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内心相信谪言已经死了,但是这些年来,海棠关注着无数找寻她踪迹的消息。只是,她从来没有亲自去找过谪言的行踪。
经年行军,她见惯了生死。虽然心痛,虽然这世上的生和死,她看得不那么开,但是,她已经能够接受了再也见不到熟悉的面孔,还有忽然有一天出现在眼见,那好久不见的面孔。
她已经在内心确定了她大姐,是她能够接受的,这两种现实。
你不见了,我接受了,我确定了。你忽然出现,那就,太好了。
不必刻意找寻,不必,时时惦念。
只要,我记得你,记得,就好。
“行,你们脚程快,去看看也好。”海棠听罢林见贤的话,点头道:“找完确认了直接临都听到吗?”
她这话一出口,龙昔昭和微兰便觉得有些不妥。果然,林见贤沉着脸道:“若是找到大姐,你不想见见她吗?你心里就非要认定她死了吗?”
海棠没有说话。她也没想过自己
的想法可以骗得了她们。
“圆圆,大姐最终的结局我并不关心。”海棠看着曾经及腰,现在已经和自己一样高的妹妹们,轻声说道:“你们想找,我和你们一样等着结果。在所有人放弃之前,于我而言,只是同过往一样,她远行经商,我戍守边关。我们,只是不得相见而已。”
不得相见。是啊,连相送的机会也没有留给我。想到了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临都的五年前,林见贤红着眼,她心内知道二姐什么也没有做错,可就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她就那么站着,眼神固执。海棠知道这个妹妹是大姐一手带大的,也明白她这份执着从何而来。便叹了一口气道:“圆圆……你书念得比我多,有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当明白。无论大姐是生是死,你如今的做派,绝不会是她愿意见到的。”
“你为什么和娘一样!你为什么和她们一样!二姐!那是大姐啊!那是大姐!”林见贤再也忍不
住哭喊。
海棠不忍,但还是蹙眉道:“正是因为我跟师傅都知道那是大姐,所以才宁可相信她死了。圆圆……大姐若是还活着,被这么多人记得,被找到,就那么好吗?”
林见贤止了哭泣,目光出现了些许的迷茫,海棠再度上前道:“我们,何不当大姐找到了最好的归宿呢?大姐来过我们的世界,我们记得,不好吗?”
是啊,就记得,不好吗?坚定了五年的信念,在这一刻,出现了动摇。
“我走了。”她转身慢慢踱着步子,龙昔昭有些为难地看着海棠,海棠轻轻点头示意,她便跟上了林见贤。
“圆圆心之所念,如今竟成了她的执念。”微兰看着海棠不说话,便出声道。
“执着的,又何止她一个啊?”
海棠一阵轻喃,窗外春日正盛,桃开莺啼,天空一下绵延到了最北方的真觉。
皇宫里,暖融融的阳光里,融着春花的香气。到处,都透着祥和和安静。李漠站在御书
房的窗前,看着窗外的树上,栖了一只褐色的老鸹,眼眸一闪,立刻渗出了几许温软。
“陛下,西北那边山匪为患,去岁寒冬屠村,当地的官员隐瞒未报。这事……该怎么处理啊?”一道稚嫩却显得有些沉静的男音响起,李漠转身,看着坐在书桌前批阅着奏章,生得面白如玉的少年,笑道:“你拿主意吧。”
少年闻言,眉头一拧,有点儿发愁。李漠知道他为什么发愁,那折子上所书隐瞒匪情不报的官员,乃是宣家宗室子弟。五年前他与宣昭一事已惹怒了宣家,而且,这些年来,他为了不让儒门独大,暗中没少打压楚国各儒门。各大儒门,也早就对他生了不满之心。只是,不满归不满,违反法典的事儿,可不能因为这些原因,就被忽略。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着八部军五千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那些山匪,至于宣德,打入天牢,择日问斩吧。”
李漠心内笑开,面上却
绷着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
咚咚—!他这边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响了起来。
“进来。”李漠出声,和少年一起朝门口看去。
门口,身着紫袍的李束和烟霞色裙衫的龙真意相携而立,冲李漠招呼施礼:“陛下。”
“叔父,婶娘。”李漠还礼。
两人抬头,李束看着李漠的眸光沉沉的,有些复杂,也有些不满。李漠的眼中,只有浅浅的笑意。
龙真意倒是没注意两人的眼神,她笑看着书桌前的少年,问道:“可累了?”
少年摇摇头。
龙真意就将视线转到了李漠的身上,李漠立刻就笑了,他转身给少年递了个眼神,少年便笑着起身,而后走到龙真意身边。
龙真意理了理他的衣服,而后对李漠道:“我们在花园里吃饭,陛下来吗?”
“等会儿。”李漠笑着往窗边走。
龙真意领着少年离开,李束却没挪一下脚步。李漠听到脚步声,回头笑道:“叔父还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