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小巷。公孙贺已经回转。他周边围着一大堆人都在窃窃私语。
断裂的条桌已经用两块大石头勉强固定好,桌后正儿八经的坐着一位道骨仙风的男子。看样子也不过而立之年。头戴书生巾,身着书生长袍,面色白净,蓄着山羊胡须。眼睛微眯,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如果不是衣裳和帽子上有些污垢。还真看不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牢狱之灾。
陈娇看他样子不算狼狈,可是有些滑稽。忍不住“噗呲”一笑。
那先生立刻睁开眼睛道:“既然来了,就过来测字吧!”
陈娇左顾右盼,周围看热闹的一大群,怎么单她出声,这先生就开口了?她也不言语,看这先生怎么操作。
“这位姑娘,在下已等候多时了。”这时先生眼睛直视陈娇道。
陈娇奇道:“我还没有开口,先生怎知道是我要测字?”
那先生道:“这就是有缘,在下只测有缘之人,”说完,取出一张白纸道:“姑娘随便写一个字吧!”
陈娇想也没想提笔就写了一个娇字。写完方知不该写自己的闺名。想重写,那先生却道:“只能写一次,再写就不灵了。”
陈娇只得作罢。
那先生又问:“姑娘想问什么?”
陈娇看了刘彻一眼,不知道如何作答。那先生也有意思。也不再追问。拿起字端详了片刻。说道:“在下送姑娘四个字吧!金屋藏娇。姑娘可满意?”
陈娇内心激荡,忍不住看向刘彻,刘彻正满目含情的看着她。她满心窃喜,立刻让玉兰取了白银一百两送给先生。众人见这姑娘如此阔绰,都唏嘘不已。
那先生毫不客气的收了银子。
刘彻也来了兴致,近前一步道:“先生,我也测个字吧。”
那先生看了刘彻一眼道:“好!公子也写个字吧!”
刘彻随手写了个天字。那先生拿着字也端详了一会,念道:“天选之子。”脸色一正,立刻起身朝刘彻跪下行大礼道:“草民东方朔见过太子殿下。”
刘彻哈哈大笑道:“东方朔,有点本事,起来吧!你也不用在这摆摊了,跟着本宫做个谋士如何?”
东方朔笑道:“草民千里迢迢来到京师就是希望成为太子殿下的入幕之宾。”
刘彻看向公孙贺笑道:“你安排一下。”留下公孙贺善后,把自己的马也留给了公孙贺,自己则带着陈娇坐上马车回长公主府。
众人方知是太子殿下驾临。黑鸦鸦跪倒一大片。
陈娇和刘彻上了马车,第一次与除了父兄以外的男子同坐马车。陈娇心头的小鹿扑通扑通直跳。
“金屋藏娇。”刘彻握住陈娇娇嫩的玉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轻轻的念道。
陈娇雪白的脸颊顿时羞得通红。白里透红的无比娇艳。美得让刘彻心动不已。忍不住搂住她在她脸上亲吻了一下。
陈娇“嘤咛”一声,埋入刘彻的怀里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来。
软玉温香在怀,刘彻第一次体验到了爱情的甜蜜。这样不参杂一丝欲念,如清晨玫瑰上的露珠一般纯净清甜的初恋,就像美酒一样香醇醉人。
刘彻不舍的放手,与陈娇十指相扣,紧紧相偎。陈娇也是情读初开,被一种柔软的,甜蜜的情意萦绕着,靠在刘彻怀里,晕晕乎乎的,浑身柔若无骨。两人都希望回程的路永远也走不完。
玉兰与车夫并排坐在驾驶座上。时不时的侧耳倾听,可是两个人在里面静悄悄的。她可不敢掀开帘子偷看。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她还是替她家主子高兴。主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就意味着自己也将平步青云。想到这她就更加兴奋了。
刘彻在公主府用完午膳,又在公主府盘桓了一个下午。
长公主的夫君堂邑侯陈午是个性格温厚的长者,与刘彻十分亲近,长公主就更不用说,对刘彻殷勤备至。
傍晚,公孙贺安置好东方朔过来接他。刘彻这才和陈娇依依不舍的分开。
两人出了公主府,刘彻问道:“把东方朔安置在何处了?”
“回殿下,臣想殿下还没有大婚,东宫又没有女眷,所以把他暂时安置在东宫外院的西厢房了。”
刘彻笑道:“甚好!本宫也大了,在母后宫里也不合适,很快就要迁往东宫,这样比较方便!走,回宫。”
两人上了马,骑行到汉宫附近就看到七八辆装满了大箱子的马车浩浩荡荡往汉宫前行,每辆马车都有两三人坐在马车边缘。
刘彻他们跟着车队到了汉宫。那车队转弯朝汉宫的侧门去了。
刘彻对公孙贺道:“去打听一下。这些人都是干嘛的?”
公孙贺领命,正准备策马跟上车队,前面一辆马车突然停下来了。一个个子小小的少年跳下马车就往刘彻这边跑。跟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一手拿着棒槌,一手举着半张饼怒斥道:“小兔崽子,敢偷吃。看我不打死你!”
那小子十分灵活,围着刘彻和公孙贺的马一边躲闪一边扮着鬼脸叫道:“来呀来呀!臭老头,我就偷你饼了。你能拿我怎么办?”老头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但那小子太滑溜了,像只泥鳅。老头几次碰到他衣角都被他逃脱。
马车上的其他人都不理会,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刘彻觉得有趣。决定戏弄一下这小子,瞅准这小子的行进方向,伸脚一拦。这小子反应倒快,一猫腰,从刘彻脚底下滚了过去。跳起脚就骂:“你是什么鬼?管老子闲事。”
公孙贺立马喝道:“大胆!此乃当今皇太子殿下。”
那小子懵了,怔在当场,不知道怎么办。
那老头已经跪下道:“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臭小子,还不跪下?不要命了?”
那少年这才跪下。刘彻看着那少年道:“为什么要偷吃的啊?”
那少年道:“我饿。”
刘彻又看向那老头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那老头道:“回殿下话,草民等是杂耍班。是宫里的公公招我们进宫表演的。”
刘彻指着那少年道:“他也参加表演吗?”
那老头道:“是。他也是我们班里的。”
刘彻怒道:“你们心肠这样歹毒,竟然让一个孩子饿着肚子表演?”
老头吓得浑身抖个不停,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小子一看惹祸了。忙磕头道:“不怪我师父。他老人家是为了我好!我是表演猴子的。胖了就演不了了。师父是怕我丢了饭碗。请殿下饶了我师父。”
刘彻“哦”了一声,马鞭轻轻一挥道:“你表演一个给本宫看看。”
那小子立马就扮起来,抓耳挠腮,倒立,翻跟斗,活灵活现的一只小猴子。
刘彻哈哈大笑,又道:“除了扮猴子。你还会什么?”
那少年道:“我还会学动物叫。草虫,飞禽,猛兽都会。”
说完就学起来。刘彻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丛林之中。
刘彻故意逗他道:“确实学得挺像的。看在你还有些真本事的份上。这样吧。你们师徒两我只饶恕一个,你自己选吧。”
那少年想都没想道:“请殿下饶了师父吧!草民愿意领罚!”
刘彻笑道:“好!是个好汉。从今日起你就净了身服侍本宫吧!”
“净身?什么意思 ……”那少年疑惑道。
那老头大惊,连连磕头道:“请殿下饶恕草民的徒弟吧!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有教导好他!殿下还是处罚老汉吧!”
那少年看那老汉的神情就知道净身不是什么好事。他惊恐万状的看着太子。
刘彻向那少年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那少年惶惶恐恐的近前。刘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吓得他屁滚尿流。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哀求道:“求殿下饶了草民,草民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刘彻哈哈大笑:“滚吧!本宫还不稀罕呢。”
师徒俩如释重负,忙磕头千恩万谢。
那少年正要搀扶起老头,刘彻喝道:“等等!”师徒俩都浑身一僵,吓出一身冷汗。
刘彻笑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结结巴巴道:“草民 ……郭,郭舍人。”
刘彻爽朗一笑道:“郭舍人,出宫前你好好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跟着本宫。”
那少年道:“我不要净身。净身的话草民死也不干!”
刘彻哈哈大笑道:“逗你玩呢,不净身。”
师徒两面面相觑。等他们回过神,太子已经带着公孙贺进宫去了。
那老头揪住那小子头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怒骂道:“臭小子,尽跟老子惹祸。”
郭舍人这次没有躲闪,这一脚正中屁股。痛的他哇的一叫道:“师父,原来我不是做梦。刚刚真的是太子殿下。”
那老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半响才道:“你想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小子。你想清楚。师父绝不耽误你的前程,不过话也要跟你说清楚,伴君如伴虎!你自己看着办吧。”
郭舍人摸着自己的屁股。看着太子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那老头叹了口气。如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往车队走去。
刘彻这边进了宫直接往东宫东方朔的住处走去。进到西厢房。刘彻吓了一跳。
西厢房里有一间堂屋两间卧房。现在不但堂屋里摆满了书籍箱笼,一间卧房也变成了书房。堆满了书籍字画。
刘彻狐疑的看向公孙贺道:“这,这些都是东方先生的?”
公孙贺苦笑道:“是,臣也没想到有这么多。看来要换个大点的厢房给东方先生。”
话音未落,东方朔已经从里间走出来笑道:“不用不用。此处在下住着足矣。”
刘彻再看了看。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皱眉道:“先生确定?”
东方朔指着堂屋里的箱笼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在下献给殿下的,”
刘彻奇道:“献给本宫的?这都是什么?”
东方朔笑道:“这几箱竹简都是治国、外交、安边等的完整建议,殿下可着人搬回去慢慢看。”
刘彻满头黑线,硬着头皮叫来几个寺人,把这些都搬到东宫自己的书房内。等自己有时间再好好研究。
果然,把那些搬走以后,堂屋就空出来了。三人才在堂屋内坐定。
刘彻道:“先生有通天测地之能。可否测一测本宫什么时候可以驱除匈奴蛮夷?”
东方朔摇头道:“殿下稍安勿躁,在下夜观星象,帝星暗淡,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恐怕……”
刘彻心惊,这与母后所说不谋而合。
东方朔继续道:“帝星之旁边有两颗星星,一大一小,大的那颗光彩熠熠,小的那颗虽然也很明亮,却很明显被大的那颗掩盖了它的光芒。在下送殿下四个字。韬光养晦。”
刘彻道:“韬光养晦多少年?”
东方朔道:“十年!”
刘彻“噌”的站起来道:“那本宫要你这军师有何用?”
东方朔道:“在下愿意等待十年。十年之后,必定助殿下扫平匈奴!”
刘彻恼怒道:“本宫相信人定胜天。”
东方朔道:“殿下错了,您不是和天斗,是和人斗!”
刘彻道:“先生说的人是?”
东方朔道:“天机不可泄露!殿下何不先花时间参透无为而治?竹子之所以在短时间内生长到几十米高。是和它在地底十几年的努力分不开的。只有殿下根基稳固,国富民强,才能一举致胜。”
刘彻有些气馁。原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他叹道:“本宫原本想在父皇有生之年完成他的愿望。”
东方朔道:“陛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时机。殿下切不可操之过急,让陛下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了。”
刘彻点点头道:“师父也一直这样劝本宫。可能真的是本宫急躁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本宫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先生可否推荐一个人?本宫要他前往匈奴。打探虚实。”
东方朔拿起笔,写了两个字。
刘彻探头一看,张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