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束看着他的笑,心酸,恼怒,不舍,顿生了种种思绪绕过心头。自从五年前,把他强带回真觉,他便是如此了。
不吵不闹,也未执意离开。安安静静,在真觉做他的皇。对他有礼,对任何人都有礼。从来笑着,却是,他再也不能,看透他的笑了。
他还在半路上,云巅崩毁,谪言身死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中。李束确定,他变成如今这样,不是因为他将他带回真觉,也不是因为云巅崩毁。而是,谪言死了。
这些年来,他从未对他说过谪言二字,却明里暗里派了无数军士,四处打探她的消息。他知道,他在乎谪言,可是他从未想过,他会在乎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放弃了别人对他的评说,放弃了娶妻生子,也放弃了继
续为王的决心。他放弃了这么多,倒是从不肯放弃相信,谪言,已经死了的事实。
他看着他,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知道,西北匪患的事儿,萧儿是如何处理的?”
李漠将少年批阅的奏章递给他,见李束眉头松动,也知道他是满意这个处理方式的。
“行事果决,轻重拿捏得当,萧儿处理的很好。”李漠道。
李束一听这话,松动的眉头便又有些拧了起来。他放下奏章朝外走,未及两步,便回头道:“你婶娘,并不赞成你培养萧儿的用意。”
“我意已决,只能请婶娘原谅了。”
李束听李漠这么说,便拧着眉,抬脚继续朝外走。
“若是婶娘和叔父都不肯谅解,那么,就当七年前,我和父皇他们,都死了罢。”
“你—!”
李束闻言,额头青筋一爆,心头怒火再也压不住,甩头转身,欲冲李漠大喝。可是一转身,却愣住了。
李漠站在窗前,身姿卓然,眉目清俊,带着浅淡的笑意。只是那眼中的悲伤,却是顷刻间,便溢满了这整个书房了。
他不是真的不疼,也不是真的不在意这发生的事儿。只因为那伤太深,他疼到无法去在意了吧?
得了这层认知,李束的怒气骤散,他颓然转身,傲然的肩膀,在瞬间,佝偻了些许。
待走到花园里,看见笑着聊天的母子两,他沉沉的心才稍稍缓了过来。
“怎么,又跟陛下吵架了?”龙真意见他面色不好,便出声问询。
李束摇摇头,对一旁的少年道:“萧儿……知道你三哥的用意吗?”
李漠从泽林回来后,便将他待在身边听政治军,五年了,他不娶妻,也不许朝臣提娶妻之事,有什么用意,所有人都知道,李萧当然也知道。
他点点头。
李束摸了摸他的头道:“爹从来没问过你,你愿意吗?”
李漠刚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李束并没有太当回事儿,一来他觉得李萧年纪小,跟着李漠学一学也无妨。二来,他始终觉得李漠不会伤心太久,他终有一天,要娶妻生子的。
可是,他错了。全都料错了。
既然如此,在适当的时候停止错误的想法,便是正确的吧。
“我起先,并不愿意。”李萧扬着还稍显稚嫩的面容,对父母道:“三哥从来没有逼过我,只是,我偶尔看见他发愣,好像很难过,而且,那种难过
,是我帮不了的一种难过。每每在外的骑兵递了信回宫,他这种难过,便会持续很久。那时候我就想,我不能让他不难过,但我若是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他,定然会义不容辞的。”
少年意气,初心可贵。这世上的真心,大多,都是真心换来的。
即便这些年李漠因为责怪埋怨,而疏离着自己,可是,他待他们,确实在真心不过。萧儿当然也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真心,才会有此一说。
如此,他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他抬头看了看龙真意,龙真意冲他笑了笑,而后对李萧道:“既有如此决定,那以后,便要稳重行事,听你三哥和爹的话,好好学学,这治国之道。”
话说得柔柔的,眼中也没有不舍。李束见状,这才彻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