她圣洁如神祗。此时,章胜依旧不敢正视她,是因为她暴虐如恶魔。 一个人从神到魔,只有章胜自己心里最清楚。 长公主并没有注意到章胜异样眸光,她眼眨都不眨盯着慕容玉叶,嫉妒如蛇般将她的心勒紧,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是女的,难怪她觉残枝看她眼神怪怪,她在宫中勾心斗角,察言观色了得,自然看出残枝对她怀有别样情绪。他一宦官竟藏有男女私情,让她觉着不可思议。 可惜,宦官是阉割过的残废男人,他可以有自己的感情,却终究无法与心爱的人结合,这份无奈她比谁都清楚。 多年前,当和亲的车辇驶出蒲国国境,她半夜爬起身去找章胜,附耳说道:“章胜,带我走吧?我绝不嫁给那个痴呆的太子。” 章胜沉默。 “章胜,你说话呀?” 章胜依旧沉默。 “你不是答应这辈子会一直陪我吗?” 章胜蓦然说道:“公主,我不会给你幸福的。” “为什么?” “因为我……我和你永远……只有主仆关系。” 只有主仆关系?! 长公主悚然惊呼,静静凝立,半晌不语。 过去的已过去,如今的她不再为情所扰,不再唯唯诺诺,她不强大便一辈子在弱小中受尽摆布和凌辱。她要杀掉所有阻碍她通往强大道路的人,其间至于像皋侯爷和慕容玉叶,无辜闯入的面具男,还有仓蓝王与秋月生的孽种,注定成为道路上的炮灰。 ------题外话------ 亲们,亲们,我爱你们!收藏,收藏是王道! 第22章 夜叉出招 “喂,狗腿子,你想他死吗?”慕容玉叶朝豁口上的章胜大叫道。 章胜不答话,森然冷笑,从随从手里接过一把长弓,上箭拉弦瞄准,森森箭镞瞄准慕容玉叶身前的皋侯爷。 “章胜,你胆敢将箭瞄准我?”皋侯爷扯着嗓子朝章胜厉声说道。 章胜的唇勾起一抹恶毒而诡异的笑,他朝身后的长公主瞟去一眼,层层繁复华服于身的长公主,神情端肃庄重,目光冷峻。 “章胜,你知道该怎办。”长公主面无表情地说着,拂袖远去。 “是。” 皋侯爷脸色惨白,额头沁汗,大声骂道:“姓蒲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他悲凄地低下头,突然他两眼直直望向章胜,见章胜一张如石雕般冷酷的脸,他眼中的哀求立即冻结成冰,身躯僵硬绷紧,心骤然加速跳动。 他凄然长笑,声音颤抖不成样。 笑声未歇,箭镞破空而射,尖啸而至。 一只翎羽箭洞穿他的颈项,箭尾的黑羽犹在颤动。 猩红的血,从皋侯爷的口鼻里喷涌而出,他双眼瞪如铜铃。 慕容玉叶一脸骇然,幽深的眸中升起凄凉之意,人命在长公主面前只不过是她脚下一只蝼蚁。 章胜的手抬起,豁口中的弓箭手纷纷探出上身,箭矢对准了巷子中站立的三人。 “射!” 霎时,如飞蝗般的箭矢从豁口中射出,嗡嗡响声,震耳欲聋。 “散开!”咤天大声叫道。 慕容玉叶未动,夜叉鬼也未动。 夜叉鬼收敛眸光,手中乍然现出碧光,碧光凝为长剑,他持光剑箭步向上空跃去,身影疾快迎向漫天箭雨。慕容玉叶袖中银丝咻咻作响,看着夜叉鬼潇洒跃空的身姿,心旌震荡,心里顿时升起敬佩之情。 转身欲逃的咤天收住脚步,两眼睖睁,一脸惊诧地说道:“御风剑,他是夜叉鬼?” “你才知道?” “若他不使出化气凝结,御风而控的剑法,我真不知道他就是夜叉鬼,作为弑神社苍龙的他神出鬼没,踪迹难觅,居然……他居然……” “大惊小怪,我俩不妨瞧瞧夜叉鬼的御风剑是如何破的箭雨,这戏精彩,精彩至极啊!” 夜叉鬼右手骤然扬出,左手倏然一撤,碧色长剑成螺旋状从掌心发出,碧光爆绽,纵横交错如练,织成天罗地网罩向密云般的箭矢。 众人眼睛一亮,被碧光刺得睁不开眼,铿声四起,一声声直撞人心。 涌起的罡风吹得巷中五百只红灯笼剧烈摇晃,一盏接一盏爆裂,好似连环鞭炮噼啪作响。 豁口中,探身而出的弓箭手缩回身,稍有迟疑的人顿觉脸面刺痛,用手朝脸上一摸,满手的血。 慕容玉叶的墨发在风中飞扬,她眯觑着眼含笑仰望,在她看去,夜叉鬼的御风剑无坚不摧又兼具盾甲之用遮住墨云般的箭矢,如天神兵器般叫人仰慕。 这招,天下无敌。 这招,不超过三次。 这招,慕容玉叶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弓箭手们在豁口中看着漫天箭矢在空中化成齑粉坠落,眸光缓缓落在宛若神手般不费吹灰之力抵御箭雨攻袭的夜叉鬼身上,心里顿觉自己不是与人较量,而是在与神或者恶鬼做无谓抵抗。 巨大的恐惧让众人连连退却,无人敢上前或是正眼瞧他。 “谁都不许退!”章胜大声喝斥道。 这话说完,一个年轻的弓箭手仍然超后退去一步。 嚓! 章胜抽出腰间宝剑,朝这胆怯之人的脖子上划去,鲜血如柱喷溅,他举着沾血的宝剑,厉声喝道:“射,给我狠狠射!” 弓箭手颤颤巍巍朝前挪动脚步,身子不敢探出豁口,站在里面便开始上箭。 夜叉鬼悬于半空,如墨云般静立。 他眸中微澜起伏,手中碧色渐渐失去华彩。 慕容玉叶顿觉不妙,凌空一跃,脚踏两墙间的一根晾衣绳上,指着弓箭兵们说道:“你们这些蠢人胆敢跟夜叉鬼作对,都活得不耐烦了是吧?他只要眨个眼就能弹飞一个人,你们不信?不信就叫他试试!” 夜叉鬼不知慕容玉叶搞什么鬼,朝她投去一眼。 慕容玉叶在他看来之际,右手截断袖中一根银丝,弹指一飞,银丝悄无声息朝豁口中一个胆子稍大探出身来的人射去。 那人忽觉有什么东西靠近他,然后有股惊人力量拉扯着他朝后退。 “哎哟——”他一屁股坐倒在地。 “我说他眼皮一抬就能弹飞一个人吧,要不要他张嘴吐口气给你们瞧瞧?说不定他口吐一气就能把你们送回家,家里老婆娃子两老正惦记着你们回家呢!” “别听这个妖女瞎说,给我把他们射死!”章胜忍无可忍,看着慕容玉叶满嘴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不免有些担忧,手中宝剑指向了她。 “哎呀呀,我好害怕啊,要射死我?” 慕容玉叶说完,手中银丝假装要射,章胜连忙避让,一脚踩在尸体上,险些绊住倒地。 “你退什么退?我还没出招呢!” “算你狠,妖女。” 章胜恼羞成怒,举起宝剑想要跃出豁口与慕容玉叶斗个你死我活,一传令兵手持军旗,急急朝他走去,“报大人,城外一百里地烽火传信,具体情况不明。” “再探。” “是。” 章胜恨恨地朝慕容玉叶瞪眼,半响,吐出一句话,“撤,速速前往校场集结。” 一脸惧色的弓箭兵们听了这话,立马转身退去,你挤我我挤你,都巴望早点远离如神魔般的夜叉鬼。 慕容玉叶看着章胜急急离去的身影,眸中涟漪四起。 情况不明? 有趣! ------题外话------ 亲们,求收藏,求鲜花,求钻手,求你爱我啊!我是全宇宙最牛叉叉的慕容玉叶啊! 第23章 城主与驴 午初,三刻。 邑州城的主城门封闭,百姓闭门栓锁,掘墙藏银,躲到地窖里大眼瞪小眼。一时繁华的街道上只有萧瑟的风横行,吹得店幌哗啦啦响,吹得箩筐扫帚满地转圈,吹得猫狗瑟缩着身子躲在洞里低声呜咽,吹得邑州城的城主两腿打圈,只得拎着腿朝前迈步。 城主是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个子其矮,形貌其丑,但其最擅长阿谀逢迎拍马献媚,无论做什么他都以讨取长公主的欢心为宗旨。 他在侍卫的搀扶下喘了口气,看着长公主所居的凌云阁就在前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他朝地上啐了口带沙的吐沫,恼恨地说道:“他老子的,刮这么大的风真是见鬼!”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银铃声从拐角深巷中响起,声音在无人的城中回荡如勾魂般恐怖。 城主伸出的左脚立马缩回,脸面狐疑地朝身旁侍卫看了看,手立马按在刀鞘上。他的一张猪拱嘴朝四个侍卫努了努,四个侍卫立马抽出佩刀顶着狂风向前走去。 四人将手中佩刀举过头顶,侯在巷口。 叮铃铃—— 一头驴子愣头愣脑窜出来,额头系着一朵大红花。 “驴子?城主是驴啊!”领头的侍卫大声嚷道。 “你才是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城主气咻咻地边走边骂。 驴子绕过身前侍卫,慢悠悠地走到城主跟前,鼻子喘着粗气朝他脸上喷,喷得他一脸鼻涕一身骚味。 “蠢驴,给老子滚开!” 驴子未动,转身朝城主翘起尾巴,放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臭屁。 “唔——这头驴居然跑到我头上撒野,今日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城主说着,抽刀欲要朝驴子劈去。 “手下留情!” 一娇滴滴的声音从巷子里飘来,随即慕容玉叶一身喜庆媒婆装束出现在城主跟前,两道眉毛因找不到黛条只好用黑炭将就描了描,眼角点了个硕大黑痣,两颊处用劣质脂粉涂抹——活脱脱的死人妆。 “你……你是哪来的……妖婆子?”城主厉声问道,窜身一蹦,这一蹦也不过挨到慕容玉叶的下巴。 慕容玉叶笑嘻嘻地伸手朝胸口里掏,那胸里塞了两个馒头只为弥补她平底锅的缺陷,掏了半响,她终于“艰难”地掏出一个钱袋,这钱袋是皋侯爷的,可惜他再也用不到了。 她将钱袋朝城主手里塞去,道:“城主大人,我们是从城外牛角沟来接新媳妇的,没想碰到封城门的倒霉事,知道大人路遇此地,所以特意侯在这儿指望大人能给我们行个出城的方便。” 城主掂了掂钱袋,细声说道:“这个嘛……” “这个……不够?” “你也知道当前情况,我可以放你过去,可这四人还没……” 慕容玉叶听了这话,连忙转身朝巷子拐角处走去,左手牵着憋气缩骨扮成新娘的夜叉鬼,右手揪着扮成新郎的咤天,娉婷莲步走到众人跟前。 “两位新人快来跟大家拜过,城主的那一份我出了,这四位爷的该你俩来……你俩也清楚,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尤其是在全城戒备之时。” “新人”立马跪拜,身无分文的咤天黑着脸,而被慕容玉叶掏空钱袋的夜叉鬼则隔着红盖头朝她狠狠地瞪去一眼。 城主个子矮,看人不看脸专看脚。 当城主的目光触到只将身子缩了却未将脚缩了的夜叉鬼,他皱了皱眉毛。 夜叉鬼隔着红盖头,隐隐察觉盖头对面有双毒辣的眼睛盯着他看。此时,城主若揭开盖头,见到他带着面具的一张男人脸,那出城计划必前功尽弃。 城主捏着肥厚下巴,绕着“新娘子”饶有兴趣地转了一圈,讥诮地说道:“这哪家的新娘子呦?一双脚比我还大,少见少见哟——” 城主的话未说完,伸手朝盖头靠去。 夜叉鬼见事情败露,右手绽出一道碧色光芒,只待城主揭开盖头的刹那…… 慕容玉叶“嗳哟”一声,做出脚崴的样子朝城主扑去,道:“城主大人,新娘子未进洞房,这盖头只得由她良人来揭,你若揭了只怕我这当媒婆的就要被两家人说闲话。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媒婆,这城里城外老张家老李家老王家……统统都夸我,说我是月老派到我们邑州城造福来的。” “媒婆”说着朝四个年轻的侍卫走去,“城主你今日若是执意要揭,我怕便再也没有颜面待在邑州城了,日后这些年轻人谈婚论嫁就……就难啰!” 四个侍卫被慕容玉叶勾魂的媚眼看着不好意思,纷纷撇过脸,闷不作声。 慕容玉叶从袖中摸了摸,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用手绢包的东西,她解开三层手绢,打开里面的锦袋,拿出一根在街边假货摊上买的朱钗,一副欲哭的模样说道:“各位,媒婆我没多大能耐,现今全身值钱的唯有这根朱钗,你们不嫌弃就拿去卖了分点钱花花。” 四个侍卫连忙推手让开,心里想着媳妇没娶到,怎能跟城里有名的媒婆要钱? 慕容玉叶乐了,赶紧将朱钗包好塞进袖子里,转身超城主说道:“大人,小的们懂事不要我那破钗子,你看我们……” 城主正忙着跟“新娘”比脚谁大谁小,左脚紧紧贴在夜叉鬼脚侧,哀声叹气地朝咤天说道:“你家娘子长了双这么奇大的脚,你喜欢?” 咤天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慕容玉叶将手绢在城主大人脸上抚了抚,清咳两声,道:“城主,我们还要赶回牛角沟,再不走吉时过了就不好了。” “给,这是出城令,仅此一张。” 慕容玉叶接过递来的盖着城主印章的出城令,连忙携一对“新人”作揖拜谢。她指头一勾,牵过小黑驴子朝城门方向走去。 小黑驴子大概“相中”了城主,赖在原地不走,鼻里喷着粗气,两眼水汪汪地瞅着城主。城主持刀朝小黑驴屁股上狠狠一抽,道:“这畜生,耐着不走是等我把你一张驴皮扒了做阿胶?” 小黑驴的前蹄在地上用力蹭了蹭,一脸悲愤,抛泪绝尘而去。 ------题外话------ 小黑驴子:“城主,说实在话,你咋跟我的小亲亲长得一个德行?丰满啊丰满,叫我一不小心就爱上了你啊!呜呜呜~” 城主:“当心,我宰了你你!” 慕容玉叶:“你敢?人家对你那么痴心,你就遂了这畜生暗恋的心愿啊!” 嘻嘻嘻!人畜情未了啊,这大戏精彩啊! 求收求收啊~ 第24章 危机四起 午初,四刻。 城主多花了一刻钟走到长公主的凌云阁,却不知这一延误使长公主勃然大怒,揸开五指朝城主脸上挥去,打得城主满嘴是血。 长公主怒声吼道:“张守翼,瞧瞧你当的什么城主?我倒要好好问你,邑州城的北营驻军虎符与军旗何在?城头塔台上守夜的兵卒为何无辜死掉?你昨夜和巡城的士兵为何没有察觉城中有异常?” “我……我……”城主被长公主抛出一连串的为什么吓懵了,他朝后退了两步,隐隐察觉有股彻骨寒流进入心里。 “你不配当城主!” 城主双膝扑通朝地上一跪,大喊:“小人知罪……夫人息怒啊……” “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有何用?” 长公主一说完,身边重甲于身的兵卒抽出刀架在了城主脖颈上,城主手里紧紧捏着慕容玉叶给的钱袋,脑袋里闪现无数片段。 城中昨夜连番出现诡异事件究竟何人所为……是人还是鬼? 大……大脚? 那新娘有双大脚! 有双大脚的女子在裹小脚盛行的邑州城出现,这估计是百年不遇,这女子不是邑州城的人?!这么想来,城主鼻尖沁满了汗,浑身肥肉剧烈颤抖。 新娘转身离开的刹那,红盖头里露出一黑色面具,他本想追上去看看,奈何手里拿着贿赂来的钱财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错过了对嫌疑人的追查。 于是逮捕嫌疑人的绝好机会便失之交臂,让他遗恨千古。 城主悔恨得眼泪水刷刷流下,他膝行到长公主脚下,一把抓住她的华贵裙角,颤声说道:“夫人,大脚,是大脚啊……” 长公主嫌弃地一脚将他踢开,朝兵卒使了个眼神。 刀一寸寸临近城主的脖颈,他的眸光一寸寸朝手中紧握的钱袋挪去,嘴巴张得很大,他嘴里又冒出一句“媒婆是……假!”脖颈中飞溅的血喷溅到一地。 他粗短的身子朝地上重重摔去,瞳孔渐渐收缩。 脑海里那个媒婆装扮的女子的身影渐渐清晰,朝他哧哧笑着,她伸手将手中锁链套在他脖子上,拉着他踏上……黄泉路。 临死这一刻,城主发现“媒婆”是地府来的无常,拉他下地狱的。 长公主的脸冷若冰霜,朝地上躺着不动跟猪猡般的死尸厌恶地看去,拎起红紫斒斓的裙子踏上旋梯,朝凌云阁的顶层走去。 楼上,章胜手里拿着千里眼正盯着城外官道观望,当他看着官道上有人,急速拨转了下千里眼,朝其间行为怪异的“媒婆”看去。 “媒婆”边走便脱衣服,脱掉身上一身红衣,露出里面素服麻裙,她凌空一跃,站到小黑驴的背上,稳立不倒。 “是她?”章胜惊呼叫道。 长公主一把夺过章胜手中千里眼看去,当她看见慕容玉叶的身影,眉心现出一道皱痕,如刀刻般醒目。 “夫人,都怪属下无能才让这三人逃走,城里发生的事是不是他们搞的怪?” “他们盗走北营驻军虎符与军旗有何用?塔台上守夜兵卒死掉,恐怕是给我一个提醒,提醒一场战斗从昨夜已悄无声息地开始。” “不是他们?这么说……邑州城有奸细混入?” “这奸细待在邑州城里恐怕不是一两天,看来早有人盯好了这里。虽说我们疏忽大意,让奸细有机可乘,但城中戒备如此森严,这奸细居然也能得手,来头真不能让人小觑啊!” “夫人,你觉残枝有没有可能……” “你怀疑是残枝所为?只是……只是现在我穷途末路,唯一可仰仗的便是他如风雷般迅疾又勇猛的墨羽骑。如果真是他所做,我的路便已注定。” “公主,可他的墨羽骑只有三千,而北营大军有五万,如果……如果我们真的较量起来,未必会输给他。” “走一步是一步,在我身边只有你悉心毕力为我做任何事,可信任的有几个呢?” 长公主说着,眸中流光浅荡,纤纤玉手捏紧了千里眼。她再次举起千里眼看向走远的三人,赫然瞧见慕容玉叶缓缓转身,她抬手撕下脸上面皮,露出一张娟秀脱俗的面容,优雅沉静地笑着。 她身子如触电般一震,手中千里眼滑落在地。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章声惊慌地说道,连忙扶住长公主。 “她……” “她怎么了?” “韬光养晦的父皇啊,这壮丽河山费尽心思得来又怎样,我们都是杀人魔鬼,死后终究要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转生,瞧瞧你富饶无边的万里江山是如何得来的?你的手沾满了血,沾满了那女人的……” “夫人,你在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我累了……我要去休息,待会太子殿下来了,他若看见我愁眉不展子会不高兴的。” 长公主用手按了下太阳穴,欲要下楼歇息。章胜搀扶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夫人,你不是改变心意了吗?太子殿下是……是进不了城的。” “哦,我都忘了,他来不了。” 依旧午初四刻。 出城的官道覆盖一层黄沙,原来等着仓蓝太子的车辇驶过,却不想因山中无故出现匪盗,致使太子殿下车队只得绕道经由南边赤水河坐船进入邑州城的官埠。 此时,赤水河上所有商船与渔船禁止行驶,静静靠在两岸等着皇家船队驶过。 一艘画舫靠在岸边,案桌上熏香缭绕,碧色莲花盆中,两朵墨莲怒放。静雅如莲的男子斜倚在软榻上,灰褐色的眸眨都不眨地看着窗外。 风扬,珠帘动。 帘落,风隐出现在残枝的身侧。 他抱拳作揖,凝眉道:“大人,雷隐乔装成山间盗匪与火隐率领的墨羽骑已撤离狼牙山,这会估计正朝邑州城奔去。” “不错,这自演自导的戏够逼真。” “大人,你答应帮长公主,如此做法,岂不是失言?” “非也,我在帮她,我帮她脱离人世苦海,帮她远离非她所属的战场,帮她远离朝堂构害走向她所需的光明大道。” “你……果真骗了她?” “这要看怎么想,我遵从蒲王意愿,避免两国和平被这疯女人搅乱。蒲王需要两国和平共处;长公主需要万人操戈奋战,血流成河,为证明她是乱世中不可小视之人。在蒲王与长公主之间,我选择蒲王,只因我不喜欢杀人如麻的女子。” “大人,这么说你是要帮仓蓝国的太子殿下?” “帮他便是帮蒲国,他若死在蒲国与仓蓝国边境的邑州城,仓蓝的谋臣定会唆使仓蓝王以此为借口攻打蒲国。现下北面萧国正虎视眈眈觊觎蒲国富饶而广袤的国土,若蒲国与萧国趁此合纵,我们将会被动。” “所以……大人为了拖延太子殿下进邑州城,故意叫雷隐率人乔装盗匪与火隐带领的墨羽骑于狼牙山争斗,逼迫他们改从水路,然后墨羽骑攻入邑州城,而雨隐的水军则与长公主的水师交战,这么一来,长公主将会陷入苦境。” 残枝点点头,站起身朝画舫外走去,风隐连忙为他掀开珠帘。 “雨隐的水军布置可妥当?” “大人,雨隐专擅水中作战,想必布阵已久,就等此次大显身手。” 残枝呵呵笑起,拈着胸口一缕发丝,道:“把我妆奁找出来,我要好好妆扮,舞个飞天惊魂舞只为祭奠逝去的步飞鸾。今日,我本打算带她……离开陌上明月的……” “大人不要自责,或许这就是步飞鸾的命。” “命由天定?”残枝摇摇头,不再言语。 ------题外话------ 残枝:“飞鸾,那个贱妇伤了你,我会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那日,桃花三千,飞鸾惊鸿一舞,入眼难忘。 步飞鸾:“大人,下一世你我再续情缘。” 第25章 树上狗男女 未时,一刻。 官道上,起先站在驴背上的慕容玉叶因昨夜睡了两个时辰又加体力耗费大半,一时困意来犯,她打了个哈欠趴覆在驴背上沉沉睡去。 睡了尚久,她忽闻叫化鸡的香味,迷迷糊糊中伸手一捞,张嘴咬去。 “哎哟哟,美人,你抓错咧!”咤天捂着带有大牙印的手腕埋怨地叫道。 慕容玉叶睁开眼,一把夺过咤天手中的叫化鸡大口啃起来。 “咤天,我们是不是走了很远?” 咤天坐在土堆边,搓着手上黑泥,悻悻说道:“你以为小黑驴驮着你能在崎岖山路上飞驰电掣,跟战马般疾奔?这才走了三十里地。” “唉,这蠢驴果真不如马。” 慕容玉叶这一叹息,身下小黑驴不高兴了,它怒声吼叫,前蹄用力刨地,一双铜铃般大的眼冒着火星瞪她。 咤天撇撇嘴,道:“马厩里那么多好马不选,你偏偏选它,不知脑子是怎么想的,我猜**塞的是驴粪。” 咤天这话一说,小黑驴乐了,哎嘿哎嘿叫起来,跟抽筋似的。 “哟,若不选它,我们怎能拿到城主手里的出城令?” “依你我和夜叉鬼的本事,即便不拿出城令也可顺利越过城墙,偏偏扮成媒婆说是进城接新娘,你压根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你……” 慕容玉叶不高兴了,她向来都以“足智多谋”为傲,咤天居然当面质疑,这便是侮辱她的智商。她怒气冲冲地从驴背上翻身滚下,手指在咤天跟前晃了晃,两指一张,朝他眼睛直直插去。 咤天急忙闭眼,侧头说道:“你计出万全,你谋无遗策,你前世是张良,你来世是诸葛亮,你今世是智多星横空出世,美人……我说对了吧?” 慕容玉叶缩回两指,手掌在咤天脸颊上拍了拍,道:“咤天真乖啊!姑奶奶决定了,你以后就跟着姑奶奶混,姑奶奶不会亏待你。” 咤天摆正脸,瞧见慕容玉叶眸中泛起邪荡之色,心嗖的一沉,怕自己刚出狼窝又进虎穴,这虎穴里偏偏住着个……母老虎啊! “不……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哪叫你没钱还人情?” “你……”这下咤天吃瘪了。 一道身影从林子里疾快窜来,卷起林中树叶飒飒作响,待林子安静下来,便见夜叉鬼站在慕容玉叶和咤天的跟前。他掸掉身上树叶与尘灰,面色暗沉地说道:“有人来了。” “什么人?”慕容玉叶问。 “有兵有匪。” “啊?” “找个隐蔽处吧。” 慕容玉叶听了这话,迅速窜起身,跟猴子般爬到旁边的一棵高大槐树上,槐树浓密的枝叶将她的身影遮掩得严严实实。 “你用不着这么害怕吧?”咤天仰头寻着慕容玉叶,大声嚷道。 “闭嘴,你姑奶奶等着看兵匪大战的好戏,你懂个屁!” “恐怕这戏一点都不精彩。”夜叉鬼说完话,飞身窜上槐树,蹲在慕容玉叶的身侧。 “啥?” “别多问,你自己看吧。” 咤天站在树底下,将小黑驴的绳子解开,拍了下驴屁股,小黑驴叫了两声撒腿朝官道方向奔去。他朝槐树上如蛰伏般不动的两人瞅去,嘿嘿一笑,凌空一跃,跟着翻身跃上树。 槐树虽然粗大,但被慕容玉叶和夜叉鬼一站,枝干明显下垂。咤天不知好歹地硬朝两人中间挤,三人齐齐顺着枝干朝下滑。 “去你的!”慕容玉叶毫不留情地将后来者推下树。 扑通! 咤天从枝干上滑落栽地,连忙捂着屁股墩子嗷嗷大叫。 “美人,为何夜叉鬼可以跟你站在一个枝头上,而我却不可?” “咤天,你和夜叉鬼哪个厉害?” “当然……当然是夜叉鬼。” “所以嘛,我自然是跟强者在一块,你自己寻棵树呆一边去,要是寂寞了就捉个鸟逮个雀什么的陪你玩。” “哼,两人凑一块肯定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咤天气鼓鼓地寻着一棵茂盛的山毛榉爬去,他站在树冠之上,遥看黑衣装扮的悍匪与戎装着身的兵卒从狼牙山上走来。让人奇怪的是,悍匪与兵卒骑马并肩同行,队伍的左边一律是悍匪,右边一律是兵卒,口中没半点声响。 他嘿嘿一笑,朝槐树上的两人说道:“这戏怪哉,怪哉啊!” 槐树上的两人正上演着“凰求凤”的好戏,夜叉鬼朝树枝左侧挪,慕容玉叶笑嘻嘻地也朝左侧挪;夜叉鬼跨到另一根树枝上,慕容玉叶也跟着跨来;夜叉鬼跃上跳下,慕容玉叶也跟着跃上跳下…… 站在山毛榉上的咤天看着槐树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嘟囔道:“一对狗男女肯定在不干好事,呸呸呸!” 夜叉鬼的脾气即便再好,也受不了如粘皮糖般的慕容玉叶。他手肘一横,挡住慕容玉叶渐渐靠来的胸前,道:“玉叶姑娘,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吗?” 慕容玉叶嗔笑一声,身子挨得更近了些,塞着馒头的胸口一挺,道:“我这胸怎样?比先前可有看头?” 夜叉鬼偏头吐出一气,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如此不要脸皮的女子,他鄙夷地看着慕容玉叶,侧身坐下,闭目养神。 “装什么傻,你不是喜欢大胸女子嘛?” “我不喜欢作假的大胸女子。” “呸!” 慕容玉叶扫兴地将胸口塞的两个馒头掏出,递到夜叉鬼的跟前,“藏给你吃的。” 夜叉鬼确是饿了,他接过馒头一口咬下。 “这馒头藏在胸口没凉吧?”慕容玉叶托着下巴,笑着问道。 夜叉鬼津津有味地吃着馒头,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低头匆匆朝慕容玉叶抛去带有怨意的眼神。 慕容玉叶转过身,嘿嘿笑起,抓着树枝拼命摇动,摇得枝干嘎吱嘎吱响。 站在山毛榉上的咤天震惊了,捏紧拳头,恶声说道:“这对狗男女看来玩真的,我要不要也跟着去凑凑热闹?” 他正想着,狼牙山上步伐整齐的队伍如潮水般涌来,悍匪已脱掉身上素衣,露出里面的战甲。 “这……这唱得什么戏?他们还真是兵匪一家啊!” 第26章 恋人朋友 三千墨羽骑急速从狼牙山上冲下,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搅得整个山林都在摇晃,惊得獐子兔子蚱蜢慌不择路,扑通扑通地相撞。 慕容玉叶眸露精光,眨都不眨看着从树底下匆匆而过的兵卒。 当雷隐和火隐的熟悉身影出现在她眼里,她起先愣怔半会,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森然难猜的笑意。 她抬眸遥望远方,估摸阴霾笼罩下的邑州城多半会燃起熊熊战火。 战火中,谁将执剑劈开阴霾,力挽狂澜? 残枝不是愚笨的人,他不会背弃两国盟约与长公主挟持仓蓝太子,那他此行是为何?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哼,这男人向来难猜。 她转向看着夜叉鬼,问:“喂,护送你去墨国就给我五百镒金子是真的?” 夜叉鬼对她冷不防冒出这句话感到好奇,一脸不解地问:“怎么,你是不想做了?” 慕容玉叶站起身,将鬓角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唇角微微抽搐,苦笑道:“金子与恩情孰重孰轻,你应该知道?” “残枝有恩于你?” “若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你打算……” “我至少要看着墨羽骑安然无恙地离开仓蓝国,看着他毫发无损地回到蒲国。若你不打算与我同行,我俩就此别过。” 夜叉鬼的手捏着下巴,好奇地端详着慕容玉叶,陡然而笑,朗朗笑声淹没在墨羽骑惊天动地的呼喊声中。 “既然你如此忠义,不如陪你走一遭。” “陪我?” “我也想看看残枝是否如他人所说是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圣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或许择日这天下将成为墨国与蒲国的战场,无非都为了帝王霸业。墨国出生的我自然要看残枝究竟配不配当墨国的对手,这场纷争自然不容错过。” 慕容玉叶淡然一笑,抬眸眺望墨羽骑如黑压压的云远去。 天际低垂,似乎一场暴风骤雨即将而至。 剑出鞘,箭上弦,只待号角吹响,金鼓齐鸣,看那血溅九霄! 慕容玉叶一言不发地从槐树上跃下身,忽闻身后马蹄笃笃,连忙侧身让开,四个披挂战甲,佩剑在侧的兵将骑马齐齐从她身侧经过。 她眸中精光一闪,手腕翻动,带钩的银丝从袖中朝马上的人射去。她用力扯动,马上的人翻倒在地,慕容玉叶趁机窜身跃上马。 夜叉鬼和站在山毛榉上的咤天跟着将另外两匹马上的人踢翻在地,扬鞭打马,紧随慕容玉叶的身影跟去。 三个落地的兵士摔倒在地,半响没爬起身。剩下一个骑在马上的人掉转马头,一脸惊惧道:“他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劫持仓蓝暗部的战马?” 其中一人爬起身,蹙眉说道:“他们应是习武之人,不要招惹的好,你快去将仓蓝王的密函传给残枝大人。” 马上的人听完,立马策马冲入身侧一羊肠小道,期望从这条隐道快速抵达赤水河。慕容玉叶一路疾奔,心如擂鼓,她想起先前站在馨园院墙上的残枝,他卓然如谪仙的身姿汇入她的脑海。 他伸手做出环抱的姿势,他在期望什么? 既然她从他府里走出,她就不打算再回头,他期望她回心转意是不可能。只是,他灰褐色的眸中为何流出无尽的悲凉,那悲凉深入骨髓,让她惴惴不安。 长公主不是简单之人,以女人的直觉来看,她还藏有杀手锏,怕残枝还蒙在鼓里。 猎猎长风,吹乱慕容玉叶的三千青丝。 她急速奔驰在寥廓旷野中,追上前方不远的墨羽骑。汗水涔涔的她拽过墨羽骑后面的一个士兵,厉声问道:“快说,残枝大人在什么地方?” 士兵诧异地看着慕容玉叶,不知一个女子提及残枝大人作何? 队伍右侧的雷隐骑马赶来,看着慕容玉叶熟悉的一张面孔,不禁一怔,慌忙问道:“玉叶姑娘,你这是作何?” “雷隐,你为何不在残枝身边?” “大人身边有风隐和雨隐,我和火隐声东击西只为将仓蓝太子改道从水路走。” “水路?这么说他在赤水河?” “是。” “有意思,这只狐狸最后还是选择了仓蓝太子。” 慕容玉叶的唇角带出一抹颇具玩味和宽慰的笑,随即眉心挤出一道笔直的皱纹。残枝即便有善于水战的雨隐,可他从未与长公主的水师交战,知己知己方可取胜,他对长公主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又了解多少? 天阴沉,风啸啸。 铁青色的天空骤然落下一道霹雳,巨大的响声吓得身下的马纷纷嘶鸣。 豆大的雨点落下,慕容玉叶眼中立马罩上一层氤氲水雾。 “那个蠢货可不要死在这。” 慕容玉叶抛下这句话后,立马朝赤水河的方向疾奔,身后的雷隐挠了挠脑袋,他知残枝大人与慕容玉叶素来两句话没说完就相互戳刺,两人戳归戳,但若到生死节骨眼上还是会惺惺相惜,兔死狐悲,谁都不愿意看到对方先踏黄泉路。 两人的关系究竟是什么?说恋人并没有恋人你侬我侬的情愫,说朋友并没有朋友肝胆相照的契合,抑或介于恋人与朋友之间模棱两可? 残枝大人若没净过身,他会不会娶慕容玉叶? 这问题有趣! 雷隐不禁摸着脑袋傻呵呵地笑起,队伍一侧的火隐策马奔来,看着慕容玉叶远去的身影,急忙问道:“玉叶姑娘,她是去哪?” “自然是冲着大人而去。” “噢?有戏有戏,绝对有戏,我就说两人有戏。” “我倒不觉着,他俩若有戏,我的月钱给你;他俩若没戏,你的月钱给我,这赌局从来算数!” “自然。” 两人相互投去白眼,哼下鼻子,掉转马头急忙追赶队伍。 ------题外话------ 慕容玉叶:“四隐,你们这个月孝敬姑奶奶的钱准备好了没?” 雷隐雨隐火隐齐说:“大人拖欠工资,我们还闹罢工呢,哪有钱给你?” 风隐:“姑娘,我回家跟我爹要,我爹说我是个……败家子啊!呜呜呜~” 第27章 两个傻子 未时,二刻。 赤水河由西向东流,广阔无垠的河面上,无数艘精美华贵的皇家大船在水面排列成直线行驶。涂上桐油的船帆显得光亮亮的,一长串的船只缓缓移动,犹如水中蛟龙过河。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砸在船帆上发出噼啪声响。 领头的船板上,手持枪戟的皇家侍卫们警惕地看着河面。 雨越下越急,在河面上编制起密密织织的网,灰蒙蒙的河面被水雾遮掩,叫人很难看见前方和水下的动静。 水中,几道极快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朝中间一艘豪华大船逼近,速度快得连甲板上的侍卫都未发现。 哗! 一道青影如飞鱼般从水中射到甲板上,落地的声音被滂沱大雨砸落的声音遮盖,一侍卫正巡视着绕过来,当他看见甲板上站着一个脑袋如梭子般的人,脸色煞白,他还未来得及叫喊,这个长着梭子脑袋的人早已溜到他身侧。弯刀从侍卫后背斜插至前胸,侍卫嘴里喷溅出大口浓血,他的眼瞪得很大,看着前面船上如石雕般伫立在雨中的同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快把他扔进水里。”另一梭子脑袋的人走近,连声催促着。侍卫被推进河中,手持弯刀长着梭子脑袋的几个人转身走入船舱。 这些不速之客沿着窄小的通道蹑手蹑脚朝前走,临近主舱时停下脚步。 浓紫纱幔对面,仓蓝的傻太子脸上蒙布,正和一娇媚女子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太子殿下,你腿软了吗?”女子嗔声说道。 “呜呜——你欺负我!” “哪里,你要抱得美人归,不花费一番功夫怎能捉得?” “我围着桌子转了六十八圈还没捉到,你究竟在哪?” 女子蹲在桌子中央,扯着手中丝巾遮脸一笑,道:“殿下,你转六十八圈太少,转到一百圈,估计就差不多了。” “真的?” “姑娘我从不骗人。” “好,我要转到一百圈。” 两人这番对话传入梭子脑袋人的耳中,众人纷纷哧哧笑起,都说仓蓝的太子殿下是痴傻之人,这么一看便可断定围着桌子转圈的男子就是仓蓝太子。 领头的梭子脑袋人拿着弯刀挑开纱幔,另一手伸出食指竖在唇边。 “嘘——” 转圈的太子殿下还是在转圈,桌上的女子依旧笑靥如花,她跟着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与梭子脑袋人的动作一摸一样,诡秘地笑着。 梭子脑袋们一愣,太子殿下是傻子,难道蹲在桌子上的女子也是傻子?见到弯刀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同平常女子见到刀便尖声惊叫的反应有别,估计她也是个活脱脱的傻子。 傻子陪傻子,傻子凑一块,绝配啊! “你们是谁?是陪我们一起来玩的?”女子蹲在桌上,双手托腮好奇地问。 为首的梭子脑袋人放松了警惕,不紧不慢地走进室内,笑着说道:“对对对,我们是来陪你俩一起玩的。” 女子的手一拍膝盖,急忙鼓起掌来,大声嚷道:“陪我们玩?好啊好啊!” 梭子脑袋们跟着交换了个眼神,窃窃笑了。 一瞬,女子眸光犀利如冰地看向不速之客,伸手抓住仍旧在转圈圈跑的太子。太子的衣领被女子抓得紧紧,两个胳膊在拼命地挥动,两腿在死命蹬地,就是走不了。 “放开,放开我,我还差二十一圈。” 女子看着后知后觉的太子殿下,不由得吐了一口气。 傻子一个,即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喊出一声。 可惜,女子想错了,太子殿在喘气的当口忽觉室内杀气凝重,他一把扯开脸上的蒙布,看着手持弯刀长相吓人的不速之客,惊骇地躲到桌子底下,鬼扯着嗓子叫道:“杀——杀人来了——” 太子殿下一叫,梭子脑袋人急忙跨步朝他走近。 “慢!”蹲在桌子上女子,伸出五指厉声喝道。 “干什么?” “死之前,总得报上名来。” “我的?” “对!” 梭子脑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笑得喘不气来,为首的人说道:“我们来自东海蛟族,擅长水中偷袭,不知你听过没?” 女子斜着脑袋想了想,东海蛟族是神秘之族,据闻他们潜入水中半天时间都可以不上岸吸气。他们熟稔水性,但绝非好战,为何他们会出现仓蓝太子的船上? 难道长公主暗中与蛟族勾结? 她怎会有如此能耐? “蛟族?不就是海上过惯风里来雨里去乘风破浪的神秘之族吗?他们似乎从不介入政事,你们偏偏说自己是蛟族,真让我怀疑。”女子一脸嘲讽地说道。 “海鲨,跟她啰嗦什么?还是早点解决了她!” 叫海鲨的男子脸上阴云笼盖,他将女子说的“不介入政事”五字在心里默念数遍,心里忽觉苦涩得几乎不能言语。 海鲨脸上的表情细微变化被女子捕捉到,她轻轻叹息一声,料到他们定有难言之语,多怕受长公主胁迫。 “你们走吧。”女子朝他们挥了挥手。 “走?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哼,那就看看你们面对的是谁?”女子说着从桌子上站起身,蹲在桌子底下的太子殿下跟着直起身,冷冷地笑起来。 “你……你不是太子?”海鲨脸色张皇地问道。 “我叫咤天,她叫慕容玉叶,还有人……夜叉鬼在哪?” 咤天朝四周看了看,一道黛影出现在海鲨身后,一道碧色光剑横在海鲨脖颈上。海鲨身子一颤,慢腾腾地看向身侧动作如急电般的人。 “你是夜……叉鬼?” “正是在下。” “你们早就发现了我们?” “是的。” 海鲨的一双布有黏膜的眼立即闪出幽怨的神色,他手中的弯刀“哐当”落地,脑袋无力低垂下去。 后面的三个蛟族人见情况不妙,连忙挥舞着手中弯刀朝慕容玉叶和咤天奔去。 咤天抽出手中长剑,弓身一抽,三人手中白刃被削掉大半,断刃横飞,直直插入船舱的木梁上。 “生和死,你们自己选!”慕容玉叶望着四人,声如冰锥地说道。 四人脸色黯沉,海鲨随即淡淡抛出一句,“我已经说了,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噗! 海鲨口中吐出鲜红的血,栽倒在地。 其他三人见了,也跟着口中吐血,纷纷倒地。 ------题外话------ 慕容玉叶:“亲们,知道曈曈大人写到这里会有什么情况出现不?” 读者:摇头中…… 慕容玉叶:“亲们,曈曈大人估计要首推啊,知道首推对她有多重要,她打算把我写个七八十万字来着,亲们,你们要收藏啊,要给力啊,否则我就要……曈曈大人就要废了偶啊!” 第28章 矛头急转 未时,四刻。 赤水河畔,清凉山的避雨亭中,长公主手持千里眼看着仓蓝皇家船队朝邑州城的官埠驶去,她的皓齿紧咬下唇。 “无能的蛟族,看来没杀掉太子殿下。” 章胜站在一侧,低首敛目说道:“皇家船队继续行进就说明暗杀计划失败,不过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好戏等着我们去看。” “哈哈哈——” 长公主仰脖长笑,笑声如一柄尖刀刺破雨幕,在空山中森然回荡。 皇家船队顺水朝邑州城快速前进,似乎众人压根就没察觉太子殿下乘坐的大船发生了什么事情,暴雨如鞭子般抽打在船体上,坐在船舱中的人则淡定如斯,品着南来的上品春茶,碧嫩的芽尖竖立在茶盏中,清透的茶水飘溢出一股幽香。 慕容玉叶将茶水咕噜咕噜喝完,擦了下嘴,忿忿说道:“仓蓝王也太小气了,我们帮他一个大忙,他居然就用茶水打发我们,好歹也该送个一箱半箱的珠宝金银。” “这一品春是用千年古茶树初生的新芽而制,你当漱口来着?”夜叉鬼啜了口茶,哼笑一声说道。 “我不喜欢雅士文人品茶赏曲,优哉游哉的,这人生就得如烟花般砰然散发华彩,见钱就捞,见利就占,见到美男就……看看你和咤天,这懒散姿态看得人觉着一副与世无争,恬然无欲的,其实你们心里究竟想什么,我怕各怀鬼胎。” 雨声刷刷,咤天搁下茶盏闷声不吭走到舱外,神思飘远,想起风雨之夜,惨死在长公主手下的娘。 慕容玉叶撅起嘴巴,垂下眼眸,朝夜叉鬼靠近,“喂,你是墨国人?” 夜叉鬼偏头看她,点了下头。 “这么说……你应该认识墨无殇,据闻此人文采武功天下第一,姿容仪表天下第一,智谋兵略天下第一,他真有那么神奇吗?” 夜叉鬼听了这番话,愣是将含在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 “我和他确是很熟,但你这话从谁嘴里听来的?” “残枝说的。” “哦?残枝大人的文采武功姿容仪表智谋策略才应叫人赞叹,他怎会……” “所以嘛,我倒想看看这个墨无殇究竟是何方神圣,不,在我看来应该是妖孽,凡是比我优秀的男人统统都是妖孽,哈哈——” 夜叉鬼看着某人失心疯般大笑,鬓角处挂出一滴汗来。 “玉叶姑娘,你似乎对嘴里所说的妖孽很感兴趣嘛?” “我只对捉妖感兴趣。” “捉妖?”夜叉鬼的两指拨转着茶盏,唇角勾起看似有趣的微笑。 慕容玉叶掀开门帘,朝外看去,见咤天被雨水淋透。她一把揪住咤天的耳朵,拎着朝门里拖。 咤天打落慕容玉叶的手,眸光冷冷,道:“让我一个人静静,这雨依旧腥咸。” 慕容玉叶叹息一声,看着他湿透的衣服紧紧包裹在身,将颀长身形衬得越发瘦细。他肩头承载着何种负担?亦同她般割舍不了过去,但两者不同的是,他的过去是刻骨铭心的清晰,而她的却是一触即痛的模糊。 天放晴,阴云消散。 船队驶入邑州城的官埠还有两里水路停了下来。 山腰,避雨亭中的长公主摇着手中的蒲扇,冷冷地笑着,漫不经心地说出一句话,“有去无回啊!” 章胜一身甲胄,道:“夫人,太子殿下恐怕已不在船上了。” “我早料到他不在船上,一条鱼溜了还有一条大鱼没溜走。你去看看两岸停泊的船只与画舫,恐怕我钓的大鱼就在其中。” “夫人,你说的是……残枝?” 长公主宽袖一挥,侧身看望东边,沉声说道:“我生在蒲国,蒲王到底是我父皇,即便再怎样恨也不能看着蒲国大好河山竟被一个宦官玩弄鼓掌,我今日做的,正是我父皇要去做的。” 章胜眸光一凛,急忙说道:“夫人,你要将他……” “功高盖主,你不是不晓。” “这么说,你从头到尾都在迷惑他?” “他这狐狸早就与仓蓝王私底下勾结,太子殿下至始至终都未离开东宫,他一个傻子有何能力与他骄横跋扈的父皇作对,他永远都是襁褓中婴儿。从头至尾,残枝不过是配合我在演戏,我俩双双演得都够逼真,都舍不得戳穿对方。哼,现在这戏要收场了,那赤水河畔的火炮可有就位?” “夫人,就等着你下令。” 长公主走到传令兵身边,“传令,火炮瞄准停泊河侧的商船与画舫,闻鼓而发。” “是!”传令兵手执传令旗急忙朝河岸奔去。 长公主看着传令兵远去的身影,拿起案桌上的鼓槌,眸中杀意腾腾。她站到一面大鼓跟前,看着苍白的鼓面,冷冷地笑起。 咚咚咚—— 鼓槌落在鼓面上,如雨点砸落。 砰砰砰—— 隐蔽在河岸边的火炮齐齐发射,出膛的炮弹射中商船与画舫,剧烈的爆炸声四起,伴随着冲天火光。船舱中的商贾渔民与游客纷纷跑到甲板上,窜蹦着,呼喊着,哀嚎着…… 河中央,皇家船队如长龙般横立水中,丝毫未损。 船舱中,慕容玉叶看着火光中众人的悲泣呼救声,心揪着生疼。 “这是怎么回事?”咤天一脸不解地问。 “哼,长公主的目标不是我们。”慕容玉叶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是谁?” “残枝。” “残枝不是她请来……” “这女人到底不简单,心怀鬼胎,剑戟森森,在馨园我就看出她对残枝虽一脸和气,实则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 倚靠在船侧的夜叉鬼笑了笑,仰头朝山腰上华服着身的长公主冷冷瞥了眼,道:“咤天,你和长公主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想手刃她就趁现在。你全身毒素尽退,想必是不会错过难得的复仇机会。喏,长公主就在山间的避雨亭里候着,你能不能杀她,作为鬼藏弟子的你应该可以做到。” 咤天是鬼藏弟子?! 慕容玉叶回忆碰见咤天时,一路追杀他的人正是鬼藏弟子,难道他与那人是同门操戈? 咤天双眸微阖,看着功夫凌驾于鬼藏之上有着弑神社苍龙称号的夜叉鬼,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苍龙与蜃子早已决裂,你知我是鬼藏弟子,为何不杀了我?”咤天冷声问道。 “正邪两不立,你与鬼藏不一样。”夜叉鬼幽幽回道。 “谢你不杀之恩。” “从遇见你,我就没想杀你。” 咤天朝夜叉鬼行了深揖,抽出手中长剑,飞身跃出船舱,朝山上急速奔去。 ------题外话------ 亲们,写到这里也不知我现在有没有一个读者粉丝,有的话,如果你支持我,就留言啊~ 第29章 活死人之战 火炮轰轰,河面上漂浮着船体的残骸,还有支离破碎血迹斑斑的尸体。 一艘渔船上,满身是血的女子看着河面上漂浮的爹爹和娘亲的尸体,瘫坐船头,目光呆滞无神。 “太过分了,为一个人居然叫这么多人陪着送命!”慕容玉叶恨得咬紧了牙。 “现在说再多埋怨的话都为时已晚,这狠毒的女人用一双沾满血的手爬到权位顶端,只会穷兵黩武,暴虐蛮横,人人皆愿诛之。”夜叉鬼目光清冷地说。 “残枝这蠢货,依他智商还看不出这女人诱他进陷阱吗?” “玉叶姑娘,你瞧瞧水里可有他的尸体?” “死了活该!” 慕容玉叶心里窝着火,残枝若是清楚长公主诱他,就不该当缩头乌龟躲在某个角落看着无辜百姓被火炮轰成肉泥。 怒火中烧,体力真气鼓荡,袖中银丝嗖嗖作响。 火光中,船上女子胸口的血止不住地流,炮弹落在她的四周炸开,激起巨大水花。 慕容玉叶如离弦之箭冲出船外,踏水而奔,流弹贴着她的身子而过。 当她靠近女子时,女子的眸忽而变得血红,抬起手臂射出三枚袖中箭。慕容玉叶一惊,身子猛地窜高,避开袖中箭。 她眼光一扫,见漂浮在水面上的人抬起头,双眼通红,纷纷朝她游来。这些人应是赤水河上的渔民,细看他们没有鼻息,早已断气。这些断气的人不知为何复活过来,露出一副欲将慕容玉叶生吞活剥的狰狞模样。 卑鄙的伎俩! 这些死去的人肯定服用了传闻中的魂散毒,变成了活死人。 视人命为草芥的长公主派人杀掉无辜的渔民,花费重金请来江湖中的奇人术士炼制出控制死人意念的魂散毒,操纵他们的尸体受其摆布,她够狠毒。 眼前这些活死人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脸无任何表情,服用过“起死回生”的魂散毒,感受不到**的疼痛,张牙舞爪与鬼没有半分差离。他们看不见水中流的血,不清楚自己掉了胳膊还是断了腿,拼命地想将凡是有呼吸的与他们异同的人杀死。 慕容玉叶脑中一片混乱,看着本是淳朴渔民的活死人,双手在不住颤抖。 不远处的树荫下,残枝缓缓将手中的墨莲放入水中,墨莲顺着水流朝前缓缓漂去。 他站起身,遥看茫然无措的慕容玉叶,叹了口气。 这傻女人为何赶来送死? 她应与夜叉鬼走得远远的,远到这辈子不再相见。 这些死去的渔民早中了魂散毒成了活死人,被药物控制脑中最后残留的意念,没有七情六欲。 残枝凌空踏步,朝河中央的慕容玉叶奔去。 他一把拉住慕容玉叶的手,厉声说道:“女人,你不是走了吗?跑来这里就为了看我有没有死?” 慕容玉叶被残枝拉上岸,两人站在地势稍稍安全的河滩上。她冷眼看着残枝,身姿清俊颀长的他如神祗般伫立,纵然四周火炮轰鸣,他却一脸从容淡定,笑意盈盈,如同赶来救世的佛陀。 装什么救世主的模样,长公主为取他性命杀了多少无辜渔民! 他若不与长公主纠缠,哪来的杀戮? “你终于出现了,残枝大人。”慕容玉叶不无讥讽地说道。 残枝从她口中听出不满和责备,不免苦笑一声,道:“女人,你天生慈悲心肠,看到傀儡般受人摆布的尸体起了同情心?怨,你在怨我,是我害他们遭受这场劫难。或许你心里怨的根本不是这,你怨的是我将你囚禁数年,没给你该有的自由,我说的可对?” “你在跟我说?”慕容玉叶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眼问。 “莫不成我在跟鬼说话。” “你看我是斤斤计较的人?”慕容玉叶的鼻子哼了哼,翻去一个白眼,又道:“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里,我的确怨过你,但现在我应感激你。” “你想说什么?” “我欠你的,我会还。” “你会还?”残枝呵呵笑起,朗朗笑声在炮火声中响起显得异常突兀,“不如现在就还,你若走了我到哪寻你?” 残枝的手勾住慕容玉叶的纤腰,迷人的丹凤眼微敛,偏头朝她的唇吻来。微凉濡湿的唇滑滑的,舌如灵蛇般钻入慕容玉叶的口中。 慕容玉叶怔愣着,一把将残枝推开。 这妖男犯贱了,危难关头居然还有心思与她纠缠,他就不想想如何离开眼前宛若炼狱般的地方。 残枝瞟了眼追来的活死人,不慌不忙地掏出一粒药丸塞入慕容玉叶的口中,“这是佛莲丸,压制你心里的燥火,你可不要疯病大发。” 慕容玉叶吞下佛莲丸,体内的真气如热泉般奔流,来来回回循环流转。她虽不清楚佛莲丸如何做出,但知里面肯定糅合了高人的真气。她真气偏阴,佛莲丸中的真气偏阳,阴阳调和,神清气爽。 “一颗药价值连城,你真舍得。” “女人,这些活死人不除便牵连其他人送命,我将他们除掉,你去将岸边火炮处理掉,想必这应不是难事。” “这简单。”慕容玉叶抛出一句话后,朝岸上的火炮队奔去。 河对岸,喧哗声四起。 夜叉鬼不知何时逼着河那边的火炮队弃下手中火炮,望风而逃。不愧是弑神社的头牌,到哪都吓得人如见鬼般,溜得比鬼还快。 慕容玉叶心里一哼,冷漠无情着称的夜叉鬼居然会帮她?莫不是夜叉鬼看上她了?嘻嘻,命里桃花泛滥,惹来美男一箩筐,这定是她前世修来的缘分啊! 她不禁慨叹,一脸的窃喜被残枝看去,他愣了愣,随即笑了。 嗖嗖嗖! 无数银丝从慕容玉叶的袖中射出,缠绕在火炮上,她伸脚一踹的同时朝河中一拽,百斤重的火炮被她带入河中。 一旁手里举着火把的士兵见了,惊得下巴跟脱臼般张着。 “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你们射中的渔民早都死了,活死人听过没?没听过姑奶奶来废话一句,被他们咬一口你们便跟他们一样,行尸走肉没了人性。” 慕容玉叶的话吓得炮手们脸色惨白,纷纷看向最有话语权的一名中年将领。将领撇过脸,一把将插着红缨的头盔扔到地上,咆哮道:“老子他妈的不干了!这种屠杀百姓的事,老子做不来!” 随即,炮手们丢下手中弹药与火把,忿忿离去。 慕容玉叶舒了口气,以大杀治暴不如以不杀治暴,对己对彼都是好事。 ------题外话------ 首发了,首发了,求收啊! 第30章 公主败逃 避雨亭,长公主眸光炯炯看着赤水河畔,看着残枝费尽好不容易积蓄的真气挽救如蝼蚁般的贱民。她哧哧笑着,将手中的鼓槌朝鼓面上重重一掷,嘭的响声立马让身边伺候的两个婢女吓得跪伏在地。 两个婢女到长公主身边才半月,据闻她身边伺候的婢女月月更换,至于之前的婢女去了何处,众人都心知肚明。 婢女嘤嘤哭泣,泪水滴落在石板地上。 “你们跪什么跪?你们有什么错?”长公主厉声咆哮,鬼扯着嗓子发颤,额头两侧的青筋暴起,她清楚自己在发怒。 镇定,她俩没有错,错的是她对手太厉害,她低估了他们的水平。 长公主朝后退去,失魂落魄地坐在圆鼓凳上,抿住嘴唇调息静气。她的手在颤,五指在石桌上开始抓狂。一只通体透明的蜘蛛从房檐上缓慢降下,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立马嫌弃地拂掉,然后用镶嵌华贵珠宝的金指套极其精准地洞穿蜘蛛的身体。 章胜从亭外走进来,看到长公主一脸阴郁,也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对于怒火中烧的长公主来说,恐怕说再多劝解的话都是徒劳。 “夫人,火炮队已经撤离,怕下面的人一会儿就会冲到避雨亭,你……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他们为何撤离?他们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此生必效忠我一人的吗?”长公主斜睨着章胜,带着讥嘲的口吻说道。 章胜吸了一口气,他不敢将心里实话说出口,面对性情残暴的长公主唯有沉默才能保住他的忠诚度。这忠诚在长公主眼里如敝履随时都可抛弃,一钱不值。若说忠诚,不如说在血与火中锤炼中获得她想要胜利战果,这大约便能与忠诚挂钩。 长公主见章胜沉默,冷冷一笑。 她抽出章胜手中的长刀,一刀朝身侧的婢女胸口凶狠地刺去,另一个婢女吓得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便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然后沾着嫣红血迹的锋锐的刀逼到她跟前。婢女一脸惊骇,身子朝后缩了缩,晕厥过去。 “没用的东西!若你一脸从容镇定,有赴死的决心,说不定我会手下留情。我长公主身边不配有贪生怕死之人。” 章胜瞧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两个婢女,眸中尽是怜惜。他小心翼翼走到长公主身侧,从她手里接过长刀。 “长公主,再不走就……” “走?走哪?” “回……回蒲国……” “我的邑州城呢?我的水师呢?我没有输,我……” 长公主说着,身子晃动了两下,险些栽倒。章胜急忙上前扶住她,道:“邑州城已经被……被残枝的墨羽骑攻破了,我们回不去了。驻守官埠的水师没有……没有抵得住雨隐率领的水军攻击,也全都覆灭了……” 回去,回去回去…… 她十多年没回蒲国,如今回去有何颜面见父皇,在那高高的龙椅上,那身着华贵煊赫龙袍,头戴金雕玉琢笼冠的人,他可瞧得起她? 在她眼里,他选贤任能量才授职励精图治……蒲国王朝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与兴盛,他需要江山稳固,他需要联姻的长公主能一心一意侍候她的傻子夫君,然后指望外戚干政,看她一步步凳上皇权的顶端,便不费吹灰之力将仓蓝国土划归蒲国。 她至始至终都是枚棋子,可转瞬间这枚要子便成了弃子。 回去? 回去后在悲戚戚中度过余生,尽情品尝败寇的屈辱滋味? 不,绝不回去,走出蒲国后的她便是无根的浮萍,归地无望。 章胜看着长公主惨然不乐的样子,心里揪着痛,道:“夫人,我们还有邑州城外的北营五万大军,以五万人马对付残枝的三千墨羽骑,这样看来邑州城还没落入残枝的手中。” “可虎符不是被盗了吗?那阎王般性格的王佐成只认虎符不认人,我是请不动他的。再说王佐成这狡猾多端的家伙,巴不得我和残枝两败俱伤,他好来个一石二鸟。” “王佐成是死脑子,既然唯有虎符可调到他的五万大军,那就给他一个假虎符,与真的相差无几。” “章胜,我们居然到了铤而走险的一步。” “夫人,我们一直都在铤而走险。” 章胜搀扶长公主颤颤巍巍走到一匹枣红马边,扶她跨上马后,他骑上一匹黑鬃马,两人扬鞭打马,沿着山林小道朝张佐成的北营方向奔去。 一红一黑两匹马在浓密林子间快速穿梭,西斜的日光从林间缝隙射出,照在长公主冷峻的面庞上。 林中,一人影快速移动,当他瞅准长公主左拐时放慢速度,他的双足朝身旁树干上用力一蹬,人如弹射出去的炮弹,朝长公主的枣红马冲撞过去。 章胜见一黑影在眼前一闪,抬头去瞧,便见咤天已擦着他的身子掠到长公主跟前,一脚将长公主连马齐齐踹倒在地。 长公主的身子撞在一棵树上,额头蹭破,殷红的血瞬即流下。她看着与秋月三分相像的咤天,一双充满复仇的眸子几欲喷出火来,似将她焚毁。她惊恐地缩了下肩膀,朝后艰难地挪动身体,颤声嚷道:“章胜……快!快给我挡住!是秋月那贱人生的儿子……他……他要杀我!” ------题外话------ 文已经扑了,最近偶在终结为何会有这样的原因。 继续努力,下一篇我的是异能文,呵呵,偶向来在哪里摔倒的就在哪里爬起来。 第31章 咤天寻仇 林中,夕阳如血,杀气森森,鸟雀四处惊飞。 咤天站在路中央,冷冷望着长公主惊慌失措的模样,拨转手中长剑,朝她一步步靠近,他要将这曾操纵仓蓝宫闱血雨腥风的可恶嘴脸划个稀巴烂,亦同她当年朝地上苦苦哀求无果的娘亲操刀狠劈。 没有谁能想到,习惯站在高处睥睨众人的长公主居然如此落魄和不堪一击,她那属于皇家的高傲与不可一世早已不见踪影。她头上绾得精致的高髻耷拉下去,朱钗金簪插在乱蓬蓬的头发间,俨然成了弃妇模样。 咤天本想动手之前,好好责问这个落魄的“弃妇”,可他只嗤声笑了笑,他清楚与丧心病狂以见血为乐没有丝毫同情心的疯女人对话,他是在对牛弹琴。 章胜飞身下马,持刀挡在长公主的跟前。他冲着咤天大声说道:“你若想替秋月复仇,得先过我这一关。” “……你?你算什么东西?”咤天冷笑。 章胜将手中的刀攥紧,他隐隐听人说咤天逃出仓蓝宫城后,浪迹九州,踏遍各国,寻各地武功高强之人为师,为的就是替娘亲复仇。 杀母之仇,深入这个肩头看似孱弱的少年心里,今日他是绝不会放过长公主。 “夫人,我来牵制她,你……你骑上黑鬃马去北营。”章胜说着,从怀里掏出虎符塞到长公主的手里。 “那你……”长公主站起身,惊诧地看着章胜。 “我不会有事,你快走,到时我会去找你。”章胜的眉头皱了皱。 “嗯。” 章胜一声霸王吼,操刀而跃,朝咤天狠狠劈去。在他眼中,咤天即便得到天下高人的指点,习得绝世武功,可对打小在兵营中进行严苛训练,看惯血肉横飞习惯刀剑交接的他来说,他便是小菜一碟。 咤天的一双瞳眸森亮,带着宝剑出鞘的戾气。他稳稳扎地,如宝塔般岿然不倒,他看着章胜如骁勇善战的猛士冲来,冷冷地笑着。 长公主踉踉跄跄地爬起身,翻身跨上马,拔出头上一根金簪朝马狠狠扎去。骏马吃痛,立马扬起四蹄,朝前跑去。她看都没看为她奋不顾身甘愿赴死的章胜,在她眼里权利与地位高于人命,高于她与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模棱两可的感情。 她一直沿悬崖走,身边总有章胜与她相伴。 起初,她以为他会随她过打马走天涯或男耕女织不参与政事纷争的生活,却不知怎的一步步都如他所说,在铤而走险。 不屑的,偏偏与她一生相缠,将她明澈的心逼入污浊,一遍遍漂啊洗啊,越漂越黑,越洗越脏。 如今的她成为人人唾弃的女恶魔,不是她所愿。 咤天若想复仇,当剑刺入她的胸口,她绝对不会哼一声。 她的结局,除了死,还能有什么? “哈哈哈——哈哈——死,有何足惜?硝烟四起的乱世,宁愿负众人但不能负我,章胜你就替我好好死吧……哈哈哈哈——” 长风吹拂她乌黑的头发,却吹不散她心中的慌乱与悲切,她手中锥子再次朝马戳去,马痛得哀声嘶鸣,载着她朝北营疾奔。 在她身后,章胜与咤天纠缠在一起,刀劈剑挡,刀刺剑压,刀扫剑挂……章胜主攻,咤天为守,两人斗来斗去便见章胜满头大汗,累得个狮子喘。 咤天收剑,看着长公主身边最忠诚的“狗”,都亏这条“狗”才使长公主在仓蓝皇室中将跋扈与强悍发挥得淋漓尽致,使她的权势从东宫漫延到中宫,直至后来凌驾于仓蓝王之上。 “长公主的狗,好歹不分,你打算死在我手里?”咤天扬声喝道。 “狗又怎样?你何曾不是丧家之犬,哭哭啼啼逃出仓蓝皇城?这人在我眼中分三种:一个是任人践踏的蝼蚁;一个是伴随主子左右不离的狗;还有一个才真正能称之为人,这些人站在高处俯瞰芸芸众生,一挥手定苍生,一张口判生死。” “这道理,果真适合狗腿子讲出口。”咤天呵呵冷笑。 “小子,与你有何道理可讲?” “与狗,我更无道理可说!” 咤天持剑抱臂站立,气不喘心不跳,看似刚才一番较量他并不吃力,三番五次防守让他看清章胜的出招习惯,现在是时候轮到他强攻。他要将十来年学的杂七杂八的剑法以及鬼藏教习的千变万幻的手法身法糅合一起,打得章胜措手不及。 刀光霍霍,人影绰绰,一场生死决斗看似真正开始。 咤天身影虚虚一晃,晃出四个一模一样的人,四人手持利刃嗖的窜到章胜跟前。章胜左瞧瞧右看看,心里暗思这必定是幻象。他勾唇冷笑,瞧着前面站立不动的咤天真身,蹬脚旋身而跃,持剑杀去。 剑光爆射,煞气搅得林中狂风大作。 咤天冷然一哼,持剑舞动,不远处的四人跟着持剑做出相同动作逼向章胜。自以为是的章胜认为咤天是在变戏法,没有当真,直到剑刃临近身躯,躯体真实感觉出逼人的杀气才屈了身子躲过剑刃。 “你……你是跟谁学的歪门邪道的东西?”章胜额头沁出虚汗。 “弑神社,你可听过?” “这么多年,你居然寻十恶不赦的弑神社为师,你够本事。” “不够本事就不来复仇,杀了你就等于断了长公主的手,如此那毒妇无手该怎么活?哈哈哈——” “休想!”章声脸色骤暗。 “群魔乱舞,这招叫你痛不欲生。” 五道身影齐攻,旋起黑色狂风搅得章胜头晕目眩,一时脚跟发软竟站不稳地。他奋力拔刀乱砍,却无一砍中。 这次,他果真要命丧黄泉? 第32章 偷马贼当城主 酉时,邑州城。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邑州城,看似又一场雨要下起。 主城门下,残枝站在三千墨羽骑的前面,手里拿着仓蓝使者快马加鞭送来的合约书,他早清楚合约书中写的什么,他没立刻阅览,好奇地注视着气喘吁吁颇为狼狈的使者。 使者是年轻人,紧张地搓揉着衣角,心里暗暗痛骂在狼牙山遇见的抢马女贼,若不是她,不识路的他就不会在荒野中迷路,以至将重要的合约书拖延了两个时辰才送至残枝跟前。 “按规定理应提前两个时辰送来。”残枝不紧不慢地说。 “大人,我们在送合约书途中遭遇马贼,那马贼抢了我们的马,不熟悉地形的我饶了冤枉路,这才迟了。”使者声若虫吟说着,说完埋下脑袋,脸涨得通红。 残枝漫不经心一笑,徐徐念叨:“马贼?马贼马贼……” 慕容玉叶从人堆里挤出身,朝使者跟前一站,扬声说道:“那马贼可是我?” “就是她!”使者看着慕容玉叶,怒声叫起。 残枝笑而不语,如果说马贼是慕容玉叶,他一点都不惊讶。 紧闭的城门打开,副城主手拿邑州城的官印恭谨地献来,残枝还没接过手,慕容玉叶手中银丝早已绕在官印上,手指一勾,官印落入她手。 “这东西值多少钱?”她摸着手中官印,朝副城主问道。 “这……” 副城主被问得说不出话,要说这东西值不值钱,它的确与金子银子有别,不能买豪宅阔院,不能换香车宝马,可它却能让邑州城的人全都听令于它,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相当于邑州城,无价之宝。 这刚偷了使者坐骑的女子拿着邑州城的官印,还大言不惭地问它值多少钱,是她蠢还是见钱眼开? “这东西,我要了。” 慕容玉叶在众人灼灼目光中蹦出一句石破惊天的话,众人一下被青天霹雳炸得外焦里嫩,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了残枝。 残枝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淡地说道:“我这身衣服要换了,进城。” 随即,他一抖缰绳,跨下骏马扬蹄朝城里奔去。身后众人惊得下巴掉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过神。大家清楚邑州城的官印事关民生,残枝竟将官印送给偷马贼管,这岂不是怂恿偷马贼在城里为非作歹? 这怎么都不符残枝的做法,众人只能认为他今日脑子有病,而且病得不轻,等他病好了肯定后悔万分。 慕容玉叶拿着掌管邑州城的官印,得瑟地走在众人跟前。待穿过城门,她停下脚步朝后面尾随的众人扬声说道:“该干嘛就干嘛去,跟着我不管你们饭吃。” 于是,众人该往哪的就朝哪散了。 不一会儿,街道中央只剩下慕容玉叶与身后一言不发的夜叉鬼。 “喂,这邑州城的官印怎会在我手?你说奇怪不?”慕容玉叶厚颜无耻地朝夜叉鬼笑眯眯地问道。 夜叉鬼鄙夷地瞧了眼得意洋洋的慕容玉叶,撇开她的问话,淡淡说道:“残枝真不愧人才,我居然被他骗了。” 慕容玉叶摸了摸官印,用鼻子哼了声,道:“他是人才?我看他是蠢材。” “开始,我真认为他与长公主是一伙的,实则他早与仓蓝王暗中谈拢条件,仓蓝王不敢直接将长公主赶出邑州城,所以只好借残枝的手来办这棘手之事,条件是将邑州城送给蒲国。蒲王的最大嗜好就是看着舆图中属于蒲国的领土扩大,对于长公主与邑州城,他自然倾向于邑州城,而将长公主置于死地。” 慕容玉叶冷冷一笑,“变态的蒲王,他死了又不能将臭烘烘的尸体躺遍整个蒲国,他没那么大的躯体呀!他将自己的亲身骨肉置于死地,他不配称王!” “不,他配称王,不配称为父亲。”夜叉鬼脸色极为平静。 “好了好了,不围绕利欲熏心的蒲王和狠毒残忍的长公主,姓蒲的都不是好东西。我肚子饿了,还是赶紧寻个上好的酒楼吃个杯盘狼藉,待酒醉饭饱后去陌上明月……嘿嘿,下面的话就不讲了。” 夜叉鬼拉住慕容玉叶的胳膊,问:“咤天那小子,你不管?” 慕容玉叶拍了下脑袋,冷声说道:“这小子玩不过一个女的?哼,玩不过就不要回来见我!” 她正说着,咤天赶在城门关闭的刹那飞身跃入城内,他的衣袖沾着血,一身血腥味。慕容玉叶瞪着眼珠子问:“你……你杀了她?” “没有。”咤天冷着脸。 “那你一身的血……” “章胜的,我将他一个膀子卸了。” “唉,就让长公主在刀刃上再遛遛,喘上两口气,躲得了初一过不了十五。” 慕容玉叶和咤天说话的当儿,夜叉鬼抬眸看见空阔岑寂的道路尽头站着一个人,这人身穿宽大衣袍,手执佛尘,消瘦的脸好似斧劈刀砍过一样。 忽而,这人身体同失去重力般升到半空,他诡异一笑,挥动手中佛尘,红色粉末从佛尘中涌出。他张嘴一吹,粉红粉末朝慕容玉叶这边窜来。 “闭气!”夜叉鬼大声一吼。 慕容玉叶和咤天一愣,当余光触及前方悬于半空如鬼影般的人,连忙抑制住呼吸。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是何人? 第33章 黄袍道者 慕容玉叶由于好奇准备上前看看来者何人,不想朝前刚跨出一步,那人身影缩成一个如萤火般的光点迅疾消失。 咚!咚!咚! 深巷中传来更夫鸣锣声,“落更已到,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三人如石柱般矗立在街道中央,脑子中的疑问排山倒海般涌来。 半晌,憋了半天气的慕容玉叶猛地呼出一口气,抓住夜叉鬼的衣襟,急忙问道:“那人是冲你来的吧?” 夜叉鬼轻轻拂掉慕容玉叶脏不拉几的爪子,默然片刻,道:“他是弑神社的黄袍道者,是冲我来。” 慕容玉叶双目一瞪,嘴巴张得可以毫不费劲地塞进两个鸡蛋,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他是黄袍道者?我的祖宗呐,好大的来头!据闻弑神社正邪两不立,正派的有号称弑神社苍龙的你;还有拥有幻灭之瞳和不伤之身的罗刹女,朱鸟化身;听闻上届的无影者属于邪派,这届的无影者则加入正派。如此一来,正派便有三人,你罗刹女无影者。” 夜叉鬼讪讪笑着说道:“你了解得还挺清楚的吗?” “闯荡江湖肯定要做好充分准备,什么门派剑派内家拳外家拳……还有弑神社是什么东西,我肯定要了解清楚。话说你们弑神社有九人,九人中除了你们三人是正派,不主张杀戮,其余便是邪派,黄袍道者有黄鼠狼的不雅称号,多半狡猾多端;咤天的师傅鬼藏号称蜃子,故弄玄虚之人;雪莲花嗜血的癖好叫人不寒而栗,与水蛭的称号极配;还有与虫作伴的虫师,不知一边捉虫一边吃虫有多恶心……” 咤天未待慕容玉叶说完,插嘴道:“美人,剩下的天工与无常可不属邪派。” “我自然清楚,这两人亦正亦邪。” 夜叉鬼似乎没在听两人说话,他目光沉敛,望着天空中渐渐现出的圆月,这轮苍白的月似乎渐渐笼上一层血色。 黄袍道者公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有何目的? 多年不曾相见的弑神社的苍龙与黄鼠狼对峙,这戏似乎好久未曾上演,一旦上演又将怎样惨烈? 他提气一跃,身影瞬即在慕容玉叶和咤天跟前消失,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慕容玉叶怔了会儿,朝咤天问道:“他不会去找黄袍道者吧?真是性急的家伙,他天生就是劳碌命。咤天,我俩吃酒去!” 慕容玉叶捉住咤天的手朝前面灯火熠熠人声喧嚣的邑州城最繁华的东市走,一想到满桌的佳肴美馔,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咤天皱了皱眉头,好歹三人一路为伴,眼见夜叉鬼独自寻黄袍道者生死未卜,不说上前帮他,至少应有的担心还是该有的。 “你不担心他?”咤天瞟向慕容玉叶。 “当然担心,不知黄袍道者吃过饭没?” 咤天甚是纳闷,她不以夜叉鬼的安危为要,居然提及黄袍道者有没吃饭,她脑子莫非中邪了,他支支吾吾道:“呃,我说的他是指……” 慕容玉叶迅疾打断他的话,道:“若是黄袍道者吃过饭,夜叉鬼没有吃过饭,夜叉鬼便没力气跟他斗,所以我俩先去吃饭,待会儿好接替夜叉鬼的位置,好让他趁着空儿扒几口饭填饱肚子,有了力气才能继续与黄袍道者斗。小子,姑奶奶现在没力气,想帮也帮不了唉!” 咤天白了一眼不够义气的慕容玉叶,等她吃饱饭去找夜叉鬼,说不定夜叉鬼已气息奄奄。 他曾听鬼藏提起,夜叉鬼的御风剑法势道凌厉,妙招层出,千奇百幻,一把无形的剑能抵挡千军万马,叱咤九州。黄袍道者擅长障眼法,设置虚幻秘境,专捡人心里深藏的痛折磨人麻木人,一般人很难脱离他虚设的幻境。如果夜叉鬼心中不埋下痛,他便安然无恙,反之则让黄袍道者有机可乘。 慕容玉叶望着咤天蹙着眉,一脸黯然,拍了下他的肩头,道:“你在想什么?替那家伙担心?” “黄袍道者会不会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 “按理,黄袍道者清楚自己不是苍龙的对手,他既然明目张胆地挑衅,明显他是有胜算的可能才来。不然,他来就为了送死?有黄鼠狼称号的他不会这么傻。” 慕容玉叶随即惊愕,徐徐说道:“他可不能死,他死了我那五百镒,不,是六百镒金子找谁去要?老祖宗老祖宗,怎不早点让我觉悟!” “那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找他?” “吃饭!”慕容玉叶斩钉截铁地回道。 “啊?你不是说你觉悟了吗?”咤天猛然发觉越来越不了解这脑子成浆糊状的女子。 “啊什么啊呀,不吃饭哪有力气狠揍蓄意夺走我六百镒金子的黄鼠狼,老娘冲着六百镒金子,算是拼尽吃奶的力气也要多吃七八碗饭,打不过黄鼠狼好歹要把灌进胃里的东西呕也要呕到他身上,让他闻着酸臭味没法设置幻象。” 慕容玉叶一想到自己这招够狠绝够恶心到家,不由得意笑起来。 咤天扁扁嘴,这女子不是一般货色,天底下怕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描述她。 第34章 夜叉鬼负伤 邑州城,醉香楼。 慕容玉叶喝得酩酊大醉,拿着筷子朝面前的盆碟碗盏敲敲打打,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念叨着什么。幸好她选的是三楼的雅间,搁着帘子,别间的人只能听到疯女子依依呀呀叫喊,看不到她手舞足蹈的模样,否则三观齐毁! 咤天两手交叉在胸口,朝桌上前俯后仰的慕容玉叶悻悻地说道:“我的个姑奶奶,你好不要闹了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你说你这样子还帮得到夜叉鬼,怕是到了黄袍老道跟前,嚓——你的脑袋就掉地啰!” 慕容玉叶蹲下身,手指挑着咤天的下巴,双颊通红,道:“小子,你懂个屁咧,你姑奶奶喝酒是来壮胆,没有胆量怎能与黄袍道者单挑。” “你能单挑?哈哈哈——” 咤天知道慕容玉叶有功夫,但前后接触就一天时间,也没见她使出多少狠辣的招式,即便她从魅夜手中救下他,她也无力对抗同鬼藏平起平坐的黄袍道者。 慕容玉叶见咤天满脸都写着不相信,手指一转,两指捏住他的尖下巴,嘿嘿笑起。她是长在田地里有害无益的稗子,这有害无益自然不是针对庄稼,而是诸如同黄袍道者不讨人欢喜的角色。 她一泓碧水漾荡的眸中,霍尔闪现森寒的厉光,很难叫人捕捉到。 既然她认定夜叉鬼可以当朋友,她便不会坐以待毙,就此不管。 与黄袍道者对阵,她尽管不了解对手作战手段与习惯,但凭她手中银丝茧绝不会叫他伤夜叉鬼一根指头。 “走,寻夜叉鬼去!” 慕容玉叶突然扯着嗓门一声吼,震得咤天从凳子上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她一把拉起咤天从三楼如疾风似迅雷般冲下,也不管咤天被她身后拖拽着额撞门楣鼻撞墙。 待俩人走出醉香楼的后院,被撞成猪头脑袋的咤天连连朝个角落啊啊呕吐起来。 “你醉了?谁叫你跟老娘拼酒量的,活该!” “……哇哇……你发神经……下楼下那么快……哇哇哇……” “明明是你酒量不行,还怪我嘞?”慕容玉叶赶紧过去,在他后背用力拍了怕,又道:“你这不是白费么,要吐也要朝黄袍道者身上吐啊?” “吐你一身吧!” 慕容玉叶连忙朝后一蹦,身子撞上一头冲进院的夜叉鬼身上。她侧身的同时,余光瞥见夜叉鬼左肩血肉模糊,一张脸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他还未来得及说话,朝慕容玉叶扑了上去,两腿绵软,人朝地面滑去。 “夜叉鬼?!”慕容玉叶尖声叫道,赶忙扶住夜叉鬼。 咤天顾不得擦嘴,一个箭步跃到慕容玉叶跟前,帮着扶住夜叉鬼。他和慕容玉叶对视一眼,扶着夜叉鬼坐在院子幽暗处,朝院外机警地看了看。 “咤天,你背着夜叉鬼去陌上明月找残枝,就说慕容玉叶叫你俩去的。”慕容玉叶朝咤天以命令的口吻说道,眸中腾起熊熊烈火。 “你想干什么?”咤天接过夜叉鬼,朝慕容玉叶惊骇地问道。 慕容玉叶温柔一笑,笑靥如花,曼声说道:“客官,小女子喝饱吃足了,得找个野汉子玩玩,找黄袍道者怎样?据闻道士们精通床笫之欢,那个**三十六式你可玩过?不知黄袍道者可熟稔**三十六式,嘿嘿嘿——” “你还有廉耻不?” “廉耻?值多少钱?可以用来换糖吃还是当衣穿?小子,别跟你姑奶奶谈廉耻,姑奶奶只对钱和可以用来换钱的东西感兴趣。” 慕容玉叶朝咤天坏坏一笑,转身的刹那,眸中的笑意换成了杀意。 她凌空而跃,身影如一枚令箭直插苍茫的黑夜,呼呼风声擦在耳际,奔向属于她的战场。她要让她的六百镒金子拿得有所值,一切向前看齐的她,作为保镖该有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蹿房越脊,翻上跃下,慕容玉叶几乎将整个邑州城都走了遍。半个时辰,寻人无果,她站在屋脊上累得直喘气,两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身累得直喘气。 “有没有搞错?姑奶奶出来是寻人的,哪是窜上蹦下装猴孙子的,这道士不会有隐身术吧?居然转了大半个城都没有找到,怪了邪了,这人……” 慕容玉叶说这话的时候,身后飘来黛色人影,他如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屋脊上,起先拿在手中的拂尘转变为红色,血腥味刺鼻。 “姑娘,你找人?” “不找人还找鬼啊?”慕容玉叶边说边转身,看着黄袍道者。 “你找鬼?正巧我出来捉鬼,我俩可以作伴。” 慕容玉叶乜斜着黄袍道者,这男子有张比女子还要俊俏的瓜子脸,一双眸眼流转间带出一股子的狐媚味,藏不住的魅惑与挑逗。 “与你作伴就怕闻得一股狐臊味,不,正确来说是闻得一股黄鼠狼的臭屁味,哎哟哟,你闻到没?这味……这味越来越重了。”慕容玉叶边说边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黄袍道者讪笑着,朝慕容玉叶狠狠瞪了一眼,这女子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羞辱他,活得不耐烦了,今日就让她死得很惨。 他朝慕容玉叶俯身一冲,贴面而站,发现女子杏脸桃腮,肤色白皙,胜似月里嫦娥。 他暗暗思忖:这么娇媚的女子还没玩,岂能让她匆忙而死。 慕容玉叶跟着盈盈一笑,身子倒是朝他凑近了些。 第35章 云雨七十二式 “怎么,我还符合你的胃口?” 黄袍道者盯着慕容玉叶看了又看,打着心里的小算盘,该如何让这女子乖乖爬到床上等着他宠爱。 “不赖,这姿容清丽如莲,倒是符合贫道的口味。” 慕容玉叶捻着胸口的一缕发丝,朝他抛去电眼,道:“客官,你开个价吧?我值多少钱?” 黄袍道者托着下巴,倒是第一次发现有女子站在屋顶上跟他开价,而他向来只玩然后咔嚓解决。 “贫道没钱,怕让你失望了。” “咦?你这道士会没钱?你拿着桃木剑装神做鬼,弄点符咒烧点黄纸,什么天灵灵地灵灵的,不久捞到驱鬼除魔的钱?” “我到了床上,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黄袍道者一脸淫邪之色。 “是吗?你可知道本姑娘的床上功夫更不会叫你失望哦,想必你也**三十六式,而我研究出七十二式,不知你可有兴趣?” 黄袍道者仰头哈哈大笑,道:“贫道尝过三十六式,但没有玩出七十二式,还望姑娘与贫道寻个适合处切磋切磋。” “好说好说,我的七十二式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贫道甚是期待,你看我俩这就赶紧去……” 慕容玉叶摆摆手,白了他一眼,道:“玩要玩个新鲜和刺激,依我看这屋檐上正正好,我在这里将七十二式使出来给你一看!” “哦?” 慕容玉叶翻身朝后一跃,眸光凶光闪现,袖中银丝咻咻经由指尖射出,朝着黄袍道者的咽喉极准极快地奔过去。 黄袍道者面色一沉,身子在银丝碰触咽喉的刹那偏转,手中粘着夜叉鬼血的拂尘朝慕容玉叶的脸上甩来。 红色幻粉从拂尘甩出之时弥漫在空气中,迫使慕容玉叶闭气招架。她心里暗暗一思,夜叉鬼的御风剑不可能与黄袍道者的拂尘对阵而败,隐隐感觉似有不妙,却又说不错哪里不对。 夜黑风高,一股莫名的风吹来,吹得慕容玉叶不禁打了个寒噤。 天上,一轮明月忽而变成血色,红得几欲滴血。 她揉揉了眼睛,待睁大眼去看,却见刚刚伸来的拂尘不见,而黄袍道者也消失了。她急忙朝四周张望,整个邑州城的灯火齐灭。 月亮依旧是红色,不变,城中陆续亮起红色灯笼,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朝着慕容玉叶摇摇晃晃地飘来。 她心里清楚自己肯定中了黄袍道者的幻术,她吸了口气,现在该怎办? 跑!她要逃跑! 抹上明月是她的唯一可去之处。 她赶紧朝着城里高高耸立的五重楼的方向奔去,那里有残枝夜叉鬼和咤天,至少人多可合力击败黄袍道者。 她疾速奔跑,身子在黑夜中快速掠过,身后的诡异的灯笼渐渐落下很远。在某个拐角处,黄袍道者仰望慕容玉叶远处的身影,不禁冷冷笑了声。 离陌上明月近了,近了,慕容玉叶心中一阵欢喜,但随即当她看见无重楼上吊挂的三千盏琉璃灯忽而换成红艳艳的灯笼,她的心好似被冰锥了扎中般又凉又疼。 怎么可能? 她跃下屋顶,朝五重楼里走去,灯火透明的大殿中阒无一人。 这是陌上明月吗?可以鉴别的便是她需攀上梁柱,去看看当时击掌是留下的裂痕,如果裂痕存在这里就应该是陌上明月。 她奋力朝上跃去,冲上梁柱,将梁柱看个仔细,并没有找到裂痕。 看来她没有脱离黄袍道者设下的幻阵,难道她要一直困在这个无人存在的城中?让她在寂寞中死去? 狠,这招真够狠! 如今,她在空城中上蹿下跳也出不了幻阵,唯有等,等时间慢慢过去,待日光破晓,天上血月消失,幻阵便不攻自破。一个劲傻奔不如歇着保持体力,黄袍道者自会找上她。 她蹲在梁上,闭上眼调息静气。 眼一闭上,脑海中浮现种种幻境。 澄碧月畔,男子模糊地从五彩滩的一边走来,他伸手一把将她紧紧搂住,在他耳畔低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再也不会离你而去,再也不会……” 慕容玉叶仰头去看他,却看不清他的脸,逆光下这男子似乎眸中含情也盯着他看。 忽而,一阵风吹来,男子的身影消失。 浓烈的血腥味涌来,顺着慕容玉叶的腿朝下流,将身前的湖水染成鲜红。她的腹部剧痛,痛得撕心裂肺,她一下跪倒在地,昏厥过去。 “哇哇——哇——哇——” 一阵婴儿的啼哭上响起,她脸色惨白,朝身下望去,惊现带着血丝的白乎乎的一团在身下蠕动,是……是婴儿? 她刚才腹部痛是她在分娩? 这怎么可能,她还是女黄花大闺女,怎可能与男子无肌肤之亲就有孕在身? 她吃力地朝婴儿爬去,一把将他揽入怀里,婴儿朝她呵呵一笑,声音脆如银铃,她将他楼得更紧了些。 奇异的痛灼身体的狂风再次袭来,她忽而发现手中婴儿不见,两手空空,不觉失落,心痛得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碾压过一样。 那婴儿为何如此唐突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是黄袍老道强行将他塞入幻境中的? 慕容玉叶想着不觉脑中如万千蚂蚁在疯啃噬,她连连抓住发丝,狠狠揪着。 暗处,黄袍道者冷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但看着她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唇角勾起胜利的微笑。 再用力一把,她便会崩溃。 他将手中拂尘拨转,无色无味的安神散朝慕容玉叶涌起,她眼皮敛,急忙扶住梁柱摆正身子。该死的黄袍道者,趁人欲睡之时一步步把人逼入幻境,怕是夜叉鬼心里的痛被触动才被他打成重伤的。 她盘坐梁上,调息运气,眼观鼻鼻观心,等着黄袍道者出现。 第36章 向来猖狂! 慕容玉叶神志恍惚,人不觉开始再次进入虚幻的梦境。 “哇——哇哇哇——” …… 婴儿的啼哭声萦绕在她的耳际,她蓦地睁开眼,依旧是在五彩滩,蒙蒙迷雾遮住前方的澄碧湖。婴儿的哭声凄厉,她悚然地朝四处观望,哭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岑寂。她屏声息气,小心翼翼地朝前走。 雾越结越厚,慕容玉叶停下脚步,见前方黑魆魆的连绵成片,断定是林木森森的丛林。 森寒的风从丛林深处刮来,将雾吹散了些。 一个看似幼儿般大的黑影子从林间钻出身,朝她走近,步伐不稳。 “你是谁?”慕容玉叶愕然地张大眼睛,朝小黑影问道。 黑影停下脚步,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害怕,我不要待在林子里,我要出去。” 慕容玉叶听是一个孩子的声音,连忙朝他跑去。 一个四五岁的男娃用双水灵灵的眼睛畏怯地望着她,眼光是温和的,他伸出两手朝莫容玉叶伸去,怯怯地碰了碰她的衣袂。 “小鬼头,你怎一个人在这?”慕容玉叶朝男娃问道。 “我被遗弃了,爹娘不要我。” 慕容玉叶蹲下身,男娃的手怯怯地朝她的脸颊轻触,嫩若剥皮白菱的小脸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他见慕容玉叶无厌的表情,小手转而朝她的额头怯怯摸去。 “我娘生下我就不要我了,我是让人讨厌的小孩,你会讨厌我吗?” “我为何要讨厌你?” “有人说,说我是妖女生的野种,他们都不喜欢我,那些婢女嬷嬷还有姨娘们都不喜欢我,连我爹看我的神情都是怪怪的。” “你没见过你娘?”慕容玉叶望着男娃粉嘟嘟的小嘴翘起来,不由笑了笑。 “没。” “天下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儿的娘亲,你娘亲怕多半有难言之语,一时半会儿没法与你相见。” “我才不信呐!” 慕容玉叶一把将男娃抱起,警惕地朝四周望望,道:“你叫什么名字?” “犬儿,我爹说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名。” “犬儿?犬儿犬儿……有趣的名字。” 犬儿的两手紧紧揽住慕容玉叶的脖子,打了个哈欠,道:“娘……我想娘了,娘……犬儿困了……犬儿睡了……” 慕容玉叶抱着犬儿朝前面的丛林走去,大雾消散,她定睛细看,看着丛林里有无数绿幽幽的眼睛注视着她,望得她不能呼吸。 狼? 她连忙转身朝回跑,轻捷如飞。 如果手里没有犬儿,或许她可以毫不费力地招架上百只跟来的狼,可现在为了犬儿,她不想贸然冒险。 狼群从黑幽幽的丛林里窜出,用低哑的嚎叫声招引更多的同伴参与对猎物的追杀,从林子窜出的狼如潮水般,绿幽幽的眼紧紧盯着前面的猎物。 慕容玉叶奔得心不跳气不喘,全然看着手里的犬儿,不忍将他扰醒,否则一个幼儿看见那黑压压涌来的狼群将会陷入多么可怕的恐惧中。 前面是个高耸的岩石,她凌空一跃,利落地攀上岩石顶,看着前面没有止步一头冲撞在岩壁上的狼,嗷嗷的痛苦嘶叫着。后面的狼急忙收住脚步,恶狠狠地朝慕容玉叶看去,垂着尾巴绕着岩石转圈圈。 慕容玉叶舒了口气,低头看着怀里睡得甚香的犬儿,这才发现她的耳际鬓发已经湿漉漉的,怕是刚才疾奔出的汗濡湿了鬓角。 她腾出手掠了掠鬓发,生怕汗珠落到犬儿的脸上。 在她只顾照看手中犬儿之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如幽灵般出现在她的身后,他俯身从她怀里冷不防地一把抱过犬儿,朝她说道:“你累吗?累的话就换我来照看他?” 慕容玉叶立马站起身,赫然瞧见黄袍道者出现在她眼前。 “你进了我的梦境?”她问。 “这个梦境,我造得怎样?”他看着怀中睡熟的犬儿,朝慕容玉叶斜睨一眼。 “不惊险但有趣,你为何对我手下留情?在梦里拖来这个小鬼头,无害无益的,怎不拖来魑魅魍魈,好让我将它们大卸八块了放进油锅里煎了炸了当下酒菜吃?哎呀呀,姑奶奶至今还没有在梦里吃过用妖怪鬼精做的菜啊!” “幻境不是我为所欲为的,造出来的种种,一半是我强行移植的,还有一半是你自己做出来的。” “哼,这么说你只能算半个造梦者咯?” “是,我的那部分没有要了你的命,我无法探知你的过去,看似你的过去似乎……无辜消失了。奇怪,你这女子是我第一个碰到的丧失大半过去的人,你的命还得感谢你将过去所受之痛抹得一干二净,否则我会抓住你致命的痛,狠狠折磨你。” 慕容玉叶朝他翻了个白眼,心里的小算盘啪啪响起,若要从梦境中走出去,唯有将黄袍道者弄死在梦境中,否则她便永远逃不出去。 黄袍道者看出慕容玉叶似笑非笑的脸,道:“你想离开?” “废话,让你一直做梦你愿意?” “你有怜悯心,既然用你的过去灭不了你,唯有让你的怜悯心杀了你!” 慕容玉叶心里一颤,这个叫犬儿的男娃怕是黄袍道者多半移植进她梦境来的,为的是牵制她,让她行动受缚。 怜悯,有何怜悯? 虚幻的梦境中出现的犬儿是真实存在还是…… “你敢动手?你若动手,这男娃就死在我手里,你不想看着她死吧?幻境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他死,他的真身也会跟着断气,你忍心吗?” “你敢!你若杀了他,我会将你大卸八块!”慕容玉叶两手叉腰,恶狠狠地朝黄袍道者厉声喝斥。 “杀我,你要杀我,有这本事? ”不如放开那孩子,我俩比一比?“ ”这提议不错,我好久没碰到如你这般猖狂的女子。“ ”我慕容玉叶向来猖狂!“ 第37章 银丝茧的秘密 慕容玉叶看着黄袍道者将熟睡的犬儿放在岩石平整处,站起身朝岩石下的狼群一挥,目光凶狠嘴里流着口水的狼群低声呜咽着朝后退去。 慕容玉叶纵身跃下,看着黄袍道者翻身跳下。 “你用这拂尘伤了夜叉鬼?”慕容玉叶双手叉腰,扬声问道。 “夜叉鬼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这样的高手败在我手中,你就不害怕我?” 慕容公寓也斜着脑袋,讪讪说道:“怕啊!怕得我很想跪趴在你身上,抱着你的两条腿求你放过我啊,我慕容玉叶是个籍籍无名之人,哪是你擅用幻境故弄玄虚之人的对手?” “哼,嘴硬的死女子!” “你发火了啊?你不想让我教你**七十二式了?” “我先杀后奸!” “哎哟哟——这招好狠啊!” 慕容玉叶手中的银丝从袖中涌出,在她指尖上散开,同黄袍道者手中的拂尘一模一样。稍有区别的是,黄袍道着的拂尘上沾着夜叉鬼的血,而慕容玉叶的银丝上淬了毒。 她捏紧银丝,腕拨转,肘下沉,提气跃空,全身散发肃杀之气。 “去!” 银丝咻咻从手中朝黄袍道者的眼睛逼去,一道道烈风吹得浓雾如云般翻卷,电光闪现,瞬息之间,银丝逼向了黄袍道者。 黄袍道者凛然一笑,身子化为一股黄烟散去。 “你在梦里休想杀死我,我是造梦者,呵呵呵——” “杀不死你,也要追得你屁滚尿流,姑奶奶叫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慕容玉叶定睛去看,雾色浓重,寻不见黄袍道者的身影。她转身朝犬儿那边跑,跑着跑着,听见哗啦啦的声响,赫然瞧见一条深涧出现在脚下。 黄袍道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说了我是造梦者,你救不走那个男娃。” 慕容玉叶立马收住脚步,用鼻子哼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右侧有黄色光芒闪现,她立刻抽身暴退。黄光闪现,深涧那边出现了一道三尺深的裂痕,而黄袍道着的身影依旧寻不见。 “你使用的可是银丝茧?”黄袍道者站在远处,凛然间问道。 “哎呀,我还以为你打算躲在暗处做缩头乌龟,你不跟我玩钻空偷袭的伎俩了?你看上我手中的银丝茧了?银丝源源不断从茧中涌出,你羡慕嫉妒恨吧?” 慕容玉叶边说边朝黄袍道者走近,两人有一丈之遥停下脚步。 黄袍道着双眸微阖,眸光妒意四起,又问:“银丝茧是上古奇术,你怎会有?” “你问我?”慕容玉叶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忽的笑了笑,道:“我去问谁?这上古奇术是如何被我得到的,你可有线索?” “银丝茧原是莆姑大娘用天下最寒处的天山冰蚕结的茧制成,制作工序繁复,添加的辅材更是天下珍贵之物,从而形成它刚柔并济,曲直能变,伸缩自如,即便银丝断了毁了而体内种下的茧不消,银丝便都能从体内不断射出。” 慕容玉叶听完黄袍道着对银丝茧的详细解释,不禁鼓起掌。 “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长见识了,难怪姑奶奶一直纠结这银丝怎用之不竭的,原来茧不消,丝不断。我还是人不?我简直就是吐丝神蛛!” “应该称为蛛女,当年莆姑大娘的外号就是蛛女。” “管她是不是蛛女,管我是不是吐丝神蛛,我就用银丝茧取下你的狗命,不,是黄鼠狼的命啊!” 慕容玉叶笑嘻嘻地朝黄袍道着扑去,只见黄袍道者拂袖一挥,青色雾霾浓厚,将他身影包围。 “你无法找到我的,但我可以随时要你的命!”黄袍道者隐藏在雾中,得意至极。 慕容玉叶朗朗而笑,笑声中弥散着杀机,令雾霾凝冻成冰。不经意间,一根银丝不知何时从她的手中溜出去,伸向浓雾中,黏在了黄袍道者的宽带上。 她勾唇而笑,顺着银丝方向朝雾中悄然走去。 雾色浓郁,不仅遮掩了黄袍道者的踪迹,也掩藏了慕容玉叶的身影。当她的目光穿过影影绰绰的雾色,望向五步之遥的黄袍道者,她手腕一曲,无数银丝跟着从袖中射去。 嗖的一声,剑光乍现,砍断慕容玉叶射出的银丝。 “谁?”慕容玉叶和黄袍道者同时于惊诧中扬声问去。 “我,夜叉鬼!” 夜叉鬼朝慕容玉叶看去一眼,触上她如霜雪般清冷的目光,不禁笑了笑。 慕容玉叶皱着眉头,道:“你怎在这?你身负重伤还闯进来不是找死吗?还有,你刚才为何阻止我偷袭他?” “他若死了,犬儿就找不到了。” “犬儿?你说的犬儿是不是一个四五岁的男娃?” “你……你看到他了?”夜叉鬼眸光一凛,颤声说道。 慕容玉叶走进夜叉鬼,在他耳畔窃语道:“我俩做个交易,我帮你拖住这家伙,你去寻犬儿,事成后你可否再加一百镒金子?” 夜叉鬼朝她藐然冷笑,道:“你能拖住他?还是由我拖住他,你去找犬儿!”他说这话一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眼前骤然发黑,他连忙用手撑住额头,稳住身子。 “哼,就你这样还冒然闯入幻境,滚开!别碍事了,你快去寻大岩石,犬儿就在岩石上。” 慕容玉叶凌空跃起,朝前面的黄袍道者俯冲而去,身体如离弦箭矢破空前行。在他身后,夜叉鬼摇了摇脑袋,阴沉的脸上绽出笑容,心里寻思着遇到性格如此泼辣和果敢女子极为难得。 第38章 破除幻境 黄袍道者见银丝从慕容玉叶的宽袖中射出,铺天盖地袭来,他惊骇地朝旁避闪。他未料到会这么快被慕容玉叶寻见,当他扭头瞥见衣袂上黏着的一根银丝,心里咯噔一声,这女子甚是黠慧,看来他早就被她盯上了。 他本以为是恶狼与迷途羔羊的游戏,现在陡然变成了狼与狼之间的斗争。 黄袍道者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不能杀我!” “起先你说我杀不了你,现在你怎开口说不能杀你,你是在讨饶吗?”慕容玉叶哧哧笑着问道。 “你若杀了我,犬儿将永远都找不到。” “那我就先慢慢折磨你,折磨到夜叉鬼寻见犬儿,然后……”慕容玉叶将手放到脖子跟前,做出刀划的样子,嘴里继续说道:“喀嚓,血喷啊!” “哼,你以为我会等着给你慢慢杀?痴想妄想!幻境里有很多东西恐怕是你见都没有见过的,今日我就让你大开眼界!”黄袍道者冷然一哼,身子陡然摇晃,化为一股黄烟消失在慕容玉叶的眼皮底下。 “黄鼠狼溜得挺快的啊!叫我大开眼界,姑奶奶好久没见过有趣的东西了,什么无脸人两尾鱼三眼猴四脚鸡的,我都见过,唯独没见过……鬼啊!”慕容玉叶说着,自己跟着蹦了一蹦,警觉地朝四周张望,心想这道士不会真弄个鬼出来吓人吧? 浓雾中,一道银光闪现,随即破空而来的银丝骤然射向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翻掌拨指,一束银丝迎向射来的银丝。 银丝对银丝,咻咻声不绝于耳。 隔着迷蒙的雾色,两人霍尔收回手中银丝,彼此静立不语。 两人朝前走近,当慕容玉叶与对面的人四目相交的刹那,她唇角缓缓翘起,噙着见怪不怪的笑,心里连番夸赞黄袍道者为她变幻出这个人很合她的心意。 对面,站着一个与慕容玉叶一模一样的女子,面无表情。 “你是谁?为何与我长得一样?”对面女子冰冷的脸上露出凶色,厉声问道。 慕容玉叶扁扁嘴,心想这台词应该是她说的,她倒好居然抢在她前头说,搞得她跟冒牌货一样。 “你问我是谁?我就是……就是你自个呀!” 对面女子听了这话低首沉思,嘴里絮絮叨叨着,“自个自个自个……”俄顷,她暴怒着又说,“怎会有两个我?” “因为有个是假冒的。” “假冒,谁是假冒?” “当然是……是你还是我呢?从你角度看我是假冒的,从我角度看你是假冒的,所以两个都是假冒的,也可以说两个都不是假冒的。” 女子挠了挠头,对于这句颇为拗口难以理解的话很是费解,皱着眉头重复慕容玉叶说的话。 慕容玉叶心里暗暗好笑,毕竟是假冒的,即便容颜相似,使用的银丝茧也很一样,但无心无肺的虚幻人儿到底思维无法跟常人比拟,尤其是遇到这世上智慧超群的女子,她如何能转得过来呢? 慕容玉叶走到女子跟前,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怕,道:“我告诉你啊,你现在是在做梦,做了个很虚幻又极为逼真的梦,梦里有人唆使你去杀另一个你,你能杀吗?当然不能杀,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你自己。” 女子满脸疑惑,一双水灵灵的眸幽幽地看向慕容玉叶。“不……不是的,那个人说我是真的,要我杀了你,你是假冒的。” “你这木鱼脑袋真是死脑筋,人家叫你喝尿你就喝尿,叫你朝粪坑里跳你就真朝粪坑里跳,人家叫你把自己杀了你还真把自己杀了?好歹不分嘛,你这命是父母给的,岂能说杀就杀的,好歹也先把那个挑唆你杀了自己的人先杀了,对不对哦?” 慕容玉叶一番话说得女子恍然醒来,连忙朝慕容玉叶致歉,又是鞠躬又是拥抱。慕容玉叶享受着被另一个自己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滋味,一脸得意。她摸摸女子的头,心里寻思着黄袍道者派出这个连皮毛都无法伤害的假货,他是跟自己的智商过不去吧! 女子紧紧抱着慕容玉叶,将头埋入慕容玉叶的胸口,冷冷笑着。她扣在慕容玉叶后背的手开始朝她后心挪去,五指揸开准备从慕容玉叶的后背戳入心脏。 慕容玉叶突然尖叫一声,女子头扬起,好奇看她。 “没事没事,纯属自己吓自己,我是看见你头上长了一根白发,要不要我帮你拔了,这不拔绾什么发髻都难看,这白发怪碍眼的。” 女子顺从地再次埋头,这次狠下心毫不犹豫地朝慕容玉叶的后心戳去。当她手指碰触到慕容玉叶的后背,莫名失去了知觉,她疾快抬头,愤怒地看向慕容玉叶。慕容玉叶身子朝下一缩,抽身跳动旁边,手里银丝紧紧缠住女子的双手。 “行了,黄袍道者,你这戏法若是去戏台表演说不定能大把大把地捞到钱,演给看过无数大戏的我,这戏真不咋的!” 女子身形一晃,变成黄袍道者的模样,道:“你何时察觉我是黄袍道者的?” “简单啊,一开始我发现你射来的银丝粗糙,色泽黯淡,根本没法与我的银丝茧相比,这丝怎么来的,怕是你从拂尘上扯下来的。” “佩服,佩服啊!”黄袍道者说着,身形虚晃,人影再次化为黄烟消失。 “佩服你个头,这戏法弱智得很哩,我慕容玉叶可不愿在梦里陪你玩弱智的游戏,我得走咯!”慕容玉叶咯咯笑起,朝着大岩石的方向疾奔。 第39章 走出幻境 雾霭散去,落叶洒金。 慕容玉叶轻捷的身影极快地穿梭过丛林,看着湖岸边大岩石上已没有犬儿的身影,寻思夜叉鬼怕已经将他转移。 她寻着湖边脚印朝树林里跑去,跑着跑着,山路急转,眼前豁然开阔,一座栈桥横跨断崖上。崖底轻雾缭绕,水花拍岸,似有激流奔涌。 栈桥中央,夜叉鬼将犬儿护在身后,手里碧色光剑吱吱作响,挥向如潮水般涌来的狼群。 他神色紧张地朝犬儿瞥了眼,道:“犬儿快跑到栈桥那边,我来把栈桥砍断。” 犬儿朝栈桥下面看了看,一见深不见底立马嘤嘤哭起来,道:“夜叔叔,桥晃得厉害,犬儿不敢走。” 夜叉鬼望着四岁的孩子,心里一紧,若狼群扑来,栈桥肯定会左右摇晃,要让犬儿稳步过桥太为难他。他一把将犬儿抱起,道:“犬儿可要搂紧夜叔叔,夜叔叔和你一起过桥。” 犬儿的两臂紧紧搂住夜叉鬼的脖颈,把小脑袋缩进他的怀里。 狼群齐齐嚎叫,声音足以撕裂云霄,前面的几匹狼踏过同伴的尸体,森幽幽的眼朝夜叉鬼瞪视,带着赴死的决心朝他一步步走近。 其中一条狼嗖的窜起,其余的狼纷纷张嘴露出尖利的獠牙扑向夜叉鬼。 “嗷嗷——” “嗷嗷嗷嗷——” …… 碧光下,漫天血雨如蓬,鲜血染红了栈桥。 夜叉鬼挥舞手中御风剑,越杀越勇,剑气如霸,一剑一个准。皂色衣袍猎猎飘扬,长发散覆于肩,如墨色丝缎般轻荡,飘洒如风,丰姿绰约。 慕容玉叶的两眼瞪直,耳朵里听不见狼的凄厉嘶叫声,直听见有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这男子可以比肩而行,执手偕老。 若他褪掉一身简朴皂衣,换上轻裘缓带,广袖峨冠,怕别有一番蕴雅风仪,清俊高贵得如王者般卓然不容正视。 唉,慕容玉叶何许人? 她绝不可能与一个拥有雍容气度,高贵气质的王者参合一起,她可是田地里的稗子,不能与皇宫里的金枝玉叶相比。 不过,夜叉鬼是夜叉鬼,女子们听了他的大名都远远避开,不争也不抢,慕容玉叶可要将他当块宝。 瞧瞧,哪有一个大男人如此悉心照顾小孩的,他必是居家实用之上选。 夜叉鬼谨慎地朝后退,舞动手中御风剑将涌来的狼群杀退一拨又一拨。 一团诡异的黄色雾团距夜叉鬼后背一丈远的地方升起,只顾扫杀狼群的夜叉鬼已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狼群身上,未察觉身后异常。黄色雾团中,黄袍道者手中的坲尘陡然摆直,朝夜叉鬼后背袭去。夜叉鬼察觉后背森凉,连忙腾身而跃,站在栈桥的锁链上,冷眼看着黄袍道者扑了个空。 “夜叉鬼,别来无恙啊!”黄袍道者收回手中的拂尘,沉声说道。 “哼,多年未见,我越发察觉你暗中算计人的本事厉害了不少。” 黄袍道者看了眼夜叉鬼怀里的犬儿,呵呵笑起,“你何时投靠了墨无殇?你不是说不参与门阀世家之斗,不跻身朝堂之争,可偏偏投靠当今风华无双的墨国太子,看来你过去说的话都是自欺欺人啊!” “欺人?我欺人只欺挟持幼儿的卑鄙之人,受墨无殇之托,我不仅要救下犬儿,还要将你杀死。” 黄袍道者听着夜叉鬼灼灼言辞,双眼深深,忽的抬头长笑,道:“你还忘不了她?找了五年,你可找到她?” 夜叉鬼蹙紧眉,缄默不语。 黄袍道者眯觑着眼,又道:“罗刹女五年都不曾出现,看来只有一种解释,便是她早就死了!” “她没有死……没有死……我找到她了……” “哦?陌上明月的醉红尘可是她?” “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有数!” 夜叉鬼的唇角微微抽搐,一手搂住犬儿一手御剑朝黄袍道者刺去,剑势既威且煞,黄袍道者凛然间不敢再说一句话。他清楚自己的拂尘正面与御风剑对峙,不占上风,身形一晃,遁入黄雾消失不见。 苍鹰飞旋天宇,狼群跟着退去,一时栈桥上死般寂静。 夜叉鬼见危机过去,目光收缩,瞳孔蓦地一暗,人绵软地瘫坐到地上。 犬儿从他怀里挣脱开,看着声息皆无的夜叉鬼,吓得连连叫嚷起来,“夜叔叔,夜叔叔快醒醒啊!犬儿害怕,犬儿想回家……呜呜……犬儿想爹爹了。” 慕容玉叶心里一震,连忙撒腿朝栈桥奔去。 未临近夜叉鬼,伺机在暗处的黄袍道者不知何时出现犬儿身后,他一把揪住犬儿,手中拂尘缠绕住夜叉鬼的脖颈。 “射!” 慕容玉叶飞身拨指,无数银丝从她手中断射而出,锐如利刃。黄袍道者抽手一拽的刹那,银丝如飞箭般截断拂尘的须子。 “去!” 慕容玉叶的身子凑近黄袍道者,手中银丝呼呼朝黄袍道者迎去,黄袍道者夹着犬儿朝慕容玉叶冷然哼去,跃上栈桥的锁链,朝崖底跳下。 “犬儿!”慕容玉叶惊骇地叫道,急忙朝崖下看去,已寻不见黄袍道者和犬儿的身影,只听见水声呼啸奔涌的声音。 她俯身朝夜叉鬼凑近,将手朝他鼻子底下伸去,见有气息立马舒了口气。 她用尽全身力气拦腰抱住他,拖着他朝栈桥尽头走。 霎时,天地裂,风云变。 慕容玉叶眼前的世界变得恍惚,她低头朝脚下看去,发现栈桥慢慢消失,她与夜叉鬼瞬间踏空,坠下深涧。 该死,这幻境为何不在她和夜叉鬼到了崖岸才破灭? 坠落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第40章 孤男寡女 雨,淅淅沥沥,山色迷蒙。 慕容玉叶扶着昏昏欲坠的脑袋从泥地里爬起身,她用力掐了下大腿,剧烈的疼痛告诉她幻境已经消失。她放眼朝四周看去,林深无人,雨雾缭绕,一身泥水肮脏至极。她用手将眉睫上的雨水抹掉,朝泥泞不堪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她心里嘀咕,幻境里走三里路相当于现实走一里路,刚才在幻境中连奔带跑,怕早已翻出了邑州城。 不远处的草垛上,夜叉鬼卧倒在上面一动不动。 慕容玉叶连忙跑过去,用手覆在夜叉鬼的额头上,他额头滚烫,怕多半强行进入幻境,加之体力不支遭遇风寒,浑身燥热。 离天亮估计还有个把时辰,慕容玉叶眯觑着眼睛朝山林里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山洞,一把拉起夜叉鬼挪到后背朝山洞慢慢走去。 “我这辈子简直就是劳碌命,又是背咤天又是背夜叉鬼,这背迟早要断!” 慕容玉叶走进山洞,找来干燥柴火,拿出火折子扔去,火苗窜窜。 夜叉鬼跟死了般躺在洞内,一动不动。 慕容玉叶将手烤干净,慢腾腾地朝他走去,蹲在他的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修长的身姿。这男子身长腿长,肩宽腰细,湿漉漉的乌发在火光照耀下闪现出墨玉般的光泽。黑色面具遮脸,露出高挺的鼻子和润滑的唇,唇畔上噙着雨珠,衬得唇如樱瓣般清丽动人,叫人恨不得扑上去啃一口,尝尝有没有樱花的芬芳。 慕容玉叶鬼使神差地将指伸到夜叉鬼的唇上,喃喃低语道:“世人皆认为夜叉鬼长相狰狞,但若将面具揭开,除去那个伪装用的假胎记,怕姿容是绝世天下!” 她的手指抚了抚夜叉鬼细腻又冰凉的唇,蓦地朝那副面具靠去,当指尖碰触到面具的边缘,一只大手强劲有力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夜叉鬼的双眸陡然睁开,警惕地看向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一愣,身子朝后缩了缩,连连说道:“我看你死了没?” “我长相狰狞?” “嗯?” “我脸上的胎记是假的?” “嗯。” “我姿容绝世天下?” “嗯嗯嗯。” “你还知道什么?” 慕容玉叶挠挠脑袋,半响问道:“黄袍道者制造的幻境不会平白无故脱离现实,幻境中出现的犬儿怕是真,他与你是什么关系?不,应该说他与墨国太子墨无殇是什么关系?” “犬儿是墨公子的儿子。” 慕容玉叶听了这话不镇定了,在她眼里墨无殇风华绝代,俊美无俦,是她倾心已久的苦苦暗恋的男子,他有儿子就不意味着他有喜欢的女子嘛?那她指望与他谱写一段郎情意切的神仙眷侣的日子怕是没有戏了。 她叹了叹气,朝火堆那边走去,望着火光发呆。 夜叉鬼仰头嗤嗤一笑,问道:“你为何失望?你不是喜欢墨无殇吧?” “关你屁事,喜欢他又怎样?他都有娃了,我还有什么机会?” “他还没有娶妻。” 慕容玉叶瞬间石化,半响偏头一字一句问道:“他没娶妻?” “所以,你大可不必失望嘛!” “他没娶妻哪来的犬儿?犬儿是他的养子?如果不是养子,他怎能让一个女子未婚先孕,那为他生下儿子的女子无名无分岂不是很委屈?” 夜叉鬼碰了下左肩血肉模糊的伤口,咝咝叫痛,他蹙紧眉心,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的家事我何必多问,你若真感兴趣不如改日到了墨国亲自问问他。” “哼,与别的女子有染,我无法接受。” “那男子如一张白纸般,你才肯接受?” “处男,我要的是处男。” “你这性子与一般儿女家又别,这世道只有男对女有要求,上选定是黄花大闺女,你还倒过来择男?你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的。” “你找打!” 慕容玉叶握着拳头朝夜叉鬼冲去,拳头伸到夜叉鬼的跟前,夜叉鬼顺势一把用手包住,道:“一个女子家不要动不动施暴,男子喜欢的女子都是温柔可人的。你闲着无事,不妨帮我处理下左肩伤口,金疮药可有?” 慕容玉叶摇摇头,她向来不带金疮药,也从来就不需要金疮药。 她凑见夜叉鬼,一把将他左肩的破衣裳撕开,露出里面皮绽肉开的瘆人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将他给他的没舍得喝的梅香醉拿了出来,扒开酒囊上的塞子,朝他伤口汩汩倒去。 “你……你不是缺钱的吗?”夜叉鬼忍痛问道。 “是啊,本打算买的,现在只好用它代替金疮药了。” 夜叉鬼苍白的脸笑了笑,一把夺过慕容玉叶手中还剩下大半的梅香醉,咕噜噜地朝嘴里喝去。 “喂,我的酒!”慕容玉叶望着渐渐瘪了的酒囊,猴急地夺回手,自己赶忙将最后几口喝完,她意犹未尽,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囊,懊丧地说道:“一枚金叶子就这么没了。” 夜叉鬼看着慕容玉叶惨然不乐的样子,讪讪一笑,拉住她朝怀里一搂。慕容玉叶冷不丁朝撞入他的怀里,一股男子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她心神一窒,两手紧紧缩在了胸口。 “风寒露重,两人偎依取暖,睡吧。” “呸,是谁曾跟我男女授受不亲的?别跟姑奶奶说风寒露重相互取暖的话,这话分明是让女子失贞前尽说的鬼话!” 慕容玉叶连忙去扒缠在腰上的手,哪知夜叉鬼钳得很紧,叫她动弹不得。 “喂,你跟姑奶奶玩是吧?你没尝过姑奶奶的厉害,姑奶奶今日就让你瞧瞧我的本事,看我的膝盖神力顶……” 慕容玉叶的膝盖刚顶到夜叉鬼的关键部位,夜叉鬼嘿嘿一笑,两腿迅速将她的腿用力夹紧。 “有没有搞错?我俩这姿势真的……真的很像通奸呀!你可不要毁了我的清白,我还打算做犬儿他娘。” “你真喜欢墨无殇?”夜叉鬼松开慕容玉叶,背过身问。 “不知道,或许。” “如果我是……我是他,我会喜欢你。” “逗我玩吧?睡到天亮进城。” 慕容玉叶走到火堆处,靠着山墙合眼呼呼睡去。夜叉鬼仰头朝她看了一眼,摇了摇脑袋,唇角噙着一丝淡若微风的笑。 第41章 她还高贵吗? 天大亮,夜叉鬼手里拿着两个烙饼,扔出一个朝倚着洞口醒来的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用手接住,一边啃一边嚷道:“这烙饼哪来的?” “山民那里要的。” “你何时成了讨食的乞丐了?” “不要啰嗦,吃完赶紧回城,北营的张佐成领兵五万不知会攻城不?” “北营五万大军会攻城?现在这邑州城可是归姑奶奶管,这城主的官印在我手,我就是邑州城的主。走,快走,好歹不能让邑州城落入敌手。” “你说你是邑州城的城主,仅仅就因官印在手,谁承认?” 慕容玉叶朝夜叉鬼用鼻子哼去一气,两个爪子连忙把烙饼朝嘴里塞,狼吞虎咽后不忘将指肚上沾的碎屑舔了舔。 走出山洞,淫雨霏霏,雨丝中夹杂着土腥味。 慕容玉叶飞身跃上一棵枫杨树,站在树冠上瞧见阴云笼罩下的邑州城安然无恙,心里绷着的弦松了下来。 邑州城北营,张佐成的帐房内。 床上衣衫不整的男女正悍然大战,长公主骑在张佐成的身上,手里拿着马鞭在他胸口上抽打,一脸淫邪之笑。 张佐成处在亢奋中,身在军营每天对着一大摞文书与铺满长案的舆图,看着上面用朱笔画的箭头就心烦意燥,如果箭头改为裸女图,对于三个月不吃荤的他来说看着也解馋。 他望着眼前身材娇娆,丰满白皙,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未想到她会屈尊就卑爬上自己的床。他以为她会如狗一般,抱着他的腿求饶攻打邑州城,当她直截了当将他衣服扒个干净,然后裸着身子半卧床边,用极为魅惑的眼神勾引他,他倒是小瞧他了。 “夫人,我……我什么都……答应你……啊啊啊啊……夫人好美好美啊……” “张佐成,我何时成了你的夫人?” 张佐成蓦地停下,两眼瞪得如灯笼般看着长公主,不管满嘴的络腮胡子戳不戳人,埋头朝长公主脖颈狂吻,喘着粗气贴在长公主耳畔,道:“你个贱货,听人说你裙带一向很松,没想这话居然是真。太子殿下那个傻子能让你舒服?你不偷腥?怕你就连仓蓝王的龙榻都爬过,老实说,那龙榻你爬过几次?” 长公主嗔声一笑,手指轻轻捻着张佐成胸口上的小樱桃,舔了舔红唇,“爬过龙塌倒是真的,至于几次我就想不起来了。怎么,张将军这是在吃王君的醋吗?” “哪敢哪敢,与王君同玩一个女子,是我这辈子的幸事。” “是吗?” 长公主眸中闪现一道狠厉的幽光,手中的鞭子朝张佐成的胸口啪啪啪地抽去,加快了下身动作。 张佐成飘飘欲仙,尝尽久违的雨云所带来的快乐,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叫人恶心。 在张佐成隔壁营帐的床上,被咤天卸下一只胳膊的章胜呆呆看着灰不拉几的营帐顶,尽管看不见对面营帐中长公主与张佐成在干什么,但隐隐猜出长公主的假虎符骗不住张佐成,长公主唯有牺牲自己,用**去讨好他。 如今,长公主为何而争? 为仓蓝国而争还是为蒲国,抑或为了她心口堵着的一口怨气,她面无表情如石雕刻像般看着跨下的张佐成,心里的恨裹着怨,怨缠着怒,怒揪起最后的理智,她慢慢将手中的鞭子缠在了张佐成的脖子上。 “张佐成,我贱是吧?”她阴笑着问道。 张佐成伸手朝她屁股上拍去一掌,喘着气说道:“贱得好,不贱就爬不上我的床啊!” 贱人,她早就是贱人,贱得好! 长公主心里不断在念叨着,贱得好贱得好…… 何时她堕落到这个没丝毫尊严的境地?她觉着她在做梦,做一场虚无的梦,她不曾出嫁仓蓝,不曾逐出东宫,不曾蜗居在邑州城巴掌大的角落,不曾委身为了兵权与粗野的武夫在床榻上苟合……她在干什么? “啊——” 长公主猛然惊叫,陡然爬起身,缩坐的床榻一侧,木然看着**的意犹未尽的张佐成。张佐成顿时懵了,看着长公主如死鱼般的眼珠子眨都不眨一下,面露懊丧。 张佐成捡起长公主扔下的鞭子,朝长公主走近。 啪! 长公主雪白的娇躯上乍现一道血痕,她直瞪瞪地看着自己的脚趾,无动于衷,像是没有了痛觉。 啪啪啪! 张佐成见长公主如失了魂魄般呆坐,气不打一处来,连声吼道:“贱货,你给我起来,刚才骑马不是骑得很爽吗?你怎么不骑了?你说不玩就不玩,老子玩得还不尽兴,你这贱货给老子起来!蒲王一脚将你踢离身边,你就爬上仓蓝王的龙塌,你这贱货当年是不是与蒲王也玩过不伦之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 想起来了,那日她出嫁到仓蓝的那个阴雨绵绵之日,临行前,父皇一身酒气冲到早已凤冠霞帔于身的她的屋子里,一把将推到在床上,然后……血流在床榻,如紫云英般铺开。当满身淤青的她爬起身,早已不见父皇的身影,空荡荡的屋子里剩下一朵被摧残过的残花。 “章胜,你在哪?你个乌龟王八蛋……”她撕心裂肺地痛骂着。 章胜没有回答,他正躺在离她百丈远的净身房,望着公公手里的匕首朝他下身伸去。 幸福,距离两人很遥远。 张佐成仍旧不依不饶地抽打长公主,啪啪的皮鞭声被隔壁的章胜听到,他再也忍不住了,捂住血仍不住流的断臂冲进了张佐成的营帐。 “住手!”章胜暴吼一声,吓得张佐成身子猛然一颤。 “你什么东西?我教训一个贱人,何须你来指手画脚?”张佐成气势汹汹地说。 “她……她是长公主……她是仓蓝的太子妃娘娘!”章胜悲凄地埋下头。 “哈哈哈——”张佐成仰头大笑,朝长公主乱蓬蓬的头上狠狠吐了口吐沫,一脸鄙夷地说,“这贱货是长公主?这贱货有什么资格当仓蓝的太子妃,她这模样给谁看都不像太子妃!你这连男人都称不上的狗东西,你敢说她是身份尊贵的太子妃?” “你……”章胜气得说不话,嘴里喷溅出一口浓血。 “滚!滚出我帐房,我还要和这贱人大战一百回合,你这废物滋润不了她,我就带你把你该给她的那一份一并做了,哈哈哈哈——” 张佐成肆意地笑,狂放的笑声响彻整个营帐,传到营外众位兵将的耳中。 床上缩在一角的长公主的双眸瞬间变红,她握紧拳头,听到骨节咯咯作响。 “我要杀了你!” 第42章 公主攻城 长公主抽出压在锦被下的匕首,猛然站起身,朝张佐成冲去。 匕首狠狠地戳进张佐成的左胸,血瞬间铺泻而下,落在藏青色的床褥上,浓烈的血腥味将刚才一室男女苟合的腥味给冲散。 张佐成没有吱一声,嘴巴张得很大,一脸迷惑地看着长公主。 “我还贱吗?”长公主右手兀自握着匕首柄,朝张佐成的胸口用力推进。 “你……你居然……敢……敢杀我?”张佐成缓缓埋头,瞧着匕首深深埋入胸口,血止不住流。 “我杀的人不计其数,你算什么狗东西?!”长公主松开手,一把推倒张佐成。 “贱……人……” 张佐成画毕,气绝。 长公主眉宇间尽是煞气,她抬脚朝张佐成的下体狠狠踹去,一边踹一边大骂:“贱人又怎样,我贱却命大,不像你这色鬼死在风流上,到了黄泉路都还惦记着尽兴二字!” 章胜站在床下,看着长公主陷入癫狂状态,**着身子对一具尸体肆意折磨。她狂怒着,咆哮着,宣泄着……全然无皇家玉叶金柯的尊贵典雅之态。 遥想当时,他真后悔,躺在净身房的他居然听见她的咒骂声,声声入耳。他应该拒开挥下的匕首,立马跳下净身台,冲入她的房内瞧瞧发生了何事,给她该有的安慰。 两人再次相见,已无言。 “夫人,他已经死了。”章胜撇过头,低声提醒道。 长公主收回脚,跳下床,一把将衣裳穿上身,拿着张佐成的佩剑,一刀朝她脖子上砍去,砍了三五下见头颅依旧连在脖子上,朝章胜厉声嚷道:“砍下他的脑袋,快!” 章胜接过长公主抛来的刀,走向前,一刀劈下,章胜的脑袋咕噜噜地滚到床下。 长公主拎着章胜的脑袋,冲出营帐,大声说道:“三军听令,张佐成企图造反,现仓蓝太子妃已将他头颅砍下。虎符在我手,现在北营由我说了算。我命令大家立马整装待发,攻打被蒲国残枝使诈霸占的邑州城,半个时辰后立即攻城!” 长公主的话一出口,站在前列的北营各位将领无不惊讶,你看我我看你的。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张佐成的头颅从长公主的手中抛了出去,一下滚到众人跟前,头颅上的一对眼珠子兀自骨碌碌地转动。 “愣着干什么?” 众人在长公主的暴喝声中,纷纷朝自己主事的帐房跑去,下令做攻城准备。 长公主回转身,看着帐营门口站着的章胜面无表情地看她。 “夫人,你为了夺城,竟……” “废话啰嗦干什么?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你跟着我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待我拿下邑州城,我们什么地方都不去了,就待在这终老。” “可仓蓝王已将邑州城送给了蒲国,我们这样做不太合适。” “哼,有什么不合适的,仓蓝王这个老家伙既然答应将邑州城给我就不该开口再送给蒲国,他这狡猾的老狐狸好毒,知道我是蒲王的女儿,将我安置邑州城又将城送给蒲国,意思就是彻底将这蒲国来的儿媳赶回蒲国去。” “事已如此,长公主我们不如回蒲国吧?蒲王对你的遭遇定能理解,我们也有个落脚地啊?” “不,冷宫不是我待的地方,我死也不要回!” 长公主握紧拳头,想起父皇朝她扑来如畜生般狰狞的脸,心被刀子一寸寸割着,她屈辱的往事不曾跟章胜说,他何曾知道她心碎的真正原因? 那日,她走后,长公主院子里的仆人全都中毒身亡,至于原因怕只有蒲王与长公主自个知晓。 长公主在帐房内穿上软猬甲,对着镜子看了三看,阴阴笑着。 一炷香后,她拂袖离去,走出帐外,看着众位将领表情森严恭候,她一声不吭地跨上战马,挥舞手中佩剑,朝号令官使了个眼色。号令官吹起手中号角,声音浑厚绵长,萦绕在阴霾黯沉的天宇,说不尽的肃杀与森冷。 五万大军开拨,浩浩荡荡沿着官道朝邑州城挺进。整齐的脚步声与马蹄声踏碎苍茫大地的死寂,道路泥泞与崎岖却丝毫未见队列散乱。 张佐成为人阴险狠毒,但治军严谨,行军从不骑马,与兵卒最下者齐裹赢粮,卧不设席,枕戈寝甲,深得人心。他曾率领北营五万大军向南平定蛮夷部族,向北抵挡萧国野心勃勃地扩张,向东奋力征讨被蒲国占去的东梁镇,这北营五万大军的作战经验甚是丰富。 队伍行进到邑州城外的青山头停下,驻扎着等候长公主发令。 长公主在帐房内,不停踱着步,帐外的几名手持长戟的兵士目光贼贼,好奇地看着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长公主连忙将帐门卸下,赶紧一屁股坐在圆鼓凳上。 “该怎么办?深处宫闱哪懂带兵打仗,该死的张佐成害得我……” 长公主的话未说话,门帘被掀开,一个清秀扮装的后勤兵端着茶盏送到她的跟前。 “夫人,请用茶。”后勤兵的声音温雅如水,叫长公主一刹那感觉身处宫中,左右尽是婢女和嬷嬷侍候。 她接过茶盏,朝后勤兵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兵营里甚少有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人。” “小的叫虞小叶,生来体弱多病,家里薄田不够缴纳税赋,小的只好充军抵税。我这身体羸弱,刷刀弄枪不行,只好进炊事营打打下手。” 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清茶入喉,人顿觉舒爽,心里的焦躁不免除去不少。她朝虞小叶摆摆手,虞小叶赶忙识趣地离去。 虞小叶快步走向炊事营,一把将茶盘抛出,嘀咕道:“死女人,拉不死你,姑奶奶放的巴豆剂量叫你连脱裤子都来不及,嘻嘻——” 第43章 运粮遭敌袭 这个叫虞小叶的新兵是带上人皮面具的慕容玉叶,她和夜叉鬼未回邑州城,而是去村子里收了一车的白萝卜运进军营,跟炊事营的掌事好说歹说两人想要参军,奈何一个小白脸,另一个面目生得狰狞,各军营都不收,所以只好到炊事营来混口饭吃。掌事不允,慕容玉叶硬是塞了片银叶子才让掌事勉强同意。 掌事见慕容玉叶进了帐营,连连说道:“这米没了,两人快去运一车粮来。” 慕容玉叶挠挠头,遮着眉头道:“我们这刚进营,那看守军粮的可同意放粮?” “我的领粮牌呢?糟了,怕是行军太急,被我丢在北营营地了。算了,你俩就说是老崔派你俩过来的,那守军粮的人和我是老乡,知道我常不带领粮牌。” “那好就好办了!” 慕容玉叶拉着夜叉鬼朝营地不远处的军粮库走去,夜叉鬼伤口发痛,走的不快。 “我说让你不要跟我来,你偏偏跟来干什么?碍事了吧?”慕容玉叶撅起嘴,看着夜叉鬼咝咝叫痛,自己的心怎的都不好受。 “不看好你,你若玩火**,谁来替你灭火?” “你说玩火,我今日还真想玩火,不过不是这个时候。待五万大军攻城无果过来,急需填饱肚子之时,看到锅里空空如也,是何心情?” “你准备纵火烧军粮?” “废话,混进来就为干这个。” “那你刚才去哪了?” “给某人送去一杯养颜排毒茶,保管她拉到虚脱。” “呃……” 慕容玉叶走到粮库,果真如掌事所说,报上老崔的名字,守军粮的人便毫无警觉地将一车粮送交到慕容玉叶的手中。 夜叉鬼有伤在身,自然不能让他动手拉车,慕容玉叶将袖管一撸,咬咬牙拽着粮车的把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朝前拉,拉了半响未见车轮滚动。 她跑到车轮处看看,狠狠朝轮子踢了一脚,这一脚下去硬是把自己的脚背给踢肿了,而车轮依旧陷在泥泞地里纹丝不动。 夜叉鬼站在干净地里,看着忙得焦头烂额的慕容玉叶,哧哧笑着。 “该死,笑我手无缚鸡之力吧?哼哼,姑奶奶不使出内力,这车还真跟老牛般犟着呢!”慕容玉叶朝夜叉鬼翻了个白眼,怒目而视。 “玉叶姑娘,你今日这一车的粮若是拉不走,这整个北营大军都得饿肚子了。” “饿死了活该,饿死了就没人夺我的城了。” 慕容玉叶绕道粮车的后方,振臂出掌,浑厚绵长的内力从掌心涌出,粮车的车轮立马转动起来。待车轮滚出泥泞地,上了砂石路,慕容玉叶走到车头前,握着车把朝前拉。 拉了二十来步,慕容玉叶的脸涨得通红,两腿跟脱了骨样瘫软倒地。她瘫坐在地上,穿着粗气,一抬眼便看见夜叉鬼不知何时站在粮车顶上,一袭宽襟广袖黑袍如云拂动,墨发束发,黑色面具下的眸子掠过一丝冷色,清俊修长的身影孑然而立。 帅! 这个字立马窜了出来。 迷惑姑奶奶,姑奶奶可不吃这一招。 她目光冷冽,难怪拉不动车,车上多了一个人哪还拖得动?她跟着跳上车,指着夜叉鬼破口大骂道:“你这家伙,快给我下来!” “嘘——看营地那边是谁闯营来了?”夜叉鬼面色肃冷看着远处。 慕容玉叶抬眸去看,见邑州城的方向,冲来六个人,为首的男子骑着白马,锦袍扬扬,冷峻如削的侧颜笼上淡淡的光芒,袖口用金丝线收边,光华熠熠。 在男子的身后紧紧跟着五个人,其中一男子身着常服,另四个男子身穿红袍银甲,手持利刃。 男子腰际跨有弓囊和箭筒,手里持一柄银枪,径直闯入五万北营大军。 军营中留守的兵卒们望着这几个气宇轩昂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一脸木然。俄顷,军中传来传来鸣金擂鼓声,急如骤雨,发出敌人来袭的警告。兵卒们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纷纷握着手中长枪长刀,战战兢兢的。 待六个人深入北营大半,快要从营地后方穿出。 白袍人扼住缰绳,雄壮的马旋即止步,长声嘶鸣。 慕容玉叶和夜叉鬼站在粮车上白袍人对视,白袍人目光明犀地注视她,唇边噙着莫测的笑意。 “唉,残枝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慕容玉叶低声叹息说道。 这话说完,白袍如雪的残枝眸光一凛,一把拿出长弓,取出白羽箭对准了慕容玉叶。箭镞寒光跳跃,却看不一丝一毫的杀意。 嗖! 白羽箭冲着慕容玉叶这边飞来,破空的声音响彻整个营地。 夜叉鬼一把揽住慕容玉叶的腰朝一旁的山岗上跃去,两人脚尖一落地,粮车哗啦爆开,车上的黄色粟米扬扬洒洒溅射开。 “他……他居然敢真射姑奶奶啊?”慕容玉叶撸了撸袖管,准备冲上去朝残枝评理。 夜叉鬼由于搂住慕容玉叶吃了把劲,右肩的伤口好似裂开,坐在山岗上一动不动调息养伤。慕容玉叶看着他,幽幽叹息一口气。 残枝的后面,身着常服的咤天朝慕容玉叶瞟去一眼,霍然笑了笑,然后驰马飞奔,冲入军营深处。再过一会儿,他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跑向了远处。 残枝勾唇而笑,然后撇过脸,嘴里朝后面跟着的风雨火雷四个将领说了什么话,四人纷纷呵呵大笑,扬鞭而去。 第44章 强吻袭来 天暗下后,长公主领兵回到营地。 据闻金鼓齐鸣,号角长响,北营大军却不见邑州城的城门敞开,无人应战。长公主同疯婆子般在护城河下乱吼一气,硬是无人理睬,只得扫兴而归。 长公主一回营地就急忙寻恭桶,然后坐在恭桶上半天不起,这其中原因只有慕容玉叶最清楚。 五万大军归营,炊事营繁忙起来,夜叉鬼在灶膛后满着柴火,慕容玉叶手持大铲子一个锅一个锅地翻动。眼见别的炊事兵已将一大缸的菜炒好,她锅里的菜还半生不熟。她着急了,从盐罐里捧了把盐急急洒去,然后拿着锅铲子左操一把右操一把便将大锅半生不熟的青菜倒入了缸里。 第二道菜是萝卜肉片汤,她懒得切萝卜,把整筐的萝卜和大块的肉齐齐倒入水里。 “夜叉鬼,加大火给姑奶奶烧啊!”慕容玉叶盯着半响不冒泡的锅尖声叫嚷。 夜叉鬼站起身看着一锅白红相间,皱起眉头道:“姑奶奶,你这偷懒的功夫一流啊,这萝卜叫人家一筷子戳一个不够分啰,这肉这肉是打算给谁吃?” 慕容玉叶用肩膀朝夜叉鬼身上一撞,笑嘻嘻地说道:“死鬼,当然把肉留给你吃了,你受了伤,多吃肉补一补。” 夜叉鬼哼出一声,不再言语。 待饭食分干净后,慕容玉叶和夜叉鬼忙着收拾灶膛。夜叉鬼去拎水,被慕容玉叶抢了水桶;夜叉鬼去抹灶膛,被慕容玉叶抢了抹布;夜叉鬼去劈柴,被慕容玉叶抢了斧头…… 两人忙到天乌漆麻黑的时候,终于可以躺到草垛上休息。 五月天,天高风清,银河璀璨,旷野里飘来淡淡的丁香花的香味。 慕容玉叶两臂枕在脑后,仰望高空,一脸恬然。 “玉叶姑娘,你准备几时动手?”夜叉鬼侧身望着慕容玉叶。 “不急不急,起码等姑奶奶睡上一觉,干了一天活不休息怎有力气干大事。” 夜叉鬼轻笑,“你……” “什么?” “你的记忆何时失去的?”夜叉鬼漆黑的眸子如深海般望着慕容玉叶,眸子中幽藏复杂猜不透的情绪。 慕容玉叶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从草垛上抽出一根稻草打了个结。她侧身凝望夜叉鬼,淡然而笑,“怕有三四年了。” “三四年吗?你……你的过去统统忘干净了?” “怕是吧。” 夜叉鬼缓缓抬臂,肩头的伤口扯着生疼,他伸手捏住慕容玉叶的下颌,探身朝她吻去。慕容玉叶连忙朝后一退,夜叉鬼的手强有力地揽住她的蛮腰,死死将她箍在怀里。 一股醇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迎来,淡淡如山涧溪水边的幽兰,丝丝游走,潜入慕容玉叶的鼻子里。 慕容玉叶的一双亮晶晶眸子瞪得很大,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具后如璃珠般流光回转的眼睛,柔情如水。 “夜叉鬼,你想……” 夜叉鬼“唔”了声,薄唇如三月里沾着露水的樱瓣轻轻覆在慕容玉叶的唇上,眼里藏笑。他吻得很有技巧,皓齿轻轻咬着慕容玉叶的下唇,一点点用力,让慕容玉叶在微微疼痛中感受唇齿相交的快感。 这这这……这柔软的滑腻的冰凉的…… 慕容玉叶的心跳骤然加快,扑通扑通扑通…… 夜叉鬼,他居然不打声招呼就强吻,他当人家是青楼的俗妓或是街角的荡妇? 慕容玉叶“嗷”的一声,迅疾用肩周撞击夜叉鬼受伤的右肩,夜叉鬼立觉一阵剧痛袭来,人痛得险些晕去。他按住右肩伤口,看着慕容玉叶又羞又怒,知道做得过分,连连转头避开她锐利逼人的眼神。 “我喜欢你。”夜叉鬼平静地说道。 慕容玉叶至失忆后,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说喜欢她的话,她该保持矜持故作羞人答答模样还是客气地回敬他,她也喜欢他? 她不是木头不是圣女,如此玉树临风,踔厉风发的男子诚心诚意说出喜欢一个人的话,怕是十年九不遇的稀罕事,她动心该是自然。 她抿了抿唇,搔头摸耳地说道:“呃,我不跟鬼谈风月,你还是另择他人吧,譬如罗刹女。你心里念叨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我。你如此索吻岂不是对罗刹女不忠?对我便是轻浮。”她自认这句话说得还算可以,没有拒绝也没刻意回避,倒是诘问他脚踏两只船。 “你吃醋了?”夜叉鬼的手抚在慕容玉叶亲吻后如血般娇红的唇上,“看来你心里有我。” 慕容玉叶的脸羞红,心里好似被蚂蚁咬了一口,火辣辣地烧着。 夜叉鬼伸手再次揽住她的腰,下颌抵在她的头上,唇亲吻着她柔顺的墨发。 啥时慕容玉叶变得如此乖巧如猫? 是夜叉鬼怀里的宠猫! 慕容玉叶完全呆滞了,这宽阔伟岸的怀可是她栖息的巢? “夜寒露重,我俩相依取暖很适宜。”夜叉鬼微微在笑。 “男女授受不亲,这话可是你说的,何时你转变得这么快?美人还未投怀送抱,你倒先……” “我倒先搂了你吻了你……还差霸占了你。” 慕容玉叶一愣,眸光颤了颤,两手朝夜叉鬼狠狠推去,身子朝草垛下面滑落。 夜叉鬼眼尖连忙伸手去捞,不知是他故意还是夜黑风高看不清,那手落在了慕容玉叶的酥胸上。他手掌触到绵软之物连忙象征性地朝后缩了缩,然后用力提起慕容玉叶的衣襟,一把将她拎上了草垛。 悲愤交加又羞又恼的慕容玉叶腾地站起身,指着夜叉鬼破口大骂:“你这咸猪手抓什么地方去了?你……你居然……居然抓我……” “太小了。”夜叉鬼皱起眉头,不知是对慕容玉叶胸小不满还是右肩伤口扯得吃痛。 “啊?”慕容玉叶愣了愣。 “说你胸啊!”夜叉鬼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 “你……你居然羞辱我胸?” 夜叉鬼看着慕容玉叶怒火冒冒,勾脚朝她膝盖窝一伸,慕容玉叶身子一屈,倒下的刹那他顺势揽住她。 两人面对面躺着,一个眸光温柔如水,一个眸光幽冷如冰,你望着我我看着你。 蓦地,一个唇再次朝另一个唇迎去。 天哪! 第二个吻。 他竟然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第45章 三人挤一起 夜叉鬼的这一吻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 他松开慕容玉叶,叹了叹气,仰望飘渺的星空,阖眼沉沉睡去。 慕容玉叶坐起身拼命擦着红彤彤的唇,朝夜叉鬼高举拳头却没落下。她缩回手望着鼻息均匀的夜叉鬼,心里甚是气恼,吻了人就呼呼大睡,他当她是谁?他娘亲还是他老婆? 草垛上,一人仰面而睡,一人盘膝而坐。 慕容玉叶哼笑一声,诧异自己倒是大方,被登徒子索吻居然纹丝不动。 莫非她真的对夜叉鬼……有情? 去去去! 她挥臂扫了扫,看似在扫蚊子,实则是想将眼前带着虚浮迷离的看不清的男女暧昧情意挥扫干净。人生自古情扰人,话说她未搞清自己是谁绝不能稀里糊涂跟他人生了男女之情。 因为,敌我未分。 过去,他是敌是友谁知道呢? 慕容玉叶唉声叹气坐了半个时辰,夜叉鬼倒是小睡了一觉。 夜叉鬼睁开眼,望着如木雕般纹丝不动的慕容玉叶,轻声道:“玉叶姑娘,你不会还沉醉在我给你的香吻中吧?” “去去去,别烦姑奶奶,姑奶奶哪会为你区区一个吻操心,姑奶奶是……不说了,睡上一觉后办大事。”慕容玉叶仰身睡下。 两人不再做声,隔开一尺距离睡着。 就在慕容玉叶刚要睡着,草垛猛地一震,一个身影窜来。 这人硬是挤在慕容玉叶和夜叉鬼的中间,左边拱了拱右边挤了挤。 慕容玉叶恼火万分,平生最恨要睡之时有人来捣乱,要知她平常极易失眠,很难入睡。她一双杏眼电光霍霍,反手狠狠朝旁不速之客戳去。 “哎哟,你戳到我命根子咧!”不速之客嚷道。 “咤天,你小子命根子戳坏了是你自找,大半夜死到这里来找抽是不?”慕容玉叶恶声恶气地说道。 咤天穿着北营军的军服,笑嘻嘻坐着身,道:“我是来看看你俩打算何时回去?” “是吗?”慕容玉叶眉梢一挑。 “我……我是……”咤天看着慕容玉叶近于讥讽的眼神,咬住了唇,轩眉扬起,面红耳赤地又说:“我来看你俩有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慕容玉叶望着脸色由浅红到深红再到黯黑的咤天,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什么时候这小子看上姑奶奶她了,她怀才抱德还是锦心绣口?她仙姿玉色还是女中尧舜?优秀得居然让夜叉鬼和咤天纷纷看中她?! 她扑闪着一双剪水黑眸目不转睛看着咤天,媚态娇娆。 咤天看着面前美人拨云撩雨之样,不由得神魂飘荡,慌忙撇开了脸。 “咤天,你不会喜欢我吧?” “我……我不知道……”咤天支支吾吾。 慕容玉叶朝夜叉鬼瞅了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只怕心底早已暗潮翻涌,骇浪滔天。她憋着笑,佯装深情款款的模样,一把搂紧咤天。 咤天冷不防被她一搂,前胸紧贴前胸,人愣是丢了魂,不知该如何是好。 盈盈秋水在慕容玉叶的眸中荡漾,她含笑盯着夜叉鬼。 夜叉鬼的脸色迅疾肃冷,他抓了把稻草,狠狠拧着。 半个时辰前,他说喜欢她,她却将他的话当耳边风,在他面前去搂另一个男子,如此他还会喜欢水性杨花的她? 情爱之事暧昧之话,她只能漠然置之,如风过耳,对己对彼都是好事。 “呀,夜叉鬼你在吃醋?”慕容玉叶“惊诧”说道。 夜叉鬼眸光森冷,飞身落到一丈远的一个草垛上,背朝慕容玉叶躺下。 慕容玉叶放开咤天,拍了拍他的肩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子,姑奶奶对你不感兴趣!” “为什么?”咤天哭着脸。 “怎么跟你解释呢?我对你的好感纯属哥们的交情,懂吗?”慕容玉叶说这句话,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区区哥们交情能让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断了对她的念想? “不是的!”咤天颇为恼火。 “哈哈哈——勉强不来的,我俩。” 咤天失望地埋下头,低声嚷道:“其实我老早就来了,看到你和他在……我便没过来。你是不是真喜欢夜叉鬼?他功夫比我高,人比我成熟,你喜欢他吧?” 慕容玉叶呵呵笑起,道:“纯属虚情假意,两个人寂寞了不免玩玩暧昧,你不要在意。我和他是自来熟,自来熟……” “自来熟就可以见面不过三两天就嘴对嘴了?” “哦,这……” “哼,刚才他亲你,你为何不反抗?你若是大叫大嚷,我定拼了命将这登徒子一脚踢远。” “依你本事你能将他踢跑?” “那你也不能……” 慕容玉叶霍然感觉自己是在跟一个抢不到棒棒糖的小子说教,这越说越觉她罗里啰嗦,跟鸡婆似的。 她一把拉倒咤天,一脸正经地看着这张稚气未脱的脸,道:“小子,你看出夜叉鬼喜欢我?” 咤天皱着眉头,点点头。 “他何时……” “他看你的眼神一直都跟见着新婚娘子似的,你没感觉出?” 慕容玉叶摇摇头,叹息一声。 她怎会感觉不出?她又不是傻子,初次与他相见便察觉这男人看她的眼神甚是怪异,眸底暗藏惊喜,还有淡淡的伤感。那时,她有一刹那的错觉,认为他在她未失忆时可能就认识她。 或许,只是或许。 未失忆前,她是何模样? 慕容玉叶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跃到稍远的草垛上。 她凌乱万分,两手抓了抓几把稻草朝嘴里塞了塞,然后一口吐了出去。她偷偷瞄了眼不远处的夜叉鬼,淡淡的月色勾勒出他如画般的颀长优美的身影。 夜叉鬼翻了个身,一双幽深的长眸从暗处望着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恨恨瞪去一眼,未寻到她的过去,暧昧不清的情啊爱啊统统与她无缘。 夜叉鬼浓密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暗夜里摘下脸上的面具,脸上那条狰狞的假胎记不知何时已去除。没等慕容玉叶扬起上半身看清他的脸,他又极快地将面具带上。 “啧啧啧,还吊人胃口,谁稀罕你一张破脸。” 慕容玉叶转身阖上眼,心里极乱,怕是一时半会都睡不着。 第46章 恭桶上的长公主 二更,北营大军睡梦正酣。 慕容玉叶揉着睡眼醒来,她朝夜叉鬼的方向看去,没有看见他的影。另一个草垛上,咤天手里抱着一捆稻草睡得甚香,嘴里嘀嘀咕咕似在梦呓。 她身影一飘,轻轻巧巧地落在咤天的草垛上。 她拈着根稻草朝咤天的鼻子上挠了挠,咤天以为是蚊子,用手赶了赶。她捂嘴轻笑,又朝他的耳朵上挠去,咤天一个翻身扑到慕容玉叶。 “骚扰可是有代价的,美人。” “什么?” 咤天的的唇贴在了慕容玉叶的唇上。 慕容玉叶一把将咤天推开,嗔怒地望着他,“你……你早就醒来了?” 咤天伸了个懒腰,道:“夜叉鬼离开的时候,我醒的。” “他去哪了?” “你问我我问谁,他向来踪迹诡异,无人可寻。” “这倒是……” 慕容玉叶估计夜叉鬼惦念墨无殇的儿子,那个叫犬儿的小娃不知在黄袍道者的手中可安全,这妖道不会欺负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吧?夜叉鬼负伤在身,即便他寻到黄袍道者,他还能抵得住他的幻术? 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夜叉鬼早已想到。 慕容玉叶需迅速纵火,将北营五万大军的口粮烧得一干二净;然后去寻夜叉鬼,除掉黄袍道者救回犬儿;后面便彻底与残枝告别,同夜叉鬼前往墨国,拿到她应得的六百镒金子便可方便地浪迹各国,寻回她过去的记忆。 她的过去不是一星半点都没线索,残枝给的那个铜板没猜错的话是曾经统一九州四海的大燕帝国使用的货币,这么说她的过去与燕王室或多或少有关系。 现今燕王室的子嗣何在,听人言墨国街头流荡的乞丐曾有燕王室的后人,如此墨国是她必去之地。 过去,其实残枝若开口,她便可了解。 她需要的是真相,所以不屑从残枝口中知晓。 一切,需速战速决,这样离她所要的真相便近了。 “……美人,你发什么愣?美人……”咤天摇了摇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的眼眨了眨,道:“咤天,今晚有篝火盛会。” “在哪?” “北营粮仓。” “你……你想纵火?” “嘘——” 慕容玉叶拉起咤天朝北营粮仓快速疾奔,暗夜中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幽灵般在帐营中穿梭。 到了粮仓,慕容玉叶将手里的一把稻草点燃,扔向垒得成山高的粮仓。 火起先成一团燃烧,然后火苗向四周延伸,不一会儿整个粮堆烧来,牵连着挨近的几个粮堆跟着一起呼呼烧着。 “走水啦——走水啦——” “有人纵火,快来抓人啊!” “……” 慕容玉叶和咤天两人唱着双簧调,笑嘻嘻地望着北营大军从睡梦中惊醒,喧哗声四起,众人纷纷拿起能灭火的家伙赶来。 慕容玉叶假模假样地从旁边拿起一个水瓢,望着冲天燃烧的火堆哭丧般叫吼:“粮草没了,粮草统统烧没了啊!” “上头这月就拨给这么多粮草,距下次发放粮草还有十来天怎办啊?”咤天在一旁煽风点火地朝赶来救火的众人嚷嚷着。 救火的士兵们望着火势大得压根无法逼近的粮草渐渐烧得殆尽,又听两人如此悚然听闻的话语,纷纷懵了,哭着脸嘀咕起来。 “没粮草哪有力气攻打邑州城?” “这邑州城如今有残枝把守,还不知何时能攻下。” “听闻粮草若从邻近的几个城运来最快也要三天时间,这就意味三天内我们都没有吃的。” “不对哦,邑州城听人言已被仓蓝王赠给了蒲王,现在洛城焦城与邑州城已无半点瓜葛,根本就不会送粮救急。” “那我们北营军该撤回仓蓝,待在这里作何?” “是啊,撤回仓蓝。” 兵士们嘀嘀咕咕声中,怨怒与不满情绪迅速膨胀,一些将领闻言,立马挈着佩刀怒气冲冲地朝长公主的营帐走去。 一时,烧得毕剥作响的粮草居然无人理会,呛人的烟雾笼罩着北营大军。 两个纵火犯在愤怒的人群中挤出身,笑嘻嘻地交换着得意的眼神,趁乱朝长公主的帐房奔去。 “咤天,那女人你要杀了她?”慕容玉叶边跑边问咤天。 “我娘是仓蓝王的妃子,被她陷害,死得很惨,我若不杀她便枉做人。” “杀母之仇该报。” 两人走到长公主的帐营外,便看见各位大小将领早早守在帐外等着讨要说法,而帐内的长公主迟迟不出,等得众人几欲产生劈开帐营的冲动。 慕容玉叶朝咤天嘿嘿一笑,朝帐门走近,清了清嗓门,提高嗓音说道:“大家挤在这里作何?” 众位将领正火冒三丈,见一眉目清秀的小子横眉竖眼地用责问的语气同他们说话,纷纷拔出了手中的佩刀。 一大胡子将军骂骂咧咧:“这叫什么他妈的事,连个小罗罗都敢问我们作何?你眼睛瞎了吗?我们在等夫人给我一个交代,仓蓝王都将邑州城送给了蒲国,我们还为何攻打邑州城?” 慕容玉叶有些“害怕”,眸光潺潺地说道:“众位息怒息怒啊,夫人现在有苦难言,不便出帐。” “大胡子将军上前一步,捉住慕容玉叶的衣襟,板起脸问:”夫人是不是没有接到仓蓝王的敕令?我们根本不必刚打邑州城?“ 慕容玉叶小心翼翼地扒开大胡子将军的手,不慌不忙地说:”不是啊不是,这事你们需问夫人,我一个下人哪知这机密要事。小人略懂医术,夫人是得了痢疾,在恭桶上拉得死去活来,我是提醒各位将军稍安勿躁,等夫人泄光了货才来吧!“ 慕容玉叶这话一说,众人的鼻翼噏动两下,当闻到一丝可疑的怪味后立马捂着鼻子朝后退去。 ”众位,我来替你们问问夫人情况怎样。“慕容玉叶走到帐门口,捏着鼻子掀起帐门,大声叫道:”夫人,拉好了没?“ 帐营里面异常寂静,坐在恭桶上拉得面色如土的长公主连张口讲话的力气都没,死鱼般毫无生气的眼睛眨巴着两下,人几欲从恭桶上摔倒在地。 ”送茶水的……是那送茶水的……“长公主的话断断续续传到帘子外。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婢隔着帘子,试探着说:”夫人,你要茶水?“ 长公主的身躯颤了颤,若她要有力气,一定冲上去掌掴这个木头木脑的女婢。她已清楚营帐外说自己略懂医术的家伙正是白日给她送茶水的虞小叶,恐怕虞小叶这名是假。 这人是谁? 若她知道,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二更,北营大军睡梦正酣。 慕容玉叶揉着睡眼醒来,她朝夜叉鬼的方向看去,没有看见他的影。另一个草垛上,咤天手里抱着一捆稻草睡得甚香,嘴里嘀嘀咕咕似在梦呓。 她身影一飘,轻轻巧巧地落在咤天的草垛上。 她拈着根稻草朝咤天的鼻子上挠了挠,咤天以为是蚊子,用手赶了赶。她捂嘴轻笑,又朝他的耳朵上挠去,咤天一个翻身扑到慕容玉叶。 ”骚扰可是有代价的,美人。“ ”什么?“ 咤天的的唇贴在了慕容玉叶的唇上。 慕容玉叶一把将咤天推开,嗔怒地望着他,”你……你早就醒来了?“ 咤天伸了个懒腰,道:”夜叉鬼离开的时候,我醒的。“ ”他去哪了?“ ”你问我我问谁,他向来踪迹诡异,无人可寻。“ ”这倒是……“ 慕容玉叶估计夜叉鬼惦念墨无殇的儿子,那个叫犬儿的小娃不知在黄袍道者的手中可安全,这妖道不会欺负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吧?夜叉鬼负伤在身,即便他寻到黄袍道者,他还能抵得住他的幻术? 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夜叉鬼早已想到。 慕容玉叶需迅速纵火,将北营五万大军的口粮烧得一干二净;然后去寻夜叉鬼,除掉黄袍道者救回犬儿;后面便彻底与残枝告别,同夜叉鬼前往墨国,拿到她应得的六百镒金子便可方便地浪迹各国,寻回她过去的记忆。 她的过去不是一星半点都没线索,残枝给的那个铜板没猜错的话是曾经统一九州四海的大燕帝国使用的货币,这么说她的过去与燕王室或多或少有关系。 现今燕王室的子嗣何在,听人言墨国街头流荡的乞丐曾有燕王室的后人,如此墨国是她必去之地。 过去,其实残枝若开口,她便可了解。 她需要的是真相,所以不屑从残枝口中知晓。 一切,需速战速决,这样离她所要的真相便近了。 ”……美人,你发什么愣?美人……“咤天摇了摇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的眼眨了眨,道:”咤天,今晚有篝火盛会。“ ”在哪?“ ”北营粮仓。“ ”你……你想纵火?“ ”嘘——“ 慕容玉叶拉起咤天朝北营粮仓快速疾奔,暗夜中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幽灵般在帐营中穿梭。 到了粮仓,慕容玉叶将手里的一把稻草点燃,扔向垒得成山高的粮仓。 火起先成一团燃烧,然后火苗向四周延伸,不一会儿整个粮堆烧来,牵连着挨近的几个粮堆跟着一起呼呼烧着。 ”走水啦——走水啦——“ ”有人纵火,快来抓人啊!“ ”……“ 慕容玉叶和咤天两人唱着双簧调,笑嘻嘻地望着北营大军从睡梦中惊醒,喧哗声四起,众人纷纷拿起能灭火的家伙赶来。 慕容玉叶假模假样地从旁边拿起一个水瓢,望着冲天燃烧的火堆哭丧般叫吼:”粮草没了,粮草统统烧没了啊!“ ”上头这月就拨给这么多粮草,距下次发放粮草还有十来天怎办啊?“咤天在一旁煽风点火地朝赶来救火的众人嚷嚷着。 救火的士兵们望着火势大得压根无法逼近的粮草渐渐烧得殆尽,又听两人如此悚然听闻的话语,纷纷懵了,哭着脸嘀咕起来。 ”没粮草哪有力气攻打邑州城?“ ”这邑州城如今有残枝把守,还不知何时能攻下。“ ”听闻粮草若从邻近的几个城运来最快也要三天时间,这就意味三天内我们都没有吃的。“ ”不对哦,邑州城听人言已被仓蓝王赠给了蒲王,现在洛城焦城与邑州城已无半点瓜葛,根本就不会送粮救急。“ ”那我们北营军该撤回仓蓝,待在这里作何?“ ”是啊,撤回仓蓝。“ 兵士们嘀嘀咕咕声中,怨怒与不满情绪迅速膨胀,一些将领闻言,立马挈着佩刀怒气冲冲地朝长公主的营帐走去。 一时,烧得毕剥作响的粮草居然无人理会,呛人的烟雾笼罩着北营大军。 两个纵火犯在愤怒的人群中挤出身,笑嘻嘻地交换着得意的眼神,趁乱朝长公主的帐房奔去。 ”咤天,那女人你要杀了她?“慕容玉叶边跑边问咤天。 ”我娘是仓蓝王的妃子,被她陷害,死得很惨,我若不杀她便枉做人。“ ”杀母之仇该报。“ 两人走到长公主的帐营外,便看见各位大小将领早早守在帐外等着讨要说法,而帐内的长公主迟迟不出,等得众人几欲产生劈开帐营的冲动。 慕容玉叶朝咤天嘿嘿一笑,朝帐门走近,清了清嗓门,提高嗓音说道:”大家挤在这里作何?“ 众位将领正火冒三丈,见一眉目清秀的小子横眉竖眼地用责问的语气同他们说话,纷纷拔出了手中的佩刀。 一大胡子将军骂骂咧咧:”这叫什么他妈的事,连个小罗罗都敢问我们作何?你眼睛瞎了吗?我们在等夫人给我一个交代,仓蓝王都将邑州城送给了蒲国,我们还为何攻打邑州城?“ 慕容玉叶有些”害怕“,眸光潺潺地说道:”众位息怒息怒啊,夫人现在有苦难言,不便出帐。“ ”大胡子将军上前一步,捉住慕容玉叶的衣襟,板起脸问:“夫人是不是没有接到仓蓝王的敕令?我们根本不必刚打邑州城?” 慕容玉叶小心翼翼地扒开大胡子将军的手,不慌不忙地说:“不是啊不是,这事你们需问夫人,我一个下人哪知这机密要事。小人略懂医术,夫人是得了痢疾,在恭桶上拉得死去活来,我是提醒各位将军稍安勿躁,等夫人泄光了货才来吧!” 慕容玉叶这话一说,众人的鼻翼噏动两下,当闻到一丝可疑的怪味后立马捂着鼻子朝后退去。 “众位,我来替你们问问夫人情况怎样。”慕容玉叶走到帐门口,捏着鼻子掀起帐门,大声叫道:“夫人,拉好了没?” 帐营里面异常寂静,坐在恭桶上拉得面色如土的长公主连张口讲话的力气都没,死鱼般毫无生气的眼睛眨巴着两下,人几欲从恭桶上摔倒在地。 “送茶水的……是那送茶水的……”长公主的话断断续续传到帘子外。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婢隔着帘子,试探着说:“夫人,你要茶水?” 长公主的身躯颤了颤,若她要有力气,一定冲上去掌掴这个木头木脑的女婢。她已清楚营帐外说自己略懂医术的家伙正是白日给她送茶水的虞小叶,恐怕虞小叶这名是假。 这人是谁? 若她知道,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题外话------ 不好意思,这个章节发布时候重复了! 结果想修改,修改要是是修改内容字数不得低于原来的,所以所以,我就不好修改了 第47章 长公主的劫难 一言不发的咤天走到慕容玉叶的跟前,从怀里掏出残枝给的可以调动五万北营大军的真虎符和仓蓝王的亲笔密函。他朝众人面前一扔,众人大惊失色,不敢言语。 “鱼将军,你捡起虎符,现在北营大军的军权由你掌管。”咤天正声说道。 大胡子的鱼将军抖抖索索地捡起地上的虎符和密函,怔怔地望着咤天,这人讲话的语气为何带着王者的凛然与镇定,他是谁? 慕容玉叶笑呵呵说道:“鱼将军,你拿着虎符领着北营大军该去哪就去哪,还杵在这里干啥?正打算饿死在这里?” 鱼将军依旧怔怔地瞧着咤天,两瓣厚唇颤得厉害,低声问道:“你……你是谁?” 咤天没有答话,他不屑他的皇家身份。 “哎呀呀,他是谁啊?他是仓蓝的皇子,你们这些獐眼鼠目的家伙连他都不晓得!见到皇子还不行礼?即便不行礼也该把身上的金叶子银叶子什么什么的……拿出来意思下啊!”慕容玉叶摊开手朝着两眼瞪得快要掉出眼眶的将领们说道。 众人清楚最不能得罪大人物身边的小人,这小人的三两句话可是关系到自己官职升迁罢免,以及身家性命。 鱼将军识趣地将身上该有的银两掏出,还把离家时老娘在高僧那求得的保命玉坠从脖子里拿了出来,两手端到了慕容玉叶跟前。 其余的将领纷纷效仿,有趣的是一自报家门的李姓将军不仅把避祸的玉坠拿出,还将他妻子给的玉扳指及小妾给的金匕首统统塞到了慕容玉叶的手中,最后还不忘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众人一瞧原是绣有醉红尘名字的红肚兜。 “这肚兜上的字是用金丝线绣的,值钱。”李姓将军将肚兜塞到慕容玉叶的手中,笑嘻嘻地说。 慕容玉叶望着众人谄媚的笑脸,急忙抱紧满怀的轻而易举得来的宝贝跑到一个寂静的角落,欢得又蹦又跳,两脚都不着地。 “幸事,这是天大的幸事啊!” “美人,以后不要将我跟仓蓝皇室扯上关系。”咤天寻着慕容玉叶跟来,压低声说出一句。 “为何?” 咤天苦苦一笑,凄惨往事如何说出口,期望她投来怜悯还是安慰? 他一语不发地拔出长剑朝长公主的帐房走去,慕容玉叶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赶忙将宝贝们塞进包袱中。 长公主已从恭桶上颤微微地离开,两脚酸麻得只好由婢女扶着走。 “快……快去牵马来!”长公主朝婢女吃力地命令道。 “夫人,你身体这么虚怎能骑马?”婢女诧异地问。 “少啰嗦,叫你去牵你就去牵。”长公主瞪了一眼。 “是。” 婢女赶忙低头朝走,却一头冲撞在咤天的身上。婢女揉揉撞红的额头,连忙跪地准备求饶,当她瞧见明晃晃的剑刃,吓得惊叫起来。 咤天厉声说道:“你离开。” 婢女连忙噤声,朝帐房里脸色惊慌的长公主匆匆瞥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她骨子里的奴性未消,尽管长公主经常打骂她威吓她,甚至处死她身边朝夕相伴的姐妹,她仍恪守做奴婢的本分,为了主子她跪倒鱼将军的脚下,求他救长公主。 鱼将军大笑一声,一脚踢开婢女,道:“你哪来的就回哪去,那贱人得罪了仓蓝的皇子与我何干,清官难断家务事,老子管不了那些破事。” 婢女听了这话,没想到冲进帐房的人居然是仓蓝皇子,吓得赶忙吐了吐舌头走回自己的帐房。 慕容玉叶冲到长公主的帐房内,笑嘻嘻地走到长公主的跟前,挑起她的下巴,两眼眯成一条小细缝,恶声说道:“你这骚娘们,在我面前再跳一次飞天惊魂舞,跳得好,说不定我帮你求求咤天小弟放过你。” 长公主浑身颤抖,羞怒得满脸通红,齿缝里蹦出一句话,“你……你是她?” “是啊,你现在才察觉?” “你……你害我?你在茶水里放了什么?” 慕容玉叶将手在长公主的脸上轻轻拍了拍,道:“区区一点巴豆,你不要介意。” “你这恶毒的死女子!”长公主厉声叫嚣着。 “恶毒?你说我恶毒?哈哈哈——”慕容玉叶站起身,忿忿地又说,“恶毒这词用在我身上怎看都没用在你身上合适,咤天小弟你说我说得可对?” 长公主惊悚地朝后退了退,身子撞在床柱上,她一个趔趄跌坐在床沿边。 血的腥味弥漫到她的嗓子口,她脑海里浮现秋月惨死的风雨悲凄的夜,复仇的人终于找来了,她的活路看来走到头了。 她埋下头,看着枕头下面藏着的匕首。 她俯身拿出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冷冷地看着咤天。 “你要报仇是吧?这些年来,你无时无刻都想着报仇吧?秋月那个贱人若不勾引仓蓝王怎会生下你,有了你便会威胁太子之位,作为太子妃的我岂能漠视?我有今日怪只怪当年没有狠下心,早点送你娘俩上路,才使得你趁机逃走。” “看来我用不着动手,你打算自己了结?”咤天似乎没有听长公主说话,两眼冷漠地看着她手里的匕首。 长公主瞧着手中的匕首,心里的不甘与愤怒情绪翻江倒海般涌动。 她高举匕首朝着自己胸口狠狠扎去,就在匕首临近胸口的刹那,挑剑一扫,长公主的两只手被锋利的剑刃扫断,落在地上。 长公主“啊”的惨叫,血溅满地。 “你砍断娘亲的手,今日我也砍断你这贱人的手,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当年,你……在场,你……”长公主的话未说话,人昏死过去。 营帐外,章胜大叫着冲了进来,他见长公主两手切断,血流满地,连忙点穴封住她的穴位,阻止血流。 咤天冷哼一声,将剑放回剑鞘,一把掀起帐门走了出去。 “哎呀,她巴豆解药还没有服,人不会还继续拉吧?”慕容玉叶挠了挠头,跟着走了出去。 帐内,章胜单手搂紧长公主,贴在她耳畔低低喃语:“我 第48章 一家团聚?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咤天仰天凄凉一笑,埋下了头。 慕容玉叶拍了拍他的肩头,“心里的恨可消?” “杀了她,我娘又不会活过来,我就此回了,美人。” “你去哪?你回仓蓝皇宫见你父皇?” “他不是我父皇,我没有他这样的父亲,如果他当时没有听信长公主的谗言,她岂会命丧长公主的手中?我已决定,去寻我的师傅鬼藏,你记得上次我与争斗的那个男子吗?我处处避让他,是因为他是,他救过我的命。他使用了伪装术,其实是个女子,鬼藏的女儿。” “她喜欢你?” 咤天点点头,苦涩笑笑。 “我和她已暗结连理枝,我出来寻仇,她以为我是离开她,所以才发生了你看到的那一幕。现在,我仇已报,该与她和鬼藏师傅说清楚了。” “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 咤天点点头,跨上身旁飞奔经过的马,朝慕容玉叶点头微微一笑,身影立即消失了苍茫的夜色中。 慕容玉叶寻不见夜叉鬼的身影,窜上一棵高树。 她站在树顶,两眼眯成一条缝,夜间的风呼呼吹着,衣袂猎猎扬动。 依稀记得她的眼里藏有玄机,体内的一股邪怪异样的真气在回旋涌动,双瞳火般烧灼,漆黑的夜色渐渐褪去颜色,变得如白昼般通明。 她的双瞳果真与众不同,她是谁? 为何拥有如此诡异之瞳? 一目千里,在无名的山岗上,四五个身影纠缠在一起,其间有一人果真是黄袍道者,还有四人不知是何人,手持利器与他进行着车轮战。 黄袍道者在的地方,夜叉鬼必然会出现。 她的双瞳异光收敛,飞身朝黄袍道者的方向疾奔。 逼近黄袍道者有十丈的距离,慕容玉叶停了下来,她站在一处枝叶繁茂的丛林后,翘首望着与黄袍道者对阵的四人。 四人轮番作战,使黄袍道者无法转移注意力制造幻境。 丛林一旁,夜叉鬼的身旁有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他的怀里熟睡。他目不转睛看着慕容玉叶鬼鬼祟祟的模样,甚是好笑。 “玉叶姑娘,你若是觉着红雀青蟒雪猿和白狐四人斗得可精彩?” 慕容玉叶的身体微微一怔,转身看向面带微笑的夜叉鬼。她见犬儿在他怀里睡得很香,他也好好的看似没有再次负伤,悬着的心送了下来。 “这四人是什么人?”慕容玉叶好奇地问。 “这四人……你不觉着他们熟悉?”夜叉鬼瞟了她一眼说道。 “熟悉?我认识他们?”慕容玉叶定睛朝四人细细看去,脑海里却寻找不到有关这四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隐隐感觉夜叉鬼认识她,而且她与他似乎不是一般的关系。 “夜叉鬼,你认识我?”她好奇地朝夜叉鬼走近。 夜叉鬼怀里的犬儿醒来了过来,他揉揉眼睛朝慕容玉叶看去一眼,连忙“啊”的叫了起来,伸出手朝慕容玉叶的脖子勾去,连声说道:“娘亲,娘亲,你是娘亲啊!我看过爹爹书房里的画,那画里的仙女画的就是娘亲。” 慕容玉叶被这无数声娘亲叫懵了,她结结巴巴地问:“小鬼……你……你刚才喊我什么?还有你爹爹书房的画,画得是我?” “爹爹画的当然是娘亲了,除了娘亲,他绝对不会画其他的女的。” “呃,小鬼你爹爹是……” “墨无殇,墨无殇是我爹。”犬儿一副自豪的语气。 慕容玉叶完全呆了,她心里念叨的潇洒英俊的男子居然与她有过肌肤之亲,还生下眼前那个虎头虎脑的小鬼? “不……不可能,我还没有嫁人,我怎会有你这个小鬼?那墨无殇喜欢的人是罗刹女,你要是说谁是你娘,罗刹女比我跟适合当你娘。”慕容玉叶推开犬儿,木怔怔地朝夜叉鬼投去求救的眼神,期望他能解释个什么来。 犬儿见慕容玉叶拒绝他,他的小嘴扁了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一下子扑到夜叉鬼的怀里,一把将夜叉鬼脸上的黑色面具揭下,泣声说道:“爹爹,你说你画的是犬儿的娘,她长的跟画里的一样,她就是犬儿的娘。可娘……娘她忘了犬儿,娘……娘她不要犬儿了,呜呜——呜呜——犬儿是个没娘疼的,呜呜——” 夜叉鬼脸上没有了面具,也没有那个用来伪装的红色胎记,俊朗的面容呈现在慕容玉叶跟前,慕容玉叶惊得下巴要掉了。 这张脸,这张脸…… 她背着负伤的咤天前往陌上明月的后院子时,见过这张脸。 他最后一个动作,将手指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嘘”的动作,原来夜叉鬼就是墨无殇,墨无殇就是夜叉鬼。 “你……你一直都在骗我?!”慕容玉叶嗔声说道。 “我何曾骗过你,你又没有问我的真实身份。不过这真实身份还是较少的人知道为好,毕竟夜叉鬼属于弑神社,而弑神社正邪两不立,邪派的人知道我是墨无殇,以后这墨国的日子就不太平了。现在,黄袍道者怀疑到我的身份,利用犬儿引诱我掉入他的陷阱,他在幻境里已清楚我的真实身份,所以,今日他必死无疑。” 慕容玉叶点了点头,埋下头瞄了瞄眼泪水汩汩淌着的犬儿,看他跟小猫似地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她有些内疚。可她仔细一想,她为何要内疚,她又不是他娘。 “你就当犬儿是你儿子,你抱抱他吧。”夜叉鬼将犬儿送到了慕容玉叶跟前。 慕容玉叶怔了怔,见夜叉鬼举着犬儿到底不合适,右肩的伤口必牵拉着生疼。她一把包过犬儿,看着这个陌生的小鬼躺在自己怀里呵呵笑起来。 “我……我是他娘?” “嗯。” “啊?”慕容玉叶咬了咬唇,“我何时……” “你丢了记忆,怎还记得。” “我和你……” “你和我去墨国成婚。” 慕容玉叶彻底疯了,她望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和丈夫,她觉着过去的她肯定是个特没有节操的女子,怎能随随便便跟墨无殇发生关系?因为他高贵煊赫的皇家身份,还是因为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过去的她肯定是个花痴女。 她既然是墨无殇的女人,那罗刹女与墨无殇又是何关系? 他骗她? 这一定是黄粱梦。 没有关系,她且与面前姑且称之为儿子和丈夫的人同去墨国,在那里一定能揭开她的身世之谜。 第1章 夜半闹剧 夜风习习,庭院寂寂。 慕容玉叶随墨无殇坐着皇家大船由赤水河一路向西到墨国已有十来天。这十来天,她住在虞国公的小姐府邸足不出户,处处都有人暗中监视,当她是笼子里的猛禽在防备。 她受够了,也不知墨无殇成天在忙啥,该不会将她遗忘了吧?他这家伙说不定在和罗刹女待在床榻上大战三百回合吧? 背信弃义的家伙,今晚老娘非得捉奸在床! 慕容玉叶摸了摸额头,身子晃了晃,旁边的一个眼尖的婢女连忙上前搀扶,道:“小姐,不舒服吗?” “嗯,今日这头晕乎乎的,估计多喝了两杯花酒。” “我扶你去厢房歇歇,这花酒香味醇厚,但你初入国公府,不知国公府的酒香倒是香,却会让人醉得不省人事的。” 慕容玉叶埋头瞥了一眼口齿伶俐的丫鬟,心里念叨:这小奴婢是提醒姑奶奶国公府的小姐当得舒坦,但不要过分迷恋,毕竟是她是被什么大人物强硬塞进府的。 哼,姑奶奶懒得跟这丫鬟计较。 进了房门,慕容玉叶伸手在这丫鬟后背点去,封了她的昏睡穴,将阖眼睡去的丫鬟扶到床上,盖上了被褥。 她嘿嘿一笑,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夜行服穿上身,蒙了面,退出房门。她的身子轻捷得如片云般,飘过虞国公的府邸,飘过朱雀大街,敲过高高的皇城墙,然后落在东宫的一处别院里。 两个身影从院门里走来,她里面飞身跃到屋梁上。 一个手持铜盆的女子,嗔怒地说道:“那女子就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人?瞧她矫揉造作的模样与妓院里卖唱的女子有何区别?” “嘘——你小声点,这话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传到太子殿下的耳中,你这条小命恐怕就要……” “就要怎样?大不了一死,我看她就是不顺眼,让她当犬儿的娘?你愿意?” “唉,犬儿天天念叨娘亲,那只她娘亲……” 两个女子不再吱声,唉声叹气地朝慕容玉叶身下的屋子里走进。 慕容玉叶心里琢磨这两人说的女子应该不是她,她向来就不是矫揉造作的女子,她也痛恨忸怩矫情的装模作样的女子。她想起墨无殇曾经在陌生明月搀扶一个怀抱玉琵琶的女子上马车,她俩说的女子应该是那个女子。 墨无殇喜欢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有趣! 慕容玉叶足不留声,沿着屋脊朝前走。 走了半会,见一院子里有开满一池红莲的河塘,河塘中央的凉亭里坐着一个身影娉婷的女子,眉眼如画,桃腮粉唇,宛若洛神在世。 女子怀里抱着玉琵琶,拿着象牙拨子一扫,清脆乐声幽幽飘荡。 慕容玉叶清楚她是醉红尘,陌上明月的头牌。没想到墨无殇竟然如此恶俗,居然会喜欢青楼的女子。可她深入一想,不由得想起初遇夜叉鬼时,残枝曾说罗刹女在陌上明月。她到了陌上明月,前前后后都没有遇见这个赫赫有名的奇女子,这么说眼前这个叫醉红尘的女子就是罗刹女啰? 想到这里,慕容玉叶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讹姑奶奶啊? 好个墨无殇有喜欢的人了,还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为妻。 她就知道这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掉馅饼,若不是她亲眼看见,恐怕她就如小绵羊般乖巧地待在国公府里寂寞到死。 等着他来娶她,这恐怕让月亮白天出来,叫太阳夜间出入还难! 慕容玉叶了解了真相不由得呵呵冷笑,今日来了可不能留下点什么就不辞而别,她两眼微阖,朝亭子里的醉红尘狡黠地笑了。 她身影一飘,飘到醉红尘的跟前。 醉红尘见一黑衣人蓦地站在跟前,吓得身子一颤,连连朝后退去。 “你……你是谁?夜闯东宫就不怕侍卫发现抓了你?” 慕容玉叶冷冷地瞟了一眼醉红尘,朝石桌上的一幅画看去,画上的男子是墨无殇。她两手捧起画,细细端详着,半响咯咯笑了起来。 醉红尘见她抢了她的画,还莫名其妙地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上前去抢那幅画。 慕容玉叶未等醉红尘的手指碰到画,立马将她的麻醉穴和哑穴封住,醉红尘的脚如踩了棉花般一软,人瘫倒在地。 “你画的是墨无殇?啧啧,这画工也忒差了,不如让姑奶奶我帮你再修改修改。”慕容玉叶说着,拾起石桌上的狼毫笔,沾了墨朝画上的俊男子画去。 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醉红尘用极为怨毒的眼神看着慕容玉叶,如果解开她的穴,说不定她会跟狼一般扑上身,狠狠咬上一口。 慕容玉叶顾不得醉红尘的感受,一边画一边缓缓念道:“这人眼角应该朝上扬,扬起来给人一种猥琐和狡猾的感觉。这眼睛下面要有眼袋,深青色的眼袋,知道为何不?当然是他纵欲过度,嘿嘿……还有这鼻子怎这么挺,这么挺很适合带个鼻环。什么样的鼻环适合他呢?让我想想……哎呀,墨用多了,这鼻环变成了……墨散开了……这鼻环成了……成了鼻屎啊!好大一坨鼻屎,呃,好恶心!” 醉红尘听了这话,玉脸涨得通红,她花费了大半日的画居然被她糟蹋成这样,想着想着眼泪水哗哗地流出了眼眶。 慕容玉叶是个心软的人,见她流泪,于心不忍。 “美女,我不是有意的,你瞧瞧你这模样怎如此不经开玩笑?你还是闻名九州的罗刹女不?罗刹女岂会同你一样哭哭啼啼?” 醉红尘一听这话,脸色变得肃冷。 慕容玉叶解开她的哑穴,醉红尘咳了一声,道:“我武功尽废,今日沦落此般实属无奈,你若杀就痛快点,何必羞辱我?” “你……你喜欢墨无殇?” “是的,我喜欢她。” 慕容玉叶哀声叹了口气,这墨无殇必是风流成性,见到好看的女子就骗啊诓啊,处处留情处处沾花惹草,他要让多少女子为他心焦肝裂? “不玩了,姑奶奶累了,我走!” 慕容玉叶的身影一消失,地上躺着的还未将麻醉穴解开的醉红尘竟好端端地站起身,她眼里杀气重重,冷冷冒出一句,“哼,罗刹女,你让血莲花寻你寻得好辛苦。” 第2章 亡国后人 慕容玉叶第一次闯入东宫,地形不是太熟,绕了大半圈竟发现自己又绕回到原来的地方。那个红莲的河塘中央,醉红尘的身影不在,只是多了两个人。 一个青衫翩翩,温雅风仪,俊生生地立在石桌跟前,仔细地看着石桌上的画像,画上画的人正是他自己。 另一男子模样与常人有别,一头雪白长发,质若寒冰莹雪。 “公子,这画上的人可是你?”白发男子哧哧笑着问。 “白狐,你说画得可像?” “像,很像。” 白狐看着画上男子好端端的丹凤眼被描成吊稍眼,秀挺的管鼻下挂着一大坨黑黑的,不用联想也能想到是鼻屎的东西,不由得扭头笑了起来。 墨无殇咳了咳,冷眼说道:“添上这神来之笔的人怕是长得歪瓜裂枣,再不就是她的审美感官与常人有别,众人眼中的孔雀在她看来是乌鸦,众人眼里的猪猡在她看来是美男子,那她是……她是猪。” 慕容玉叶听了这话不镇定了,他岂敢骂姑奶奶是猪? 获得到底是不耐烦了! 她袖中银丝咻的一声,朝着墨无殇面前的那张画射去。 银丝一接触到画,立马朝慕容玉叶的手中缩回。 慕容玉叶拿着画,从屋檐上跳下身,朝河中央的凉亭跃去。 “你说谁是猪?慕容玉叶将黑面罩扯下,气咻咻地问,。 ”我说……在这画上捣乱的人,你怎么不高兴?难道捣乱的人是你?“ 慕容玉叶将画朝墨无殇的怀里扔去,道:”你搞什么鬼!“ 墨无殇笑了笑,道:”多日没去看你,你不会寂寞了吧?“ ”我寂寞?“慕容玉叶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眼睛,忽的皱眉仰头大笑,继续说道:”我寂寞也不会来这里,这禹都什么地方不好解闷,红雀楼啊,芳草斋啊,紫金台啊……那么多热闹的地方我不去,偏偏来你这,就因寂寞?“ 白狐在旁听了,哧哧笑着,慕容玉叶说的红雀楼芳草斋啊紫金台都是禹都有名的青楼,她一个女子跑去青楼解什么闷? 墨无殇的脸色随即暗下,这女子在下属面前也忒不给自己面子了,他拉着慕容玉叶的衣袖朝凉亭外面走,在她耳畔低低说道:”跟我来。“ 慕容玉叶蹦了起来,道:”凭什么跟你来?“ ”爱妻,你的性情何时变得如此霸烈了?“ 爱妻? 刚才他叫她什么来着,她没有听错吧? 面前这英俊风流的男子叫哪个女子看了不思春,他如此款款深情地喊她爱妻,这叫她如何是好。 这个没过门的爱妻连连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乖乖地跟在墨无殇的身后走着。 白狐笑了笑,连连摇头。 墨无殇进了寝宫,宫内的侍女连忙上前宽衣,帮他换上玄青色的常服。他在华贵的长榻上斜身躺下,斜飞入鬓的长眸朝慕容玉叶深情凝望,眼神极为魅惑。 妖孽,想勾引我? 慕容玉叶缩在衣袖中的手在颤抖,该死的冲动,她的照妖镜在何处?她到底是要看看躺在面前,眼神迷离,明目张胆勾引她的男子究竟是不是狐妖生的。 ”爱妻,你在想什么?“榻上的墨无殇用慵懒的强调问道。 ”没……没想什么。“ ”看你闲着没事,不如帮我捏捏腿,这腿因寻你,寻得很是酸痛。“ 慕容玉叶白了他一眼,他不是号称弑神社的苍龙吗?区区一个寻人,就寻得这腿就酸痛不堪了?何况这人回东宫都近半个月还没恢复? 她才不信他,这居心不良的家伙肯定是想趁机揩油。 一旁的侍女在室内架起屏风,屏风后一个巨大木桶内注入温水,看来墨无殇要洗浴。那她一个姑娘家站在这里作何?是想看他洗澡? 呸!她才不干呢! ”墨无殇,我来想问问你,你说我是犬儿她娘,你可有证据?“ ”有,但给你也没用。“ ”为什么?“ ”你将过去都忘了,即便将你送给我的信物给你看,你能确信不是假?“ 慕容玉叶的秀眉皱了皱,他的话说的是对,过去她即便真的爱过这个人,即便给过他什么东西作为信物,可她能相信那信物是她给的? 墨无殇见她不语,从怀里掏出刻有朱鸟的玉佩朝她扔去,”这东西,你可有印象?“ 慕容玉叶接过朱鸟玉佩,看了又看,企图从这块朱鸟玉佩上获得有关过去的蛛丝马迹,可惜半晌过去,她什么都没有想起。 ”这……这玉佩是我给你的?“ ”嗯。“ ”为何是朱鸟的模样?“ ”朱鸟是大燕帝国的神鸟,大燕帝国成立时封朱鸟为天降圣女。想必你也清楚关于大燕的种种,大燕自始帝传至襄帝时,燕王室进入衰弱期,各封地的王或多或少一方独大,不听帝令的政治格局,而燕室的没落与衰微,直接导致号令不一,无人对各戍边的蛮夷部族滋扰和侵袭发出统一号令。于是,曾强大一时的大燕四分五裂,进入诸侯王各自为政,互相倾轧的乱世。“ ”你与我说这作何?“ ”这朱鸟玉佩是你给我的,你不想想你与大燕可有关系?“ ”我是大燕皇家子嗣?“ 墨无殇点点头,站起身瞟了眼盯着朱鸟玉佩不知该啥好的慕容玉叶。 慕容玉叶愣愣的,一浪接一浪的疑问袭来,冲得她站不稳。她想起残枝给了铜板,那个铜板是大燕朝使用过的货币,看来残枝叶也知道她是大燕的子嗣。 ”你不要想太多,所有的事情需一件件来。“ ”他们死了,都死了,如今的燕王室在蒲国,蒲王早将他们……“慕容玉叶说着,朝墨无殇恐惧地看去。 ”你想起来了?“ ”不,我只知道残枝跟我提起燕王室的事情。蒲国国势强盛,是因其曾得到燕王室的器重与信赖,渐渐放松了警惕,于是燕王室便将拥有的仅剩不多的领地全都给了蒲王,谁知蒲王拥有了领地,居然将燕王室的所有人都给灭了。“ 墨无殇的脸色冰冷,看着慕容玉叶的手在颤抖。 ”爱妻,今日不想这些,你累了吧?我吩咐下人伺候你洗浴更衣早早睡吧?“ 慕容玉叶身子僵硬,一旁站立的侍女帮她解衣,她一把推开,眼中寒光一扫,吓得侍女们急忙朝后退去。 ”如你所说,我是亡国公主,亡国的人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慕容玉叶丢下这句话后,身影一晃,飞出了大殿外。 第3章 半夜对弈 夜色茫茫,禹都的街市未眠。 慕容玉叶失魂般走在东街上,手心里紧紧攥着墨无殇给的朱鸟玉佩。 哗—— 一道极快的身影从她的身边闪过,等慕容玉叶回过神,怔怔发现手中朱鸟玉佩换了主。她立即循着那道身影追去,心里嘀咕着哪个兔崽子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等姑奶奶抓到后保管一阵痛打,心里的憋屈正好没地方发泄。 身影如风般在人群里穿梭,快得慕容玉叶眼珠子转得发酸。 “这人上辈子肯定是猴,跟姑奶奶玩轻功,还真找对人咧!” 慕容玉叶深深吸了口气,内力充盈全身,蹬地朝那人如疾风般奔去。那人见她狠命追来,他也跟着加快了步子,看出这人明显是引慕容玉叶跟他走。 慕容玉叶跟着这人到了一个深巷中,这人腾空而跃,跃到一个雅室中。 雅室中熏香袅袅,水声潺潺。 白色的帐帘内,一个男子手执玉石而制的棋子背对跃进楼来的慕容玉叶坐着。 慕容玉叶气汹汹地掀开帐帘,坐到男子的对面。 朱鸟玉佩好端端地摆放在棋盘中央,慕容玉叶伸手去拿,却被男子抢先拿到手里。 “残枝,就知道是你!快说,你来禹都干什么来的?”慕容玉叶俯身一把揪住残枝的衣襟,目光凛凛。 残枝低首敛目看向慕容玉叶的胸口,唇角带着一丝颇具嘲弄的笑意。 慕容玉叶连忙坐下身,捂住胸,瞪了残枝一眼,道:“看什么看!看够没啊?” “一个女子家没有丝毫静雅端庄的样子,如何嫁入墨国煌煌东宫,何德何能啊?我看你闲时应该多看看诸如《女诫》和《女训》方面的书,关于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的要多研习研习。”残枝说完,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慕容玉叶。 “别跟我谈什么《女诫》和《女训》的,姑奶奶看到这书就要撕掉。” “劝你不要左一口姑奶奶,右一口姑奶奶,真嫁入东宫便是太子妃娘娘,到时鄙人见到您还要叫一声娘娘,而不是姑奶奶。” “行了行了,不要跟娘们样啰嗦不停。” 残枝将黑棋推到慕容玉叶的跟前,望着棋盘说道:“陪我下盘棋吧?好久没和你下了。” 慕容玉叶拣起一颗黑子,啪的一声摆在天元上。 “你这是作何?”残枝冷冷地看着慕容玉叶。 “你们都争着抢星位,我慕容玉叶可是特立独行的人,别人抢的争的我一概不稀罕,我就偏偏占在天元上。” “你的意思是……” “唉,你清楚我对太子妃的位子不感兴趣就行。”慕容玉叶说完低下头,将天元上的棋子拿回,挪到了星位上,讪讪笑着又说,“这棋我还是要认真下的,这次非得杀得你屁滚尿流,摸不清东西南北。” 残枝手执白子落在慕容玉叶对角的星位,喃喃低语道:“你输了可是拿不回玉佩的。” “我像输的人吗?” 慕容玉叶与残枝杀过很多盘棋,次次都能从他手里学来不少杀棋技法。近一月没有和他下棋,手痒得狠。虽说对局是以围空决定胜负,双方争空抢地,必然引起搏杀战斗。保护自己争空围地的最有效的方法是消灭敌人,而其间涉及吃子地技巧千变万化。 慕容玉叶步步紧逼,残枝斯文避让,你靠我扳,你扳我长…… 区区一盘棋花了两炷香的功夫下完,看似黑子占据腹地,实则有效占空不多。 “你能不能让让我啊?明知道这对弈女子不如男子。”慕容玉叶抱怨地说道。 “我让四子,依你倔强的脾气,你肯同意?”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你怎不回蒲国?你就不怕长公主回到蒲国在蒲王老爹面前把你说得一钱不值?” “放你一个人在外面,若是被人欺负怎办?” “算了,谁欺负谁都不清楚。” “这次来,我想告诉你,当心墨无殇身边的人。” “你说的是那个假冒罗刹女的醉红尘?” “看你不傻。” 慕容玉叶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玄月挂在树梢边,看似已经到了下半夜。她是从虞国公的小姐府邸里偷偷跑出来,现在该时候回去。想必床上假冒她点穴昏睡的丫鬟还没有醒来,即便醒来能说她什么? “我得回去当我的虞国公的小姐,就此告辞。”慕容玉叶笑呵呵跨上窗栏,身影飘入暗夜中。 她寻着虞国公的府邸,翻上围墙,窜入自己的园子。 一跨入园子便看见睡在床上的丫鬟扶着脑袋昏昏沉沉地走了出来,她看着此时已经脱掉夜行服的慕容玉叶,连忙上前问道:“姑娘怎还外面站着,还不睡?” 慕容玉叶瞪了她一眼,道:“你睡在我床上,我可有地方睡?” 丫鬟支支吾吾道:“春华该死,不知怎的就睡着了,向来春华就没有犯过糊涂,今次不知为何……” “算了算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就当我没看见。” 慕容玉叶伸了懒腰,朝房内走去,连鞋子都没有脱就倒在了床上。 园子里春华摸着微微发痛的脑袋,心里思忖着自己好像被什么人从后面点了下,然后她才迷迷糊糊睡的。难道她是被人施了法术?这房内的慕容姑娘不是会巫术吧? 春华浑身发怵,怔怔地朝黑咕隆咚的房里看去一眼,只见床上的女子好似在朝她看,一双眼睛如狼般散发幽光。 春华吓得连忙拎着裙子朝园子外面奔去,心里念叨:一定是她看花眼,肯定是她睡糊涂了。 此时,床上的慕容玉叶睡得很香。 第4章 闹事的来了 慕容玉叶一觉睡到日头高抬,她揉揉睡眼站起身,跨出屋子便看见园子的凉亭里坐着一拨人。粉裙绿裳簇拥着一个身穿浅紫色衣裳绣有白色玫瑰的女子,女子手执桃花扇看着头顶鸡窝的慕容玉叶。 “这就是墨无殇看中的人?”女子执扇掩住樱桃红唇笑着说道。 众位站在身侧的女子没有吱声,倒是有个黄衫女子抱臂于胸咯咯笑着,道:“不是她还有谁,真不知道她哪里好,是擅于琴棋书画还是娇艳可人,太子殿下他居然……” 慕容玉叶清楚这些人是来砸场子,看来是看不惯墨无殇娶她。 这也难怪,墨无殇何许人也? 文采武功天下第一,姿容仪表天下第一,智谋兵略天下第一……这人如此光彩熠熠,是聪明人都清楚眼前邋遢样的慕容玉叶压根配不上他。 慕容玉叶心里嘿嘿笑着,邋遢就邋遢,她还准备无耻加猥琐了呢! 幸好补足了觉,跟这几个穿得跟春艳楼里的娼妓没有任何区别的闺女们玩玩也不错,跟她们比试射箭,她们肯定不是她的对手;跟她们比试飞檐走壁,她们的小心脏肯定吓得跳出胸口;跟她们比试内力,她们那千金贵胄的娇躯肯定承受不起…… 如此,不比试功夫只有比试女儿家该有的技艺,譬如绣花啊裁衣啊,她觉着工序繁琐,纯粹是浪费时间。 不比武功不比女儿家的阵线技艺,若是她们提出比舞弹琴,她该怎办? 她打马哈眼地从众人面前朝园子外走去,若真避开这些女人倒是省心不少。 黄衫女子不依不饶地走到慕容玉叶的跟前,扬声说道:“你这女子很是无礼,见到虞国府的嫡出大小姐怎不行礼?” 慕容玉叶朝凉亭里姿态高雅,眼里竟是嘲讽之意的女子愣愣地看了看,原来她就是虞国府的大小姐。刚才这黄衫女子还在大小姐前面说了个什么来着?哦,是嫡出,嫡出当然比她这个突然杀进来的程咬金要厉害得多,是个厉害得主啊! 慕容玉叶微微一笑,侧身朝凉亭的女子福了福。 凉亭里的女子站起身,笑着说道:“妹妹不必多礼,妹妹来府多日还未曾见过你,所以今次特地带了禹都的名小吃送给你品尝,来瞧瞧被墨无殇看中的女子是何等天姿国色。” 慕容玉叶听到女子将最后的“天姿国色”加重语气说出口,清楚她是讽刺她此时邋遢的模样。头发糟糟,眼屎挂在眼角,睡容未消,换成谁都会抓住这点当刺狠狠地戳她。 慕容玉叶不以为然,当着众人的面伸了个懒腰。 “姐姐才天姿国色,妹妹岂敢占据这个名号?嗯,妹妹去洗漱一番先,如此接客实在不妥。” 女子从凉亭里朝慕容玉叶走近,道:“没有不妥,若知道妹妹睡起身这么迟,姐妹们就该迟些来了。不过也不妨,我来就想看妹妹一眼,如今已得愿便该离去。妹妹今日若无空就到碧园放风筝吧?众家姐妹们都去,也好让大家见见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是何须模样。” “好的,妹妹定去。” 慕容玉叶朝路边站了站,一群鲜艳衣着的女子纷纷离去。 “不就放风筝嘛,我好久没玩过这东西了,你们就看好姑奶奶放个最高的给你们看看。” 慕容玉叶风风火火地跑到房内,见春华早已领着两个小奴婢端着水盆和盥巾候着她。她匆匆洗完脸,做到镜台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没有敷任何脂粉便走出了房。 春华连连在后叫嚷:“姑娘,早膳怎办?” “留给你吃了。” 慕容玉叶来到碧园时候,各家大小姐们手里拿着禹都有名的工匠做的风筝放着。估计今日风向不定,风筝飞上天后直打摆,不停旋转着。唯一飞上天的便是虞国公的大小姐,虞紫烟。虞紫烟笑呵呵的,看着天上鹦鹉风筝飞得越来越高。 “哼,看你还乐!” 慕容玉叶趁人不注意,朝鹦鹉风筝射出一根银丝。 鹦鹉风筝啪的一声断了,摇摆着坠入碧园的湖水中央。 “怎会断了啊?”虞紫烟扫兴地说道。 黄衫女子看到慕容玉叶走来,脸色一沉,道:“这鹦鹉风筝怕是不喜什么人吧?” 虞紫烟急忙侧身去看慕容玉叶,眼神里立即露出厌弃的神色,但瞬间换了个笑盈盈的样子朝他走近。 “妹妹来了,我们都等急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介绍,这些都是我的好姐妹,这黄衫女子是我胞妹,如今是左骑将军的夫人。那位紫衣女子是吏部尚书的三小姐,绿衣的是当朝宰相的大千金……” 虞紫烟在慕容玉叶的耳畔噼里啪啦地介绍着,慕容玉叶愣是一个都没有记住,倒是将一个个姑娘的脸面都细细过目了边。她看人好不避讳,目光灼灼,好似刀子般深刻,将一个个姑娘看得纷纷侧脸避开。 “大家可要敬让着妹妹,妹妹可是被墨无殇看中地,将来是要做太子妃娘娘的人,趁着姑娘在虞公府,大家经常逛逛多来巴结巴结。改天姑娘若是到了东宫,我怕我们就不方便走动了。” 姑娘们听了这话,纷纷走过来朝慕容玉叶福了福。 慕容玉叶连忙摆手,这些女子真够势利,一听说她将来是做娘娘的人,倒是一改冷脸色,纷纷热情得跟哈巴狗一样。 虞紫烟从侍女手里拿过一个花样好看的风筝赛到慕容玉叶手里,娇滴滴地说道:“姑娘,不妨放个风筝给我们看看,刚才唯独我放上去了,不知姑娘可行?” 慕容玉叶笑了笑,这世上还没有她不行的事咧。 姑且跟你们这些姑娘们玩玩,凑凑热闹是好事,不凑热闹这人活得都要发霉了。 慕容玉叶拎着风筝朝上一抛,御风的本领虽不如夜叉鬼,但是放风筝还是可以玩玩的。她两手配合左右轻轻晃动,顺着风向,掌控好风势,轻而易举地将风筝飞上了天。 众位姑娘看着慕容玉叶成功地将风筝送上天,个个羡慕不已。 黄衫女子不高兴了,正想上前找慕容玉叶的茬,硬是被虞紫烟给拦了下来,虞紫烟朝她送去一个诡异的肾炎,黄衫女子立即心领神会。 慕容玉叶早就看出虞紫烟玩的把戏,她在线轴上做了手脚,她早就看出来了。 风筝越飞越高,线轴中的一截线断开,眼看就快靠近,而慕容玉叶依旧笑呵呵的。 第5章 有好戏看了 慕容玉叶袖子震动,袖子里伸出一根银丝,银丝窜出袖与手中的银丝绞在一起。她心里暗暗笑着,想跟我使诈实在太不了解姑奶奶的性情,银丝不断这风筝能飞多远就多远。 虞紫烟脸色逐渐黯下,朝旁边的两个侍女投去一个狠毒的眼神。 两个侍女笑眯眯地朝慕容玉叶走去,趁着慕容玉叶心思全放在高空上的风筝上,两人故意斗起嘴皮子,然后推推搡搡地朝慕容玉叶压去。 慕容玉叶快速转身,一个侍女从她的头顶朝前倒下,还有一个侍女身子倒下之时不死心,反手拽住慕容玉叶的裙字,朝湖边拉去。 慕容玉叶没有转头看这个拽她裙子的侍女,只当是苍蝇骚扰,手里暗暗凝注一股内力,朝这个侍女肩头临近。 “啊呀——”侍女扑通一声掉入湖里。 这下碧园里热闹起来,虞紫烟的脸色变得惨白,人好似木雕般立着,气恼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黄衫女子倒是大呼小叫起来:“来人啦,有人落水啦——” 这话说完,正有几个手执折扇的男子谈笑风生地朝碧园走来,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墨无殇。墨无殇抬手朝湖边瞧了瞧,朝身侧的护卫瞧了一眼,护卫飞身跃入湖中,一把将湖里扑腾着地侍女救上了岸。 众位女子见墨无殇和豪门弟子们走近,连忙低首福了福。 慕容玉叶自然跟在人群后面恭谨地行礼,右手攥紧了银丝。 墨无殇瞧都没有面前如蝶般艳丽的女子,朝面无脂粉的慕容玉叶瞧去,如此素雅打扮显得她越发清秀靓丽,如干净的栀子般,散发着诱人的芳香。 他朝她走近,还未靠近,身后冒出一个小人。 犬儿冲到慕容玉叶的跟前,一把搂住她,撒娇地嚷道:“娘亲,怎不陪犬儿睡觉?犬儿这些日看不到娘亲甚为想念。” 众位女子立马讶然,这犬儿可是墨无殇的心头肉,他叫慕容玉叶什么来着? 娘亲? 她们不会听错了吧? 虞紫烟和黄衫女子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了,她俩花费重金请禹都有名的糕点师制作翡翠桂花糕石榴红玉酥冰山雪莲蓉……还请有名的杂耍班子来表演,都没有得到犬儿正眼相看,这慕容玉叶耍的什么把戏,居然犬儿见了她亲昵地叫了声娘。 这……实在让她俩恼恨地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冲着犬儿地跟前,狠狠揪住他的耳朵,然后狠狠教训一通,“在哪里随随便便捡个娘,都比这个强!” 墨无殇径直走到慕容玉叶的跟前,手指朝她手腕靠去,银丝在众人不注意间断开。 “你为何把线弄断了?”慕容玉叶瞥了墨无殇一眼,不解问道。 “放这么远,是时候该给它自由了。” “自由?你把我圈在这地方就是自由?” “所以……我不是带犬儿找你解闷来了,犬儿想娘亲都想哭了。” 墨无殇这话说完,慕容玉叶身侧的犬儿还真配合他爹流出两三颗泪珠,看得慕容玉叶的心一揪一揪的。 “犬儿,为娘带你去逛街,这园子里的蜂蜂蝶蝶的让娘头太痛。”慕容玉叶摸了把犬儿地小脑袋,笑嘻嘻地牵住他的手。 犬儿一听说娘被蜂蜂蝶蝶闹得头都痛了,连忙撅起小嘴,不满地说道:“娘亲,犬儿待你帮这些蜂蜂蝶蝶全部消灭好不好?” “呃……这个不太好吧,这……小孩子家是不能太血腥的,还是跟娘亲去逛街吧?娘亲来禹都都没出去过。” “嗯嗯嗯,犬儿要去吃好吃的。” 慕容玉叶拉着犬儿朝前走去,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慕容玉叶走了不远,又折身朝墨无殇说道:“公子,可有赏钱?” “给你的六百镒金子不是……” “少废话,那六百镒是我当保镖该得的,现在跟你要的是帮你带孩子的钱。” “你去吧,你身后自有隐卫帮你付钱。” “这还不错。” 慕容玉叶再次从人群中穿过,路过虞紫烟和黄衫女子面前,冷笑一声,低声说道:“刚才两个侍女太不会演戏,一下就被我看穿了。” 虞紫烟埋下了头,黄衫女子气咻咻的,但立马被虞紫烟使了个眼神埋下头不吭气了。 犬儿拉着慕容玉叶的手,轻声说道:“娘亲,你什么时候回皇宫里去?你不回来,那狐狸精老是纠缠着爹爹,你就不怕爹爹被那狐狸精给吃了?” 慕容玉叶知道这小鬼在耍激将法,想让她会东宫待着这可不是他说了算。 这皇宫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太子妃的位子瞧着,不仅是虞紫烟虎视眈眈觊觎,就怕全墨国的文臣武将,官拜二品以上的大人物都盯好了。 唉,这位子到底是装满了一屁股的刺,谁若是被安排去坐,定成为万人眼中钉肉中刺,都恨不得毫无声息地除去。 如此一想,慕容玉叶怀疑墨无殇是不是别有用意,故意让她这个江湖上怀有一身超绝武艺的女子应付众矢之的的暗中加害,好让那个醉红尘安心地暗中…… 那她算个毛? 让他人随意践踏的卑微的人,用完过后便会丢弃吧? 当要子失去作用便成为弃子,这简单的道理,她早就明白。 “犬儿,为娘这些日还想你,你跟为娘说说,你爹最近都干什么去了?” 犬儿抓耳挠腮,苦思半晌,道:“犬儿刚刚是骗娘亲的,爹爹没有去找那个狐狸精,爹爹出去了几日,听白狐叔叔说,爹爹是去黎国了。” “黎国?” “对,好像是谈和亲的事情。” “为何和亲?” “犬儿也不知道。” 第6章 带儿逛大街 禹都果真如慕容玉叶想的一样,人潮涌动,商铺鳞次栉比,繁华至极。 慕容玉叶看到街市边挑担的新上来的枇杷,拿了两串,一路走一路剥皮塞进犬儿的嘴里,果农一瞧女子领着小娃娃白吃不给钱,拍拍屁股走人地样子,连忙追上慕容玉叶要钱,慕容玉叶笑呵呵地说:“你瞧瞧你摊位上摆着银灿灿的东西是何?” 果农一瞧是个银叶子,高兴地折了回去,又塞了两串到慕容玉叶的手里。 犬儿吃得肚子饱鼓鼓的,连喊够了够了,慕容玉叶这才不喂他。 两人闲逛到北大街,正好碰见耍把式的。 这耍把式的穿着个马褂子,粗膀子滚圆的肚子,两手拎起白来斤中的石墩,颤巍巍地走了两步。街上的行人立马被这个大力士吸引住,立马尖声叫好。 一个男娃端着个破盆朝大家走近,叫好的人连忙掏出铜板朝盆里扔去。 待男娃盆里装满不少钱,几个大腹便便模样甚是蛮狠的男子挤进了人群。 “姓钟的,跟你说过这地盘是葛大爷的,你要在这摆摊得交点摆摊的费用。”带头的枣红衣的男子瞪着金鱼眼,盛气凌人地说道。 大力士连忙拉住男娃,畏畏缩缩地朝后面推了推。 “葛大爷,我们父子俩三天没吃顿饱饭,所以今日才……这摆摊费用自然要给,要给的。” 大力士捧了把铜板朝葛大爷的手中送去,葛大爷瞧都不瞧一眼。 “你吃饭,爷也要吃饭,最近爷手里不阔绰,你父子迟顿饱饭简单,买十个馍馍就够了。你该清楚给我多少,没有这地你是赚不到一个子。” 葛大爷这话一说,围观的众人嗤声成片,这人明显是拦道抢劫啊。 犬儿从慕容玉叶手里窜了出去,抓住葛大爷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哎哟,哪里来的狗崽子,居然敢咬我?”葛大爷甩手朝犬儿狠狠甩去一个巴掌。 慕容玉叶疾身将葛大爷的抬起的手推开,扬声说道:“你敢打他试试?” “你又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货色?” “你想知道?”慕容玉叶朝葛大爷笑眯眯地说。她朝身后的隐卫招了招手,两个腰挂皇宫侍卫的牌子入了葛大爷的眼。 隐卫走到葛大爷的跟前,“兄弟,找个地说个话。” 葛大爷脸色急变,谄媚着回道:“好好好,我们就到那边的巷子说话,两位官爷不知在宫里何处就职啊?” 葛大爷跟着两个隐卫走到巷子里,然后便听见兵令邦郎的响声,伴随着阵阵痛喊声,直到鸦雀无声,两个隐卫才从巷子里拍拍两手走了出来。 慕容玉叶和犬儿跟着大力士和男娃早已走没了影,急得两个隐卫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大街上瞎转悠。 慕容玉叶和大力士走到禹都梳儿弄,这个弄堂汇聚了下层各行各业的人物,有耍把式的倒卖盐铁的磨剪刀的卖狗皮膏药的替人写状纸的……为了活口混口饭吃,他们都有一技之长。 大力士带着慕容玉叶进了梳儿弄的一间破房子里,他卸下身上的包袱,立马跪地说道:“钟武人见过慕容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玉叶一个箭步冲到大力士的跟前,抓住他的衣襟,冷冷说道:“我是公主?哪国的公主?” 钟武人跪地说道:“燕国。” “哈哈哈——燕国?燕国在哪啊?” “公主你……” 慕容玉叶将钟武人拉了起来,朝院子里犬儿和钟武人的儿子淡淡地瞧去,“钟武人,听你的名字便知道你是燕国的武将,都知燕国尚武,靠武力征服九州,统一华夏大地。你不妨说说燕国为何强大?” 钟武人垂腰看了慕容玉叶一眼,道:“起初燕王室是众多藩王中封地最贫瘠人烟最稀少,城池仅有五座的小国,后因燕王室成功收复西域的朔玡这两个蛮夷部族夺去的失地,其土地归其所有。于是经过无数年的讨伐,凭借武力于常年征战得到锻炼而变得强悍,燕国领地也跟着逐渐扩大,由原来的五座城池扩充到现在的四十座,成为藩王中霸主,无国敢独自与之抗衡。随着燕国国力的强盛,其他藩王纷纷割让领土,直到整个华夏大地尽收燕王的脚下。” “如今呢?”慕容玉叶的目光如锋利的匕首,森森地看向钟武人。 “如今……如今的燕国……”钟武人神色难堪,支支吾吾。 “如今的燕国荡然无存,我还能称之为公主,钟武人你不是在羞辱我吗?”慕容玉叶面色沉下,双唇没了颜色。 “钟武人该死,钟武人该死啊!”钟武人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你就称呼我为慕容姑娘,这是事实。” “嗯,小的明白。” “哦,我想问你关于燕王室后人的事,你可知燕王室除了我还有谁活着?” “公主……不,慕容姑娘,你还有一位孪生哥哥,叫慕容金枝。” “慕容金枝,他在哪里?” “他死了。”钟武人背过了身,不忍看见慕容玉叶伤心的面容。 慕容玉叶攥紧了拳头,从残枝给她服下佛莲丸后,她隐隐感觉有个面容与她相似的男子,原来这人便是她的孪生兄弟。 “钟武人,你可清楚燕王室与弑神社只见的关系?” 钟武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噎声说道:“小的清楚,弑神社曾是燕王室的暗部创建的,后因燕王室衰弱,大家纷纷投靠他国,至今也不知道他们分散到何处。” “慕容金枝是不是弑神社的人?” “慕容姑娘怎晓得?”钟武人惊讶地问道,咬了咬唇,又说:“他……他死于弑神社的内部纷争。” 慕容玉叶呵呵笑起,喉咙里发出吞咽的声音,苦涩的味道涌入心口。 多年的痛苦逼迫她丢失过去的记忆,忘记曾今尊贵华丽的身份,忘记她该憎恨他人还是憎恨燕王室的不争,或是狠她自个无能为力。 她孪生哥哥的死直接让她对人世失望透顶,期间牵连着什么人,她早就获知。 第7章 半夜来的圣旨 慕容玉叶回到虞国公的府邸已近黄昏。 她一口饭没有吃,倒在床榻上深深睡去,只到半夜院子里灯火通明,照亮了卧室。她站起身,打开门,看见一个身穿宫服的公公手里捧着黄灿灿的圣旨站在院子中央,四周手持火把的侍卫表情森冷。 “请慕容姑娘接旨!”公公扬声说道。 慕容玉叶心里一凛,原来墨无殇安排她住在虞国公,并且给她一个虞国公养女的身份,原来是给她换个身份,让她顺利成为墨国人,如此她该接旨。 如果她是蒲国人的身份,想必这圣旨如何都不会理睬,她心底暗暗笑了笑。这圣旨与其说是墨王写的不如说是墨无殇的意思,难道他真的要娶她?可为何不选择白天偏偏选择半夜三更的让她接旨? 有趣啊有趣,这圣旨定有妖鬼伎俩。 “慕容玉叶接旨。”慕容玉叶双膝跪下,笑盈盈地看了一眼公公,垂下的眼睑。 “……秀美端庄,嘉言懿行,淑慎性成,性行温良,及尊其为淑云公主,以享荣华,并于卯时动身前往黎国和亲……” 果然如慕容玉叶想的一致,看来墨无殇从头到尾都未曾真正地信任过她。 和亲? 不就是和亲吗?坐享黎国皇后宝座,数不尽的金银珠宝,用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佳肴美馔,显赫高贵的身份让后宫众多佳丽低首称千岁,这该是她所想。 可心里隐隐感觉不舒服,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墨无殇居然敢欺骗她? 即便她是落魄的荡然无存的燕王室的后人,可他怎能将一个女子的大好婚姻如何擅自做主? 他不是说好当他的太子妃娘娘的吗?怎蓦地去当黎国的皇后? 这玩笑开大了! 公公见慕容玉叶在发愣,大声咳了声,慕容玉叶立马扬声说道:“墨王隆恩,小女子谢过。”她站起来,从公公手里接过了圣旨。 公公朝身后的两个宫女招招手,两个宫女朝慕容玉叶走去。宫女去搀扶她,一把被她拂袖打落了手。她踏上车舆,朝空落落的院落望去一眼,目光落在院墙上。 院墙上,一个身影如疾风般出现,是风隐的身影错不了。风隐怕是一直都暗中注视她,这估计是残枝的命令。不知她作为淑云公主的身份嫁到黎国,残枝是何反应? 车舆缓缓开动,慕容玉叶打了个哈欠,两手枕着脑袋接着睡去。 既来之则安之,她就一觉睡到黎国当她的皇后。然后……领着黎军打回来,打得墨无殇哭爹喊娘的。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趁着夜色窜进车舆。 “风隐,你来干什么?”慕容玉叶压低声问。 “姑娘真愿意去黎国,依照姑娘的性情该反抗的,可你吱都不吱一声。”风隐甚为紧张,两手不停搓着。 “玩玩,好久没人跟我玩了,你瞧原来我是跟小孩过家家玩的,总以为自己是个公主活着皇后的,现在我赚了,瞬间册封成实力雄厚的墨国的淑云公主,还嫁入黎国成皇后,这是我的夙愿啊!” “姑娘,真这样想?你的功夫绝顶,想逃不是难事啊!” “我为何要逃?” “姑娘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可知黎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道,他是个衰男,对女人不感兴趣的。” “既如此你还打算嫁过去,即便有个皇后的响当当称号,可你相当于是被打入冷宫的主,一辈子就在深宫里终老,你可愿?” “我不是傻子,相信我不会吃亏的。” 风隐挠了挠头,清楚慕容玉叶玩世不恭的性子,她是匹放在旷野中奔驰的无羁的马,这世上能成为她羁绊的人还真找不到合适的。 慕容玉叶拍拍风隐的肩头,道:“兄弟,去跟残枝说是我自愿的,让他不要为难墨无殇。” 风隐呵呵一笑,“知道姑娘向来就不做亏本声音,我这就去了。” 风隐的身子嗖的离去,与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 车舆驶入皇宫,进入淑芳殿,慕容玉叶被一个年长的嬷嬷伺候着沐浴更衣,一身凤冠霞帔于身。嬷嬷拿着黛笔顺着慕容玉叶的眉毛描了两下,心里连连称赞这么好看的女子怎能嫁入黎国? 她在宫里侍候过无数嫔妃上妆,还第一次见过如此秀美出尘的女子,脂粉的添加是多余,而将她本来的秀美给掩盖,她简单的帮慕容玉叶上了个淡妆。 慕容玉叶向来不用脂粉,她在硕大的铜镜前瞧了瞧自己的模样,呵呵笑了。 “公主还满意这妆容?”嬷嬷问道。 “满意,嬷嬷这化妆手艺绝好。”慕容玉叶心里暗暗咒骂,这一身累赘的衣服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公主上车舆吧,去黎国的路长着,姑娘可要注意不要得了风寒。” “多谢嬷嬷一番提醒,玉叶自会保重。” 嬷嬷将喜庆的红帕盖在了慕容玉叶的头上,两个宫女搀扶着慕容玉叶上了车舆。慕容玉叶上了车舆便将头上的喜帕给扯了下来,靠着窗框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里遇见了慕容金枝。 “妹妹可好?”慕容金枝站在空旷的阔野中问她,七八岁的模样。 “不好,想跟你的一样去了也就算了。” “妹妹不是一直都很想当皇后吗?如今不正是妹妹所愿?” “若不是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皇后有何可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这次想了解那个人对我爱有多深,还有……还有我要杀了他,为你报仇!” 第8章 蕃谷的回忆 从墨国一路向北经过蕃谷,然后坐船度过黎河便可抵达黎国。 慕容玉叶一觉醒来,正经过蕃谷。 金色阳光从厚实的云层中照射下来,一下将蕃谷中的袅袅腾起的雾霭冲散,朦朦胧胧中,慕容玉叶看见蕃谷的对面山头有一匹骑马的女子,英姿飒爽,墨法扬动,手中持朱色的长弓,弓弦上的一支箭镞森森,瞄准了她。 噌—— 箭矢射来,慕容玉叶愣住了。 风声飕飕,飞来的箭矢临近慕容玉叶便消失不见。 她怎会有这样的错觉,那女子手里拿着的弓怎那样的熟悉,她可曾用过?她和她有何关系?她朝身侧的包袱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同刚才那个女子脸上带的金箔面具相似的面具。 她两手颤抖,缓缓地将面具带在了脸上。 记忆如洪水般劈开阻碍它汹涌前进的坚硬石棱,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五年前的蕃谷,她记得是她手持朱雀弓朝对面巉岩上站立的墨无殇射去一箭。墨无殇倒下去的瞬间不是被射中,而是徒手接住了箭。 后面便是墨无殇追逐着她的身影,与她执手走天涯,然后她便有了犬儿。 …… 原来墨无殇安排的这场和亲,是为了唤起她过去的记忆。 蕃谷,这里曾是她与他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两眼湿润,痛苦地埋下了头。 至于她脑子受伤,至于她为何离开墨无殇,是因为墨无殇不该成为夜叉鬼,因为上一任作为弑神社苍龙的夜叉鬼曾是慕容金枝。 慕容金枝被墨无殇所杀! 这个是不争的事实,每一位继承弑神社位子的人都需杀掉上任才能获其称号,先今慕容玉叶清楚自己就是江湖上一直赫赫有名的罗刹女,她获此称号便是亲自将上任杀掉,上任曾是她的师傅。 弑神社,弑杀的不是神,而是人和他们的感情。 “停车!”慕容玉叶大喝道。 车队停止前进,宫女掀开门帘,问道:“公主是不是想出恭?” “不,这车子里闷得慌,我要出来透口气。” 慕容玉叶顾不得喜帕有没有盖在头上,跳下马车,朝蕃谷的山崖上走去。两个宫女连忙上前拉住她,神色甚为紧张。 “你俩放心,我不会傻到跳崖的。”慕容玉叶宽慰两个宫女说道。 两个宫女对望一眼,便朝后退去。 慕容玉叶站在当年墨无殇站的巉岩,抬头朝远处广袤的远野眺望,那片荒原上,曾有两匹马并行,马上男子与女子笑声朗朗。 她望得出神,以至于身后走来一个人都不知道。 “你想起自己是谁了吧?”墨无殇站在她的身旁说道。 “是,不仅想起自己是谁,而且我还想起慕容金枝被谁所杀。”慕容玉叶目光冷冷地看向墨无殇,口吻狠绝,“是你!” “你想杀了我?杀了你夫君?杀了犬儿的爹?”三个问题连续蹦出墨无殇的嘴。 “慕容金枝临死跟你说了什么?”慕容玉叶绷紧脸问。 “我说的,你可信?” “你说。” 墨无殇脑海里想起面容俊秀的慕容金枝,他浑身是血,躺在血泊中看着他,期望他快速了解他的性命,不要让他继续在血莲花施下的丧心蛊中痛苦挣扎。 于是他按照他的意愿,接过他手中的御风剑,然后将剑刃对准了他的胸口…… “不让弑神社存在于世。” 慕容玉叶两眼阖上,如果慕容金枝最后说的是这话,她肯定相信。 不让弑神社存在于世,不仅是他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 “我相信你。” 墨无殇长长叹了口气,又道:“回去吧,从此时开始你和我再不分离。” “不,我会去黎国。” “为何?”墨无殇怔怔地问道。 “你派我去黎国和亲的真正目的还没有达到,你是想引出剩余的残留于世的弑神社的人汇聚黎,然后派出千军万马将他们一网打尽,我说得可对?” “这……风险甚大,你……” “罗刹女从来不打没有胜算的仗,我希望你能遵守慕容金枝的话,消灭弑神社。” “犬儿他在宫里等着他娘亲呢。” “嗯。” 慕容玉叶笑了笑,转身欲要朝车舆上走去。 一双手从她后面伸来,紧紧地搂住了她,她抬头去望,看见一双长眸好似注入清泉的水,深情款款地凝望她。 “爱妃这身嫁服真好看,改日我应该补办一场华丽丽的婚宴。” 墨无殇将慕容玉叶额头上被风吹乱的发丝顺到旁边,痴痴望着眼前如天上神女般动人灵秀的女子。她与第一次出现在蕃谷的模样毫无区别,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舍不得放手,只想将她如置于手中的栀子般,尽情嗅着芬芳,赏着清丽的姿容。 “怎么,舍不得我当别人的皇后?” “你敢?” “这可是某人的旨意,半夜三更送来圣旨可见其一片赤诚心意,我岂能辜负?” “你看出那个公公是我所扮?” 慕容玉叶咯咯笑起,“你以为我是傻子,你样貌换了,可声音没变。” “哦,是我失策。” “不,是你故意的吧?只想看看我又没了解你真是的心意。” “看来我的爱妃不笨啊!” “是不是与那个有着文采武功天下第一,姿容仪表天下第一,智谋兵略天下第一的男子很相配啊?话说那天我说这话的时候,你以夜叉鬼的身份在仰头大笑,难道你不是?” “再多的天下第一都配上不叱咤天下的罗刹女。” 慕容玉叶踮脚朝墨无殇的脸上亲去一口,这让他愣了愣。 “当初我不辞而别,让你担心了,这是该给你的。” 墨无殇低首朝她的脸上也亲了一口,附耳说道:“当心渡红尘,她就是弑神社的血莲花,她已离开墨国皇宫,估计尾随着你。慕容金枝的死与她有关,你要防着她。” “嗯。” 第9章 皇后当祭品 和亲的车舆继续朝着黎国前进,傍晚时分到了黎河。 迎亲的队伍早已在河边驻扎,与墨国的送亲大使交接过后,慕容玉叶安排在帐篷中住下。 慕容玉叶站在帐篷门口,掀开门帘瞧见黎河平静得好似一面镜子,黄色的斜阳倒影在河面上,金灿灿的光芒反射进慕容玉叶的眼中。 河面如黄色的绸缎,望着滚滚河水发呆的慕容玉叶忽然发现河中跃上粗如水桶般的东西,将她吓了一跳。她揉揉眼睛,怕这是错觉。 黎国的侍女端来清甜的莲子羹,慕容玉叶确实饿了,端着玉碗吃了个干净。待她将碗送回侍女的手中,侍女板着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捉摸不透的微笑。 慕容玉叶心头一颤,立马察觉不妙。她隐隐发觉两手发抖,四肢无力,清楚这莲子羹肯定有问题。她摸了摸滚烫的脑袋,人昏昏沉沉的。 门帘外,一个男子细尖的声音响起,“祭品准备成功了吗?” “迷药已经下肚,估计睡下了。”侍女回答道。 “好,很好,立马搭建祭祀的祭坛,还有立吩咐黎河两岸的人统统前往祭坛观看祭祀活动。” “奴婢这就去办。” 慕容玉叶模模糊糊听见帘子外的对话,清楚两人说的祭品就是她,难道她嫁到黎国仅仅是当祭品来着? 门帘掀开,一个精瘦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头戴玉冠,一颗硕大的南珠熠熠闪闪,明黄色长袍坠地。一张尖细的三角头怪异得同蜥蜴,舌头发黑。他俯身蹲在慕容玉叶的身侧,笑嘻嘻地说道:“黎王我不喜欢娶妻,最喜欢当祭师,看着众人在惊惧中视我如世间佛陀是我最大的享受。” 慕容玉叶的眼皮眨了眨,看着黎王怪异如妖魔般的模样,一头栽倒在地毯上,沉沉睡去。 “来人啊,将这个祭品送上祭台!”黎王的声音如尖刀般冲出帐篷,传到侍卫的耳朵中。 门帘外,走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慕容玉叶朝外高高垒搭的祭台走去。 入夜,黎河两岸站满了人,大家翘首看着高高的祭台。 凉飕飕的江风吹在慕容玉叶的脸上,她清醒后立马握拳,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感叫她清醒几分。 祭台上火光通明,慕容玉叶看见黎王穿着宽袍,头上戴着高而尖的帽子,帽子两侧缀有彩穗,两条长长的白色飘带迎风飞动。 黎王手持一把降妖除魔的七星剑,在一火盆边舞着奇怪的动作。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平静地黎河中央开始涌出如柱般的水花,一条大龙从水中涌出。 霎时,河岸两边观看的人群立马骚动起来,惊叫声四起。 “这恶龙又来了,黎王今日要掏心给龙吃,这龙吃了就不会让黎河发水灾了。”一个衣着破旧的农人说道。 “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这么年轻就……” “唉,这恶龙喜欢年轻漂亮姑娘的心,不知哪家的姑娘要倒霉了。” “若是这恶龙死了就用不着年年供奉祭品了。” 人群叽叽喳喳地说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黎王手里的刀。 祭台上,慕容玉叶挣扎了两下,发现身上有丝绳捆绑,根本动弹不得。她俯瞰人群,在河岸的西南角看见了残枝的身影,而河的北面山麓上,墨无殇紧张看着,四周的神箭手已瞄准了黎王。 这么多人看戏,戏可演好了。 慕容玉叶手中银丝如刃,将身上的丝绳割开。 黎王跨过火盆,朝慕容玉叶逼近。 刀尖靠近慕容玉叶的胸口,慕容玉叶呵呵一笑,反身夺过了黎王手中锋锐的刀,将刀尖对向了他。 “啊啊——”黎王吓得尖叫起来,两手抱头蹲下了身。 岸边的人群骚动起来,大家一看祭品居然逃脱了,这就意味恶龙吃不到人心,岂不是要大发雷霆,这黎河便要发水灾的。 慕容玉叶走到祭台的最前面,持刀朝河中的恶龙奔去。 她早就看出这恶龙是黎王玩得鬼把戏,这龙是人工制作的,上面涂了一层蜡油防水,上面用牢固的丝线牵引将它拉出水面。 现在,她就一刀将这恶龙在众人的视线中砍个稀巴烂,看还有人认为河水泛滥是谁作怪?现实,人比恶龙还狠毒,这黎王为了祭祀,人为破坏堤坝,致使黎河两岸百姓死伤无数。如果说恶龙在黎河上作祟,不如说黎王内心强烈的崇拜**在作祟。 “我是罗刹女,今天替天行道杀了这恶龙!” 慕容玉叶扬声一说,手中的刀将拉住龙上面的丝线砍断,然后又一刀将龙从中央劈了开来,假冒的龙立马变成碎纸断竹竿掉入水里。 岸边的人看见龙的真相,纷纷唏嘘,痛骂黎王。在前几次祭祀中失去女儿的人更是气愤不堪,操起身边的农具朝祭台奔去。 一时,祭台这里闹哄哄的。 侍卫们面对暴怒的百姓吓得连连朝祭台上面退,此时黎王哭得跟个小鬼似的。 慕容玉叶走到黎王的身边,笑嘻嘻地说道:“喂,如果你要是真娶我当皇后就不会有如今失控的状态,这要怪就怪你自个。” “姑娘,救我。”黎王惨兮兮地向慕容玉叶救助。 “呸!姑娘我没杀你就是抬举你,你还指望我救你,没门!” 慕容玉叶摘下头顶累赘的凤冠,朝着对面的河岸跃去。她没有去墨无殇那里,而是朝着残枝走近。 她的这一举措使得北面山麓上站立的墨无殇气得将牙咬得格格响。 她居然当着夫君的面,明目张胆地勾搭别的男人,回去一定要好好进行教育,为人妻者的本分是什么,她不会不知。 墨无殇朝身边人吩咐道:“十万大军分两路,一路夺取黎国都城,一路前往黎河稳住眼前混乱局势,活捉黎王。” “是。” 两个传令兵立马手持军旗,跨马扬鞭,朝后方跑去。 第10章 弑神社的对决 “残枝,这戏可精彩?”慕容玉叶笑着问残枝。 “精彩,罗刹女替天行道当然精彩。”残枝手指缠绕着一截头发,讪讪看着慕容玉叶 “你是天工?而且搞不好无常这人也是你,我说得可对?”慕容玉叶的一双明丽的眼睛咄咄逼人地看着残枝。 “你说对了,我不仅是弑神社的天工,也是弑神社的无常。如今的弑神社光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流传人世,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慕容玉叶呵呵一笑,撇头看向对面的墨无殇,冷着脸道:“所以你和墨无殇早就联手,在我固执认为慕容金枝是被墨无殇害死,发疯后是墨无殇将我托付给你这个最信任的朋友,是不是?” “罗刹女找回了记忆,这思维果然清晰了。” “我要朱雀弓。”慕容玉叶朝残枝伸出了手。 残枝朝身后站立的风隐瞟了一眼,风隐从马背上拿下布包的弓囊递到慕容玉叶的手中。慕容玉叶将缠绕在弓囊上的膝布扯落,朱雀弓的艳丽颜色跳入她的眼中,与眼中仇恨的怒火纠缠在一起。 “我要杀了血莲花!”慕容玉叶握紧朱雀弓,一字一字地将话蹦出口。 “你已经知道血莲花是谁?” “渡红尘。” “我和墨无殇将害死慕容金枝的人留到今日,就是让你来收拾的。” “死狐狸,我果真没有看错人。” 慕容玉叶走到风隐的身边,翻身跨上马,朝风隐说道:“风隐,你速度比马快多了,这马跟着你不是累死而是惭愧死,送给我吧?” 风隐摆摆手,苦笑一阵,清楚跟这脸皮如城墙般厚的女子无道理可谈。 “谢了。” 慕容玉叶调转马头,朝墨无殇匆忙瞥了眼,扬鞭打马朝着蕃谷方向奔去。 蕃谷那里,血莲花是不是很想与她一争高下?当年,若慕容金枝不被她的柔情与蜜语所蛊惑,就不会中了她精心设计的丧心蛊,迫不得已之下请求墨无殇一剑了结他的痛苦,结束他本应如火般燃烧的炽烈而鲜活的生命。 如果大燕国没有组建弑神社,就不会有现今的自相残杀。 风萧萧,马蹄声笃笃。 蕃谷,血莲花立在巉岩上,手里抱着的玉琵琶开始泛出血样的颜色,翘首等着一场血战开始。 冤有头债有主,今日不是她的末日就是慕容玉叶的末日。 黑暗的岩石阴面,一清瘦的男子身后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嘶嘶声。 血莲花眉头皱了皱,朝男子说道:“虫师,你能不能叫你的那些臭虫子安静些?发出的声响搅得我心烦意乱的。” 虫师将竹篓从后背拿了下来,放到两膝之间,朝血莲花笑着说道:“莲花,你别发这么大的火,你是不是烦躁罗刹女会杀了你?” “我会害怕她?这些年来我潜心研究技艺,将丧心蛊隐藏在玉琵琶的弦音中,只要我触动丝弦发出声响,罗刹女便和慕容金枝一样在痛苦中死掉。” “那你额头上为何还渗出冷汗?” “我……我没有,没有。”血莲花将手中的玉琵琶抱紧,身子颤抖着。 虫师丢下竹篓俯身朝她亲去,一只手不规矩地伸向了她的前胸,低低喃语道:“今日若是死路一条,不如当鬼之前先风流下。” 血莲花恼怒地将虫师推开,一脸嫌弃地说道:“你离我远点!” 虫师不依不饶地将手从她衣襟伸到了胸口温柔处,狠狠捏了把,接着眸光冰冷地看向血莲花,“你心里是不是还念着慕容金枝?要知道当初是你害死他的。” 血莲花身子一颤,伸手朝虫师扇去一个巴掌,捂住了脸嘤嘤哭泣起来。 “乖,我可以代替他对你好的。”虫师伸手将血莲花的衣服解下。 月色下,两个黢黑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血莲花在虫师的身下没有一丝的表情,她两眼无光地看着天上一轮苍白的圆月,想起多年前曾与那个风流潇洒的人儿驻足在海船上,仰望着头顶的明月。她口口声声地对他发誓,即便她死也不会背叛他,结果却是那样残酷,她亲手送他去了黄泉路。 正邪不两立,她的师傅告诉她,这世她属于邪派,永远翻不了身的。 是吗?为什么? 一旦入了邪派就注定与当时身为夜叉鬼的慕容金枝为敌。 她的视线转移到趴在她身上的虫师,这个男子比她要邪恶百倍,如果当时没有他在她耳边一个劲儿地提醒她是邪恶之人,不断进行洗脑将初次尝到人世两情相依的美好毁灭,彻底与慕容金枝决裂,她怎会害了她此生唯一深深爱过的人? 悔恨如浪在她心口上一遍遍啃噬,将她的心啃得千疮百孔,甚至沦落到彻底没有了羞耻心,被虫师三言两语便勾引上了床,一次次被他羞辱。 失去了慕容金枝,她宛若行尸走肉。 虫师从血莲花的身上站起,将亵裤拉起,极为猥琐地看着春光泄露的血莲花满足地笑了。 “当年,你师傅与我师傅是天生一对,一个施蛊种蛊让无数正派之人丧命;一个号令天下蠹虫将无数英雄躯体啃个干干净净,两人联手便是天下无敌。如今,我俩联手便是罗刹女和夜叉鬼一同打来也是平手。” “够了,不要提师傅师傅的。”血莲花将衣襟拉好,坐起身。 “知道你不喜欢你师傅,可你要清楚,当年若没有你师傅将你从阴沟里捡起,你怕早就被野狗当美味吃干净了。” 血莲花不再作声,手指在坚硬的岩壁上狠狠抠去,发出刺耳的声音。 虫师的余光捕捉到血莲花的动作,转身冷冷地笑了笑。他心里确实喜欢这个女人,至幼时见面就深深地喜欢上她,而当他得知她心里装的人不是他却是慕容金枝,他嫉妒得发疯,于是在她耳边不断重复她师傅的教诲,叫她将毒手伸向她深爱之人,这结局让他欣喜若狂。 他占有她,却不承认伤害她。 “虫师,她来了。” 虫师转首看着远处一匹马奔来,摸了摸竹篓,道:“莲花,我不会让你死的。” 血莲花抱起玉琵琶,小指轻轻一勾,没有弦音,但是带出轻微的波动,波动触发丧心蛊悄无声息地飘出,朝着她的敌人奔去。 第11章 料想不到的结局 慕容玉叶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翎羽箭,对准巉岩上站立的两人。 嗖! 翎羽箭从朱雀弓中射出,朝着血莲花和虫师气势凛凛地奔去。血莲花和虫师立即朝后跃开,避开翎羽箭的箭气。 嘭的一声,巉岩整个炸开,飞溅起的碎石抛落在血莲花和虫师的脚下。 “没想到她疯了后,这射箭的功力倒是大涨了。”血莲花阴沉着脸色,悻悻说道。 虫师揭开竹篓上的盖子,里面黑色的飞虫振翅朝慕容玉叶的方向奔去,“三天没有人肉吃的宝贝们快去尝尝鲜血与鲜肉的味道。” 黑色飞虫朝着慕容玉叶急速飞去,慕容玉叶眯缝着双眸,手中银丝吐出,在暗夜中编织成阎罗大网,朝着飞虫捕去。 虫师倒吸一口气,道:“她使的什么法术?” “听我师傅说过,有个叫莆姑大娘的人用天下极寒的天山冰蚕结的茧制丝,这丝同蛊一样可以种到人的身上当为武器,可攻可守,天下奇宝。” “天山冰蚕倒是听过,这东西已经绝种,没想到有人聪明到使用它的茧做成丝当武器。” 血莲花眸光闪闪,看着虫师脸色暗下,讥嘲地笑着。 “虫师,你说过不会让我死的。” “哼,即便她有天下奇宝,而我的黑狱虫也不是孬种,它们可是从地狱中来的。” “那我可要看看天山冰蚕与黑狱虫到底哪个厉害了?” 慕容玉叶手中的银丝源源不断地吐出,冲在最前面的一些黑狱虫本能地朝后退了退,而另一些黑狱虫怕是饿极了闻着人肉味应是朝阎罗大网扑去,身子还未贴上阎罗大网,便被大网上的杀气给冲得全无踪影。 黑狱虫开始变换作战方式,由原来的分散阵势改为凝为一团集中朝阎罗大网的左上侧攻击。一**的黑狱虫的尸体黏在阎罗大网上,开始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腥臭味,银色的网开始染成黑色,里面的韧性渐渐遭到破坏,一根丝线被腐坏,又一根也被腐坏…… 慕容玉叶心里一紧,如果再结一次阎罗大网,必定要耗费大半真气,如果体内真气耗费殆尽,恐怕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倒时血莲花使出玉琵琶的杀手锏鬼音玄曲,她便没有胜算。 一滴汗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可不想死在仇敌手下。 暗夜中,残枝悄悄站在了慕容玉叶身后,他将手里握着的一把伞抛上了天,伞上了天立马展开并急速旋转着朝黑狱虫奔去。 伞的边缘锋利如刀刃,旋起巨大旋风吹得聚成一团的黑狱虫立马散开,失去飞行能力,纷纷被旋风带动着打转,在风中被伞的锋利边缘切成碎末。 虫师看着这把伞,心里一惊,料到这伞是弑神社中对暗器制作颇有天赋的天工所做。他向来就不畏惧弑神社中任何一人,但唯独天工要敬让三分。 天工本属于邪派,但从上一届的天工死去,下一届至今无人接任,现在这人一出现却投奔了正派。如此,虫师多少有些担心,他两眉间堆积着明显的皱痕。 “莲花,今日不要恋战,我们还是走吧?”虫师低声朝血莲花说道。 “走?走哪?我憋屈了五年就为了今日。”血莲花呵呵一笑,笑声无不凄冷与悲切。 “可……可我不是天工的对手,我若是和他硬拼必……” “你会没命的,对不对?” 虫师懊丧地低下头,他不会将丧命的晦气话从他自个嘴里吐出来,而听到血莲花将“没命”两字故意拖长,他心里突然疼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 “好痛,我好痛,莲花我的心好痛啊!” 虫师扶着身旁的岩石,朝血莲花投去祈求寻得救助的眼神。 血莲花没有说一句话,朝后退了两三步,面无表情冷眼看着虫师。她拨了下玉琵琶上的弦,一声刺耳的乐音想起,同时虫师的身子呈现九十度的弯曲,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喊声响起。 “莲……花……你不能这样,你……会杀了……我的。” “我是要杀了你,杀了你就能替慕容金枝复仇。”血莲花恶狠狠地说道。 虫师咳了咳,一口浓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他艰难地挪动两膝朝血莲花一步步走近,脑袋痛得几乎快要掉了。 “你不要傻了,正邪两不立,你以为慕容金枝会喜欢你?在他将你的真情俘获后便会抛弃你,但我不会,我绝不会抛弃你的。”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以为我是傻子?这么多年我活在愧疚中,活在你用虚情假意编织的男欢女爱的牢笼中,活在你肆意侮辱我的身子而无半点反抗的懦弱中……我真的够了!如今,我的痛苦到头了,而你的命也到头了。” 血莲花抱起玉琵琶,波动琴弦,铮铮声音响起,调动刚才种入虫师身体内的蛊虫肆意咬噬。虫师的身子狂暴地扭曲着,痛得他不断扯着头发。 “求求你……求你停下……我……我们是有……有感情的。” “啊哈哈哈哈哈——有感情?你和我有感情?我们的感情便是你在我情绪跌入低谷的时候乘虚而入,借着安慰的名义侵占了我,这就是所谓的感情?哦,我现在清楚了,这不叫感情,这是你阴险的本相。” “不!莲花我真的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的啊!” 虫师身子倒下,临死前他的眼仍旧直勾勾地看着血莲花。血莲花没有停下手中的象牙拨子,乐曲不再激越凌乱,而是渐渐趋于舒缓。 骑马赶来的慕容玉叶手持朱雀弓站在血莲花的跟前,冷冷地望着她,眼里冒着恨意的火花。 箭镞对准了血莲花的额头,只要慕容玉叶松手,翎羽箭便狠狠将血莲花的额头戳出个大窟窿。 血莲花瞟了眼慕容玉叶,道:“以为你死了,没想你还活着。” “是啊,我也以为自己死了,幸好命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慕容玉叶一脚朝血莲花的胸口用力踹去一脚,血莲花没有任何防备撞在岩石上,撞得五脏六腑几乎吐口而出。 “你要杀我?要杀就杀吧!” “哼,有趣!杀你之前先跟我说说你为何要杀了虫师,你俩向来狼狈为奸,是天生的龌蹉又猥琐的一对。” 血莲花讪笑一声,道:“世人认为我和他天生一对?真是可笑。你又知我与他的真实感情?你又知我与慕容金枝的真实感情?” 啪!一个巴掌重重甩到血莲花的嘴上。 “住口!慕容金枝的名字不许你冒出口!” “呵呵呵——为何?因为我属于邪派?天生的无耻下流卑微?我生来也和你一样,坠地便呱呱叫嚷喊奶喝的人,心地本无半点污染,为何却走向两条不同的路?你以为我爱朝暗无天日的道路上走?你以为我在所爱之人面前无半点割舍便痛下杀手?” 慕容玉叶心里咯噔一声,这么说血莲花当年是喜欢她的孪生哥哥,只是迫于正邪两不立而杀了哥哥? 弑神社起初创办是分了两派,期望相互压制和束缚对方而不会对大燕国造成威胁,没想到大燕国覆灭后,两派居然区分如此清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血莲花拔下琵琶头,一把精致的匕首露了出来。 第12章 蕃谷女人帮 月光下,匕首深深地刺进血莲花的脖颈,血染天穹。 慕容玉叶心里酸酸,没有料到血莲花在最后一刻觉悟,杀了虫师后自尽该是她满意的结局。 巉岩已毁,山崖对面一匹雄壮的白马上坐着面容清俊的男子,他看着慕容玉叶半晌。 慕容玉叶举起手中的朱雀弓对准了男子,心里念叨:当年姑奶奶没料到你轻而易举地抓取朱雀弓射出的箭,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你,如今再射出一箭只为彻底消除对你的恨意,接着相安无事地过日子。 墨无殇站在崖岸上,与当年惊鸿现身的慕容玉叶的位置相反。 箭镞森森,亦同当年瞄准了墨无殇的眉心。 墨无殇身后的白狐笑呵呵的,“公子,箭又来了,你可要接牢了。” 翎羽箭并没有当年的汹汹气势,临近墨无殇的身边便失去了气势,直直插入坚硬的砂石地里。 墨无殇怔愣了,白狐也怔愣了,对面的慕容玉叶更是彻底呆了。 明明她使出全身力气射出的翎羽箭为何到墨无殇跟前却没了气势?难道自己心里真的存有这个男子?还是区区因为他是犬儿他爹,犬儿这小娃太小不能没有爹啊? 慕容玉叶拍了下大腿,蹲在了地上。 对面山头突然传来喧哗声,一大帮身穿红衣银甲的女子骑着马围住了墨无殇,带头的是虞国府的大小姐虞紫烟。她一眼瞧见地上斜插的翎羽箭,起先吓得面无颜色,随即撇撇嘴,道:“太子殿下受惊了,我们愿誓死伴随太子殿下。” 墨无殇望着一大帮女人笑呵呵地望着他,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想着对面山头的慕容玉叶不要耍小心眼,吃醋的女人是叫人头疼的。 虞紫烟从包袱里掏出一盒糕点,递到墨无殇的跟前,“太子殿下,这是各家姐妹聚在一起精心制作的糕点,希望殿下品一品。这次殿下攻打黎国怕熬些许日子,姐妹们担心殿下身子,都用了上好人参与雪莲磨成蓉,配上各种经典的食材制作,还望殿下收下。” 墨无殇瞧着众家的女子,个个面色恳切之样,他甚是为难。 一个身影跳到了虞紫烟的身侧,再窜身一蹦,一把将她手里的糕点接过了手。她一手端着盒子,一手拿着如玉般精致的糕点塞入了嘴里。 “嗯,好吃好吃,就是甜了些,这么甜的糕点还是不要送给太子殿下的好,不然他会腻死掉的,本姑娘没吃晚饭正好用这糕点填填肚子。这糕点,本姑娘收了,多谢虞大小姐好心了。”某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一边吃一边说着。 虞紫烟一望熬夜做成的糕点居然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慕容玉叶抢了去,狠狠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哪知慕容玉叶袖中无意拖出的银丝一扫,害得虞紫烟一头栽了下来,摔了个嘴啃泥。 “哎呀呀呀——虞大小姐为何对我行如此大的礼?再不是你太思念我,急切要与我诉诉姐妹衷肠?哎呀,瞧你太过心急了,我又不是不会墨国,你随便挑个日子便可与我相见,何必在乎这一时呢?” 慕容玉叶的话一出口,虞紫烟的脸气得煞白,今日本来是讨好墨无殇的,没想到居然被眼前这个毫无身份的女人羞辱,让她丢脸丢到家了。 虞紫烟爬起身,朝墨无殇福了福,便小心翼翼跨上马领着众家姐妹朝来时的路奔去。 马背上,虞紫烟擦了把眼角的泪,说实话刚才那个跟头不说摔得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但摔得足够叫她躺在床伤歇个半个月的。结果,她硬是逞强爬上了马,她真不知道自己怎来的勇气?怕是被慕容玉叶逼出来的。 皇后娘娘答应让她做墨无殇的虞妃,说好这贵妃的位置非她莫属,她便是在未得此尊贵位置之时给墨无殇留下良好印象,没想到她的良好印象被慕容玉叶给糟蹋了。 “贱人,等着你回墨国,我虞紫烟发誓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虞紫烟的这句凶巴巴的话传到众家姐妹的耳朵里,有的人是握拳叫屈;有的人是深表同情;有的人是纯属看热闹的,背地里嗤嗤笑着。 不管虞紫烟的话说得有多凶狠,而墨无殇眼前一身红艳艳喜服在身的慕容玉叶吃得甚欢,三口两口便将一盒子的糕点吃得一个不剩。 “墨无殇,刚才那箭绝对不是我故意射不准的,是姑奶奶我没有吃饱饭。”慕容玉叶嚼着嘴里的糕点,满嘴碎屑的说道。 白狐知道眼下情势不是他适合待的,便识趣地打马朝着营地奔去。 慕容玉叶见白狐走了,连忙招了招手,“白狐,你溜什么溜啊?姑奶奶从不吃人!”这句话说完,一下寂若死灰。 墨无殇从马上跳下来,望着慕容玉叶两眼扑闪,恨不得扑上去。 慕容玉叶受不得两人独处的尴尬,两手烦躁地搓着,不知朝什么地方搁,墨无殇一把捉住她的手,道:“待黎国的仗打完,我便回禹都娶你。” “你可不要说谎话,不会又跟这次一样,半夜传个圣旨然后将我嫁给别人吧?” “你还记仇了啊?” “我只是不想被你的信誓旦旦所迷惑,你的话我怎能……” 墨无殇没有等慕容玉叶说完,朝她的唇上吻去,湿滑的唇碰触在一起,一团火焰立即在两人的心房里燃烧起来。 慕容玉叶一把推开墨无殇,擦着嘴唇,不满地嘟囔,“这嘴哪是说亲就亲的,你当天子不会强抢民女的大好名声吧?我可是贞洁烈女哦。” “你是贞洁烈女?为何都有儿子了?敢情这儿子是我变成女人生下来的?”墨无殇笑着问。 “那犬儿另当别论,另当别论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行了,你别羞人答答的,做的事别不觉着害臊,那是水到渠成的没事。” 慕容玉叶听了脸色羞红,眯觑着眼睛吸了口气,跟我说水到渠成,那男女**之事能简简单单地说成是水到渠成? “我有什么好羞人答答的,我有什么好害臊的,我……我不跟你说了。”慕容玉叶昂起头。 “难道你不想……” “不想什么?” “那个……” “那个什么?” 墨无殇望着明显装白痴的慕容玉叶,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太子妃的位子我一直都留着,是留给你的,还有这些年你不在我身边可知每夜我是如何煎熬的?” “停,暂停,接下去的话可不可以不说?”慕容玉叶抿唇祈求。 “不可以,我每夜想你想得不行。”墨无殇说得一本正经。 慕容玉叶两眼瞪成了比目鱼,一句话不说跨上墨无殇的马,转首说道:“我去看犬儿,你的马换了,在对面。” 第13章 东宫新来个嬷嬷 慕容玉叶回到东宫是翻墙进去的,半夜时分溜到了犬儿的床边。 犬儿揉揉眼睛醒来,道:“娘亲,你怎不和爹爹一同回来?” 慕容玉叶摸摸犬儿的额头,亲了一口,“犬儿,你想不想娘亲?” “犬儿当然想,犬儿天天念叨娘亲什么时候来。娘亲这一来是不是不再走了?是不是一直陪着犬儿?” “当然。”犬儿跳起身,高兴得手舞足蹈。 “娘亲要和犬儿商量一件事,现在娘亲的身份不好公开,所以娘亲要扮成嬷嬷在你身边,可好?” “为何?”犬儿扑闪着大眼睛。 “因为……因为娘亲和爹爹还没有正式成婚啊。” “可你俩不都生下犬儿了吗?” “这……这这这……”慕容玉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跟眼前不谙男女感情的小儿解释,总不能说娘亲和爹爹当时是干柴碰到了烈火,随即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吧。 “娘亲,你怎不说了?” “咳咳……犬儿,娘亲变个戏法,变脸给你看看。”慕容玉叶说着从怀里掏出人皮面具覆在脸上。 “哎呀,娘亲怎变老了?” “娘亲是不想给其他人知道我在这里,省得惹麻烦,只要犬儿清楚我是谁就行,为娘这些日就扮成犬儿身边的嬷嬷,你可记住?” “犬儿清楚。” “乖,早点睡。” 第二日,东宫不知何时新冒出个慕嬷嬷,而皇孙也不知为何一直黏着慕嬷嬷,一会儿去荷塘看新荷;一会儿去园里找蝈蝈;一会儿去御膳房找好吃的…… 伺候犬儿多年的奶娘嘟囔着:“这小儿真是见鬼了,随随便便跟一个新来的亲昵,倒是将我给忘了,也不知这新来的嬷嬷使了什么法术疑惑他了。哼,等太子殿下回来一定找他谈谈,这新来的嬷嬷一定是老狐狸变的。” 一边的丫鬟附和说道:“八成是狐狸精变的,使了法术蛊惑住了小公子。” “这可如何是好?太子殿下归来还有些时日,总不能让小公子被这狐狸精给吸干了阳气啊!” “再不让奴婢去虞国公的府上走一趟,虞大小姐一定有万全之策。” 奶娘点点头,赶紧说道:“你快快告诉虞大小姐,就说小公子不舒服,待她来了我自然和她好好说说。” “嗯。”丫鬟点着头,连忙朝宫外跑去。 虞紫烟到了东宫已近正午,此时,伪装成嬷嬷的慕容玉叶和犬儿正躺在一株花树下,望着满头的粉紫的鲜花丛里蜜蜂嘤嘤嗡嗡的。 “虞紫烟见过小公子。” 犬儿一见虞紫烟立即从软榻上蹦下来,大声嚷嚷道:“别来见我,犬儿正和娘……不是,是慕嬷嬷玩得开心。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想讨好我爹爹?告诉你,我爹爹绝对不会娶你的,你没有我娘漂亮,没有我娘温柔,没有我娘体贴……总之,我爹爹一定是不会娶你的,你就死心吧!” 慕容玉叶听了犬儿这话,额头上冒出无数黑线,这小子的眼光真准,知道这女人是来抢娘亲的相公,她果然生对了孩子,母子一条心啊! 慕容玉叶得瑟的同时,一旁的虞紫烟冲到犬儿的身边,伸手将他抓住,恶声说道:“小孩可不能说谎哦?我知道你想娘亲想得厉害,但也不能如此损人啊?我怎会不如你娘亲,你娘亲地位没有我高,你娘亲没有我贤惠可以下厨房,你娘亲没有一山的金子作为陪嫁,你娘亲没有……” “哼,不许你说了!”犬儿气冲冲地爬到软榻上,躺在慕容玉叶的怀里。 虞紫烟眸光汹汹地望着慕容玉叶,这嬷嬷见到她居然不起身行礼,难道真如奶娘说的是狐狸精变的,不怕人哩。 “你是谁?这东宫我常来,我可没见过你。你的身份值得怀疑,不是行刺的贼人吧?” 慕容玉叶刚要回嘴,犬儿大声嚷道:“她不是贼人,她是……是爹爹安排来的新嬷嬷。” 虞紫烟哼了一声,“犬儿,你可不要被身份不明的人所迷惑,说不定她是……” “是什么?”慕容玉叶站起来,两手叉腰看着虞紫烟。 “是狐狸精!” “啊哈哈哈哈——我是狐狸精?我是狐狸精?”慕容玉叶指着自己的鼻子。 犬儿也跟着叉腰,说道:“她是我娘亲,她不是狐狸精。” 虞紫烟怔愣住,朝慕容玉叶仔仔细细看去,道:“你易容了?你的声音熟悉,你是……是那个贱人!” “什么?你说我是贱人?” “对,你是贱人。” 慕容玉叶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朝虞紫烟走近。虞紫烟学过两手功夫,自认打得过慕容玉叶,将两个袖子朝上撸了撸,朝慕容玉叶奔去。 “哎呀,虞大小姐,我好怕啊!”慕容玉叶朝旁边让开。 虞紫烟再一次摔成了狗啃泥,她爬起身,只当是自己眼花没有看准,这一次她一定要捉住慕容玉叶狠狠揍一顿。 慕容玉叶笑嘻嘻地望着她,道:“虞大小姐,我都说了,见到我不要行这么大的礼。这礼在我爹死了的时候我才行过,你不是在咒我短命呐?” “哼,你这贱人,我揍不死你!” 没等虞紫烟靠来,慕容玉叶袖中的银丝咻地朝她飞去,一把将她缠成了粽子。慕容玉叶飞身朝花树上跃去,将银丝末端系在树干上。 虞紫烟吊在半空,依依呀呀鬼叫着,“你是什么人?你这歪门邪功从哪里学的?” “我是什么人,我的神功从哪里学的,这些与你有何干系。犬儿,走,让这嘴巴不干净的女人在这里晾晾,她晾干了,嘴巴就冒不出脏话来了。” “是的,娘亲,这恶女人忒坏,一来就要打我娘亲,要是爹爹看见肯定是不会娶她的。” 慕容玉叶与犬儿手牵手朝园子外面走去,身后吊着的虞紫烟开始大喊救命。 躲在暗处的奶娘和丫鬟见了,知道慕容玉叶功夫了得,一时都不敢上前去救,只等慕容玉叶走了有半个时辰才蹑手蹑脚地走到园子里,将吊着奄奄一息的虞紫烟从树上解救下来。 第14章 带帮手杀进来 慕容玉叶和犬儿相安无事过了两三天后,在府里歇够了的虞紫烟命人叫来宝善观的道士和教习武功的王教头,她就不信慕容玉叶会没有办法收拾。 墙头的紫薇花和夹竹桃开得火艳艳的,虞紫烟站在慕容玉叶的清莘斋的院外,宝善观的道士拿着涂有朱砂的黄符在院门上贴得严严实实,院墙的四个角落放了碗撒了盐的清水,这样做是为的将狐狸精困死在清莘斋。 慕容玉叶早已料到虞紫烟不甘心,肯定要带帮手杀来,她和犬儿坐在软榻上,吃着京城最好面点师制作的糕点,悠悠闲闲地看着虞紫烟与帮手们在院子外踱步。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了…… 院子外的虞紫烟不淡定了,她急转身望着手拿桃木剑的道士,问道:“张道长,这狐狸精不会逃了吧?怎么到现在还不现形?” 张道长捋了捋长须,说:“这狐狸精妖法高超,估计一时半会这黄符不能起作用,我倒是还有方法逼她现形。” “那你快点吧,不然这天都天黑了。” 张道长挥动着手中的桃木剑,依依呀呀呀地不知道在念什么咒语。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过了,四个时辰过去了…… 虞紫烟被张道长的咒语念叨着头都痛了,而张道长念叨着两个嘴皮子开始水肿。虞紫烟见忙乎了半天,滴水未进,而院内的狐狸精躺在屋内逍遥得很,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她气呼呼地冲到张道长的跟前,一把从他的手里抢过桃木剑。两手握紧桃木剑,朝自己顶起的膝盖狠狠撞去,桃木剑噼啪撞断了。 “张道长,你这道行够深的,不要说逮狐狸精,就怕等你进了棺材里,这狐狸精都不会现形。亏我每月给你们宝善观送金送银的,你就这样捉精来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道长吓得两个打颤,上下牙齿碰触着咯咯响。 “虞大小姐,你也知道,这世间哪有狐狸精和鬼怪的。我这道士当了三十年还没有碰过,这院子里的分明住着的是人啊。” “好了好了,你走吧!”虞紫烟不耐烦将张道长赶走。 一旁哧哧笑着的王教头乐了,看来张道长一走,便要轮到他上场了。“虞紫烟,为师帮你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为你讨回公道。” “麻烦王教头了。” 虞紫烟推开院门,朝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寂静无声,斜阳映照得院内涂上一层淡金。 虞紫烟领着王教头朝后院急急走去,瞧见慕容玉叶和犬儿正玩捉猫猫的游戏。慕容玉叶的脸上蒙着布,朝躲在树后面的犬儿慢腾腾地走去。 虞紫烟在王教头的耳边低语:“师傅,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子害我的。” “徒儿勿恼,为师帮你教训她一顿。” 王教头朝慕容玉叶走近,慕容玉叶一把捉住王教头,嚷嚷着:“犬儿,你何时长这么大了?” 慕容玉叶扯下脸上的蒙布,笑嘻嘻看着眼前身穿武服的陌生男子,她再瞧瞧门边得意洋洋的虞紫烟,心里明白了,这人是她请来的“打手”。 犬儿见状,一看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如铁板般站在他娘亲的跟前,上前便朝这位王教头的屁股扑上去咬了一口。 “嗷嗷,咬我屁股?”王教头捂着屁股狠狠瞪了犬儿一眼。 慕容玉叶一把拉过犬儿,笑呵呵地说道:“犬儿要乖,这人是你虞紫烟姑姑请来跟娘亲比试武功的人,你想不想看娘亲将这人打成猪头三?” “猪头三啊,犬儿还没有见过哩,娘亲可要打个漂亮的猪头三给我瞧瞧啊?” “嗯嗯,当然。” 母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俨然没有将眼前的张教头放在眼里,张教头见一个女子出语如此狂放,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想着今日不把这女子狠狠教训一顿,他这教头就是白当了。 “喂,你是什么人?”慕容玉叶问张教头。 张教头两眉倒竖,怒目瞪视,道:“鄙人是禹都宫城守卫的教头。” 慕容玉叶嘿嘿一笑,鄙夷地看了张教头一眼,“教头?你一个区区教头还是到墙角撞墙去,你是斗不过我的。” 张教头气急了,蹦起来大叫:“你这女子好生猖狂!老子这么多年还没输给任何人。” 慕容玉叶绕过火冒三丈的张教头,走到虞紫烟的跟前,看着虞紫烟笑咪咪地说:“他这么要斗也行,不过输赢总要有个说法。” 虞紫烟撇过脸,昂起脑袋,“你要什么说法?” “要是我赢了这个教头,你就给我在这个后院里学狗爬,一边爬一边汪汪叫。” “这……”虞紫烟朝张教头瞟了一眼,张教头点了点头,“我同意,但要是你输了你就离开禹都,这辈子都不许接近墨无殇。” “好,说话算话。” “那就开始吧!” “不行,得让人写下字据,若到时我赢了你不承认怎办?”慕容玉叶说着,跑到隔壁院落里将犬儿的教书先生和墨无殇的几个门客喊了过来。 一时后院里挤满了人,教书先生写好了书面字据,一位门客作为裁判,慕容玉叶和张教头便摆好了斗武的架势。 张教头手里拿着一把六十斤重的大刀,慕容玉叶则挑了把九节鞭。 门客们见慕容玉叶挑个九节鞭纷纷嗤笑,这女子莫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九节鞭才几斤几两,怎么斗也斗不过这六十斤的大刀啊。 张教头来了个华丽的扑砍,慕容玉叶侧身避闪,手中的九节鞭一把缠绕在大刀上。张教头兴奋了,这女子看来是自投罗网,她一个女子家哪来的力气拽着九节鞭与他手中的大刀相抗衡,她这是找死。 张教头将大刀朝后拉,却发现慕容玉叶纹丝不动。 张教头两手攥紧,再次使力朝后拉,仍旧发现慕容玉叶跬步不挪。 张教头使出吃奶的力气,牙齿咬得紧紧的,再一次努力向后拉,这一次慕容玉叶呵呵一笑,朝后轻轻一拉,张教头顿时感觉有股浑厚的力量将他朝前送去。 “唉哟——”张教头栽倒在地。 门客没有看清张教头为何倒地;张教头清楚他输在不知此女子内力深厚,不是他能对付的;虞紫烟气急了,大声喝道:“再来再来再来一次,这次是这妖女使诈,不算!” 张教头爬起身,走到虞紫烟的跟前,道:“为师不配当教头啊!” 虞紫烟又气又急,拉着张教头,“你若是这样走了,我就要在这院子里学狗爬,你不能走,你不能走的!” 张教头摇了摇头,折身走到慕容玉叶面前,双膝跪下,低首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慕容玉叶。” “你……你就是慕容玉叶?那个拥有银丝茧的奇女子?” “正是。” 张教头呵呵一笑,朝虞紫烟摇了摇头,便疾步走出了院子。 第15章 让千金小姐学狗爬 后院,斜阳下落,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好啊——娘亲赢啰!娘亲赢啰!”犬儿的声音在院子如炸雷般响起。 门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输了的虞紫烟会不会言而无信,这学狗爬可是太没身份人才做的,她这虞国公的千金小姐岂能跟狗般爬来爬去,这成何体统! 虞紫烟咬着牙埋着头,眼睛里噙着泪水,看着渐渐模糊的地面。 犬儿走到虞紫烟的跟前,说道:“虞姑姑怎不爬啊?你在前面爬,我在后面跟着你,这么总行吧?” “慢着!”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从院子外走来。 众人一看,吓得脸色苍白,纷纷低首叩拜,“皇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玉叶识趣地跟着叩拜,余光缓缓瞧着眼前身着紫红色堂皇明艳长袍的妇人,高高的发髻上配戴两支凤凰珠钗,眸光犀利如刀地扫视着院子。 虞紫烟一见皇后娘娘立马泪水跟断线的珠子般朝下落,扑倒皇后的跟前,痛哭流涕地说道:“皇姑母,你可要为孩儿做主,这女子有一身功夫而我不知,然后……” 皇后冷冷瞧了眼虞紫烟,没有说话,径直朝慕容玉叶走去。 慕容玉叶心里颤颤,她听闻皇后是虞紫烟的姑姑,对她一宠爱有加,如今她让虞紫烟难堪,这皇后会放过她吗? 犬儿冲到皇后跟前,一把抱住她,大声说道:“皇奶奶,她是我娘亲!” 皇后敲了敲犬儿,微微一笑,道:“我的乖孙,皇奶奶早听你爹爹提过你娘亲。” 皇后一把将慕容玉叶扶起,与她手牵手站在台阶,看着众人,道:“紫烟,你不要对这新来的娘亲无礼,你瞧不起她可是因她地位不如你?” 虞紫烟点了点头,擦了把脸上的泪水。 皇后叹了口气,接着又说:“众位知道这女子是谁?她就是大燕国的公主,大燕国虽被诸位诸侯分割殆尽,但是她作为公主是个不争的事实。大燕国的开国君王是个了不起的人,想必大家对他有所了解,至于大燕的覆灭这是朝代更替的必然,没有必要去争论是是非非。所以,紫烟从她曾是泱泱大国的公主身份来看,你为何瞧不起她?” 虞紫烟两膝跪下,低声说道:“皇姑母,她若是册立为太子妃,孩儿便请求当太子的侧妃,这个请求可过分?” “侧妃?你这孩子,打小将你宠惯了,与你父亲三番两次商讨你的婚事,就是拿不定,知道你心里惦念着无殇,可无殇那孩子的心早就放在玉叶的身上。哀家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听我的劝,你一个国公府的小姐则能屈就于侧妃之位,其他的皇子个个都不错,任你挑。” “不,我不要,我就要当墨无殇的侧妃!皇姑母,你就同意孩儿的请求吧?” “容哀家和皇上商讨商讨,再说这事还要看无殇那孩子同不同意。” 虞紫烟哭哭啼啼着,冲出了院子。 犬儿又蹦又跳,急忙说道:“皇孙还没有看见虞姑姑学狗爬哩,她答应的,说她输了就要学狗爬的。” 皇后娘娘正陷入沉思中,为虞紫烟娇蛮的脾气和她将来的婚事忧心,急急挣脱难缠的犬儿,也没和慕容玉叶说什么话,便和中宫的宫女们前拥后簇地走出了后院。 众位看热闹的人们也跟着纷纷离去。 后院里,剩下慕容玉叶和犬儿两眼对望。 “娘亲,你是大燕国的公主?那大燕国是不是有很多的燕子?” “大概有很多燕子吧。” “那娘亲何时带犬儿去大燕国看燕子?” 慕容玉叶蹲下身,搂紧了犬儿,心里酸酸的。大燕国早已不存在,这天下早就被大燕国的诸侯割据称霸一方为王,就连他的皇爷爷也是费尽心血夺下了大燕国最西面广阔富饶的土地成为这天下实力最雄厚的霸主。她能将这些割据称王的人一个个杀尽?杀不尽的,杀掉后还有更多的人称王,这世道将会越来越黑暗。 大燕国注定成为了历史,她曾经身为公主是个美丽的梦。 “犬儿,我们到不了大燕国的。” 犬儿撅起嘴,道:“爹爹说,等我长大,这天下江山都将是我们的。这天下不可能没有我犬儿到不了的地方的,娘亲你是在骗我哦。” “傻瓜,大燕国曾经存在,现在已经死了,死了的东西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了。” “死了?那真可惜。” “嗯,是可惜。” 慕容玉叶深深吸了口气,院子里开得大好的紫薇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娘亲,犬儿肚子饿了。” “娘亲也饿了,我们一起去御膳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好哦。” 母子两人手牵手朝院子外面走去,在院子的一角,一个人的身影轻轻晃动,化为一缕黄色烟雾消失。 即便这人身手再怎样轻快还是被慕容玉叶给察觉了,她握紧了犬儿的手朝院外走,吹了一口响亮的口哨,四处冒出八个墨无殇早已安排在她身边的隐卫。 “黄袍道者来了,这次可不要将这人逃走。犬儿得小心照看,你们需加强巡视,每个院落都要有人站哨,每次换班需提前一刻到达。还有,这事最好不要告诉墨公子,若他知道一定会在前线分心。” “是。”整齐的声音响起,四个隐卫扭头朝管辖的队伍奔去,留下的四人退去,隐藏在暗处,随时监察四周的状况。 犬儿拉了拉慕容玉叶的衣角,道:“娘亲,是不是那个穿黄衣服的叔叔来了?” “是啊,所以犬儿要一直跟在娘亲的身边,娘亲绝对不会让他动你一个指头的。” “嗯。” “犬儿上次怎么被这个掳走的?” 犬儿挠了挠头,道:“当时有个新来的太监,他说皇爷爷要见我,于是我就跟他去皇爷爷的宫殿,后来到了个安静的地方,他朝我吹了一口气,然后我就迷迷糊糊睡了。” 慕容玉叶听了心里一紧,看来这黄袍道者一直都伪装成宫里的人待在皇宫里。这次不知他将会冒充成谁的样子,不论他冒充谁,不论他藏在什么地方,只要被银丝茧碰触过的人就会留下蛛丝马迹,她相信今夜便是他真正的死期。 第16章 杀死“黄鼠狼” 夜半,通往东宫的甬道上亮起一盏宫灯。 一位年轻的侍卫手里拿着墨无殇的密函朝东宫的方向急急奔去,他满头是汗,两腿跑得直打颤。 临近东宫南旭门的时候,城门急急打开,等待这位年轻侍卫的是一群手拿火把的隐卫。慕容玉叶走到年轻侍卫跟前,道:“半夜闯入东宫,可有急事?” 侍卫低首未看慕容玉叶,喘气说道:“太子殿下在战场上中了敌人的奸计,重伤在身,要我前来通知玉叶姑娘和小公子速速前往营地。” 慕容玉叶瞥了眼侍卫,道:“你可有他的书信?” “有。”侍卫递上封着火漆的信函。 慕容玉叶打开瞧了瞧,面色黯下,立即说道:“你随我来。” “小人遵命。” 两人来到清莘斋,慕容玉叶轻轻推开屋门,借着昏黄的灯火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慕容玉叶朝这侍卫微微一笑,道:“黄袍道者,你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和墨无殇,制造幻境让我们的痛不断重演,企图让我们在痛苦中不堪忍受而亡。今日,我便让你痛不欲生,只是这不是幻境,是现实。” 装成年轻侍卫的黄袍道者一听,冷冷笑了。 慕容玉叶立即跃出门外,同时屋内床上的人影晃动,从床上站起了身。 “羽歌,你来了。”一个中年女子穿着罗裙,苍白的一张脸没有表情地看着黄袍道者。 黄袍道者听着这声音愣了,缓缓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开,朝中年女子走去。 多年前,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闯入这个女子的房内将她凌辱。这女子是他父亲新娶进门的小妾,被他凌辱后也未吱声。直到一个月后,他又再次凌辱她时被父亲发现,父亲气愤难当,取出宝剑要杀了他。他恐惧万分,就在宝剑刺来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避开,然后抢过父亲手里的宝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这痛苦的往事埋藏在黄袍道者心里多年,他悔恨过,甚至自虐过自己,将脑袋一个劲朝墙上撞。 父亲的小妾曾与他青梅竹马,只是碍于身份悬殊,他只得将对她的爱慕藏在肚子里。现今,当她站在他面前,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苍老的印迹,但属于她的风韵不减,那属于妇人的娴雅与恬静吸引着他。 他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迫不及待地撕扯中年女子的外衣,露出她胸口的柔软,朝那柔软如狼似虎地扑去。 这些年,他不知玩弄过多少女子,而每一个女子却没有眼前这中年妇人更能激起他心里的亢奋。 他贪婪背地里与这女子交欢,是因偷偷摸摸的感觉让他兴奋,就如黄鼠狼进入鸡笼里捉鸡,望着别人饲养多年的东西落入自己嘴里,激动难抑。 “羽歌,不要,我……我有月事在身,不方便。”女子推开黄袍道者,目光躲躲闪闪。 “哼,我不信,我要查查就知道了。” 黄袍道者伸手朝女子的下身摸去,女子急忙朝后避让,“真的在身。” “这么多年才见到你,你为何避开我?当年,你不是很享受我的温柔吗?” “不,不要说这话,我可是你父亲的小妾。” “小妾是什么?你就甘愿跟那老东西被他用手指戳戳便满足?那老东西换上不举之症,你一个年轻女子就不思男女真正的**美事。来吧,我已研究出雨云三十六式,一些姿势很是**,你就不想尝试尝试?” 女子听了黄袍道者的话,侧过身,两唇不住颤抖。她气愤难当,厉声说道:“住口!这些年来,你就不曾悔过?你怎能说你父亲是老东西?你见到我就没半点歉意?心里还一直惦记着男欢女爱之事,你真可耻!” 黄袍道者听了女子的话,没有丝毫不舒服。他飞身跃到女子身边,一把将她举起,摔到了床榻上,他压在她的身上,朝她吻去。 女子起先避闪,后来顺从着任由黄袍道者将舌头伸入她的口中。 一条无形的蛊虫从女子的口中顺着黄袍道者的舌头爬进他的身体,钻到他的心脏后猛烈撞击着。 “嗷——我胸口好疼啊!” 黄袍道者从女子的身上爬起来,扶着床沿恶狠狠地看着女子。 女子从床上坐起身,将敞开的衣裳扣好。 “你把我怎么了?为何我胸口这么疼?为何我四肢无力浑身冒冷汗?” 女子淡淡地瞟了一眼黄袍道者,说:“你中了血莲花的丧心蛊。” “你……你为什么……” “因为我从未爱过你,也未爱过你父亲,我只对你们家的万贯家财感兴趣。”女子掩口而笑,将屋门打开。 屋外,慕容玉叶朝女子送去一百镒的金叶子,女子颔首点头,便匆匆离去。 黄袍道者撑着床沿,眸光冷冷地看着慕容玉叶,“你够卑鄙!” 慕容玉叶嘿嘿笑着,连声说道:“哪里哪里,我与你相比实在够不上卑鄙,卑鄙加上无耻最适合你这弑父的不孝子。” “不要拿我的不堪过去说给我听,这些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你当时制造幻境,拿着夜叉鬼曾经的痛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他,你那时为何不说没有必要?” “我……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你敢动一下?你没发现这屋子到处布满了银丝?只要你敢向前走一步,你便化成肉泥!” “这么说,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正是!” 黄袍道者仰头大笑,他捂着胸口,丧心蛊虫已将他的心啃噬大半,血染红他胸口的衣袍。黄袍道者从袖子里掏出金粉,冷笑着朝空中抛洒。 慕容玉叶朝后退去,看着金粉落入屋子各处,然后燃起熊熊火光。 金粉落在黄袍道者的衣袍上,火苗立即窜起,黄袍道者立即被火光包围。 一时,清莘斋火光冲天,映照得整个宫城通亮。 在禹都的一处高山上,残枝披着衣衫站在窗口,饶有兴致地看着皇城燃起大火。他算到这大火肯定与那个爱惹是非的女子有关。 风隐走到他身边,道:“大人,那火是黄袍道者引起的,黄袍道者已被玉叶姑娘设计干掉了。” 残枝微微点头,笑了笑。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残枝咳得弯下了腰。 “大人,你……你没事吧?那佛莲丸少了两颗,你这病可是……” “没事,没事的。” 第17章 良人归来 十日后,墨无殇彻底将黎国击败,黎国成了墨国的属地。 墨无殇班师回朝,选在六月二十八。 午后,阳光洒在朱雀大街的福禄楼上,慕容玉叶和残枝临窗而坐,两人脸色严肃,正看着手里的黑白棋。 棋子早已完成布局,现在进入中盘阶段。 “喂,你这狐狸快是下啊!上次用你教我的什么中国流的下法没有赢过墨无殇,今日你又教我小林流的下法,这小林是何许人也?” 残枝笑而不语,他怎会同这女子讲述他那个世界该有的东西。他曾是国内顶尖棋手,作为新人参加了一次国际大赛,如一匹黑马冲入决赛。不想在登上领奖台的时候因台阶太滑,一个跟头摔死过去。 当他的魂魄来到阴司,阴司的鬼差说他阳寿未尽,便将他魂魄重新送回人世。哪知遣送的鬼差在押送他魂魄的当天多喝了些酒,便将他的魂魄送到异世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体里。 上天要让他在异世活着,他便要在这一世暂且尝试与原来世界不一样的生活。 “喂,死狐狸,你在发什么愣啊?我问你的话,你为何不回答我?”慕容玉叶腾地站起身,揪着慕容玉叶的耳朵问道。 “一个姑娘家就不能斯文点?这个鲁莽暴怒的模样是很不遭人喜欢的。” “我才不需要别人喜欢。” “是吗?某人口口声声念叨非谁不嫁的,你就不希望得到那人喜欢?” “哼,我才不在乎。” “口是心非,看好你的棋,我大飞开拆断了你的退路。” “什么啊?你教我下的什么棋,让我大输。” “下棋输了有什么的,人生可不要输,瞧瞧你良人的车队离开浩浩荡荡地进城了。” 慕容玉叶站起身,两手扶着窗框朝外看去。 墨无殇的胜利凯旋,整个禹都的百姓纷纷站立在朱雀大街的两侧,踮脚翘首看着气势恢宏的大队人马进了城内。红的黄的蓝的紫的棋子迎风招展,马蹄踏在城中青石板路面发出接连不歇的笃笃声。墨无殇骑着鬃毛浓密的骏马,不苟言笑地走在人群中,盔甲铮亮,腰际的别着的宝剑剑鞘上镶嵌的明珠熠熠闪闪。 街道两侧二楼的小窗原本关闭的,现在纷纷打开。 女子们纷纷倚靠着窗口,嫣嫣巧笑看着马上面容俊秀气质超然的墨无殇。 墨无殇用余光在人群中寻找着慕容玉叶的身影,终于在大街尽头的福禄楼上瞧见了她的身影。 慕容玉叶朝旁避让,心扑通扑通跳着。 福禄楼是朱雀大街上观望皇家队伍凯旋的最佳之处,楼下噔噔脚步声响起,怕是有什么人来迟了,急忙朝上走来。 一群人挨着慕容玉叶隔壁的厢房坐下,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玉娟,这个包厢不如隔壁的位置好,你帮我去跟隔壁厢房的人好好商量,让他们把位置让出来,价钱好商量。”虞紫烟拿着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朝身边的侍婢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虞紫烟的侍婢走到慕容玉叶的厢房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你家主子派你来换位置的?”慕容玉叶抢在侍婢开口前问道。 “是,不知姑娘和这位公子可愿意?”侍婢看着眼前面容颇有些印象的女子,脑子里不断回忆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以是可以,但这位置可是我们花了好多金叶子从人家手里购来的,你家小姐若要,便要花些金叶子才行。” 慕容玉叶说这话朝残枝瞟了瞟,残枝呵呵一笑,扭过头。这厢房不花一文钱,因为福禄楼是残枝开在墨国的茶楼,已经营多年。 侍婢笑着说道:“这当然。” “我包下这间房可是花费了十个金叶子,如今你家姑娘若是想要交换这个风水宝地,就得附加二十个金叶子,不知你家姑娘可同意?” 侍婢知道福禄楼的厢房平时只要花费一个银叶子,如今这个女子开口要二十个金叶子,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张口啊。 慕容玉叶见侍婢不吱声,哧哧笑了,道:“这样吧,这厢房的确是观望墨公子胜利归来的绝佳位置。若是……若是你家姑娘不想花费二十个金叶子也可以坐进来,但需要你家姑娘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家姑娘得学狗爬,这是她欠我的。” 侍婢听了这话,立马知道这女子是谁,这女子就是她家姑娘日日念叨的狐狸精,就是这狐狸精抢了她家姑娘的姑爷。侍婢瞪了瞪眼,便埋头退了出去。 隔壁厢房听到对话的虞紫烟听了慕容玉叶说让她学狗爬,气得小脸涨红了,她从凳子上起来,推开房门走到了慕容玉叶的面前。 “你……你这个狐狸精,那日分明是你深藏不露,要知道你有歪门邪功,本姑娘就不会请人找你算账。你别跟我提学狗爬的事,本姑娘身份高贵是不会做这有**份的事的。”虞紫烟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 “哎呀呀呀——虞大小姐怎能如此说,当初你领人走进后院可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那架势可是要将我打得满地爪牙,如今输了你就不承认了,还怪我深藏不露。唉,我这人看得起神一样的对手,就是看不起手段卑劣拒不承认自己败了的人。” “我……你……”虞紫烟知道理亏,气呼呼地背过身。 慕容玉叶走到她的身边,笑嘻嘻的,“虞大小姐,这二十个金叶子我也就不跟你要了,还有那个不成体统的学狗爬也不要你做。你既然想看墨无殇就好好看看,他可是离这福禄楼越来越近了,你再不多看几眼,他就要过去了。” “哼,我是不与你处于一室。” 虞紫烟扭头走出屋子,朝隔壁的厢房走去。 楼外,皇家队伍走近。 墨无殇目不转睛地看着福禄楼上的慕容玉叶,肃冷的脸上露出淡笑。 隔壁的虞紫烟窥见墨无殇对慕容玉叶投去的微笑,气得脸色发青。她握紧拳头在窗框敲了敲,缩回了身,心底发誓非要找个法子将她除掉。 第18章 一个浴桶两个人 慕容玉叶和残枝在福禄楼里吃着特有的菜肴,喝了几壶有名酿酒师酿制的好酒。 醉醺醺的慕容玉叶发起了酒疯,嘟嘟囔囔地叫嚷着,“残枝,你……你老实说,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老是说些稀奇古怪的话。什么异世,什么穿越的,难道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残枝坐在桌前,两手托腮,望着两颊通红的慕容玉叶,道:“如果……如果我回去了,你会不会不舍得?” “哈哈哈哈——你若是回去,我就跟着你一起去。我要看看你说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什么四个轮子的车子不需要马就能跑,这就怪了,不要马就跑……唔,你要有本事就驾一辆这样的车子过来给我瞧瞧。我要是……要是有了这车,一定就让每个上车的人……付上一个银叶子坐一次,这钱财可就滚滚来。” “你醉了,你不回去?” “当然回去,不回去被你这老狐狸趁我醉了吃我豆腐怎办?” 慕容玉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残枝扶着她朝外走去,一辆马车早就停在楼下。马车旁边的宫女从残枝手里接过醉得不轻的慕容玉叶,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夫吆喝了一声,马车朝着皇宫方向跑去。 从车上下来,慕容玉叶不知已经到了东宫,一个人挣脱宫女的搀扶,扶着墙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推开房内,大叫道:“这喉咙烧起来了,可有人送口水给我?” 房内没有灯火,坐在软榻上的墨无殇站起身,倒了杯茶水朝慕容玉叶走去。 慕容玉叶一把拿过水杯,放到唇边咕噜噜地喝起来。 “你是什么人?你这侍婢怎长得这么像墨无殇,那家伙突然冒出来……跟我说……我是给他生了个儿子。你说奇怪不?我俩居然……居然都有孩子了,我是个有孩子的姑娘家,可我还没有和那家伙成婚,居然有孩子了,真可笑。” 墨无殇走到房外,让门外的宫女准备洗澡水。 过了一个时辰,慕容玉叶躺在浴桶里小睡了阵,感觉有温热的东西从身体上流过。她睁眼看了看,发现墨无殇正拿着木勺舀着温水浇在她的身上。 有些清醒的她连忙捂住胸口,大叫道:“你想干什么?” 墨无殇丢下手中的木勺,两手把住木桶,朝水下瞧了瞧,道:“你说我想干什么?” “你……你想那个?”慕容玉叶颤抖着。 “是啊,好久没有那个了。”墨无殇呵呵笑起来。 “喂,你可不要胡来,你若是胡来我会断了你的命根子。” “若是断了,你会后悔的。” “喂,你转过身去,我要起来。” 墨无殇盯着慕容玉叶看着没有转身,而是将右手朝浴桶里伸去,吓得慕容玉叶鬼喊鬼叫着朝后缩,后背紧紧贴在浴桶上。 “墨无殇,你要是敢胡来,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你恼怒的样子真美。” “什么?美?” 墨无殇站起身,将身上的衣袍褪下,只剩下的亵裤在身。当他开始扯动亵裤上的绳结,慕容玉叶心里乱得好似万千蚂蚁在爬,心里想着:这无耻的家伙不会想在浴桶里与他玩游戏吧?这能刚巧容下两人的浴桶如何玩游戏?她用脚趾头想想也想得出两个**的暗女能玩什么类型的游戏,这游戏少儿不宜啊! “墨无殇,你给我将衣服穿好了,不许再脱!” “陪太子妃洗浴有何不可?难得的鸳鸯浴啊,你不希望?再说为夫今日胜利归来,多日未见到你,想你想得不行,你可就考虑为夫的需要?” 墨无殇的话说完,亵裤从身上掉落在地,霎时露出他健硕而完美的修长身躯。与此同时,慕容玉叶的眼睛闭了起来,她单手从桶里捧了一捧水将案桌上的蜡烛浇熄。 墨无殇抬脚跨进桶里,与慕容玉叶面对面坐着。 黑暗中,两目相对,缄默不语。 “喂,你若要与我一起洗浴可要规矩点。一是不允许在水放屁;二是不允许用脚趾头碰到我的脚趾头;三是不允许猥亵我,你可明白?”慕容玉叶一本正经地说道。 “遵办。” 墨无殇将脑袋朝慕容玉叶跟前靠了靠,慕容玉叶伸指抵在他的脑门,气咻咻地说道:“你说不许脚趾头碰,可没说不允许近距离看你。” “哼,我露了说了,第四不允许近距离看我。” 墨无殇立马缩回脑袋,伸手在水里挥了挥,浴桶里水在慕容玉叶的胸口晃动起来。 “喂,第五你的手不许动。” 墨无殇缩回手,动也不动地坐在浴桶中。 许久,两人泡在浴桶里又开始保持沉默,静得只听得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你不打算起身?就这么一直泡着?”墨无殇问。 “哼,我起身?岂不是全身上下被你看个清楚,我才不傻哩,要起你先起。” 墨无殇的身子朝下滑了滑,道:“不起身,就休怪我无礼啰?” “你敢!” 墨无殇一脑袋埋入水里,慕容玉叶愣了。这家伙岂不是到了水里将她看个干净,她急忙嚷嚷道:“第六不允许你将脑袋埋入水了。”不知墨无殇是故意装作没听见,还是脑袋埋在水里真的听不到,他始终没有将脑袋探出水面。 这……家伙得寸进尺啊! 慕容玉叶暴怒了,她可以一个浴桶容男子共浴,但容不得男子将脑袋闷在水做鬼鬼祟祟的事情。 一股浑厚的内力从她身体里爆出,浴桶瞬时爆裂。 哗啦啦—— 浴桶中的水流满了整了室内。 慕容玉叶和墨无殇一丝不挂地面对面坐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无耻!” 一个巴掌瞬时朝墨无殇扇去,墨无殇抬手抓住慕容玉叶的手腕,顺势将她朝他身上一拉,两个**裸的身体碰触在一起。 慕容玉叶吓得立马从墨无殇的身上站起来,捡起地上湿漉漉的衣袍遮挡住身子朝屏风后面跑去。 “惨了惨了,被这家伙看光了!” 从地上慢悠悠站起身墨无殇瞧着屏风后被月光勾勒出迷人身姿的慕容玉叶笑了笑,道:“可惜啊可惜,就是这胸不够握啊!到底是平底锅。” “咳……咳咳……你……你这无耻小人!” 一只鞋子从屏风上飞过,落在了墨无殇的头顶上。 第19章 休想陷害我 至从慕容玉叶和墨无殇经过共浴之事多日不见面后,日子不觉到了端午。 端午这日,风和日丽,龙泉湖上停满了皇家船队。 皇族贵胄,九卿高官和士族大家携带家眷坐在船中观看一年一度的皇家龙舟赛。慕容玉叶坐在一艘画舫上,吃着精致的糕点,看着龙舟好似从岸边弹射出去的箭矢,朝湖的另一头快速移动。 她拍了拍裙上糕点掉落的碎屑,站到画舫的外面,望着她押上大半银两的红队落后蓝队半个船身,不由得皱紧了眉。 “该死,这红队不是历年夺魁嘛,今日怎这么不吃力的。” 邻近她的另一个画舫中,虞紫烟摇着丝扇走了出来,看着垂头丧气的慕容玉叶不禁抿唇笑了笑。“妹妹怎这么愁眉不展的?这蓝队可是我押了一百镒金叶子,想必他们也不会让我失望。” 慕容玉叶白了虞紫烟一眼,道:“我就说嘛,今日这蓝队怎这么拼命,原来虞大小姐押了这么多金叶子。无所谓,反正我压得少,即便输也就输一个银叶子。可若我赢了,岂不是一下就将你的一百镒金叶子拿到手了?” “哼,你休想!蓝队今年可不一般,都是网罗天下划船高手组建的。” “好了好了,我俩就不要争了,看看这结果再说吧。” 慕容玉叶转身朝画舫里面走去几步,避开虞紫烟的脸,朝不远处的一条船望去。船上,残枝与他手下的四隐正以邦国客人身份坐着船舱中观看龙舟赛。慕容玉叶朝残枝身旁的雨隐眨了眨眼,动了动嘴巴,雨隐看着慕容玉叶的嘴型呵呵笑了。 趁人不注意,雨隐如飞鱼般窜入湖中。 在水下的雨隐犹如一个蛟龙,悄无声息地朝红队的龙舟急速奔去。 当龙舟距离胜利的浮标还有三丈远的时候,雨隐两手在水底扶着红队龙舟的船尾,使用内力将龙舟朝浮标推去。胜利在望的蓝队看着红队的龙舟如闪电般超过他们,个个呆得连手中的浆都忘了划。 慕容玉叶乐了,朝隔壁画舫上看傻眼的虞紫烟做了个鬼脸。 “虞大小姐,你那一百镒的金叶子可是打水漂啰。” “这不可能,那红队的龙舟明明落后蓝队一个船身,居然在最后不知被什么神力牵引超过了蓝队。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肯定是你这妖女使诈。”虞紫烟铁青着脸色。 “输了就输了,你怀疑我使诈倒是有证据不?” 虞紫烟沮丧地吸了一口气,望着岸边停着的几只小舟,朝慕容玉叶瞟了瞟,心里冒出一个鬼点子。 “妹妹,马上众家女眷比试赛舟,不知你可愿意与我一组?” 慕容玉叶朝虞紫烟望了望,看着她一脸诚挚恳请的模样,想着这女人心底肯定不安好心,是想乘机淹死她?哼,她水性不差,那就陪她玩玩,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可以可以。”慕容玉叶笑着说 “好,我在水岸那边等你。” 虞紫烟进了画舫里,换了身干练的衣裳朝外走去。 小舟边挤满了众家女子,个个忙着寻找搭档。当大家瞧见国公府的虞大小姐和未来的太子妃朝她们走来,立马噤声,大眼瞪小眼看着向来不合的两人,纷纷诧异为何两人如此默契一言不发地坐上同一艘小舟。 住持大赛的司仪高举着手中的旗子,女子们纷纷在小舟里坐稳了。 锣鼓声锵锵响起,旗子落下后,女子们拼命地划动手中的浆。 虞紫烟身侧的小舟起步便打起圈,虞紫烟伸浆朝碍事的小舟捣去,自己的小舟立马朝前驶去,当小舟驶去乱七八糟乱成一团的小舟群,虞紫烟掌控着舟头方向朝不远处芦苇荡驶去。 “喂,虞大小姐,你这是去哪啊?”慕容玉叶两手交叉拖着后脑勺,以一个极为舒服的姿势仰面躺在小舟的后面。 舟头,划得两臂酸痛的虞紫烟望着慕容玉叶惬意爽快的样子,气得一把将手中的浆收回,道:“该你划了。” 慕容玉叶伸手摘了片嫩芦苇叶,咬了嘴里,翘起了二郎腿。 “你把舟划偏了比赛的水道,想叫我调整到原来的水道?休想!” “哼,你以为本小姐在乎夺头魁?” 慕容玉叶坐起身,将嘴里的芦苇叶吐了出去,两眼眯成一条缝,坏坏地看向虞紫烟,道:“虞大小姐,你不会故意划到这里来的吧?” 虞紫烟白了她一眼,两手用力抓紧小舟的护栏,眼睛红了红,沉声说道:“你真的喜欢墨无殇?” “原来你寻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就是问我这个问题?墨无殇是谁,想必作为墨国国公府的大小姐比我还清楚,这么优秀的如神一般完美的男子站在我的眼前,你说我会不会喜欢上他?”慕容玉叶漫不经心地望着被醋意包围的虞紫烟。 虞紫烟的牙齿狠狠地咬着嘴唇,两唇立即充血,红艳艳的。 “我也喜欢他,我……我从小就喜欢,可是他似乎对我不感兴趣,他喜欢的人是你。听皇姑妈说起你的身世,你贵为大燕国的公主,可你清楚大燕国早已覆灭,你的公主身份早已不存。所以……所以你还是退出吧?你配不上墨无殇的,你是亡国之后,你们的地位不允许你和他平起平坐的……” “够了!”慕容玉叶蓦地站起身,一股如翻江倒海的内力和暴涨的怒火齐发,使得小舟剧烈晃动。 虞紫烟第一次看见怒火中烧的慕容玉叶,看着她两眼变幻出诡异的颜色,吓得浑身冷汗直冒。 慕容玉叶清楚自己的样子吓到了虞紫烟,深深吸了口气,调整气息期望平复心中的怒火。她慢慢坐下,望着郁郁葱葱的芦苇荡,正色说道:“虞大小姐,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勉强不来。” “这么说,你不愿意退出?”虞紫烟扭过头,一滴泪落了下来。她可是国公府的大小姐,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放下尊贵的身份乞求,不想得到的是拒绝,她心里怎的都受不了。 “为何退?属于我的,我会珍惜。” “你会后悔的。”虞紫烟悲愤地吼叫。 “随你!” 扑通—— 虞紫烟跳入了暗流湍急的湖中,慕容玉叶望着水面上激荡起的偌大水花,心底冷冷笑了。 何苦?得不到心爱的人,就以死相逼! 湖岸边,有人见到芦苇荡边有人跳下水纷纷站起身观看。 慕容玉叶甩了甩了膀子,自语道:“姑奶奶最看不得人寻死。” 第20章 寻死的女子 龙泉湖是皇家开挖较早的人工湖,湖底深浅不一,暗流湍急。 砸入水中慕容玉叶在湖里寻着虞紫烟的身影,奈何身处龙泉湖最深处,虞紫烟的不知被湖水冲到了哪里。她开始紧张起来,这女人没有功夫,不能靠内力在湖里憋气许久,若再迟一下,恐怕她就要窒息身亡。 嗖! 慕容玉叶袖中的银丝编制成阎罗大网散开,同时她的眼睛变了颜色,一眼将整个湖看个透彻。虞紫烟的身影正离她五丈远,她手中银丝立马朝着她游去。 银丝编制的大网刚接触到虞紫烟的身子,却发现虞紫烟诡异被一道黑影擒住,朝着芦苇荡的方向奔去。 慕容玉叶心里咯噔一声,诧异谁这么好心,难道是雨隐? 雨隐天生冰冷无情,只听从残枝和她的命令,对于救人他向来不感兴趣。 哪是谁? 慕容玉叶游到芦苇荡中,拨开芦苇开始寻找虞紫烟。 “虞大小姐!虞大小姐!” “她在这。”一个男子声音低沉地说道。 慕容玉叶闻声跑去,见一模样清秀,眉心有颗小痣的男子蹲在虞紫烟的身旁,极为温柔地将她湿漉漉的头发从脸上捋开。 慕容玉叶认得这人,这人是弑神社的无影者。 无影者性情变幻无常,行踪琢磨不定,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救下看似与他毫无干系的女子,这真叫人难以理解。 “无影者,你与这虞大小姐是何关系?” “没有关系,你若想从我手里将这女子带走就得离开墨无殇,跟我走。” “呵呵——跟你走?跟你走可有好处?” “没有。”无影者回答得很干脆。 “我慕容玉叶是个势利的女子,没有好处自然不会跟你走。” “哼,那我就杀了她!” 慕容玉叶扭头看天,毫不在乎地说道:“反正我和她关系不熟,你要杀就杀了。” 虞紫烟咳嗽两声,醒了过来,睁眼看见无影者,怒着说道:“二哥,你怎在这?” 无影者摸了摸脑袋,朝慕容玉叶瞟了一眼,见她一脸豁然明白的讥笑,啧啧嘴,不满地说道:“你怎不迟点醒,不然我就替你除掉了一个大情敌。” “是吗?恐怕你不是这个意思吧?”慕容玉叶望着无影者躲躲闪闪的目光。 无影者埋下头,他喜欢罗刹女是弑神社人人皆知的事情,可惜次次求婚无果。如今,他听闻罗刹女重现江湖,便一路打探消息寻了过来。 虞紫烟不了解她二哥的真实身份,只晓得二哥向来与家人不和,父亲早已与其断绝父子关系,只因其沉迷邪门功夫,忘了作为国公府嫡子该光耀门楣的责任。 “二哥,你功夫高强,你替我狠狠教训这个狐狸精。若不是她,墨无殇就不会不喜欢我。” 无影者犹豫着,多年不见的亲妹妹提出这个请求不过分,亲妹被人欺侮作为哥哥的是该教训,可眼前这个女子是他巴结讨好的心爱之人,他怎舍得教训? 虞紫烟见二哥没有作声,狠狠推了无影者一把,道:“二哥,你为何救我?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今世我非墨无殇不嫁!” “紫烟,哥不是不帮你,强扭的瓜不甜。” “哼,二哥莫不是也跟墨无殇一样被这个狐狸精给迷惑住了?” “呃,不愧是我妹子。”无影者嘿嘿干笑。 “哇——”虞紫烟大声哭起来,“我死了好,我死了好……” 虞紫烟边哭边在地上打滚,滚得满身是泥,整个人好似从泥泽里钻出来的泥鳅般。慕容玉叶看着这个向来注重仪表的虞大小姐如此撒泼耍无赖,不由得哧哧笑起来。 “虞大小姐,还不快起来,墨公子来了。”慕容玉叶扬声说道。 “他来了?” 虞紫烟蹭的从地上爬起,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泥,朝无影者说道:“二哥,我这样不会出丑吧?” 无影者望着面前跟泥鳅样的虞紫烟,实在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淡淡回道:“还行,还行,还是认得出来的。” 慕容玉叶只想逗逗虞紫烟,故意说墨无殇回来,要提醒她注意下作为禹都有名贵家女子该有的品格,谁知道是不是她嘴贱,墨无殇居然真从一艘画舫殇朝他们走来。 犬儿一眼瞧见慕容玉叶,立马朝她奔来,大喊着:“娘亲,你没事吧?爹爹说你跳进水里,犬儿担心得好命。” “没事没事。”慕容玉叶笑呵呵的。 无影者一听犬儿喊慕容玉叶娘亲,怔了怔,指着犬儿慢吞吞地问道:“这……这小娃是你……你生的?” 犬儿挺了挺小胸脯,站到无影者的跟前,道:“我当然是娘亲生的。” “这么说,你和墨无殇早就……” “这位叔叔好奇怪,娘亲和爹爹不亲亲怎会有我?”犬儿替慕容玉叶回答道。 无影者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 墨无殇走到无影者的跟前,笑着说道:“虞家二少爷,这些年踪影难寻啊?” “呵呵——还不是某人委托我办事才消失了许久吗?”无影者冷哼一声。 墨无殇不再答话,他曾委托无影者暗地监视鬼藏,若鬼藏退出弑神社正邪争斗,他与残枝便不会找他麻烦。如今,即便无影者不把监视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他也知道鬼藏自废武功隐匿人世的消息。 虞紫烟羞羞答答地走到墨无殇的跟前,身子福了福,道:“紫烟见过太子殿下。” “紫烟?”墨无殇望着眼前好不容易才看清楚的一张脸。 犬儿走到虞紫烟跟前,望了又望,半饷说道:“爹爹,这是谁啊?” 虞紫烟见墨无殇满脸阙疑,又见犬儿居然认不出她,赶忙摸了摸脸,看着手上乌黑的泥污,脸立马刷的变了颜色。 “我……我先告辞。”虞紫烟拨开芦苇荡,朝着靠在岸边的小舟划去。 无影者朝慕容玉叶走去,诚恳地说道:“我寻你寻了多年,没有料到你和墨无殇已经……没有关系,如果你不喜欢他就跟我走,我不在乎你的过去。” 慕容玉叶叹了口气,揪住无影者的衣襟说道:“我刚说过话的,你没有听到?我可是势利的女子!” “你说的话通常都是反话。” “行了,你说过的强扭的瓜不甜,劝你还是将眼睛朝其他女子身上瞧一瞧,好的温柔的体贴的女子在这世上等着你去追。” 无影者失望地叹息,寻了多年的女子终究不属于他。 第21章 怒离皇城 寻了个吉日,慕容玉叶与墨无殇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婚房,慕容玉叶头顶红盖头坐在房里,静静地等着墨无殇。 过了子时,墨无殇仍旧未归,在床边等了一日的慕容玉叶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把揭开红盖头,朝外面走去,看看墨无殇到底宿醉到何时。 路过沁欣楼,慕容玉叶躲在廊柱后,听见两个丫鬟手里端着果盆,边走边说着什么。 “皇后娘娘说今晚这事绝对不要告诉太子妃,到了明早,她自会同她解释。” “唉,可这样做对太子妃太不公平了。” “是啊,新婚当日,太子殿下因喝醉酒被人抬入别的女人的床上。” “这虞紫烟真是,明知道太子殿下对她没有丝毫感情,她却偏偏央求皇后……” 慕容玉叶冷冷笑了,原来墨无殇没有进洞房是被皇后娘娘强行灌醉送到了虞紫烟的床上,她立马朝墨无殇的别院走去。 进了别院,她看见墨无殇的房内烛火摇曳,红色牡丹屏风后,一对男女**着纠缠在一起,听得出女子很享受。 慕容玉叶怔了怔,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这现实版的春宫图真该好好欣赏。 她一把将头顶的凤冠摘下,狠狠地扔在屏风上。 泪水夺眶而出,她连忙朝犬儿的卧室方向奔去,静悄悄地走到犬儿的床边,摸了摸熟睡中犬儿,在她的额头亲了亲。 鸡鸣破晓,慕容玉叶回到洞房跟没了骨头般坐在书桌前。 望着桌上红艳艳的烛火,慕容玉叶冷冷笑着。 她拿着桌上搁着的墨笔,在红色的喜帕殇写了一个大大的“离”字,然后换上素净的衣服,头不会的离开了东宫。 走在朱雀大街上,她决定去马院买一匹好马。 王家马院,王掌柜见来了个客人,立马笑脸相迎,手里牵了马枣红马送到慕容玉叶手里,道:“姑娘,我就等着你来呢!” 慕容玉叶诧异地望了望掌柜,道:“你为何等我?” “等你将这宝马领走,这马早有人替你买下,就等着姑娘来。” “是谁替我买下的?” “这人是个面容甚好的男子,谈吐不凡,气质高贵,他说会有一个姑娘于今日来领马,让我挑一匹快马给姑娘。” 慕容玉叶心里一愣,她离开皇宫悄无声息,难道一直有人暗中跟踪她?而且这人好似她肚中蛔虫知晓她要匹快马。 “他还说了什么?” 王掌柜想了想,道:“他说会在冀岭关的驿站等候姑娘。” “多谢掌柜了。” 慕容玉叶跨上马,立马朝冀岭关的驿站方向奔去。在那里是谁等着她?为何她心里如此怦怦在跳? 马载着慕容玉叶在官道上狂奔着,傍晚时分到了冀岭关。 驿站,残枝坐在桌前望着一盏油灯发呆,夜风从窗棂间吹来,火苗微微晃动。 “残枝,你邀我来这里作何?”慕容玉叶跨进屋子,一脸阴郁。 “一个人烦闷,总得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 “我不烦闷,你不必找我说话。” 残枝拎着水壶为慕容玉叶倒了杯水,手腕抬起的时候,三颗佛莲丸从他的袖中落入水中。水倒满后,残枝将手握住水杯,运用内力将落入杯底的三颗佛莲丸化解,溶入到水中。他微笑着递到慕容玉叶的跟前,慕容玉叶毫不客气地一口喝完。 三颗佛莲丸若常人一起服用恐怕会因剂量过大而不被人体统统吸收,搞不好会让人气血受不了佛莲丸的强大冲击而崩溃,好在慕容玉叶已经服用过两颗,渐渐适应佛莲丸的药效,同时神志恢复正常,凭借她深厚的功力,应对三颗佛莲丸没有问题。 慕容玉叶忽觉一股雄浑的力量瞬即灌注全身,她立马察觉残枝给她喝的水有问题。 “喂,死狐狸,你是不是在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放心,放下去的东西只会对你好,不会害你的。”残枝轻微咳了咳。 慕容玉叶眯起眼睛瞧着残枝,这家伙脸色蜡黄,看来气色不是太好。近来,他怎不热衷化妆了?他的眼不是要用黛笔描,唇要用口脂抹,甲要用蔻丹涂的嘛? “你这狐狸,还不会蒲国?” “不急不急,回去是迟早的事,但与你见最后一面是眼前的。” “听你这语气怪怪的,搞得我们似乎是生死别离。” “呵呵——或许以后我们还真见不了面呢。” “哼,你休想离开我。” “你已是墨无殇的人,一个有夫之妇怎能与我纠缠,你就不怕你夫君休了你?”残枝的眼睛眨了眨。 慕容玉叶知晓残枝肯定了解我逃离墨国皇宫的原因,故意将“夫君”两字加重语气说出,就是故意逗她生气。 慕容玉叶跳到桌上,大马金刀地蹲着,冷眼看着残枝,道:“你别提他,提他我就一肚子火。” “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的。”残枝漫不经心地啜了口茶。 “算了,你别安慰我了。”慕容玉叶垂着头,眼眶里泪水在打圈圈。 “你有没有绕过屏风去看看?” 慕容玉叶鄙夷地瞥了眼残枝,没想到这人居然扁着看人,纵是她性格桀骜不驯,由着性子行事,但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绕过屏风偷偷去瞧自己的丈夫与情敌在一起做那事,她可没有这个变态不顾羞耻的不雅爱好。 不过,当时她确实呆,为何不绕过屏风,然后朝床上的两人狠狠踹去两脚? 选择逃避,委屈自己,成全他人,自己何时这么大度? “我可不会打扰屏风后面一对新人的,哼,我觉着奇怪,你残枝怎知道这些事,你怎看见屏风,而且还怀疑屏风后的不是他?” “呵呵,因为新婚夜,墨无殇并不在皇宫。” 慕容玉叶一把揪住残枝的衣领,两个眉毛拧着,急急说道:“那他去哪了?” “找我。”残枝脸色平淡。 慕容玉叶脸色一沉,胸口好似被挖了个大窟窿,无数寒峭的冷风呼呼地朝里面窜,窜得她整个人瞬即僵冷。她胡思乱想:这家伙不会真与墨无殇有奸情吧?残枝向来喜好胭脂水粉,妖里妖气,跟女子样,而墨无殇为他竟然舍得丢弃新婚妻子?合理的解释便是他俩有断袖之癖,而且这关系掩藏极好。瞧瞧,残枝一脸脂粉擦尽,难道他和墨无殇已经做了那事洗浴完毕,想必墨无殇就在附近,说不定正碍于现身,只想叫残枝公布与他的奸情?好给她一个彻底的交待。 “呸,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的?”慕容玉叶苦着脸。 “啊?你问的是我什么时候将他……” 未等残枝说完,心急的慕容玉叶一拍桌子,大吼道:“果然是你这狐狸精,你快将迷惑他的具体时日说来,是月黑风高夜还是某个晴天清风流水小溪落花什么什么浪漫的叫我吐了又吐的地方相遇,你和他暗生情愫郎情妾意的,期望白头到老?哼,是你给他喝了**汤还是他给你下了勾魂药?” 残枝愕然地张大眼睛,看着将事实扭曲得不成样的慕容玉叶,一副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的模样。 其实,这女子吃不吃佛莲丸,这脑子一直都处疯癫状。 他病入膏肓,墨无殇得知这个消息,连夜追赶他而来,不想未来得及与慕容玉叶招呼一声便落下如此大的误解。 他曾在茫茫雪山中寻找高僧,走了三天三夜爬到古刹中,高僧让你求签,他抽到一支下下签,高僧说他本体阳寿早尽,他的这具身体挨不过开春,但或许还能撑些时日。 肺痨,不治之症,宣布他生命到了终点。 “蠢女人,你脑子定是被屁给轰过,想的始终不能与我在一个道上。至于墨无殇为何舍弃新婚夜的你而急急寻我,这原因得由你去问他。” “你狡辩,明明是你们……” 残枝一把抓住慕容玉叶纤长的手,紧紧握在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如果……如果我是墨无殇……多好。” “别跟我玩暧昧,快告诉我,他在哪?” “澄碧湖。” 第22章 澄碧湖边的恋人(大结局) 夕阳下的澄碧湖,沉陷在湖底的大燕国的皇宫静静地沉睡着。 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是幸运的,在它的主人纷纷离世后,没有遭遇到别人的损毁,它在蒲王带着千军万马冲入宫城半步之时,伴随着一道晴天霹雳陷入地下。 翌日,宫城便被地下涌出的水淹没,形成一片湖。 由于湖水清澈透亮,隐隐看见金光在湖底闪烁,所以这片湖便被人叫做澄碧湖。 蒲王曾派东海蛟族的人潜入湖底,不料派出一拨拨的人,无一人能从湖底游回来。 这湖看似美,但致命。 湖边,慕容金枝的坟墓静静立在昏黄的夕阳中。 墨无殇穿着皂色常服,一头黑如墨染的头发高高束起,宽袍被湖风吹得猎猎飞扬。他侧身,阳光勾勒着他精致的五官,一双深邃的眼睛中流波轻缓晃动,如春日里的流泉。 “那晚上,屏风后的男子不是你?”慕容玉叶走到他的身后,望着慕容金枝的小小坟墓说道。 “你说我会背叛你?那人是皇三子,他真心喜欢虞紫烟,于是我和母后合伙骗了虞紫烟。生米煮成熟饭,怕她现在已成了皇三子的人。” “若我是她,一定会杀了你。” “不说这个,看来残枝已经告诉你了,他的病情不容乐观。” “他得了什么病?”慕容玉叶怔了怔。 “肺痨,时日不多,就在这几日。” 慕容玉叶眼圈一红,鼻头酸酸,心底痛骂自己不长眼睛,难怪看到残枝觉着他气色很差,却不晓得他时日不多。他曾跟她说,他从另一个世界而来,难道他急着去死就为转世回到自己的世界?是不是她让他失望了? 那日,相遇。 他站在仲夏的莲塘边。 他一身白衣,即便脸上有着不协调的脂粉,却让她看了不感觉到半分的妖娆俗艳,而是与一望无际的碧色莲塘融合在一起,形成的清雅恬静自然与安宁。 在他身旁,盛开一朵墨色莲花。 这多莲花盛开得太迟,与别的红的黄的白的莲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他的颜色太出挑,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这个世界,如他。 他弯身,伸出手将墨莲托在手中,低头嗅着。 霍然,他似乎感觉到什么。 他抬头,看见她嘴里含着狗尾草,目光极为猥琐地看着他。 她的美含蓄,一如他手中的墨莲。 惊讶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他将墨莲递到她手中,她接过放入水里。 哪来的该回哪去,简简单单的话。 似的,哪来的该回哪去,他该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我去找他,我不准他死!” “别去了,你瞧天边那颗暗下去的星,那颗星从他到了这个世界才有的,如今它……”墨无殇的话刚说完,星星在天空划过一道长弧,消失不见。 慕容玉叶清楚,当年慕容金枝离去时,她躺在床头从窗户正好看见属于他的星星陨落,她便清楚他已离开了人世。 “哎,若不是他帮忙,我就得不到蒲国的战略地形图,亏得他帮忙。”墨无殇极为惋惜地说道。 “希望你顺利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晓得他跟我说什么了吗?同慕容金枝说得话一样。他说大燕国统一华夏大地的数百年间,涌现过许多英明睿智的君王和才略过人的谋士,还有那些铁骨铮铮的对手们,希望墨国在我手中打破诸侯割据称王的局面,创造一个同大燕朝般曾盛极一时的辉煌。” “男人们都对权力与天下感兴趣,他们完成不了只得委托你,那我呢?” “身边没有风华绝世的女子相伴,多少有些遗憾。” “我与江山社稷孰重孰轻,对于有帝王雄心的你来说,答案早已清楚。” 墨无殇走到慕容玉叶的身边,紧紧搂住她,“若你,战事不断,硝烟四起,民不聊生,你忍心?曾经大燕创造的辉煌,我希望在我手里继续。” “哼,借口。” 墨无殇嘿嘿一笑,道:“这澄碧湖据闻跳下去便上不了岸,不如我们跳下去试试。” 扑通—— 墨无殇跳入湖中,水花溅起,落在慕容玉叶的脸上。 “湖中暗流湍急,你不要命啊?”慕容玉叶怒喝。 一轮红日透过云霞撒下万缕金光,湖水在闪金耀银。在慕容玉叶的头顶,天空蓝得好似一片平静的海,倒影在湖中,流云便在湖中游荡。 湖面,墨无殇探出头,朝慕容玉叶浅浅而笑。 晨光映照在慕容玉叶的身上,她的身影晃了晃,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 两人紧紧相拥,这拥抱好似等了三生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