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陷入沉寂,地上澜沧国的探子垂下头颅,沾满血污的手无力地落在地面,就和一具半朽的尸体似的,他低沉的嗓音从头底下传来:“的确是澜贵人吩咐我做事,不巧被巡逻的京城禁卫军截获。”
云歌扬起小小的脸蛋,朝慕容珩露出一个得意的姿势,她不知道,她的动作配合着她那纤细的随时都会折断的脖子,就和野农场里斗志昂扬的公鸡没两样,惹得慕容珩抿唇憋笑,又不戳穿她的小小心机。
她把双手**放在桌面,说:“你既然被抓,为何会逃到这里?世人皆知,我们王爷和你们澜沧国势同水火,大战无数次。你来这里不就是送死吗?”
男人从喉咙发出古怪的笑声,“那又如何?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人?只可惜,你太聪明,提前猜出我的身份。”
他顿了顿话语,似乎是没有气力说下去,但是蜡黄的一张脸上回光返照地泛起了一丝从容和决绝,说:“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槐寄幸不辱命。”
话音刚落,他就迎头撞到了慕容珩的剑锋上,刹那间有鲜血迸溅,刚刚还在和自己对话的人已颓委倒地,断绝呼吸。
与此同时,从宫殿之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嚷声,更夫的铜锣也随着敲的铛铛作响。
“抓刺客!刺客逃进了偏殿!”
云歌和慕容珩同时回头看向了走廊,还是空寂无人的廊道尚有几束明晃晃的灯火照亮,却仿佛随时都会有无数人马闯入其中。
“吁!”慕容珩撅起了嘴唇,用手指按住唇峰,打起一个呼啸。
下一刻便有好几名黑衣蒙面人出现在房间之外,不约而同地恭敬下跪,异口同声地道:“暗卫见过主人。”
他一手指向了地上
尸体,说:“立刻清理房间和尸体,兼查明尸体来历身份。”
“是!”暗卫们得了他的指令,纷纷进入房中拖拽开僵直的尸身,云歌被慕容珩牵着手急匆匆朝另一个房间走了过去,他反身关上房门,随即伸手扯开她的衣裳,顿时将她的玉白的身躯暴露无遗,虽然没有扯开足够多的衣服,但是也足以惹人遐想连篇。
“你快点换上睡服,等禁卫闯入之时,你我假装睡梦之中,不可被他人发现我们见过那人,否则弥天大罪就要灌在我的头顶。”
他没有心思去考究眼前的丰满身躯,只急急忙忙地也扯开自己的衣服,连着刚刚云歌的衣服一同握成一团塞到了角落的衣柜深处。
她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模样,也配合着扯下头上玉簪子,珊瑚耳环、玫瑰水晶项链一并脱去放回到梳妆柜中,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扯开了蚊帐,把被褥随意收拾了一番。
恰好他就拿着衣柜里的两件睡衣走了过来,不过是转瞬之间,二人就从锦衣华服变成了睡意正浓的夫妇二人。
与此同时,廊道也有无数细碎脚步声纷至沓来,和雨点一般敲打着人的心弦。
只听到房门外有一个清雅男声划破寂静的空气,“你家主子怎的不在房中歇息?”
回应他的是韶音那把熟悉不过的嗓音:“回禀璃王殿下,我家王爷王妃正在另一个房间酣睡,这个房间不是他们的寝室。”
璃王?云歌将脸蛋埋在床被当中,细细听着门外二人的对话,怎的会是他?按理说这本该是澜沧公主澜贵人设下的局要来坑害她和他,为何带着禁卫军出现搜捕的竟然是毫无关系的慕容璃?
她的心里敏锐地察觉到其中有说不尽的弯弯道道,
只怕这个皇宫当中,是有人通敌外国,吃里扒外,所以奉命带军亲征的慕容珩就变成了首当其冲的活靶子。不然按照京城巡逻禁卫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找到刺客躲藏的地方?多半是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
她这样揣度着幕后黑手的用意,门外的慕容璃已经推开了紧闭的房门,朝刚才那探子死去的房内走去,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了黑漆漆的房间,朝身后挥了挥手,便有好几个身披铠甲的大汉鱼贯而入,翻箱倒柜,噼里啪啦,把整个偏殿都震得哐当作响。
慕容璃踩着地上的殷红地毯,停在了正中的圆桌子边缘,半空似乎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散而过,弥久不去。胡韶音一直都是保持着垂手低头的姿势站立门边,仿佛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慕容璃回头看向她,问:“你是今晚的值夜宫女,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士出现在这里?”
胡韶音瘦削的后背紧靠墙壁,脸埋在了头发的阴影当中,看不清面容表情,只有那淡淡的声音从她的头发下传来:“回禀璃王,奴婢没有见到任何人。”
他打量了一番她的全身上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衣襟边缘,然后迈步靠近,眯了眯眼,指向了她的胸口处道:“你说你一直在宫殿值夜,为何会在衣襟上沾有新鲜的米饭粒?你是留在厨房,根本没有负责今晚的值夜。”
她缓缓抬头,清风明月般的微笑从那张小巧的脸蛋荡了开去,明亮的眸子灼灼升辉,“璃王殿下说的什么话?这是在质疑奴婢的失职吗?奴婢也不过是在值夜的时候去了趟厨房帮助厨娘擦洗炉灶,才会意外沾到吃剩下的饭粒。奴婢是珩王妃的
近身婢女,当然要无时无刻都打点好这里的一切事务。”
慕容璃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这个小丫头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他知道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只是徒劳无益,倒不如趁机在房间里好好搜查。他再次回到刚刚停留的桌子边缘,果然,是这个地方有一股弥久不去的血腥气息,他可以肯定,那人通知他的探子就是死在这里。
他弯腰俯下身,用手指捻起地面毯子的碎金流苏,软绵绵的流苏擦过他的指尖,留下阵阵的凉意,夜风顺着门口穿袭而来,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穿过了鼻尖。
他放下流苏站起身子,眸子身后划过一道暗痕,这里的地毯是新换的,地板也被人用澡豆清理过血污,他不可能找到任何痕迹。但是没有痕迹,不代表不能找到痕迹。
他朝那些还在四处翻找的禁卫道:“都出去,这里没有可疑。搜下一个房间。”
他顺着走廊靠近了云歌二人所在的房间,仰手一顿,让身后的禁卫军都停在了门前,他回头朝韶音道:“这就是他们就寝的房间了吧?”
胡韶音应声说是,继续不紧不慢地跟随在了队伍的最后,和墙角的阴影似乎要融为一体。
慕容璃抬起手,就要敲门的时候,房门倒是比他先一步打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只穿灰黑色睡服的男人,眉峰如岱,目如星辰,目光灼灼地刺向了一众人,光是看着这张脸都有一股让人后背生寒的巨大威压。
“劳烦皇弟深夜不睡觉,千里迢迢来保护为兄的生命安全,为兄真的是感激不尽,感激涕零。”慕容珩用冷冷的声音揶揄道。
慕容璃笑了笑,说:“皇兄谬赞,臣弟也是忠于职责,不然也不会半夜打搅皇兄安宁,
有刺客于午夜闯入陛下的御书房盗窃虎符,臣弟一路追踪刺客踪迹,不巧就来到了偏殿。皇兄不会怪罪臣弟的不请自来吧?”
他拨开了他的身子,走到了那队禁卫面前,朗月当空,替他的整张脸都覆上一层薄薄的银色,一对眸子亮如刀光,逼人锐利,“你们也是不请自来的?看到刺客啦?”
巡逻在御膳房的那一队禁卫队是当朝武生选出,对鼎鼎有名的镇北将军慕容珩都是心怀敬佩,不敢逾越,今日看到真人就在自己面前,一个两个都站不住脚跟,有的甚至满身虚汗,激动难忍。
“回禀王爷,臣是跟随璃王殿下找寻刺客,并非不请自来。”一个沉稳的嗓音从里面传来,回答了慕容珩的问话。
慕容珩看向说话人,是一个长髯汉子,一身盔甲套在他的身上倒显的小了,壮硕的身躯在人群里有如是鹤立鸡群。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有没有看到刺客的模样?刺客的身影?刺客的身高?这些你们知道吗?”
一大堆问题排山倒海似地朝他们汹涌而来,那长髯男子面露错愕,接着是尴尬地低下了头,说:“回禀王爷,臣不知。”
慕容珩回头看向慕容璃,目光如电,“你的手下一无所知,所谓刺客从何而来?”
慕容璃眯了眯眼,双手抱臂,乌发随着夜风在身后扬起几道弧线,清瘦的身躯笔挺如竹子,“臣弟亲眼所见,难道皇兄要污蔑臣弟搬弄是非没事找事?”
“呵,璃王殿下一对眼睛,又怎么会如此锐利,比起他们其余几十双眼睛看到的还要多?”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房间内徐徐传来,如同风铃轻鸣,沐人心扉。
紧接着,是一道窈窕丰腴的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