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雁杳的声音有很轻微的颤抖，不仔细听会完全忽略。
但只是那一点点颤动感，就让桑柘鼓足了勇气，在喉咙里来回翻滚的话终于吐露：“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很丢人。”
南雁杳睁大眼睛，很疑惑地看着桑柘：“为什么？”
桑柘开不了口，仿佛他生来就被剥夺了与人沟通的权利。
正常的社交都做不到，更不要说与人言笑晏晏。
越是靠近南雁杳，他越是能清晰地看见自己与南雁杳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有多宽。
无数次他在心里祈求，要是我也能和正常人一样就好了。
“桑柘，这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南雁杳抓住桑柘的手腕，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人擅长社交，有人不擅长社交，这都是很正常的。”
南雁杳仿佛能听见桑柘的心声，一语中的。
桑柘看着南雁杳，眨了眨眼，嘴唇张合几次，也没说出话来。
“就像你拥有创作歌曲的天赋，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天赋对不对？”
南雁杳直直地看着桑柘，她的眼睛实在灵动，黑白分明的瞳仁，总是蒙着亮亮的水光，哪怕她在说大话，也足以让人信服。
何况桑柘本来就是很容易听信她的话的人。
“嗯。”桑柘被说服，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
或许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神情比平时少了几分冷感，桑柘看起来就像是在考试中失利，得到喜欢的人鼓励的中学生。
今天的意外过多，外婆突然回国，又在机场被路人围堵，还有南雁杳亲自送他回家，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桑柘忘记了原本担心的事。
卧室门突然被打开，南雁杳还拉着桑柘的手腕，两人都愣住。
外婆风风火火地冲进客厅，扫了一眼两人的手，冲到嘴边的话卡了一下，然后很抱歉地说：“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这件事比较急。”
南雁杳自觉松开手，桑柘的耳廓肉眼可见地染上粉色。
“哎哟，这个林大年又在作死了，他……他……他这是要干什么啊？”这会儿外婆怒上心头，也顾不上打扰了外孙谈情说爱，把手机举到桑柘面前，“他就这么欺负你？”
桑柘这才想起来，自己就是担心外婆会看到热搜，怕她着急上火，才急着去机场接她。
事太多，岔忘了。
外婆年纪是不小了，但很潮流，年轻人玩的东西，她虽然学得慢，但摸索得比桑柘都精。
有一段时间，国内选秀综艺爆火，外婆还学着年轻人给自己喜欢的爱豆做数据。
偶尔桑柘发新歌的时候，外婆还会拉着追星认识的小姐妹去他的微博下面给他热场子。
“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初丢下你们母子俩的时候那叫一个潇洒，怎么现在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了就想起你了？”外婆是真生气，脸都气红了，说话都得大喘气。
毕竟是上了年纪，受不得太大的刺激，情绪一激动容易引发很多基础病。
桑柘和南雁杳一人扶一只手，赶紧把外婆扶到沙发上坐下。
冯姨赶紧把降压药拿来，让外婆就着温水喝下。
“外婆，你先别激动，先冷静。”南雁杳轻轻抚着外婆的后背，温声安抚。
吃过药，外婆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不过怒气未减，盯着桑柘问：“他是不是又来骚扰你了？”
“我现在不怕他。”桑柘的语言苍白，但有力，他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语，却能很好地安抚外婆的情绪，“我长大了。”
外婆叹了口气，红着眼眶大骂，“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当初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现在还敢找上门，下次他要是再来，你就跟我说，让我去收拾那个没脸没皮的囊货。”
“我不是小孩子，不担心。”桑柘尽可能想要稳定外婆的情绪，又说不出多少话，求助地看向南雁杳。
“外婆，不生气，为了那种人气坏自己的身体不值得，他可值不上那点药钱。”南雁杳轻轻揉着外婆的肩膀，“桑柘现在也很厉害，山风不能拿他怎么样。”
冯姨适时递上纸巾，南雁杳接过来给外婆擦眼泪。
几个人哄着，外婆的情绪很快也就平稳下来。
说不气是不可能的，换成谁都不能不气。但就像南雁杳说的，为了山风那种人气出个好歹太不划算。
“你说你这孩子，参加综艺也不跟我说一声。”外婆横了桑柘一眼，“我要是喊着我那帮小姐妹去帮你投票，可以多好几百票呢！”
南雁杳有些震惊。
桑柘解释：“外婆追星认识的朋友。”
“哇！”南雁杳惊喜地咧嘴笑，“外婆，你也太厉害了！”
“嗨，都是小打小闹。”外婆微微一笑，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话是这么说，外婆立刻把手机拿出来，翻出微博，给南雁杳看她的战绩。
不仅追星，甚至还混进了一个小胡豆的粉丝群管理层。
没有别的原因，她比较有钱。
看完外婆翻出来的那些做数据的记录，南雁杳真心实意地又感叹了一句：“你真的太牛了。”
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还能有这么年轻的心态，南雁杳自愧不如。
翻完那些记录，又不小心刷到了营销号写桑柘和山风的关系的营销稿，外婆又指着骂起来：“你看看，这都放的什么屁，我们小柘这么厉害，需要靠他？他算哪块小垃圾。”
“别看了外婆，这些都是网上瞎写的。”南雁杳单手划着手机屏幕，把那条博文划走，“桑柘很厉害，他在节目上只唱了几首歌，就吸了好多粉丝。”
在微博上刷到桑柘的名字时，外婆很惊讶，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或者是同名同姓的人。
直到看到《不期而遇》的节目片段，才相信桑柘真的参加了这个节目。
外婆大为震惊，没想到就离开两个月，桑柘竟然做出了一件对他来说惊天动地的事。
更多的是欣慰，长辈都希望孩子好。看到桑柘终于打碎了那层坚硬的壳，外婆很开心，还很想掉眼泪。
要不是因为狼心狗肺的爹，桑柘应该和其他很多年轻人一样阳光开朗。
看着外婆又红了眼眶，桑柘忙抽了纸巾去给她擦，温声说：“我不靠他，只靠你。”
几人都没想到桑柘竟然能说出这么窝心的话，都看向他。
南雁杳想，桑柘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一句顶一万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