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谁的令啊?方登?”新帝拎着方登的头发,拳脚相加。
“是你自己的私心,还是朕给你下了命令?”
“你这连饭都吃不起的乞儿!是不是也觉得朕面上无光?你也瞧不起朕?”
“你也觉得朕是错的?”
“没了他林家,坤阳就没了?难道朕不能培养出第二个林家?若是坤阳跟着林家一起死,那这坤阳到底是朕的,还是林家的?”
新帝越说越气,越气就越癫狂。
他被成功吞噬了内心,又或者说,因为成功,所以他露出了原形。
一个卑鄙无耻,缩头缩脑的小人。
自尊下面藏着比别人更敏感更可笑的自卑。
巴掌拳脚密密麻麻的落到方登身上。
方登的眼眸却越来越冷静。
他定定的看着癫狂的新帝,想到
遇见新帝那一日,他窘迫,绝望,无助,而那时候还是信王的新帝,温和,有礼,明智。
他被燕楚的小公主诬陷,几个大汉想要上来强制擒拿的时候,他挣扎着打退了燕楚的几个大汉,正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新帝前来救场。
即便后面没有为方登辨白什么,赔了燕楚小公主成箱的黄金,方登也永远记得新帝的恩情。
后来新帝又单独找到了他,给他钱财,安稳葬了方老乞丐,给他吃穿用度,让他陪着躲过竞争者的明枪暗箭,最后坐上最高位。
新帝发泄完了,看见方登青紫红肿的脸颊,这才惊觉自己失态。
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在方登面前失态。
他并没有觉得如何,方登的性子他最知晓,方登不会背叛他。
新帝给
方登找了药,又再三叮嘱方登不要再插手关于林家的任何事情,最后又假惺惺的给方登放了三天假期。
美其名曰,放松。
实则是方登从养心殿出去顶着一脸伤,新帝怕落人口实,所以让方登避避风头。
放了三天假,方登从第一日躺到最后一日的傍晚。
饿的不行了,他爬起来,偷偷去了一趟宫门口。
林秋晚仍旧每日来跪,也向人打听了方登的去向,知晓方登避而不见之后,却也没说什么。
林家不是方登能救下的。
林秋晚也不是方登能救下的。
方登站在宫门边的侧影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沮丧挫败几乎灭顶,偏偏造成今日这局面的,是他自己。
没有他的帮助,信王就坐不到新帝的位置。
最后那一夜,方登
独自一人坐在街边老头的羊肉汤饼小摊上,一人吃了四大碗汤饼,羊肉汤很鲜美,汤饼软烂,二者共同进退,才有了这样的人间美味。
那是方登第一次,独自一人,有能力买下一顿饭。
也是最后一次。
他吃的浑身大汗淋漓,把身上的钱袋子丢在桌上,转身回去。
小老头被钱袋子里那么多的银钱惊到,再想追出去,方登早就不知去向。
方登最后死在了自己家的院子。
他跪向东方,等凌晨的破晓。
他想了很多事情,想方老乞丐教他武功,希望他有力自保,却没人教他不要愚忠,不要助纣为虐。
他不想做新帝的走狗。
可也确实背叛不了曾经为他花了一箱子金块的新帝。
最后,他死于天边第一束阳光里。
血液铺在地上,像是一朵艳丽又有风骨的花。
直到醒来,方登坐在塌上,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五岁的楚昱站在床侧,问他。
“登叔,明白了吗?”
方登恍惚:“少主,这就是……我的前世。”
楚昱没答,前世已过,可以追忆,却无需纠结沉迷,活在当下,活好当下,活在这一世,才是最重要的。
方登垂眼。
命运有时候就这么奇妙,前世他给林秋晚撑过一次伞,今生林秋晚在泥泞中拉了他一把,对他说。
“起来!”
他与林秋晚的羁绊,只到这里。
方登的心往下沉了沉,心口里一直放不下又想不开的事情豁然开朗。
他就跪在床榻上,对着楚昱跪伏磕头。
“少主,这辈子,请带着我做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