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深受重伤昏迷的人,正被困在少时所居的狭窄逼仄屋里。
要到晌午,昏暗的屋子才会犹第一屡阳光,男孩正在吃今天第一顿饭,也是唯一一顿。
男孩很瘦,大概八九岁模样,衣着名贵却面色苍白,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无。
唯有那方正下巴,一双黑漆漆的眼和倔强眉毛,散发着犹如幼虎般的锐利。
碗里尽是些米粒青菜,他却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吃完了,肚子却只有半饱。
轻咬筷子,他呆呆地看着桌上另一位,也是唯一同伴――一位老妇人。
只见老妇捡起一块肥肉,不满地啧了一声,随便塞到嘴里,再灌一口酒。
她面前是一碗肘子炖火腿,一碗豆腐蒸蛋,还有一份炒时蔬。
不对,炒时蔬只有半份,因为另外半份青菜加一碗米饭,便是她分给这男孩一天的吃食。
老妇不耐烦地扫他一眼:
“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连父母都不要的扫把星,在冷宫里还想着吃肉享福?”
男孩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他本是中宫嫡出,当朝皇子。
只因出生时皇城中忽然笼罩一股红紫烟气,状若起火,引起整个上京轰动。
皇后母家手握重兵,又得此祥瑞之子,惟恐皇帝忌惮其将有不臣之心。
便对外只说小皇子刚出生便夭折,实则连夜将襁褓中的婴儿送到冷宫,任其自生自灭。
可怜这孩子,乳汁都没喝上一口,连名字也不曾有。
还是一母同胞的长公主不放心,悄悄派了自己宫里一位嬷嬷前去照料,才没被饿死。
谁承想这位嬷嬷原是家中贫苦,活不出来了。
因与长公主宫中总管沾亲带故,是拐着十几个弯的亲戚,好容易地进了宫,又熬了这么些年。
一心盘算着将来好教养长公主的孩子,结果却被随手指派到冷宫照顾不知哪个宫里生下的孽障!
这鬼地方地处偏僻,连扫洒的粗妇都没有,若不是长公主可怜,每日特地派人送些食材,那可真是连点荤油星子都见不得。
清冷寂寞,生活艰苦都不说,自己更是绝了一颗想要帮扶家中的心。
可想而知,这嬷嬷并不待见男孩,更别提什么悉心照料了,宫里送来的食材点心哪怕再丰盛,男孩也只得一菜一饭。
便是衣服,也是由宫里统一做的袍子改小,洗了又洗,褪成白色了。
这会儿她见男孩不回答,还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便欺身过去把对方的碗摔在地上,一手狠劲拎着他胸口的肉。
身形瘦小的男孩如何能是这老妇的对手,疼得脸色煞白,却依旧一声不哼,两只亮晶晶的眼眸浮上了一层水汽,却一眨不眨地逼视对方,眼里寒气逼人。
老妇心下发慌,手用力一推,男孩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好大声响。
此时,忽然一阵嘈杂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由远至进,男孩紧张地攥紧手心,任由指甲掐入肉里,他年纪虽小,也知道冷宫中这么多人闯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外面乱作一团,片刻功夫,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光线太强了,男孩不禁眯起眼睛,微微抬头看向来人。
闯进来两排戎装卫兵,随后是一双黑色描金靴子和来人戏谑的声音一起闯入屋中:
“你就是母后生的那个灾星?”
男孩眼睁睁看着,原本一心拦在门口的嬷嬷,忽然慌忙下跪。
他这才恍惚想起,对了,今天是新皇登基的日子。
叶倾这才明白那个黑虎骑没有吹牛,他们跨下的宝马确实是追不上的,除了裴落跨下的马王---追风。
更何况裴落对他家王爷的担心已经快要溢天际了!
所以交换完情报后,她便头也不回地奔向滨州。
月影众人没骑马,自己带出来的人,必须自己带回去。
可正要扬鞭时,却忽被队伍末端那人惊在原地---
那人身量如挺拔翠竹,简单一袭黑色素衣衬得人清冷骨秀。
只可惜,一道狰狞疤痕从左之右横穿了整个面部。
而那个人,就算化成灰,叶倾都能认得!
牙关紧紧咬着,叶倾十指紧紧攥住缰绳,用力到骨节发白,几乎崩溃!
那一瞬间,叶倾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自己还没刀高的时候,就成天缠着他要比武。
可每次败了又会气到赖在地上不走,然后他就会背自己回家。
自己从牙牙学语开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少帅叶然,那个人,她的兄长,就算化成灰,叶倾都能认得!
可他不是死了么?
如果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要让自己一个人走这些路途?
而正当她纵马不顾一切往山下冲时,被一队完全陌生的行路人拦住。
而叶倾眼里已然血红一片,哪里肯被拦路,本能地抽出马背上的长刀在马臀上一拍,马蹄高高扬起,她匍匐马背上,头也不回地冲过阻拦的人。
阿兄,等等倾儿!
可到了底下,哪还有人?
身后的人依然穷追不舍,叶倾已然发狂,挥动双手。
“噔!---”的一声,短刃相接,长刀砍在一柄断枪之上,被砍豁了口。
那正是被自己丢出杀虎的断枪,破云!
为什么会在这些陌生人身上。
“家主好大力气,震得我手都麻了。”
熟悉的抱怨声响起,叶倾一惊,稍稍恢复了些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