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主母:疯批将军你僭越了》 第1章 叫出来 “张嘴。” 宁安伯爵府新房内,代表大喜之日的红烛炸了个烛花。 乌木鸳鸯床榻上交缠着两道身影。 林秋晚眼眶湿红,嗓音暗哑。 “你还不走?他回来了。” “怎么?怕了?你昨夜邀我进门的时候,可不像这么胆小的人。” 楚璟烨的衣衫松垮垮系在紧绷的腰上,深如星辰的眸光里,带着一种强势的侵略性,笑容却懒洋洋的:“叫出来,让他听听,岂不是更刺激?” 敲门声陡然响起。 门外是林秋晚的新婚丈夫楚时修,今日是她们的新婚夜,如今已经过了四更天,楚时修跟前世一样整夜未归,同样不知道睡上新婚床的,是他大哥楚璟烨。 林秋晚心提了提,微微张着两瓣红润的唇,忍不住嘲讽。 “楚璟 烨,待会若是被他们抓到你睡了你二弟刚过门的妻子……” “又如何?”楚璟烨挑了挑眉,眼角眉梢里都染着乖张的邪气,轻抚林秋晚的腰线,故意一字一句道:“别忘了,是你先主动的。” 艳光淫靡。 林秋晚有些恍惚,前世的新婚夜,亦是眼前的男人阴差阳错上了她的床。 一切都证明她没睡错人,也没错过今日,那前世里她刚出生就被溺死的孩子的,也会回来吧。 推门声就在眼前,楚璟烨仍然没有走的意思。 林秋晚有点着急。 楚璟烨向来一身反骨无法无天,就算被发现两人的奸情,他最多担上一声风流,林秋晚可就完了。 登顶感觉到来的时候,林秋晚如同濒临溺死的鱼,勉强找到理智,拉起被褥把 自己连同着楚璟烨一起塞了进去。 一室安静。 “秋晚,该起来收拾给爹娘跪拜敬茶了。” 楚时修的声音隔着纱帘有些小心翼翼,他也还不知道林秋晚已经失身,并且在不久后会怀上楚璟烨的孩子。 或许还残存着刚从别的女人身上爬起来的愧疚,楚时修没注意到新房内混着淡淡的麝香。 时隔多年再听见年少楚时修的声音,林秋晚心口只剩下冷。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哄骗利用了她一辈子,在她快死的时候,却与别的女子十指紧扣,声声怨恨。 “你这样新婚夜被别人睡烂的脏女人,霸占着主母之位,害我心肝委屈求全,要不是看在你对伯爵府还算尽力的份上,我早就把你休弃下堂了!” 她忘不了死前楚 时修是如何的折磨凌辱她,那些感觉好像还留在身上,让她又冷又疼又恨! 既然楚时修负了她一辈子,她当然也要礼尚往来,给楚时修戴稳这顶绿帽。 林秋晚努力匀了呼吸,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娇滴滴的:“好,相公先……” 话没说完,林秋晚陡然一顿。 被褥里楚璟烨突然动了动,常年握剑的手掌上带着粗粝茧子,所过之处暗火丛生,丝毫不顾楚时修已经站在了帐外。 这个疯子! 她重活一世,今日睡了楚璟烨,也不过是为了十月后出生的孩子,可不想死在这种时候。 林秋晚急忙继续说道:“相公你先出去……嗯……秋晚收拾下便来。” 她面上不显,被褥下的手要推开楚璟烨,想他老实点。 可楚 璟烨十三岁就混进兵营,实打实杀出滔天兵权,最擅长的就是给人添堵,林秋晚才开始动弹就被迅速反绞,甚至能清晰感受到楚璟烨用下巴的胡茬剐蹭她的小腹。 林秋晚深吸了一口气,急的满头汗,开口想要让楚时修快点走,才一张嘴,喉咙里的惊呼声漏了一点出来。 楚璟烨,竟然咬了她一口! 新婚丈夫就在帐外,而她此刻躺在榻上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开膛破肚,拆骨入腹…… 楚时修有些迟疑,即便隔着纱帘,他还是察觉到床上的异动。 “秋晚,你不舒服吗?” 楚时修已经走近,抬手开始掀动帘子。 层层叠叠的纱帘后,林秋晚不着寸缕,藏着奸夫,春潮带雨。 她屏住呼吸,只觉自己即将堕入深渊! 第2章 跟狗一样 喜庆的纱帘才被挑开缝隙,内里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截断了楚时修的动作。 “相公。”林秋晚轻咬红唇。 灯火葳蕤里,她把落红帕塞进了楚时修的手里。 “相公昨夜实在勇猛……” 嗓音娇媚,含羞带怯,甚至连雪白的手腕上都残留着暧昧的红痕,无一处不显示着昨夜的情事。 楚时修一愣。 落红帕上的血渍,比他头顶冒着的绿光都要显眼。 前世里,楚璟烨前脚刚走,后脚楚时修便进门,当时林秋晚害羞,加上灯火暗,她误以为新房里至始至终都是自己的新婚丈夫楚时修。 这个场景,这些对话,都是林秋晚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隔 着半透明的纱帘,林秋晚声音娇媚的能掐出水来,“婆母看见这个,会为我们高兴的。” 楚时修也果然跟前世的反应一样,捏着落红帕后退两步,顿在了原地。 岌岌可危的宁安伯爵府,就指望林秋晚娘家的势力人脉来救济,他不敢在这时候撕破脸。 更何况楚时修也解释不出来。 前两日跪地求娶时,指天发誓这辈子绝无外妇,否则不得好死的男人,却在新婚夜被别的女人勾上了床。 跟笑话一样。 林秋晚对楚时修的想法再清楚不过,恶趣味的翘脚踩在楚璟烨背上,脸上却笑的娇媚:“相公,我先穿衣,再去给公婆敬茶。” 说罢,放下 了纱帘,慢慢穿衣。 楚时修没等多久,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就匆匆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楚璟烨掀开了被褥,大.大手掌还紧紧包裹着林秋晚的脚。 被褥里欢爱后的麝香味扑面而来,林秋晚皱了皱眉。 “你比我想的还要胆大。”楚璟烨挑眉,黑沉的眼眸因为意外而透出些许邪气光亮。 竟然把绿帽当面戴到楚时修的头上。 林秋晚穿好肚兜,声音冷硬。 “今天的事,还希望大伯哥当做没发生过。” 她觉得恶心,楚家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恶心,楚璟烨也是楚家人。 她只想要得到前世里的那个孩子,既然目的达到,自然开口撵人。 变脸 堪比翻书。 前世楚璟烨没两年就死在了战场,始终也没有向她解释过新婚夜的事,她被误会蒙蔽,对楚时修不设防,被替换过来亲手养大的孩子踩死在病床上,那些怨恨翻涌难平,楚璟烨对她来说,也同样是杀害她的帮凶! 她恨宁安伯爵府的每一个人,包括楚璟烨。 可林秋晚忘了,楚璟烨这人满身叛逆,可不是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性子。 大概是觉得十分有意思,楚璟烨盯着林秋晚,非但没走,反而伸手揉捏着林秋晚小腿,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走。 “林秋晚。” 楚璟烨本就磁性的声音染上暗哑,咀嚼着林秋晚的姓名,像是 一鸿无孔不入的羽毛,剐蹭着人的耳朵,还带着一股席卷的狠劲,“我允许你说停了?” “什么?”林秋晚顿住,随即冷笑:“大伯哥是不是玩不起?难道想让我负责不成?” “玩不玩得起,也是我说了算。”楚璟烨不吃这一招,甚至得寸进尺,张嘴对着林秋晚的小腿咬了一口。 强势又霸道,跟他床上折腾人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林秋晚看着小腿上微微发红的牙印,突然笑了声。 “倒是没看出来大伯哥这么纯情,不过是睡了一晚,竟然还赖着不走。” 为了故意激怒楚璟烨,让他快点滚,林秋晚笑眯眯的继续添了一句。 “跟狗一样。” 第3章 求我帮你想 “跟狗一样?”楚璟烨撑在床榻上,满眼从容戏谑。 出乎意料的,他看不出一丁点的生气,更没有预想中的拂袖而去。 甚至还抬手把玩着林秋晚散在腰间的发丝,绕动的手指尽是缠绵。 “偷吃是狗的天性,这么说我们是一样的。” 言外之意,主动偷吃的林秋晚也是狗。 林秋晚穿衣服的手指一僵。 前世她做了一辈子的贤妻良母,人人称赞,最后却落得了那般惨烈的下场,重活一世,她做狗又如何? 做人不如做狗,做狗就得做条疯狗! 想到刚刚楚时修那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林秋晚心气顺了点。 带着微妙的快感,林秋晚转过身凑到楚璟烨的面前,用力的在他脖子显眼处又吸又咬,确 定能让所有人能看见这个痕迹之后才松了嘴。 “大伯哥应该不介意再被狗咬一口吧?” 最好楚时修能怀疑到楚璟烨的头上,既拿不到准确证据,又得点头哈腰逢迎着她跟楚璟烨,林秋晚光是想想都觉得要笑出声。 也不等楚璟烨回答,林秋晚飘飘然的下床穿鞋,坐到了梳妆台边。 她昨日夜里被送进洞房才重生回来,如今再看铜镜中那张美动京城的脸,竟觉得有些恍惚。 她好久没这么漂亮了。 要不是嫁给楚时修,为扶持宁安伯爵府累垮身子,耗干了自己,她可以一直这么漂亮的。 屋外天色已经蒙蒙亮,红色的灯烛燃到尽头,在将熄未熄的时候,走廊上又传来脚步声。 楚时修回来了。 跟前世一样,这时候楚时修已经跟老太太君氏商量好了,打算暂时把昨夜的误会瞒着,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挑明。 林秋晚就这么被瞒了一辈子,甚至楚时修接下来的二十一年都没再进过她房,她还不断的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味隐疾,才让楚时修这般躲避。 憋屈死了,楚时修这个伪君子,怎么配得上她的自我怀疑? 肩上一沉。 镜子里的楚璟烨穿戴整齐,脑袋靠过来,隔着晨昏,神情懒洋洋的。 林秋晚正在细细描眉,厌烦又恶心:“要是不想走,就得麻烦大伯哥躲进床底了。” “真绝情,夜半拉我进门,天一亮就撵我走。”楚璟烨笑,一双锐利的鹰眼带笑生动,偏偏眼神冷漠的 很。 林秋晚想不通楚璟烨为什么纠缠,明明前世天没亮就消失了。 但看着铜镜里楚璟烨脖颈上那深色的红痕,屋外廊下楚时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秋晚微微带笑。 楚时修负了她一辈子,她凭什么不能还回去? 楚璟烨像是看懂了她的表情,带茧的手从衣服下摆钻了进来,喉头滚动声音暗哑,“林秋晚,说说,你怎么知道昨夜我会路过这里?” 林秋晚顿时如坠冰窖。 楚璟烨是什么人?他在兵营里摸爬滚打凶残杀戮了整整七年,如今能坐上的高位都是尸山血海堆叠出来的,算计他的人成千上万,最是无情又戒备。 前世里楚璟烨被人算计,进了新房里打算暂时避难,药性上来才没忍住, 这辈子林秋晚怕有万一,早就算好了时间和地点,楚璟烨进门时就跌进了她香艳的网里。 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能未卜先知,也很难解释她跟给楚璟烨下毒的人有什么关系。 被楚璟烨不带感情的揉捏了两下,林秋晚连描眉的手都没抖,努力让自己笑的漫不经心:“巧合,拉到谁就是谁。” 楚璟烨鹰眸微微眯着,笑的邪气,显然不信:“你再想想?” 喜烛终于燃到最底,慢慢暗了,楚时修也站到了门外。 楚璟烨冷冽的声线仿佛要往人心里钻:“想不起来,就求我帮你想。” 林秋晚只觉得胸前一空,紧接着楚时修推门进来。 东方翻起的鱼肚白把屋内照的昏沉,楚璟烨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4章 她回来了 林秋晚跟着楚时修走出新房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楚璟烨刚刚拿走了什么东西。 这个王八蛋,竟然在刚刚灯灭时候,抽走了她的贴身肚兜! 里衣不同于丝绸肚兜的细滑触感,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战栗酥疼。 像是楚璟烨那双虎口带茧的手。 林秋晚有些不自然的捂住了胸口,心里狠狠的骂了楚璟烨八百回。 好在才进四月,春衣还算厚实,除了她自己,别人轻易看不出来。 相比于没了肚兜的羞耻,林秋晚更担心楚璟烨会把肚兜当做揭发她的证据。 以楚璟烨疯狗一样的性子,既然怀疑她跟昨夜下毒的人有关系,就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不择手段杀了她都有可能。 林秋晚越往下想,脸色就越不好看 。 楚时修估摸还没想好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林秋晚,脸色青绿,一路无言走进了老太太君氏的院子。 清晨的阳光把院落照耀的春意盎然。 众人早就坐在堂中等着了,宁安伯爵府共有三儿二女,除了大爷楚璟烨是老爵爷元配的儿子,其余都是老太太君氏这个继妻所生。 被子女拥簇的老太太一身绛紫色素面对襟罗衫裙,头戴金钗六根,鬓间的南红垂珠摇而不晃,环佩叮当,雍容华贵。 “母亲。” 楚时修先跪了下来。 除了叛逆桀骜的楚璟烨没来,三爷楚时德夫妇,大姑子楚星梦,小姑子楚星禾都来认新妇了。 林秋晚扫了一眼堂上熟悉的众人,低眉顺眼的给老太太磕头敬茶。 塞红包改了口,林 秋晚抿嘴叫了一声母亲,淑良又乖顺。 老爵爷楚中新前几年突发怪病昏迷瘫痪,如今宁安伯爵府上下由老太太君氏掌家,应该威严拿乔的当家主母,此刻笑的十分温柔。 她把腕上那对水头极好的碧玉手镯褪下来,戴在了林秋晚的手上。 “秋晚,母亲日夜盼着,总算盼到你成为我们宁安伯爵府的人,日后时修若是对你有半分怠慢,我第一个不依他!” 前世因为新婚而惴惴不安的林秋晚在听见老太太这么亲昵的话,林秋晚当即感动的泪眼婆娑。 常听婆媳难相处,嫁进宁安伯爵府整整二十一年,老太太却总有本事让林秋晚觉得,她是掏心窝向着儿媳的。 这也是她对宁安伯爵府殚精竭虑四处奔走, 不仅贴补嫁妆人脉,甚至把整个林家都害死了也痴迷无悔的原因。 甚至死之前,老太太坐在林秋晚的病床前,也是这般的口吻。 “秋晚,你放心走吧,母亲会永远记得你全家对伯爵府的功劳,逢年过节让人给你多烧点纸钱。” “你啊,性子太纯良,肯定放不下时修,母亲已经替你找到接下来可以照顾他的人,她和时修年少相互恋慕,也是错过多年夫妻缘分,你死后,他们能过了明面再续前缘,往后定会和和美美。” “哦对,还有昌哥儿,这些年你待他如珠似宝,督促他上进争气,母亲越发觉得当年做对了,其实当年你生产之日,时修的孩子也出生了,我便让产婆把两个孩子换了换,这样你能尽 心尽力对昌哥儿,时修也少了许多怨气,昌哥儿也是知晓此事的。” “至于你那亲生的孩子,母亲替你丢进了茅坑溺死了,那个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留在世上也只会让你更伤心是不是?” “秋晚,母亲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母亲最疼你了。” 前世历历在目,林秋晚疼到胸口翻涌,指尖发颤。 她的人生,她的孩子,她的一切都被老太太算计抢走,她怎么不恨? “秋晚?”老太太半晌没等到林秋晚的回应,戏有点演不下去。 林秋晚垂下眸子,长长的睫羽覆盖住眼底情绪,脸色俏红,糯声应了一句。 “多谢母亲。” 老天垂怜,她回来了,前世属于她的一切,她全部都要拿回来! 第5章 都听相公的 跪拜礼结束,已经到了早饭点,老太太硬是拉着林秋晚留下吃饭。 整个早饭席上,林秋晚都表现的谦卑又柔顺,偶尔还会含羞带怯的看楚时修两眼。 不同于楚时修的嫌弃憋屈,老太太十分满意的林秋晚的恭顺乖巧,早饭才刚结束,她便把林秋晚拉到了面前。 “秋晚,母亲真的非常喜欢你,见到你,就觉得你就应该是我们宁安伯爵府的人,是我的亲女儿。” 老太太慈爱又亲热。 林秋晚腼腆的笑,目色碎芒莹莹,老太太接下来的话,就是林秋晚前世笑话的开始。 她太了解眼前的老太太,佛口蛇心,面上越是慈悲,心里就越是阴毒。 前世林秋晚包容丈夫的冷淡,供养着宁安伯爵府所有人,甚至到最后儿子都是替别人 养的,全是老太太大发善心,帮她成为一个天大笑话。 “秋晚,母亲要同你商量一件事。” 老太太打量着林秋晚,自觉不会看走眼。 不知道昨夜真相的林秋晚一定十分好拿捏,索性开门见山,让人抱出了早早准备好的账本。 “老爵爷多年瘫痪在床,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一直不太好,既然你已经嫁了过来,这伯爵府的中馈,便理应由你执掌。” 堂上众人顿时一愣。 伯爵府的中馈?那是当家主母才有权利整理的东西,代表着可以掌握整个宁安伯爵府的钱财! 只有林秋晚笑眯眯的,余光看向楚时修。 楚时修第一个出来反对:“母亲,万万不可!” 林秋晚才嫁来第一天,谁知道是什么品性?万一她什么都往娘家搬 ,骄横不讲理,之后再想把账本拿回来就难了。 更何况林秋晚还被别的男人睡脏了,给他戴上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若是真掌管了宁安伯爵府,他岂不是这辈子都休不了妻? 林秋晚眼眉都没有抬一下,等着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瞧我这儿子,知道心疼妻子,就不心疼我这个亲娘了。”老太太暗暗瞪了楚时修一眼,旋即又看向林秋晚,目光慈爱:“秋晚你放心,若是账目上有什么弄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母亲,母亲都会教你的。” 堆叠起来的账本足足有半个林秋晚这么高。 别人不知道,上辈子接手中馈的林秋晚清楚,宁安伯爵府如今就剩下一个空壳。 军功拥戴的楚璟烨早在十三岁时就跟老爵爷断绝父子关系,楚时修 楚时德这对双生兄弟资质平庸,连个朝中小差事都讨不到,能撑着排场各自娶妻都是强弩之末,一家老小全靠着瘫痪老爵爷的那点爵位俸禄过活。 这么多的账本里,亏空写出去的欠条就占了一大半。 老太太之所以这么着急脱手,就是因为她太知道宁安伯爵府真实情况,迫切需要林秋晚嫁妆的填补。 楚时修不理解,但老太太两儿两女中,就数他最为孝顺贴心,被老太太瞪了那么一眼,他抿了抿嘴,忍住了。 老太太拉着林秋晚的手,极力的显示着自己的亲近:“秋晚,这是府里上下所有院子的账目,包括我和爵爷的一应开支进项也全部都在账目里,往后宁安伯爵府上下,都是你当家。” 没有哪个女子能挡得住执掌中馈 的诱惑,捏住内宅就等于拿住了男人命脉,更何况是给整个伯爵府当家做主,直接把婆母姑嫂刁难的可能性一起掐灭了。 钱都要从林秋晚手里过,谁敢对她不客气? 林秋晚看着聪明又乖巧,不仅不会拒绝,接手过去还会尽最大可能性把账目做的漂亮,到时候一定毫不犹豫的把嫁妆贴进公账。 老太太胸有成竹。 林秋晚听着这些熟悉的话,心里冷笑。 账本她确实要接,前世她日夜操劳让这帮白眼狼坐享其成,今生她要换个玩法,让京城所有人都看看,宁安伯爵府所有人的恶毒嘴脸! 林秋晚第一个要撕开的,就是面前这母慈子孝的戏码。 她转头看向了楚时修,声音糯糯的,听着十分乖。 “秋晚都听相公的。” 第6章 昨夜她是多么的满意 林秋晚含笑看楚时修。 她本就美丽,今日又穿着鲜红色雀纹锦百褶裙,金丝线绣的碧云纹在裙摆上盛放,映衬着整个人又平添了几分艳丽。 如此貌美又生在家大业大的武将世家,当初想娶林秋晚的人,能从京城排到边地。 楚时修在林家门口跪了整整三日,又指天发誓这辈子绝无外妇,如有违背天打雷劈,林家这才松了口。 “相公……”似乎是被楚时修看了这两眼,林秋晚害羞到声音都颤颤的。 雪脂凝肌飘着淡淡的粉,经过昨夜的滋润,林秋晚好像散发着熟透水蜜桃的香气。 林秋晚的 羞涩在提醒楚时修,昨夜她是多么的满意。 想到这颗水蜜桃被人误采,楚时修察觉到自己原本的嫌弃逐渐变成懊悔,心里就慢慢升腾出了怨恨。 都是因为林秋晚长成这副不知廉耻的模样,昨夜才会遭人惦记! 京城众人都知晓他是发了什么毒誓才娶到林秋晚,一想到未来无数年,他的正妻位置都被这么一个脏污的女人霸占着,而那个不知名的登徒子还要在背后嘲笑他,楚时修就觉得恶心! “母亲,秋晚还小,什么都不懂。”要是真被林秋晚拿住了伯爵府中馈,岂不是再无休妻的可能? 楚 时修不顾老太太的皱眉,生平第一次忤逆:“伯爵府中馈之事,您再想想。” 林秋晚适时的摆出了一副失落的神情,垂着眼睛声音小小的:“相公说的是。” 到手的鸭子飞了,老太太恨不得给楚时修一巴掌! 这个蠢货。 她当然能看出来楚时修在嫌弃什么,但为了林秋晚那足够宁安伯爵府吃上几年的丰厚嫁妆,楚时修就算是演,也得忍着演出来! “时修,你心疼秋晚,母亲的心疼一点不比你少,秋晚不懂,我会教她的。” 老太太脸色不好看,示意楚时修闭嘴,又转过头摆出一副温柔又 为难的神情:“秋晚,你既然嫁给了时修,有些事情就该懂了。” 她拉着林秋晚,好半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母亲也不瞒着你,老爵爷瘫痪了这么几年,说不定哪天就突然走了,到时候爵位自然就落到了时修的头上,你是未来的伯爵夫人,母亲觉得,这些事情你可以慢慢学起来。” 老太太这话说的妙,给林秋晚画了个饼,又提醒了楚时修,他上面还有个功成名就的大哥楚璟烨。 楚璟烨虽然早就跟老爵爷断绝了关系,但到底还是宁安伯爵府的嫡长子,楚时修想要承袭爵位,没有 林秋晚娘家的助力,根本不可能。 楚时修也不是个傻子,他当初一心求娶林秋晚的时候,抱的就是这个心思。 林秋晚冷眼瞧着面前这对虚伪的母子,眼底都是讥笑,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小口,娇滴滴的拱火:“相公,我觉得母亲说的对。” 衣服袖口宽大,林秋晚这一抬手就露出了手腕上还没消退的红痕,刺着楚时修的眼。 楚时修抿着嘴,忍不下去又不敢发作。 林秋晚正准备再接再厉把楚时修刺激到底,就听见门口传来个懒洋洋的招呼声。 “呦,这么热闹?” 林秋晚脊背一僵。 第7章 肚兜 楚璟烨斜倚在门框边,青黑色绣云纹的窄身锦衣把他本来就高大的身材衬的十分英武,剑眉星目,五官凌厉,似笑非笑。 院子里的婆子压根拦不住,也不敢拦,缩着脑袋站在后面。 “怎么?刚刚在讲我的坏话?” 没人请他进门,楚璟烨自顾自的走了进来,大喇喇坐到了林秋晚的对面。 老太太和楚时修俱是一顿,面上有点心虚。 才刚刚说过该如何抢夺爵位,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楚璟烨抓个现行。 林秋晚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手却紧紧捏着帕子。 万一这条疯狗真的当众把昨夜的事情说出来…… 楚璟烨看了过来。 常年战场厮杀的 人,身上多少带着些许血腥气,偏偏楚璟烨出生教养在簪缨世家,举手投足里说不清的矜贵,矛盾混合着杀气腾腾的优雅。 林秋晚甚至觉得自己身上到现在还残留着楚璟烨的杀气,忍不住并了并腿。 楚璟烨似乎是察觉到她这个小动作,挑眉无声的笑,张扬又恶劣。 老爵爷元配的这大儿子一身反骨,自小干过无数混账事,最是不管不顾的主,疯起来半夜杀两人也不在话下,宁安伯爵府没人敢惹他。 老太太厌恶他,却也只能摆起笑脸:“刚才还跟时修秋晚两人提起你这大哥,还说着有时间认一认,这不,赶巧了。” 楚璟烨的目光顺势落到 了林秋晚的身上:“秋晚?” 林秋晚只觉得自己的名字被楚璟烨放在齿间反复磋磨蹂躏,嚼的她手脚冰冷,脊背发汗。 也不知道楚璟烨是不是察觉到了林秋晚的紧张,慢慢的又吐出来一句意味不明的调笑:“秋晚是谁啊?” “你这孩子,昨日才吃了时修与秋晚的喜酒,今日就忘记了,平日里你就该多来伯爵府走动,免的最后把你弟弟妹妹们都给忘了。” 老太太丝毫没看出来林秋晚的不自然,说笑的口吻迎合着楚璟烨。 楚璟烨虽然还没娶妻,但早就分府单住了,平日里跟伯爵府半分不沾边,若是能稍微搭上点关系,说不定楚时修和楚时 德的差事就没那么难了。 “是二弟妹啊。”楚璟烨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意味深长。 “是啊,秋晚,这就是你大伯哥。”老太太推了推林秋晚,示意她过去拜见楚璟烨。 林秋晚只得起身,按规矩给楚璟烨敬茶:“大伯哥。” 楚璟烨背靠在雕龙绘凤的太师椅上,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里有狡黠的流光,像是只玩弄猎物的饿狼。 林秋晚心提了起来,她只想让楚时修难受,却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万一楚璟烨这个疯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复仇就要结束了。 “多谢二弟妹的茶。” 楚璟烨很不客气的伸手,用那盏 寿桃白瓷杯,挡住了轻轻勾弄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就算再大胆,此刻也被楚璟烨吓的魂飞魄散,忍着战栗往后退了一步。 楚璟烨就是个疯子,他不用怕昨夜的事情败露,但林秋晚不能,她的仇还没报,孩子还没出生,所有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楚璟烨似乎还意犹未尽,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既然喝了你的茶,我这个做大伯哥的没有点表示,似乎太小气了。”楚璟烨玩的还不够尽兴,放下茶杯在怀中摸索了半晌,拉出了一块丝绸绣花红布。 林秋晚浑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一刻都冻结了起来…… 楚璟烨掏出来的,是她今早穿着的肚兜! 第8章 惹了条疯狗 不仅林秋晚脸色大变,就连堂上的楚时修和老太太也是一愣。 楚璟烨懒洋洋的倚着椅背,修长的手指勾着肚兜系带,摊开上面的鸳鸯戏荷绣花看了一眼,玩味的笑:“啧,掏错了。” 说完又随意的把肚兜塞进了怀里,摸索出一块十两银锭子。 “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只有这个,二弟妹可别嫌弃。” 楚璟烨举着银子,抬眼看向林秋晚。 平平淡淡的语气,半点不出格的动作,只有林秋晚的角度里才能看见,楚璟烨眼神里分明都是戏弄。 露骨的威胁。 无耻! 也只有林秋晚知道,楚璟烨这是把她比成青楼里卖身的妓子,睡完给钱,随意糟蹋。 林秋晚紧紧捏着手指,垂眼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笑,挑着眉明 目张胆的问道:“怎么?嫌少?” 他在故意羞辱,要不是老太太和楚时修在旁边,林秋晚真想给楚璟烨一巴掌! 眼看着场面有点僵持,老太太急忙打圆场:“多少都是心意,秋晚,收下吧,璟烨是家里人,往后少不得有帮衬的时候。” “是秋晚失礼了。”林秋晚捏着手指,慢慢笑了出来:“常听大伯哥战功赫赫,风光勇猛,想来该是不缺银钱的,没想到……” 林秋晚接了楚璟烨的银锭,手腕轻掂,嘲讽的很直白:“大伯哥若是手头紧,大可以来求助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一定会给大伯哥想办法的。” 十两银子做改口红包,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的程度,既然楚璟烨不要脸,林秋晚可以让他更没脸。 楚璟烨 嘴角上翘,也不生气林秋晚的顶撞,懒懒道了一句:“那以后有机会,我倒要多求求二弟妹了。” 怎么求?用什么姿势求?楚璟烨抬起眼,似乎在征求意见。 林秋晚皮笑肉不笑,咬着牙坐回了凳子。 老太太高兴林秋晚的反击,又怕真得罪了楚璟烨,便卖力的跟楚璟烨套近乎:“你两个弟弟时修时德都已经成家,璟烨你是做大哥的,也到了年纪,可有相看上的姑娘?需要母亲给你去探听探听?” 楚璟烨轻笑:“倒真看上了一个,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去探听了。” 说这话的时候,楚璟烨淡淡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坐如针毡,有些慌张的端起了杯子。 这人素来行事全凭心情,老爵爷都管不了他,这些年功成名就, 也越发放肆,前世死的太早,林秋晚接触的不多,如今是真的摸不清楚璟烨的门路。 只知道他是个疯子! 真是惹了条疯狗! 谁也看不出林秋晚极力镇定下的忐忑。 老太太顺杆往上爬,连忙追问:“璟烨说的是哪家姑娘?” 林秋晚背后开始炸毛。 楚璟烨端过林秋晚刚刚敬过来的茶,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才回答:“皇家的,平安公主。” 老太太一顿,下意识的惊疑:“可是平安公主已经……” 不仅是成婚了,便是孩子都已经十岁,楚璟烨怎么能惦记已婚之妇? 林秋晚抿了抿嘴。 楚璟烨冷不丁笑了下:“我要娶妻,自然是要独一无二的高贵,名满京城的美貌,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惜,已经成亲的平安公主 配不上我了。” 好大的口气,好嚣张的态度! 随便议论皇家人,稍有不慎会被砍头的。 老太太有点接不住话,知道自己被楚璟烨戏弄,也只是尴尬的笑了两声,不得不把话题从平安公主身上转移:“璟烨这是说笑呢,我刚刚还瞧见你怀里掏出个姑娘家的肚兜,是不是……” “你说这个?” 当着林秋晚的面,楚璟烨又把怀里的肚兜掏了出来。 肚兜的系带被楚璟烨放在指尖把玩,楚璟烨毫不在意的捻动两下,似乎能透过肚兜,抚摸到林秋晚光滑的后背。 “睡的太多了,都忘记这块肚兜是哪个浪荡又胆大的姑娘塞给我的。” 楚璟烨眯着眼,突然又转头看向林秋晚,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能看得出来是谁的吗?” 第9章 一定会跟过来 林秋晚的心,无声沉进了水底。 隔着八尺中堂,她定定的看着楚璟烨,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是先宰楚璟烨,还是屋里这三人杀一个赚一个,这辈子不白来。 已经死过一回,林秋晚不怕死,她只是不甘心。 她听懂楚璟烨这个疯子的话,老太太和楚时修却没听懂。 楚时修一向跟楚璟烨不对付,自他进门起就一直没开口,还是老太太惊疑问道:“秋晚怎么会认识你手里的肚兜?” 林秋晚默默的想着,头上哪根金簪更锋利,人身上是眼睛还是脖子更脆弱,先杀老太太还是先扑楚时修更划算。 “哦是,我 把二弟妹当成那种姑娘了,以为她们可以互通有无。” 楚璟烨声音轻飘飘的。 林秋晚一顿,紧接着抓回了三魂七魄,劫后余生。 明晃晃的羞辱,身为丈夫的楚时修却连屁都没放一个。 林秋晚适时站了起来,盯着楚璟烨,口吻里带着恼怒,故意说道:“想不到大伯哥不仅手头紧,记性也不大好。” “兴许昨夜太疯狂了,我还没醒神。” 楚璟烨意有所指。 老太太哪里能想到昨夜这个登徒子上的就是林秋晚的床,她只当楚璟烨这混不吝挑衅林秋晚,蔑视楚时修,甚至欺负到了宁安伯爵府的头上。 “ 璟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太太不是要帮林秋晚讨公道,而是觉得丢了面子。 她清了清嗓子:“你怎么能拿秋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姑娘做比较?秋晚是林家女,满京城都知道林家家风里的忠贞暴烈,亲家公更是铮铮铁骨说一不二,你这般,既是轻浮了自己,又辱没了林家!” 楚璟烨不把破落的宁安伯爵府放在眼里,也总要看着林家林将军的面子。 老太太纠结又犹豫,怕自己话说重了,又想补两句缓和的,还没等开口,就听见楚璟烨陡然站起身,对着林秋晚拱了拱手。 “抱歉,二弟妹,我昨夜吃你 和时修的喜酒,吃糊涂了,还望你大人大量,不与我一般计较。” 语气诚恳,目光里却都是玩味。 林秋晚只觉得自己像只被玩弄的猎物,任由楚璟烨的利爪拨来弄去。 老太太本就不敢责怪,这会又立马拉着林秋晚借坡下驴:“秋晚,你大伯哥就这不着调的性子,你便原谅了吧。” 林秋晚垂下眼,默默看着楚璟烨手里的那件肚兜。 她的肚兜。 青天白日里,被楚璟烨翻来覆去惹了一身的冷汗,没有肚兜内衬,里衣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比楚璟烨这人还要让她生厌。 “本就不关我事,又何来的计较。” 林秋晚平静的笑了笑,又坐下没多久,就借口要走。 楚时修不会走的,他跟老太太还有话没说完。 有楚璟烨这个没眼色的杵在旁边,账本的事情到底是不好再提了,老太太便让林秋晚先回去。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林秋晚几乎是一路小跑,哪还顾得了贵女的仪态淑容。 眼看着快到自己院子了,林秋晚刚要松一口气,拐角处却突然伸出了一双野蛮有力的手,把她整个人抱了过去,进了路边的灌木丛后。 林秋晚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转过头,怒瞪身后的楚璟烨。 她就知道,这个疯子一定会跟过来! 第10章 女儿怎么会是一个人 “你干什么!”林秋晚扭过身挣扎:“松开!” 她哪有楚璟烨力气大,没两下就被绞了手脚,被他用一种抱猫的姿势摁在怀里。 林秋晚骨架不小,但耐不住楚璟烨身材实在高大精壮,只用单手就能让她动弹不得。 “楚璟烨!”林秋晚咬牙,气的要伸手打他。 手伸不出来,楚璟烨也没给她再有动作的机会,脚尖一点,带着林秋晚就跳上了围墙。 林秋晚透过楚璟烨的手臂,看见了脚底下宁安伯爵府的后花园飞速远去。 楚璟烨真的疯了,他真是个疯子! 他竟然就在伯爵府里,光天化日的抱着她飞起来! 脚步点地,楚璟烨后背抵上灰砖墙,抱着 林秋晚,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动作迅捷又轻巧,甚至连一片落叶都没踩碎。 林秋晚晕头转向,一时间没认出来这是哪里的屋檐后,只能大概猜测她还没出宁安伯爵府。 没等回过神的林秋晚开口,楚璟烨就凑在了她耳侧,小声的笑道:“叫啊,叫出来,最好让大家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后背抵着楚璟烨的胸膛,林秋晚身体绷的紧紧,脸色发白。 说后悔惹上这个疯子已经来不及,现在只能防止被任何人看见她跟楚璟烨这禁忌的关系。 林秋晚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想要跟楚璟烨说清楚昨夜的事情,才开口说了一个“你”字,楚璟烨便贴 了上来。 密密匝匝的吻落下来。 楚璟烨的气息锐利又冷冽,无形当中像是能化作一把利刃,抵着林秋晚的心口。 他的手又不老实的从林秋晚衣底钻了进去,毫不费力的就能摸到她温软如玉的肌肤。 昨夜种种记忆又袭了上来,林秋晚忍不住有些发颤。 巴掌落到楚璟烨脸上的前一瞬,林秋晚听见了窗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母亲,儿子不懂,她既已经嫁过来,嫁妆当然也是我们家的,您把又何必把掌家中馈交出去?之后再想要拿回去,可就难了。” 是楚时修的声音。 林秋晚这才发现,楚璟烨把她带来的地方,是老太太堂屋的正背面,她们靠 着的地方,刚好是老太太寝屋的后窗下。 她刚刚要是说一句话,屋里的老太太和楚时修推窗就能发现她们! 老太太语调与面对林秋晚时完全不同,褪掉假惺惺的慈悲只剩下刻薄的尖利:“时修,男人的目光不能这么短浅,想要她的嫁妆当然不难,但仅仅是要她的嫁妆就够了吗?” “母亲的意思是?” 楚时修的声音离窗口更近了一些,应该是坐到了老太太的床榻上。 老太太冷笑:“林家这么大的家业,林将军带着林小将常年驻守边地,就只剩林秋晚那个体弱多病的亲娘留京,你觉得,要是林秋晚想拿林家来贴伯爵府,她娘拦得住吗?” 老太太 让楚时修一定把林秋晚娶回来,这算盘从最早就开始拨动了。 比林秋晚想的还要早。 已经进了四月,伯爵府花园里的常青树生了新叶,斑驳的树影落进林秋晚的眼睛里。 林秋晚闭上了眼,眼前浮现前世娘亲去世那一日,那温柔又殷切的叮嘱。 “晚晚,娘亲走后,这世上就剩你一人了,娘亲放心不下你,你千万保重好自己,就算是要贴补夫家,也要多多为自己考虑,留些底子在自己手里。” 林秋晚还记得,她当时是如何坚定回话的。 她说。 “娘你放心,相公待我很好,婆母也把我当成亲女儿疼爱,女儿有家了。” “女儿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第11章 不能专心? 林秋晚眼眶发烫,喉头梗塞,紧紧的闭着眼。 她蠢笨,愚昧,迟钝,甚至还对娘亲炫耀过婆母的掏心掏肺。 娘亲看着她被人蒙骗利用,弃之如敝履,折磨凌辱,为了宁安伯爵府,把林家所有的亲人都搭了进去还不自知,想要提醒她,却被毫不犹豫的反驳。 娘亲去世的时候,得有多不安心? 楚时修的声音隔着窗枢,好像就在耳边。 “她已经嫁了过来,母亲想要的这些都几乎是囊中之物,何必急在这两日?” 老太太一顿。 实在是宁安伯爵府账目亏损的厉害,再等几天,讨债的人上门来,到时候他们的脸面可就丢光了。 但楚时 修是男子,在老太太的心里,宝贝儿子不需要考虑内宅这些事。 “内宅夫人的心思多复杂?林秋晚受我诱惑看不出来,但她娘也会想到这些。”老太太呷了一口茶水,口气里微微不满:“要不是你没松口,林秋晚今日答应接手账本,再等明日回门,中馈之事就是木已成舟,林秋晚的嫁妆已经填进来充公了。” 有了林秋晚丰厚的嫁妆,账能填平,伯爵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两年。 “林家满门忠烈,性子最为纯直良善,她娘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在回门日就劝林秋晚留点防备。” 因为纯直,毫无防备,永远不能算计到家人身上,所以前世 落得个父兄惨死他乡,母亲郁郁而终,家破人亡的下场。 老太太就是吃准了林家家风暴烈忠贞,只要不在外室方面露馅,林秋晚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楚时修。 唇上一疼。 林秋晚皱眉睁开眼。 楚璟烨深邃鹰眼被接近正午的阳光浸染,眉尾微微上挑,说不出的阴沉风流。 “不能专心?” 声音含笑,眼里却冰冷。 楚时修和老太太就在窗内,隔着窗户,林秋晚声音低的可怜。 “楚璟烨,你到底想做什么?” “昨夜,你为什么知道我会路过门口?” 楚璟烨就是认定了林秋晚跟昨夜下毒暗算他有关。 林秋晚沉下心,声音又轻又急 :“都说了,拉到谁就是谁,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前世楚璟烨是中毒后自己进门避难,毒性爆发,又被林秋晚误认为是楚时修,半推半就滚在了一起。 这辈子林秋晚重生醒来已经坐到了新房内,掐不准时辰,又想要自己能万无一失怀上,所以提前一步把楚璟烨拉进了新房。 林秋晚的唇被楚璟烨咬破,血珠比口脂更为鲜艳。 楚璟烨盯着林秋晚的唇,喉结滚动,笑的肆意:“看样子你是真的想不起来,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回忆。” 他不信。 说着,扣着林秋晚的后颈,恶劣的在她唇上蹂躏碾压。 林秋晚满嘴的血腥味,推着 楚璟烨,心又提着,不敢用力挣扎弄出大动静。 窗内老太太有心要教楚时修算计,循循劝导:“时修,母亲知晓你的委屈,只要你能在林秋晚回门之前哄她接过账本,母亲就想办法,把那女子接进伯爵府,给她一个身份……” 话没说完,林秋晚眼睁睁看着楚璟烨在窗枢上猛拍了一下! “哐当”一声响,震的整个窗户都在摇摇欲坠。 老太太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一片静默,林秋晚知道楚时修在向后窗靠近。 林秋晚被楚璟烨摁在窗边,衣衫凌乱,嘴唇红肿,眼角湿润,只要楚时修一开窗,就能看见她此刻与楚璟烨交缠的模样! 第12章 帮我 窗户内侧响动,隔着惨白的油窗纸,林秋晚都能猜到楚时修伸出手来推窗的动作。 衣衫早已经滑下肩头,一身的冷汗被四月春风吹过,激起一层战栗。 电光石火里,林秋晚回过头,看向了楚璟烨。 “我说,我说!” 她不能在还没拉宁安伯爵府一家下水之前,先让自己身陷囫囵变成犯错方,害林家担上淫乱的名声! 能骗过一时算一时。 眼前一闪,在楚时修推开窗户的瞬间,楚璟烨拎着林秋晚跳了起来。 他脚尖虚虚的踮在木质窗套上,手也半扶不扶,林秋晚只能跟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着楚 璟烨。 楚时修就在两人的正下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左右查看。 只要他探出头往上看一眼,就能看见林秋晚火红色的裙摆在颤抖。 “看见人了吗?”老太太有点心虚。 楚时修没回答。 林秋晚顺着楚时修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楚璟烨一身武功,可以来去无痕迹,但她不行,她踩乱了刚刚站着的一片草。 痕迹太明显了,很像有人躲在后窗偷听,楚时修一定生疑了。 他在爬窗户,一旦跳了出来,林秋晚和楚璟烨两个明晃晃的身影就藏不住了! 林秋晚抬头,看向了楚璟烨。 她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招惹了楚璟烨这个疯子,明明应该安心在新房里等着,按部就班的走过前世的新婚夜,等楚璟烨天没亮跌跌撞撞走出去后就再也不会有纠缠! 万不该惹了这尊越是翻天覆地越是高兴的邪神,轻而易举的就能把林秋晚推进万劫不复境地。 “帮我。” 林秋晚无声张嘴,不得不向楚璟烨求饶。 对比败坏林家名声,惹爹娘哥哥伤心的结果,此刻的屈辱根本不算什么。 楚璟烨像是置身事外,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林秋晚的慌乱。 林秋晚咬了咬唇,在楚时修随时可能抬头的情形里喘不 上气,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她听见楚璟烨染着风声的口吻:“你得先说说,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被人算计下毒了。” 林秋晚眼眶泛红,几乎不假思索的张嘴。 前世楚璟烨只在她生产之夜回来过一趟,之后就死在了战场,林秋晚哪里知道他的仇家是谁? 他这么多年在军营打仗,从坤阳到外疆,谁都可能是他的敌人。 她也只知道这些。 但就这一点,应该够先把现在蒙混过去。 楚时修已经跳出了窗户,就站在窗枢下面,往外走。 林秋晚还勾在楚璟烨的身上,因为紧张,跨在他身上的 双腿越发收紧,完全没发觉自己大腿内侧抵着楚璟烨的腰腹。 楚璟烨笑,目光流转,好像眼前的紧迫跟他全无关系,只剩下拨弄林秋晚的戏谑。 “怕什么?来,叫两声。” 说着,还拍了两下林秋晚的屁股。 轻佻又下流! 林秋晚已经看见楚时修走了出来,正在分辨她刚刚留在草地上的痕迹。 他只要一抬头…… “叫啊,不然你怎么解释那一块痕迹?”楚璟烨轻笑,附在林秋晚的耳边,像个邪肆的地狱恶鬼。 林秋晚六神无主,被楚璟烨的威胁引导,巍巍颤颤的叫出了一声。 “喵……” 第13章 救命恩人 林秋晚脑子嗡嗡的,被楚璟烨拎进新房,丢到他们昨夜一起睡过的那张榻上的时候,还紧张的浑身颤抖。 林秋晚快速的爬了起来,手底火红色的新褥上,似乎还残留着之前疯狂的味道。 可以庆幸的是,楚时修没有看见她和楚璟烨。 再加上林秋晚临走时候呜咽的那一声猫叫,他应该会把屋后那块压痕当成野猫留下的。 就算怀疑到林秋晚的身上,楚时修也不会有任何证据。 眼下,楚璟烨才是林秋晚重生以来面对的最大难题。 楚璟烨就站在床前,那双带着兴味的眸子,上下勾勒着林秋晚衣衫下露出的肩线,勾唇笑 ,意味不明。 “说吧。” “是巧合,真的是巧合。” 林秋晚满身的冷汗,抬头看着楚璟烨,努力展现着自己的真诚:“楚时修新婚夜就上了别人的床,我为什么不能拉个男人?” 林秋晚舔了舔已经结痂的唇:“只不过刚好在门口拉到你而已。” “看样子,你也没那么怕死。”楚璟烨被林秋晚这翻脸不认账的模样给气笑了,一只脚踏在她的床边,欺身压近,几乎是带着血腥味。 “那林家呢?” 林秋晚的下巴被掐住,楚璟烨粗粝粝的大拇指指腹剐蹭她的唇:“一人死多寂寞,我让整个林家给你陪葬,好不好? ” 明明是温柔旖旎的语气,林秋晚却能听出其中森森冷意。 林秋晚知道楚璟烨什么都做得出来,父兄都在边地,万一他真的动什么手脚,就又走回了上辈子林家家破人亡的老路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外祖生前是御医,所以我粗浅的看过几本医书,昨夜我看你脚步钝重,气息凌乱,应该是中毒了,而且中的是媚毒,我需要,刚好你也有……” “这么说,我还得感恩你替我解了毒?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楚璟烨似笑非笑的感叹了一句。 他越是这个表情,林秋晚就越心慌。 唇上的伤口被楚璟烨揉碎,嘴 巴里都是血淋淋的味道。 “那个时辰,你怎么知晓楚时修不会回来?” 楚璟烨笑,轻而易举找到其中漏洞。 林秋晚顿时惊出了满头汗,昨夜那个时辰,她是不应该知道楚时修不会回来的。 坤阳的规矩,新妇的陪嫁丫鬟小厮在回门前不能跟进婆家,林秋晚也没办法撒谎说是别人发现的。 她解释不清了,也没办法解释她重生的事情,没人会信她。 “我真的不知道。”林秋晚自己都觉得自己解释的苍白。 “行。” 楚璟烨笑,似乎很满意林秋晚这个表情,翘起的唇角锋利如刀,随时随地能割人喉头般:“我可以 让你想起点什么。” 没有一个奸细能在楚璟烨手里逃走。 那只刚刚还旖旎碾压唇齿的手,掐住了林秋晚细弱的脖颈。 楚璟烨脸色狠厉,眼里升腾着明晃晃的杀气:“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容易。” 林秋晚被掐的窒息,挣扎里结结巴巴的解释:“我真的不知道……” 死到临头,林秋晚只恨自己不够聪明,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事情,可以让楚璟烨这个不死不休的疯子停手。 正着急着,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楚时修声音里夹杂隐忍的不耐烦。 “林秋晚,开门!青天白日的,你锁门做什么?” 第14章 教你怎么求人 屋内两人动作都是一顿。 听见了门外楚时修的声音,楚璟烨居高临下,瞥了林秋晚一眼。 他松开了手。 大口大口新鲜的空气进嘴里,林秋晚忍不住剧烈的咳了几声,却一点没觉得幸运,甚至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想死多容易啊。” 楚璟烨扬着锋利的唇角,说出口的每个字,似乎都带着血味:“既然都不怕死了,当着你丈夫的面跟我亲热,应该也不算什么?” 楚璟烨不止想杀她,还要毁了她! 毁了她,毁了林家! 那双刚刚还想掐断林秋晚脖颈的手,顺着锁骨慢慢下移,把原本就凌乱的衣服扯的更暴露,轻柔又暧 昧。 林秋晚脸色发白,抬手想挣扎,却被楚璟烨利落的绞住双手,摁在了床榻上。 “林秋晚!?”楚时修听见门内的咳嗽声,知道林秋晚在里面,却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来开门,烦躁的又高声叫了一句:“过来开门!” “楚璟烨。” 林秋晚看着眼前带着恶鬼气息的邪神,止不住牙关打颤,开始求饶。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啧啧,瞧瞧你这模样,像个被人疼了又疼的小可怜。” 楚璟烨笑的莫名,目光下移,盯着林秋晚苍白唇色,喉结滚动。 有点诱人。 林秋晚想躲,后背抵着床榻,已经没有退的余地了。 才刚刚止住血的唇又被楚璟烨大肆蹂躏,又疼又麻。 门外楚时修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听不见屋内的动静,他越发怀疑林秋晚在屋内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数到三,再不过来,我就让人来拆门!” 楚时修给林秋晚下最后通牒。 他可以不爱林秋晚,也可以为了嫁妆暂时忍下林秋晚给他的绿帽子,但绝对不能容忍林秋晚知道昨夜真相而故意装傻! 想到自己可能被林秋晚这个荡、妇戏弄,楚时修君子面具上的裂痕越来越大。 “一、二、三……” 林秋晚想张嘴应楚时修一声,结果被楚璟烨乘虚而入,唇齿里里 外外的缠绵搜刮。 她发不出声音! 楚时修在门口跳脚。 “来人啊!给我拆门!我倒要看看我这新婚妻子,到底跟谁在屋内!” 小厮们脚步匆匆,站在了门外。 轰隆隆的砸门声开始,誓要把门上脆弱的榫卯砸碎! 门口动静越大,门内的楚璟烨越是肆意,掐着林秋晚的下巴不松口,完全就是一条恶劣又嚣张的疯狗! 林秋晚又气又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 “你也没吃亏不是吗?” 楚璟烨不答,誓要推她进地狱。 林秋晚偏头,躲过了楚璟烨的折辱,几乎哀求:“放过我,我可以保证,以后见你都绕道,再也跟 你没关系。” 只要往后的日子没牵扯,她就能洗清嫌疑。 唇上血淋淋,林秋晚白皙又细弱的脖颈上,被掐出一圈青红色的淤痕,此刻偏头又格外晃眼。 楚璟烨不置可否,膝盖抵着林秋晚,目光潋滟。 门上的榫卯突然被敲碎,木质大门轰隆一声,扬起尘土。 林秋晚紧张的不行,惹来楚璟烨两声笑。 隔着屏风,楚时修气势汹汹的带着人进了门。 大脑一片空白,林秋晚看向还压在她身上的楚璟烨。 “求你,求你……” “今晚来我院中,让我教教你怎么求人。” 楚璟烨的话还在耳边。 楚时修已经带人绕过了屏风! 第15章 我很担心你 楚时修气急败坏的脚步声,掩盖了楚璟烨离开时候的窗户响动。 “林秋晚,你最好解释清楚你在屋里干什么!?” 楚时修冲进来,一把掀开了床榻上的纱帘。 林秋晚坐在床榻上发怔,再看屋里,哪还有楚璟烨的身影? “让开!” 瞧着林秋晚衣衫不整的模样,楚时修更觉得头顶冒绿火,光是掀开床榻上的褥子还不够,又在屋里走了一圈,连花架上摆着的空瓷瓶都没放过,恨不得能立马揪出藏起来的奸夫! 结果连根异常的头发丝都没找到。 楚时修一无所获,他直觉刚刚林秋晚一定在屋里做了什么,但又没找到任何证据,不甘心的走到了床榻边,盯着林秋晚 。 这个贱人!肯定有鬼! “相公。” 林秋晚先开了口。 她已经恢复了镇定,抬起脸的瞬间,眼泪就像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砸进了红色的新褥中,梨花带雨,脆弱娇艳:“刚刚被梦魇住,明明听见相公在门口的呼喊,却醒不来,秋晚好怕。” 红唇轻咬,林秋晚微微的发抖,鲜红艳色把她映衬的诱人可怜,与楚时修的态度截然相反。 楚时修一愣。 他都还没质问呢,林秋晚就已经说出了刚刚没来开门的缘由,反倒像是在说他疑神疑鬼。 “梦魇?”楚时修半信半疑,他在门外时候,明明听见了林秋晚的咳嗽声。 但林秋晚的表情,实在不像作假。 林秋晚 哭的眼睛红红,可怜巴巴的倒打一耙:“是啊,相公也是觉得秋晚在屋里有危险,才进来救我的吧?不然怎么会砸门?” 这话语气太理所当然,导致楚时修顿时心虚。 因为被林秋晚绿了,他理所当然认为林秋晚屋里藏着奸夫,这会才想起来,满京城都知晓林家女的忠烈纯良,林秋晚要是知道自己失身于丈夫以外的人,无颜面对林家,自尽都不为过,不可能瞒着丈夫与奸夫继续苟合。 更何况,林秋晚要是心里有鬼,怎么敢把落红巾塞给他,当面给他戴绿帽。 这个傻子,应该到现在还不知道,昨夜床上的根本不是她丈夫。 “是,我很担心你。”想通了这些,楚 时修立马转了语气,坐到了林秋晚的身边,温声安抚。 林秋晚抽泣了两声,似乎被吓坏了。 被叫来砸门的几个小厮面面相觑,默默把手里工具往背后藏了藏。 刚刚楚时修那恶狠狠的模样,可不像是进来救人的。 楚家子孙长相皆算出众,楚时修端正俊朗,装模作样起来也人模狗样的。 要利用林秋晚,自然也不能让她在这时候对他们的感情起疑心:“我是你丈夫,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办?” 林秋晚适时垂下眼,脸颊红润。 楚时修的故意亲近让她觉得恶心,特别是刚刚与老太太的算计,饶是默念无数遍就当被狗刨,还是没忍住侧了侧身。 楚时修 以为她害羞,顿时有些得意。 他就知道,林秋晚必定会为他痴迷。 只要林秋晚对昨夜之事不生疑,她和林家都是砧板上的肉,任伯爵府搓扁捏圆。 她的领口有些歪斜,只要楚时修多看她一眼,就能发现她的脖颈上新添了青紫红痕,很明显被另外一个男人刚刚把玩过。 可笑的是,楚时修满心想着中馈的事情,一点都没注意到。 打发走了小厮,楚时修迫不及待对门外招了招手。 几个婆子鱼贯而入,足足有半人高的账本依次堆放在桌上。 楚时修一点没遮掩,迫不及待道,“我与母亲商量好了,这是伯爵府五年来所有账本,往后府内一应开支进项就由你掌管。” 第16章 一定尽力 “相公同意我执掌中馈了?” 林秋晚明知故问,假装很惊讶。 楚时修这儿子比狗还听话,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上辈子林秋晚可没少吃亏。 “我疼惜你刚嫁过来,怕你劳累,但母亲说的对,你总有一天会成为宁安伯爵夫人,到时候什么都不会,难免闹了笑话,不如早早学起来,有什么不懂,母亲会尽心尽力教你。”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一听就是老太太教的,楚时修说的十分别扭。 他向来自命清高,便是面对大哥楚璟烨,也从来不主动上赶巴结,现在被迫哄骗林秋晚,为的就是之后林老将军帮他这个女婿在朝中找份好差事。 “你是我的妻子,我相信你一 定能把伯爵府管的井井有条,让我再无后顾之忧。” 楚时修给林秋晚戴高帽。 林秋晚几乎被气笑了。 想要伯爵府起死回生,只有贴补嫁妆,奉献林家人脉一条路可以走,楚时修要是明说,林秋晚还敬他坦荡,打着什么都为她好的名义算计,简直是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前世真是猪油蒙心瞎了眼,老太太和楚时修的算盘珠都崩她脸上了,她竟然还喜滋滋的填这个大窟窿。 “相公放心,秋晚一定尽力。” 林秋晚目光盈盈,看着那些堆成小山的烂账。 既然这母子两这么急切的想要她接手账本,林秋晚不答应,岂不是可惜? 她当然要拿住中馈,然后搅的 这宁安伯爵府,翻天覆地不得安宁! “只有账本吗?” 林秋晚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悠悠开口:“既然要管家,库房钥匙,掌家私印,产业地契,奴仆身契,一样都不能少的,母亲是不是忘记了?” 光是账本,可不算什么中馈,最多是个怨种账房。 楚时修一愣,没想到林秋晚还懂得这些,但他不敢贸贸然的推脱,迟疑了一会,只说去找老太太问问。 林秋晚笑的很甜,眯着眼睛说道:“相公不用急,明日等我回去见到娘亲,具体问问掌家之事,再回来接手这些也不迟。” 搬出了林家人,楚时修哪还坐得住,几乎是火烧屁股出了门。 林秋晚不急,但是老 太太急,才过晚饭,月上掌灯,东西就来了。 老太太身边的孙妈妈捧着托盘,笑的有些谄媚:“二少夫人,老太太说东西都在这了。” “放那吧,我待会慢慢清点。” 林秋晚已经沐浴过,正坐在榻上擦湿发,口吻也漫不经心。 她知道老太太不会老老实实把东西全交出来的,还得在明日回门前诈一诈。 孙妈妈转动的眼珠透着精明,笑嘻嘻的说道:“老太太是二少夫人的亲婆母,她经手的东西,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妈妈说的哪里话,我与母亲都是一家人,怎么会不放心,但这些物品关系到整个伯爵府的钱财,自然要清点清楚,不然日后说起来,娘亲 该怪我办事糊弄了。” 林秋晚这才抬眼,轻飘飘的看向那孙妈妈。 她记得孙妈妈这号人物,老太太君氏最得用的心腹,想来楚时修那蠢货不顶用,老太太派个嘴皮利索的来拆招。 “二少夫人,老奴托大多嘴,您嫁进来就是伯爵府的人,中馈事物有什么不懂的,老太太都会教导您,您要去劳烦亲家夫人,这不合规矩。” 孙妈妈犹如那滚刀肉,切不动,煮不熟,嚼不烂。 林秋晚冷不丁笑了声,还没说话,就听那孙妈妈继续说道:“二少夫人,今日大爷留宿,紫竹院空置许久,下人们收拾起来未必妥帖,您现如今是掌家主母,老太太特意叮嘱您随奴婢过去查看。” 第17章 我知道是谁想害你 林秋晚一僵。 楚璟烨实在难缠,她完全想不出来还能找什么借口搪塞昨夜的巧合,又惧怕这尊邪神不管不顾的恶劣手段,如今光是听见这人,都有些心惊肉跳。 “紫竹院离这颇远,二少夫人还请快些准备。” 孙妈妈催促,知道林秋晚拒绝不了。 老太太正愁拿什么借口拖延,楚璟烨这个十多年没回伯爵府的贵客要留宿,简直是瞌睡递枕头。 林秋晚暗暗咬牙,掌家后处理的第一件事,要是办的不妥,就会成为之后老太太要回中馈最有力的把柄。 楚璟烨也是故意的,下好套等着她去钻。 紫竹院确实离主院比较远,夜黑风凉,林秋 晚要穿过伯爵府的花园水榭。 灯影憧憧,阴凉的黑色卵石小道旁,站着无数遮天蔽日的常青树。 前面引路的孙妈妈若隐若现,小道拐弯,再等林秋晚跟上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灯火彻底熄灭,四周安静的能听见风声。 林秋晚在黑暗中挑了挑眉,原来这才是老太太真正的招数。 这是林秋晚嫁进伯爵府后的第一日,跟丢孙妈妈,又在水榭迷了路,耽误时间怠慢了楚璟烨,如此糊涂的掌家主母,何时卸权自然是由老太太说了算。 但老太太不知道,这条路林秋晚曾经走了成千上万遍,就算蒙着眼也能走出去。 循着记忆正要往前 ,一阵脚步声忽然从背后传来,林秋晚动作比脑子更快,立马钻进了旁边的假山里。 夜色里,五六个黑影追了上来。 “看清楚是这个方向吗?” “他受伤了,应该跑不远,继续搜。” 林秋晚缩在暗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几人手里刀剑淬着血光,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又是来追杀谁的,但要是发现假山旁有人,林秋晚必死无疑。 林秋晚记得这假山里有个天然石缝可以躲,趁着几个黑衣人还在附近翻找,她急忙找到位置往里面钻。 虽然父兄是武将,但林秋晚没学过拳脚功夫,脚步声音比不得武人,即使足够小心,也弄出 了一点声响。 “有声音!” 黑衣人顿时围了上来。 林秋晚满身的冷汗,立马不敢动了。 几人看起来对伯爵府不熟悉,不知道假山里别有洞天,正在旁边草丛里翻找。 林秋晚刚好卡在石缝门口,不上不下不前不后,随时随地会被发现,就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越靠越近,马上就能抓到林秋晚的瞬间,黑暗里突然伸出了一双手,把她拖了进去! 石缝里还有个人! 林秋晚摔到了石壁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立马回头看。 昏暗里,一双鹰目杀意难挡! 只有楚璟烨,能光靠一个眼神,就把人钉在原地手脚发麻不能动弹。 “找到了吗?” 黑衣人已经摸索到了门口附近。 林秋晚松了一口气又提上来。 很明显外面几人在找楚璟烨,竟然又在这种情况下又遇见,她跳进黄河洗不清,以楚璟烨这多疑的性子,怕是要立马杀了她! 幽暗又狭小的石洞内,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被无限放大,那双深幽眸子像是紧紧的锁定了猎物,随时拆骨扒皮。 林秋晚还没来得及张嘴,楚璟烨已经掐住了她的脖颈! 那种直面死亡的感觉层层叠叠冒出来,甚至比刚刚面对外面几个黑衣人的时候还要让人发抖。 林秋晚呼吸困难,眼前发黑,挣扎里不得不急忙扯谎。 “我知道是谁想害你!” 第18章 扶我去你屋里 带着血味的空气冲进了喉咙,林秋晚双腿发软倚在石壁上,拼命捂着嘴唇才忍住咳嗽。 洞内昏黑,林秋晚不敢抬头。 “我没那么好的耐心。” 楚璟烨声音阴冷,在黑暗中像条嘶嘶吐信子的毒蛇,警告林秋晚的装傻。 林秋晚浑身发毛,背后的冷汗一层又一层往外冒。 她哪里知道是谁想害楚璟烨?她只知道再过一年多,楚璟烨就会死在边地战场,伯爵府甚至连丧葬礼都办的极其敷衍,楚时修高兴的两夜未归,醉倒在解语花怀中,一直念叨着死的好,再也没人跟他抢爵位了。 这世间事就是如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活着才能有万般可能。 林秋晚已经深陷纠缠的泥潭,手边就算是块剧毒带刺的木头,她也不得不抓住抱紧,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这里有个石洞!” 没等找到替死鬼,洞口突然传来了压低的惊呼,紧跟着周围的脚步声都在往洞口靠过来! 林秋晚吓的浑身僵硬,立马抬头看向楚璟烨。 洞内弥漫的都是血味,楚璟烨伤势严重,要是被黑衣人围困住,第一个死的只会是她! “跟我走。” 林秋晚爬了起来,想要继续往石洞里走。 手腕一紧,楚璟烨抓住了她。 他不信她。 黑衣人已经从洞口进入,时不时有刀剑刮擦石壁的声响传来。 林秋晚身上的冷汗几乎要把里衣浸透,在这一瞬间里,即便是隔着黑暗,她也能感觉出楚璟烨的杀意,那是猛兽濒死前毁掉一切的本能。 他在犹豫,要不要相信林秋晚,还是宁可错杀,以绝后患。 “我能带你出去。”林秋晚不是傻子,她反握住楚璟烨的手,拉着他往前,给自己的份量加码。 岔道弯弯绕绕,林秋晚每走一步都觉得是自己挣的,最后找到了那个不起眼的 水洞。 这水洞上弯下直,通往水榭外的小湖,平日里打着灯也看不出来,还是林秋晚前世修缮伯爵府无意间发现的。 背后的脚步声更近了。 林秋晚指了指洞,楚璟烨也不再犹豫,拉着她一起滑了进去。 才进四月,又是深夜,湖水冰冷刺骨,林秋晚被冻的浑身发抖,拼命往前游,一直到爬上了岸边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楚璟烨比她快一步,在黑夜里修长身形如同猎豹,左右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了危险才捂住腹部,皱起了眉头。 借着月光,林秋晚看见楚璟烨腰腹在不断 的流血,血水混合着湖水,整个人如同刚在血里打捞上来。 林秋晚不吭声,试图用装死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最好伤势严重的楚璟烨赶紧回家,把她丢在这里。 可惜,楚璟烨最会给人添堵。 他瞧着缩成鹌鹑的林秋晚,冷不丁笑了一声。 “头抬起来,看我。” 冷厉的命令,让随时能丢掉小命的林秋晚不得不照做:“你受伤了,赶紧回去吧。” “真狠心,我都这般了,还撵我走。”楚璟烨笑的满是血腥气,黑暗里朝着林秋晚招手,语气阴森森的。 “过来,扶我去你屋里。” 第19章 衣服脱了 “去我屋里?” 林秋晚打了个哆嗦。 楚璟烨一点不像开玩笑,直勾勾盯着她,手底下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怎么?” 林秋晚只得硬着头皮爬起来,去扶楚璟烨。 毕竟是新房,虽然林秋晚知道楚时修今夜不会来找她,但还是觉得太危险了:“万一楚时修……” “那就杀了埋掉。”楚璟烨勾着林秋晚的脖颈,大半个身子都压过来,口吻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 那只扣在林秋晚肩头上的手,像是要把她捏碎了。 林秋晚甚至分不清楚璟烨要杀的是楚时修还是她。 那帮黑衣人迟早要追上来,林秋晚算是见识到楚璟烨这不依不 饶的疯性,也不敢再挣扎,认命的扶着他,轻手轻脚出了水榭,从后门进了自己院子。 院子很安静,林秋晚放下楚璟烨后,特地把前后院门锁了,又关上了正屋的门,这才做贼似的点起了灯烛。 楚璟烨斜躺在他们昨夜刚刚滚过的新床上,已经脱掉了上衣,正在往下扯裤子。 林秋晚被吓了一跳,急忙扭头。 这动作惹的楚璟烨莫名低笑了一声,语气也不正经:“转过来,害羞什么?” 倒也谈不上害羞,只是觉得楚璟烨这厮不知廉耻。 林秋晚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地上的衣服血水湖水汗水混成一团,楚璟烨精壮的腰腹上 ,一道足足三寸长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狰狞着淌进了楚璟烨身下的红色被褥。 林秋晚皱了皱眉:“这么严重?” 不知道被砍了多久,伤口周围皮肉已经青紫,被湖水泡过,惨不忍睹。 “治治?”楚璟烨指了指自己的伤口,挑着眉理所当然。 林秋晚气的有点想笑:“你未免太高估我了,我什么都没有……” 话都没说完,林秋晚只觉得喉头一凉。 楚璟烨掂着黑沉沉的短匕,语气却好像在开玩笑,重复一句:“治治?” 很霸道的强人所难。 林秋晚外祖曾是御医,但母亲并未传承医术手艺,到了林秋晚这里,也只限于帮过 外祖打.打下手的经验,还是个多年没再接触病人的小药童。 况且她什么都没有,光用布面包扎,这伤口只会更加恶化。 林秋晚抿着嘴,态度很坚决:“我不会,你想死可以自己动手,你有在这威胁我,不如早点找大夫给你看看。” 她希望楚璟烨死,但不希望楚璟烨死在她手上,更不希望死在外祖所教授的医术上。 楚璟烨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喜怒难辨,在烛火下的昏暗里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锋利,阴冷。 林秋晚僵着后背,不动弹。 她不怕死,就是不甘心,重生回来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今日要是就这么死了,她的 仇她的恨,就永远跟着她进入轮回了。 屋里很安静,桌上唯一一盏烛火轻轻跳了一下,而后就听见楚璟烨冷不丁笑起来。 “害怕?” 前一秒阴狠暴戾,后一秒春风和煦,温柔风流。 林秋晚诚实点头,弄不明白楚璟烨到底是什么意思,没人能捉摸的透楚璟烨。 但惧怕是真实的,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后背,让她一阵冷一阵热。 刀身偏过,又滑到了林秋晚的下巴,强迫她把脸抬起来。 楚璟烨靠的很近,湿漉漉的头发几乎与林秋晚的脸颊重叠,居高临下。 “衣服脱了。” 楚璟烨突然说。 轻佻又恶劣。 “脱了就不杀你。” 第20章 又不是第一次 林秋晚浑身发冷。 她想甩楚璟烨两巴掌,又想抢过刀跟他争个你死我活。 楚璟烨在羞辱她,用最下流,最阴恶的手段,让她在脱光和死之间做个选择。 “快点,我没那么多耐心。” 楚璟烨催促,冰凉的刀身拍了拍林秋晚的脸颊,满眼玩味。 红衣落地,湿淋淋的身体在并不温暖的屋内,微微发抖。 “脱光。” 楚璟烨笑,不依不饶,像是只为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林秋晚盯着楚璟烨腰腹上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咬着牙把肚兜也解开。 早知道,刚刚就该剁了这条野狗! 满身的青紫红痕,脖颈手臂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林秋晚的后背,前胸, 腿上,全是楚璟烨昨夜留下来的痕迹。 这人性子恶劣,床上折腾起来也像是随时随地你死我活。 但光着身子也比穿着泡过湖水的衣服要暖和。 楚璟烨挑了挑眉,十分满意林秋晚那屈辱模样,抬手扔了个瓷瓶过来,笑眯眯道:“这是金疮药,包扎你总会的吧?”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毫不客气的摊开肩膀,撑在被褥上大.大方方展示伤口,含笑看她。 林秋晚拿着金疮药,头发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楚璟烨带着药! 他知道今夜有人会来刺杀他? 那留在紫竹院,甚至腰上这条看着极其凶险,却又没有伤筋动骨的伤口,也极有可能是楚璟烨故意的? 为了什么? 林秋晚没有医药箱,又不敢出门找伯爵府的人拿,最后剪了自己的一件里衣。 “我处理的不够,如果可以,你最好之后找大夫再看看。” 林秋晚坐在床榻边的脚凳上,边上解药边叮嘱。 楚璟烨随意的在伤口上摸了一把,果然止血了,手艺还不错。 “死不了就行。” “伤口太长了,这几天不要沾水。”林秋晚皱眉,不想管楚璟烨的死活,但还残留着部分医德。 “听着倒像个大夫说的话。”楚璟烨笑。 林秋晚手上一顿。 小时候她最爱扮成药童模样跟着外祖出诊,外祖也曾夸过她对医药的悟性,夸完还会叹气。 她不是男子,所 以习不得武,学不了医,十来岁开始就只能学习女子该做的事,嫁进伯爵府后更是被道德与礼教困住,一辈子都只能围着这一片小小的宅院打转,看不见外面的天地。 “好了,趁着天黑,你可以走了。” 林秋晚把最后一截布绑好,确定不会轻易松开。 她新婚夜把楚璟烨拉进床帐,也只是为了上辈子的孩子,如今已经种下了因,很快就能结出果,她就不想再跟楚璟烨有半分牵扯。 手还没从楚璟烨的腰腹上离开,又被一把抓住。 林秋晚一惊,抬眼看过去,就见他目色被烛火照亮,邪肆里无端冒出野性的欲念来。 “大夫,光治这里可不够。” 手被 楚璟烨带着,从腹部上的伤口往下…… 滚烫欲念让林秋晚的脸腾的一下热了,有些不可思议:“你受伤了!” 楚璟烨十分好心情:“你很担心我?” “你爱死不死。”林秋晚被眼前人这不要脸的程度惊到了,被他玩弄了一整天,就是泥人也带出了三分火气,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骂道:“你不知廉耻!” 这话惹的楚璟烨又笑了声:“你要不要看看自己?” 林秋晚脸色一白。 她的模样也没比楚璟烨好到哪里去。 手被楚璟烨束缚着,林秋晚动弹不得,打不过骂不过,偏偏他又恶劣轻佻,咬着林秋晚的手指,声声入耳。 “装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第21章 昨夜我没让你满意? 指尖被楚璟烨咬的酥麻,就连桌上轻晃的烛火都在显示着屋内的氛围。 林秋晚嗓音发颤,急忙说道。 “到此为止吧,昨夜是阴差阳错的意外,你没吃亏,我也是刚好需要,今天也是巧合……” “怎么,昨夜我没让你满意?” 楚璟烨笑,锋利的牙齿从指尖啃到了手臂。 刚刚还说没什么耐心的人,此刻却在慢慢挑逗,动作里满是戏弄和引诱。 “不是满意不满意的事情,我们本来就不该这样!我今天晚上答应去找你,也是想和你说清楚,我们别再见面,这样你也不用怀疑我,我也……” 肩头一痛。 楚璟烨咬着她的颈侧,灼热的气息烫在她的耳朵上,一下又一下,潮湿的厉害。 “哦?这么说,是我误会了你?你不是在投怀送抱?是想要让我别再缠着你?”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林秋晚却在其中听出了威胁。 楚璟烨手指揉着她的耳朵,昏暗的烛火下,似乎是情人的呢喃,又像是问她死前的遗言。 “林秋晚,舍不得孩子可套不着狼,或者你还可以说说,怎么这么多凑巧的事,都发生在你我两人身上?” “……” 林秋晚是真的发怵。 楚璟烨就像只阴晴不定性格暴戾的猛兽,他要是不想谁活着,有千万种法子折磨人,就是把她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林秋晚都得死无全尸。 沾血的被褥被滚出深深印记,楚璟烨掐着林秋晚的下巴,笑的邪气。 “解释不出? 那你就乖点。” 他不会放过她的。 受伤也止不住他色心大起。 欲望至高点的时候,林秋晚眼眶发热,说不清楚是背叛楚时修这个负心汉让她开心点,还是楚璟烨确实知道如何让人更投入来的更爽。 重生回来的第二夜格外漫长,林秋晚不记得自己求饶了几回,后来脑子发昏呼吸不畅,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被楚璟烨放开。 林秋晚觉得自己才刚刚睡着,耳边就传来了楚时修的敲门声。 “林秋晚,开门!” 浑身酸痛,昏昏沉沉,林秋晚躺在床上还有点愣怔。 屋外天色刚刚亮,院子里已经有了嘈杂的声音。 门外楚时修的忍耐快到了极限:“林秋晚,今日回门,你是故意的?” 林秋晚猛的一激灵,急忙看向身边。 楚璟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但临走前似乎给她那里上过药膏,满屋飘着清凉的香气,让她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 林秋晚下了床,又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只得开柜子翻出衣服,一边穿一边不耐烦应声:“来了。” 再等到开了门,楚时修的耐心已然耗尽,脸色青黑。 “林府已经来人催过了,你是打算睡到天黑吗?” 回门之日最是跟林家势力打好关系的时候,楚时修指着这些人帮他入朝为官,眼看着林秋晚要让他失礼丢脸,怎么不急? 林秋晚看着面前急到丢了风度的楚时修,立马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 “相公昨夜去哪了?秋晚在屋里等 了一夜。” 避开自证,倒打一耙。 她生的貌美,垂着眼睛睫毛轻颤,看不出一点假意,真像是独守空房等丈夫一夜的伤心妻子。 昨夜在别的女人床上努力耕耘的楚时修顿时心虚,火气下去一半,顾忌着今日回门,急忙解释。 “母亲怕你劳累,昨夜特意留我在院中将就,让你好好休息,是我不好,忘记让人知会你……” 楚时修话没说完,脚步一顿。 林秋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一惊。 床榻上的被褥乱成一团,一件沾着血迹的白色里衣混在其中,露出半个宽阔的肩膀。 那是楚璟的里衣! 林秋晚顿时头皮发麻,却见楚时修两步上前,直接把那件里衣从被褥里抽了出来! 第22章 葵水 “林秋晚!” 楚时修脸色很难看,咬着牙看向林秋晚。 里衣的身量大小完全不是林秋晚能穿的,分明是个男人的衣服!这床上,昨夜有别人! 衣服上面沾满血迹,又像是被水泡过晕染成一片片的,腰腹处还有撕裂,很难不联想战况的激烈。 楚时修恨不得立马把林秋晚给撕了。 他就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傻这么善良,床上的人不是自己丈夫都没发现,原来是一直在戏弄他! 林秋晚也愣住了。 这件里衣昨夜被楚璟烨随意丢在床下,今早却出现在床上,还恶意的被放在被褥中,她自己难发现,但只要起床穿衣,就很容易露出来。 楚璟烨是故意的! 这人恶劣至 极,这件让人浮想联翩的里衣就是他随意布下的陷阱,也是在提醒林秋晚,他有着她的生杀大权,他们之间的误会和巧合,也远远不是她三两句解释就能撇清的。 “相公。” 林秋晚强压下骂人的欲望,立马上前,拉住了那件里衣。 她半垂着头,眼睫扇动,勾着那件里衣的手指都在发颤,小声的说道:“相公别笑话秋晚。” 林秋晚的反应完全出乎楚时修的意料,甚至让人看不懂。 她非但没有被抓奸在现场,人赃俱获的慌乱,反而露出了一种含羞带怯的神情。 “秋晚昨日来了葵水。” 楚时修皱眉,他没明白,来了葵水跟这件男人里衣有什么联系。 林秋晚故 意左右看了看,确定屋内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垫脚凑到了楚时修的耳边。 “秋晚昨夜等了相公一夜,夜半时候看着给相公准备的里衣,浑身发热心潮难耐,没忍住……没注意来了葵水,这才染上了。” 楚时修一愣。 林秋晚说……她拿着他的里衣,自渎? 楚时修脸色顿时变的诡异起来。 得意混杂着愤恨屈辱,又万分可惜。 林秋晚的家世长相,放眼整个京城都是顶尖,被这样的女人痴迷,楚时修如何不得意? 他明明有让林秋晚死心塌地的机会,偏偏阴差阳错,让别人沾染过了,最后才落得这样尴尬的境地,嫌弃厌恶林秋晚的脏污,又不得不为着她的嫁妆和林 家势力,假装要和她亲近。 趁着这功夫,林秋晚急忙抽走了楚时修手里的里衣,背过身去又娇又艳又羞:“大不了,我明日还一件新的里衣给你。” 楚璟烨的里衣被林秋晚揉成一团,捏在手里。 老太太虽然欠债潦倒,但从未亏待过楚时修,吃的穿的用的几乎都是最好,里衣大多是上好的丝织绸缎,楚璟烨这件也是。 除非拿两件出来仔细比对,否则很难分清。 “好了,没笑你,你既然来了葵水,这些日子就多休息,我歇在母亲院里。”楚时修又把他那副君子面皮端出来。 既然是昨夜来的葵水,那床上就不可能有别的男人,林秋晚这个蠢货,受林家铁桶一般的 忠贞教养,也根本没那个胆子通奸。 林秋晚捏着楚璟烨的里衣,微微松了一口气。 “好,多谢相公体谅。” 她不怕楚时修怀疑,但怕事情败露人赃俱获,毁了她自己,更是毁了林家几代祖辈流传下来的清誉。 “你收拾吧,我去外面盯一盯给岳母带去的礼,免得下人们不知轻重。” 楚时修说完,抬脚要走,余光里瞥到正在往柜子里塞里衣的林秋晚。 因为早起还没来得及梳妆,头发也只是随意挽着,从背后的看过去,刚好就看见了林秋晚雪白的侧颈。 楚时修脚步又是一顿。 刚刚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林秋晚脖颈上的红痕,似乎比昨日早上看见的更多了。 第23章 找了一整夜 楚时修以为自己看错了,三番五次的怀疑到最后都是捕风捉影,他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 毕竟林秋晚是林家女,最为忠贞暴烈的林家人,她没这个胆子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等林秋晚收拾好再出门的时候,楚时修还是有意无意往她脖子上多看了几眼。 林秋晚今日穿着蜜合色长裙,大朵的簇锦团花芍药纹布满裙身,她生的白,浅淡的粉蜜合色对襟立领几乎要融化在身上,形成富贵又纯洁的一色。 偏她五官生的浓艳,又是新嫁娘,明明这么端庄的衣服,举手投足里却自带出了一股勾人的媚态。 楚时修皱了皱眉。 他莫名觉得林秋晚衣着不端,就是她的不检点,才让院子那些小厮侍卫偷看,才会遭人惦记,丢了清白。 楚时修不太舒服,转头想训斥林秋晚两句,可是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往外走,形容得体又优雅,就连脖子上那些惹人注意的红痕,也被立领遮挡的干干净净。 真像个滴水不漏的伯爵娘子。 楚时修寻不到她的错处,又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更不舒服,神色愈发诡异。 “怎么了?相公?” 林秋晚问他。 那一双含着水汽的眸子碎芒盈盈,仿佛氤氲着香气。 世人大多贪财好色,林秋晚 这般长相的女子,很难有人不动心。 楚时修抿了抿嘴,刚要找个由头劝林秋晚以后少出门,还没开口,就听“噗通”一声。 有人跪在了她们面前! “二少夫人,老奴该死!请二少夫人责罚奴婢!” 老太太身边的孙妈妈早就等在了大门旁,看见林秋晚安然无恙的出现,立马迎上来先发制人。 她昨夜把林秋晚丢在水榭,当然怕被秋后算账。 她声音足够大,又是冲上来对着林秋晚就跪了下去,一时间门房附近所有下人都看了过来。 林秋晚半垂着眼,面色沉静没什么表情。 楚时修倒是吓了一跳:“孙妈 妈,你这是干什么?” 孙妈妈捏着帕子,当即就开始哭:“二爷,您是知道老太太已经把掌家之权交给二少夫人了,昨日开始伯爵府是二少夫人当家,可是奴婢昨夜犯了个大错,让二少夫人接手掌家后第一件事都没办好,奴婢真的该死!” 她哭的动静大,没见眼泪,倒是嚎的厉害,誓要把门内门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林秋晚倒也不意外,冷眼瞧着孙妈妈演戏。 “什么事情?” 楚时修是真不知道,但问的这问的正中孙妈妈下怀。 孙妈妈帕子掩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那精明的眼睛在林秋晚 脸上飞快转了一圈:“昨夜大爷留宿,老太太特意叮嘱我们妥帖照顾,奴婢拿不准主意,便去请示二少夫人前去查看,没成想,路过水榭的时候,二少夫人与奴婢走散,奴婢找了一整夜也没找到二少夫人。” 昨夜的事情,老太太不会这么算了,闹这一出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林秋晚这个当家主母糊涂失误,不配掌权。 林家今日办回门宴,这个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楚时修和林秋晚势必不会耽误太久。 孙妈妈怕是也计划好了,不会给任何人辩驳的机会,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林秋晚难堪大任的污名就甩不掉了! 第24章 小惩大诫 楚时修一愣。 林秋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自己等了他一夜,甚至等的口干舌燥冲出了葵水。 孙妈妈不知道还有这茬,哭哭啼啼的磕头认错:“二少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提醒您,伯爵府水榭地形复杂,不熟悉千万不能随意走动,这才让您和奴婢走散,耽误了时间,也怠慢了大爷。” 说着是认错的,怠慢了楚璟烨这个贵客的帽子却已经扣了上来。 主院锁的严严实实,楚璟烨那位爷又素来性子乖戾不让留人,没人敢进去打听,直到现在,孙妈妈也不清楚林秋晚昨夜到底是怎么出的水榭。 但紫竹院离水榭还有一段距离,林秋晚就算误 打误撞摸出了水榭,孙妈妈也笃定她找不到楚璟烨身边去。 楚时修和林秋晚本就快走到了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下人无数,众人支着耳朵听,当听见林秋晚得罪了楚璟烨,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提宁安伯爵府大不如前,要巴结楚璟烨这个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就是单单楚璟烨这个人,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林秋晚这个二少夫人,自找麻烦了不说,指不定还连带着楚璟烨厌恶整个伯爵府。 楚时修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他本就嫌弃林秋晚,又听见她捅了个这么大篓子,顿时皱起了眉头。 林秋晚看着演起劲的孙妈妈,似笑非笑。 又想要林秋晚拿出嫁妆, 又想要林家的势力助益,还要众人心服,是因为当家主母不行,老太太才不得不重新出山拿回掌家主权。 老太太一如既往的贪得无厌。 孙妈妈这边心下一喜,以为林秋晚不说话,就是被她猜中,无话可说觉得难堪。 时辰不早了,楚时修就算再恼恨,也不会在回门之前斥责林秋晚,万一她回林家哭诉告状,借势为他筹谋的事情就难了。 “孙妈妈,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府内上下你办事最为稳妥,昨晚之事不怪你,你先回母亲身边吧。” 说着,伸手就要把孙妈妈扶起来。 他丝毫不信任林秋晚,话里话外也立马认下了林秋晚心性糊涂的错。 林府今 日回门宴,正是大操大办的时候,对于楚时修来说,也是结交林家势力的最好时候,他们不能晚到,现在这些举动,旁人还会夸他君子端方,大度容错。 林秋晚早就知道楚时修是披着一张君子皮的毒水包,如今还是被恶心到了。 孙妈妈躲身避开楚时修伸过去的手,借坡下驴慢慢爬起来。 果然是精明人,这种时候还不让人捏住错处。 孙妈妈感觉形势尽在掌握,抹着眼泪假惺惺的哭两句,目的达到,准备见好就收。 “都是因为奴婢,二少夫人才犯此大错,奴婢不敢耽误二爷和二少夫人,这就去找老太太领罚……” 她抬脚要走,就听背后一直没说话的 林秋晚幽幽开口。 “孙妈妈,留步。” 孙妈妈一愣。 楚时修皱眉,瞧着越来越亮的天色,忍着火气说道:“秋晚,到时辰了,别磨蹭。” 林秋晚笑了笑:“相公稍等,不急这一两句话的功夫。” 说完她也不看楚时修的脸色,转头笑眯眯看向孙妈妈。 “既然昨日开始,我便是家中掌权主母了,那孙妈妈也不必去找母亲领罚,在我这便可。” 她温温柔柔,亲亲切切,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 “相公与大哥向来兄弟感情不错,如今却因为孙妈妈生了芥蒂,如此错误,即便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也不能轻饶。” “这样吧,十五个板子,小惩大诫。” 第25章 得罪了大哥 “什么?” 孙妈妈得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脑子里混沌一片。 跟着老太太这么多年,她向来伶牙俐齿,便是白的也能掰黑的,自认手段在内宅也算是数一数二。 为了今日不落下风,孙妈妈甚至之前就把林秋晚可能反驳的地方想好了,就等着她进套,时间匆忙,辩无可辩。 万万没想到,林秋晚非但没为自己争辩一句,反而直接要惩罚处置她? 林秋晚蜜合色的粉群把她衬托的温柔又和善,甚至说话的时候,语气也还带着淡淡的笑,处事不惊,温和大气。 “十五个板子,等我和相公回门归来,我会再 去看看孙妈妈的。” “我才掌权,多有不懂,正好也看看伯爵府内哪个下人得用,谁是偷奸耍滑之辈。” 前一句是对孙妈妈说的,后一句却是对着伯爵府这些下人说的。 孙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就算勉强被打了,怕是比刮痧还轻巧,林秋晚既然手里有了权,在不拿出嫁妆之前,老太太不会轻易收回,那她不用岂不是可惜? 谁敢放水,她还可以一起打了。 打不打的服气,谁会不会不高兴,她并不在乎。 她能不能一直坐着这当家主母的位置,靠的也从来不是手腕能力,而是老太太贪图的那些钱财而 已。 看透了这一点,林秋晚谁也不怕。 “林秋晚。”楚时修又皱眉了,脸色更加黑,孙妈妈几乎是带着他长大的,对他来说跟长辈无异,他又怎么可能让林秋晚轻易打了她:“你莫要犯浑,孙妈妈有什么错?” “嗯?”林秋晚无辜的睁大眼睛,似乎不解:“她刚刚自己说了,办事不力,明知我嫁来伯爵府第一日不熟悉地形,却不带好我,害我得罪了大哥。” 合着,楚时修还是个聋子,孙妈妈哭哭啼啼主动认罪的话,他一句没听见。 楚时修顿时一堵,刚要开口,又听见林秋晚笑道。 “相公刚刚还 说来不及了,如今又不急了?” 明明是娇嗔的话,楚时修却从中听出了嘲讽。 孙妈妈也不甘心,十五板子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几乎要个把月才能下床,她仗着自己能说会道,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二少夫人……” “看样子孙妈妈觉得还有冤屈?”林秋晚淡笑看着孙妈妈,突然提议:“要是误了今日回门宴时辰,客人们都到了,我们却没到,可就失礼了,不知道孙妈妈担不担待的起。” 孙妈妈的武器落到了林秋晚的手里,一样好用。 搬出了林家,别说孙妈妈,就是楚时修都不敢多放一个屁 。 孙妈妈满头冒汗,饶是平日里多能说会道的妇人,如今也张口结舌。 这交手的第一回合,她败了。 林秋晚至始至终和和气气,手段更是雷厉风行,丝毫不进陷阱,也不自证,直接拿起武器反过来捅了所有人! 到底是小瞧了这毛丫头,小小年纪竟然遇事不慌,甚至一丁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楚时修更是觉得烦躁,绞尽脑汁想为孙妈妈脱罪,还没想好词,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十分嚣张的嗤笑。 “哟,伯爵府日日这般热闹?” 林秋晚背对着大门口,猛的听见楚璟烨声音,顿时心跳乱了几拍。 第26章 昨夜做过什么? “大哥。” 楚时修脸色不好看,只觉得这场面被楚璟烨这个外人撞见,十分丢面子。 林秋晚回过头,脸色没有任何异样,跟着楚时修也叫了楚璟烨一声。 “大伯哥。” 她跟楚璟烨一点也“不熟”,还没资格叫他大哥。 楚璟烨常年居于战场,饮血啖肉,气场里自带着一股骇人血腥气,原本堵在门口的众人不由自主让开了道。 偏偏他像是一点没察觉的模样,带着笑意,吊儿郎当的走到了楚时修和林秋晚面前。 “瞧什么呢?” 楚璟烨似乎心情不错,问楚时修的语气也很是熟稔,目光从林秋晚脸上一扫而过后,落到了跪在地上的孙妈妈身 上。 “没什么,一点误会而已。” 楚时修不想多说,楚璟烨早就跟老爵爷断绝了父子关系,就是个外人,这种吵闹丢人的事情,只会惹的楚璟烨笑话。 楚时修也恨不得楚璟烨永远别回来,等老爵爷死了,他就能顺理成章的继承宁安伯爵爵位。 但又不敢得罪了他,还想指着他给自己在朝中找份差事,就这么矛盾下,说起话来也别扭,主动转移话题:“大哥这是?” “准备回去了。” 楚璟烨笑,看不出丁点昨夜那受伤要死的模样,好像昨夜紫竹院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眼看着事情就要被揭过去,孙妈妈心一横,转过身对着楚璟烨砰砰磕头 。 “大爷,您这么早就回去,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都是奴婢的错,昨夜奴婢想请二少夫人去紫竹院查看的,不想中途二少夫人走散了,这才耽误了时间怠慢了您。” 她的十五板子跑不掉,林秋晚的过错也别想逃了! 冒着惹上阴晴不定楚璟烨的风险,孙妈妈哭的震天响:“还请大爷不要误解伯爵府,二爷三爷都十分敬重大爷。” 楚时修蹙眉,不满孙妈妈这种时候露丑,但到底没说什么。 楚璟烨挑了挑眉头,眼神光明正大的落到了林秋晚身上:“我怎么听不懂?我怎么会误解二弟妹和伯爵府?” 孙妈妈一愣,急忙纠缠:“大爷明白其中 原委,奴婢也就安心了,二少夫人刚刚当家掌权,对伯爵府还不熟悉,失误也是难免的……” “哦,你说昨夜啊?” 楚璟烨像是才反应过来,那双如星眸子冷沉,盯着林秋晚,冷不丁问道:“你没跟别人说昨晚的事吗?” 这下不仅是孙妈妈愣住了,就连楚时修也没反应过来。 林秋晚整个人惊的从头麻到脚,楚璟烨可以落井下石,可以置若罔闻,但不能胡言乱语,把他们之间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挑出来。 她脸色没变,努力让自己笑的疏淡,回看楚璟烨:“大伯哥在说什么?” “你昨夜来紫竹院的事啊。” 楚璟烨勾着唇笑,风流又轻佻 :“二弟妹贵人多忘事,昨夜做过什么,同我说了什么,都忘记了?” 林秋晚默默捏紧了手指,浑身发冷,气血翻涌,两眼发黑。 她算是看明白了,楚璟烨本性恶劣,他就故意不想让任何人好过,尤其是她! 偏偏她一点摸不清楚璟烨到底要做什么,导致她完全没有应对之法。 如果楚璟烨这个当事人要挑明,那她将跌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大伯哥说的,秋晚听不懂。” 林秋晚咬着牙,勉强笑了笑。 楚璟烨却觉得这场面十分有意思,在焦灼的场面上再添一壶油。 “哎呀?真忘了?你昨晚对我可不是这样的。” 林秋晚两眼一黑。 第27章 还是你有福气 “大哥,昨夜秋晚,做了什么?” 楚时修再迟钝也觉出不对来,他看着沉默紧张的林秋晚,又看向张扬嚣张的楚璟烨。 心里有个荒唐的想法隐隐冒出来。 但立马又被掐掉,他向来多疑,特别是林秋晚丢了清白之后,他总觉得头顶发绿,所有人都在笑话他,生出莫名怒气,难免会多想。 但林秋晚和楚璟烨,完全不可能。 不说两人的禁忌身份,就是楚璟烨那嚣张跋扈的性子,真要睡了林秋晚,宁愿弄死她,也不会允许这么个女子再做自己的弟妹。 林秋晚虽漂亮,但无趣又僵硬,还是林家 女,楚璟烨阅花无数,又不想惹麻烦,肯定看不上。 楚时修很难承认林秋晚的魅力,特别是她已经脏污不堪。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楚璟烨摆出一副很意外的表情,看向林秋晚,言笑晏晏:“二弟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林秋晚已经感觉不出来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肯定不太好看。 她只是后悔,昨夜在石洞中的时候,应该大喊几声引来刺客,跟楚璟烨这王八蛋同归于尽。 “昨夜二弟妹来我紫竹院,检查了下人们,还问候了我。” 楚璟烨看向孙妈妈,似笑非笑:“所以何 来对二弟妹的误会?” “什么?” 孙妈妈是真的愣住了,呜呜咽咽的哭声还含在嗓子里,喊也喊不出,咽也咽不下去。 楚时修也没想到,对比林秋晚,他至始至终都没怀疑过孙妈妈,当然也没想到林秋晚昨夜竟然去了紫竹院! “昨夜我睡的很舒坦,要不是今日有其他事,都舍不得这么早走。” 楚璟烨说着,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笑看林秋晚:“说起来,还得谢谢二弟妹鞍前马后的伺候。” 伺候两个字,旁人听了或许没觉得,林秋晚却能听出其中荤意。 昨夜那些激烈又刺激的场面又 跳进了脑海,林秋晚抿着嘴,只能回道:“大伯哥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楚璟烨又看向了旁边的楚时修:“二弟,还是你有福气,讨了个这么妥帖的媳妇。” 楚时修脑子混乱,看着面前楚璟烨笑的明晃晃,一点没心虚的模样,只能乱七八糟回道:“大哥说笑了,秋晚乖巧,才刚掌权,多的是要学习的地方,往后也希望大哥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多回伯爵府几趟倒是真的,我也许久没睡的这般……爽快了。”楚璟烨似乎昨夜真睡的好,一副餍足表情:“我还有事,二弟这里的热闹,我 就不多瞧了。” 楚璟烨说完,转头便要走。 “我送大哥。” 楚时修很客气,跟着楚璟烨走到大门口。 楚璟烨的马车早就等着了,他冲着楚时修颔首,坐了进去。 林秋晚站在楚时修身后,目送楚璟烨先走。 车帘放下的瞬间,楚璟烨微微抬眼,看了过来。 那隐在暗中的一眼,势同龙虎。 林秋晚不动声色,只当没看见,她根本不需要楚璟烨的解围,更别说感谢他。 一直端着姿态的楚时修在楚璟烨走后,顿时冷下了脸。 他转过脸看向林秋晚。 那一眼,说是想杀了林秋晚也不为过! 第28章 刁奴 “你昨夜去了紫竹院?” 楚时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整个宁安伯爵府,他最不服最厌恶的,就是楚璟烨这个混不吝。 楚璟烨从小就什么都压人一头,别人拼命才能争取到的,他好像只要动动手指头,偏偏他又不珍惜,就会让别人的努力成为笑话。 楚时修文不成武不就,楚璟烨却能当上大将军,楚时修每日算计,甚至娶了并不合心意的林秋晚,千方百计想承袭的伯爵之位,也是楚璟烨不要的。 同样姓楚,凭什么? 楚时修怎么可能不恨不怨。 “刚刚孙妈妈指责你,你为何不说?诚心看我笑话?林秋晚你安的什么心?” 楚时修已经被气昏了头,那张端了一辈子的君子面具产生龟裂,露出了下面凶相本性,连声质问,恨不得撕巴了林秋晚! 林秋晚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 前世自己真是瞎了眼,花了一辈子也没看清楚的人,如今只用两日就露出本性来,明明不是她的错,却总能怪到她身上,无非就是因为,在楚时修的心里,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家人。 偏偏她忠贞又痴缠,无论楚时修如何伤害,她身为妻子都不会跑。 林秋晚换上了一副无辜的表情。 “相公,秋晚怎么会诚心看你笑话?我昨夜误打误撞出了水榭,记挂着紫竹院的 事情,刚好遇见个小丫鬟,便让她给我领路了。” “那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 楚时修气疯了,只觉得今日一早这么丢面子,都是因为林秋晚。 林秋晚站在楚时修的身后侧,只是一瞬,那双翦水秋瞳就聚集起水汽,抿着嘴看起来特别委屈。 楚时修没有半分怜香惜玉,只觉得厌烦。 “你现在哭哭啼啼的又是给谁看?” 他们本来就在大门口,府里看热闹的下人探头探脑,府外又有不少人被楚时修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声吸引过来。 被围观的林秋晚垂下眼睫,眼泪一颗颗像是珍珠般往下坠,轻轻反问:“相公何时给秋晚解 释的机会?况且时间紧急,秋晚总归想着先回林家才是。” 提到林家,楚时修顿觉兜头一盆冷水,把他浇的从头凉到尾。 再等他清醒一些,才看清大门口已经围了无数人,对他和林秋晚指指点点。 若是林秋晚真的得罪楚璟烨也就算了,可她非但没得罪,还讨得了夸赞,就这样又被下人孙妈妈冤枉,被丈夫楚时修指责。 众人看向楚时修的眼神都不对了。 林秋晚哭的又可怜,眼泪一颗颗的落,但凡是个人,对这般长相的女子,都会产生一丝怜惜之心。 “别哭别哭,是我的错,怪我一时着急,责怪于你。”楚时修悔的要 死,迅速变脸,立马认错。 他也不敢不认错,如今这阵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传到林家那边去,到时候林秋晚说一句的委屈,也够楚时修喝一壶的。 光是哄两句哪够?这点诚意连周围看热闹的这些人都糊弄不过去。 林秋晚轻轻扭头落泪,委屈又凄怜。 楚时修哄了几声,知道今日这事情不能善了,最后只得走到了罪魁祸首孙妈妈的面前。 孙妈妈还在发愣呢,没琢磨明白林秋晚昨夜到底什么时候去的紫竹院,又是怎么回的前院,就见楚时修猛的发狠,对着她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刁奴!倚老卖老!主子你也敢冤枉?” 第29章 真贱啊 养尊处优的楚时修从来没这么失态过。 他终日里端的都是一副清高君子模样,虽然才干平庸,但京城人人都知他温柔和善,清风霁月。 今日竟然为了哄林秋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打了孙妈妈一巴掌! 主子打下人,跌份,但丈夫打欺负妻子的下人,为妻子出气,就会很有用。 孙妈妈也被打懵了,捂着脸愣愣抬头看向楚时修。 这一瞬间,楚时修眼里恶毒的恨意再也无法隐藏,恨命运不公自己无能,恨母亲不是原配,他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去舔楚璟烨不要的东西,更恨的是,他装模作样娶回来的妻子,还要花心思,低三下四的去哄。 孙妈妈从 未见过这般的楚时修,就是哭也忘记了,捂着脸跪在门口瑟瑟发抖。 “秋晚是我楚时修明媒正娶的妻子,与我一体,你这老奴,却空口污蔑,拉着主子的裙摆哭哭啼啼,便是杖责而死也不为过!” 林秋晚跟在身后,冷眼旁观楚时修发疯。 楚时修用这一巴掌狠狠的发泄了情绪,再开口时候,找回一点理智:“念你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左右伺候,还算尽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秋晚心善,十五板子不够你长记性,那便二十板子。” 楚时修说完,不再看孙妈妈,回过头去看林秋晚。 仇恨,愤恨,怨气,阴鸷,那些瞬间出现的神情又退的干干净净,转过脸 去,楚时修又是那位温润,柔和,甚至有些体贴的翩翩公子。 就如前世林秋晚眼中的楚时修一般。 既然被点名“心善”,林秋晚幽幽开口:“相公,二十板子……孙妈妈到底年纪大了。” 像是要说情。 林秋晚的十五板子可能让孙妈妈月余下不来床,楚时修的二十板子,打的孙妈妈骨折都有可能。 “我意已决,你是我的妻子,若是人人不敬你,岂不是打我的脸?”为了哄林秋晚,楚时修可算是下足了血本,走上前去轻轻揽住了林秋晚的肩膀,温声说道:“走吧,岳母大人怕是要等急了。” 林秋晚有些迟疑,回过头看了孙妈妈一眼。 旁人只会觉 得林秋晚到底心善,打个妈妈都会心疼。 林秋晚翘了翘唇。 孙妈妈只是个开始。 这一世,她要每一个欠她的,负她的,欺她的,血债血偿! …… 林家离宁安伯爵府并不远,马车不过小半时辰,林秋晚端坐在马车中,听着木轱辘压过青石路砖的声响。 “秋晚,你是我的妻,日后在伯爵府里万不可对这种下人心慈手软,主母不立威,下人们只会蹬鼻子上脸,看轻了你。” 楚时修为着孙妈妈的事情上训斥了林秋晚,一路上都在半哄不哄的主动搭话。 “等回去后,我一定让母亲狠狠的惩治孙妈妈,为你做主。” “相公。” 林秋晚言笑晏晏,瞧 着十分乖顺,就连声音都是柔弱的:“你是知道的,秋晚什么都听你的。” 没有男人不爱听示弱的好话,楚时修心口顿时熨帖,脸色也好看了起来。 林秋晚了然的笑。 真贱啊。 她前世里百般讨好,为伯爵府操心劳力,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可楚时修无动于衷,冷眼看她。 如今不过是给了个大巴掌再塞个小甜枣,楚时修便会小心讨好哄骗她。 说到底,仗的就是别人的真心而已。 人越是良善,就越会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楚时修这会还觉得林秋晚贴心懂事,才张嘴想暗示林秋晚给他在林家说几句好话,马车停了下来。 威远将军府,到了。 第30章 还念着信王 林家世代戎马,在京城虽然算不上世家大族,但是根基稳固,人脉广泛,林明峰更是屡立战功,被皇帝亲封威远大将军。 林秋晚是林明峰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个大哥林秋煜,一直跟着林明峰驻守边疆,除非皇帝允许,否则不能回京。 这几年坤阳老皇帝精力不济,又迟迟不立储君,相邻几个国家借着这时候不断起冲突,嫁女第二日,林明峰和林秋煜就被召回边地,连回门宴都等不及,一切都只能交给林秋晚亲娘宋好来操办。 “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林秋晚还没下马车,门房的小厮就开始里外通传。 已经有不少早到的客人,闻言纷纷看了过来。 楚时修精神一振,先跳下了马车,又回过头朝着林秋晚伸手 扶她,当真是一副温柔体贴的好夫君模样。 林秋晚半垂着眼,笑眯眯的陪楚时修演戏。 当着众人的面,宁安伯爵府准备的回门礼一箱箱往威远将军府抬,十分气派。 前世的林秋晚只会想着,这是楚时修与老太太疼她爱她看重她,如今重活一回看清了,分明是楚时修想借势入官,做给林家亲朋看的。 热热闹闹的进了门,还没走到前院,宋好就忍不住迎了出来。 宋好多病,身子清瘦,性子也柔弱绵软,今日穿着喜气的暗红色褙子,下面搭配藏青撒花马面裙,端庄的百合髻撑出一些气势来。 楚时修殷切的两步上前行礼:“岳母大人。” “一家人,不用客气。”宋好对谁都很温柔,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 窝。 林秋晚站在楚时修的侧边,看着宋好。 宋好笑着朝她招手:“晚晚,让娘亲好好看看。” 林秋晚忽的眼热。 她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对于宋好来说,上次跟林秋晚见面才不过一天半,可对于林秋晚,距离上次与宋好说话,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那时父亲林明峰和哥哥林秋煜战死沙场,宋好一辈子都被林明峰这个糙汉捧在手心里当娇花一般养,有此噩耗,一病不起。 林秋晚从宁安伯爵府的事情里抽身,匆匆赶回,宋好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她辗转反侧,日夜难安,想念夫君和儿子,又担心女儿,察觉宁安伯爵府不怀好意的利用,提醒林秋晚小心堤防,林秋晚却又聋又哑,天真单纯。 眼前的宋好, 明艳温柔巧笑嫣兮,与她躺在棺木里便是连脂粉都掩盖不住的愁容重叠,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寸寸的割进林秋晚的心口。 “娘亲。” 林秋晚上前,拉住了宋好的袖子。 她曾经无数次的这样撒娇讨好,以前不觉得,如今才觉得珍贵。 宋好反握住她的手,忍不住打趣:“瞧你,不过一天半没见,怎么还撒娇了起来。” 楚时修轻咳一声,害怕林秋晚提早上孙妈妈的事情,便笑着接话:“秋晚第一次离家,昨日便说想岳母大人您了。” 宋好宠溺的摸了摸林秋晚的脑袋:“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林秋晚梗着喉咙,怕自己张嘴说话就哭出来。 她愤恨过自己为什么重生在与楚时修的新婚夜,一切都来不及 了,今日却又觉得庆幸,幸好,她还来得及救宋好。 宋好就是在这一日,气的呕血,伤了心肺。 林秋晚亦步亦趋的跟着宋好,她回来了,她来救宋好了,这是比拆了宁安伯爵府更重要的事。 今日人多,场面又大,宋好要招待客人主持大局,一直到宴席快开的时候,才得空拉着林秋晚进屋。 “晚晚。”宋好皱眉,很是担忧:“你这般心不在焉,是不是伯爵府对你不好?” 顿了下,宋好又觉得不可能。 楚时修温润体贴,回门礼都超出了份额,就算是装的,也不可能新婚第一日就给林秋晚脸色。 没等林秋晚回答,宋好又想到了别的地方,迟疑着问道。 “你不会,还念着信王吧?” 林秋晚一愣。 第31章 要顾及身体 在与楚时修成婚前,林秋晚确实对信王有过好感,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有年秋闱,林秋晚身为威远将军林明峰的女儿,在皇家猎场凑热闹,无意间撞见过信王。 老皇帝儿子众多,各有千秋,皇子们表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剑拔弩张,就是秋闱比试也不允许自己落于下风,众人猎杀抢夺,你追我赶中,林秋晚看见信王背着长弓,蹲在草丛中给一只怀孕母狐包扎,神情温和怜惜。 林秋晚便想,若是嫁人,理应嫁给信王这般芝兰玉树,温柔俊秀之人,所以当宋好打探林秋晚喜欢什么样男子时候,信王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宋好见林秋晚一时没回答,以为这 是默认,顿时急了。 “晚晚,这个念头千万不能再想了,莫说你现在嫁给了楚时修已是他人妇,就是还未出嫁,你与信王殿下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身为手握兵权的威远大将军女儿,重臣之女,林秋晚嫁给哪个皇子,都意味着把整个林家摆进了夺嫡阵营。 老皇帝自己还未决定皇位给谁,林秋晚要是硬嫁给信王,就是把整个林家送上断头台,再说信王也压根不敢娶,凭白给自己招猜忌。 选择楚时修,也不过是因为他最合适,既不会被老皇帝忌惮,又不会门不当不不对受了委屈。 被老皇帝惦记的婚事,林秋晚想要和离,难上加难。 “晚晚,你答应 娘亲,千万不要执迷不悟,你怎么能……” 宋好急的团团转,她本来就身体弱,急不得气不得,这会话还没说完,一口气呛进了喉咙,捂着胸口不断的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娘亲,你别急,我没有念着信王殿下,完全没有。” 前世的林秋晚被林明峰宋好两人教的很好,忠贞单纯又善良,就算楚时修往后二十一年从未进过她的房,她也没想过和离另嫁,宋好不说,林秋晚都快忘记了信王这号人物。 林秋晚拍着宋好的后背帮她顺气,不断的保证:“我与信王殿下本来也没什么,以后也更不会有什么,娘亲别多想,我刚刚心不在焉,是因为……因 为昨晚太累了。” 林秋晚看着宋好咳的面红耳赤发髻微乱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 光是虚无缥缈的信王,就能让宋好急火攻心咳的要昏死过去,林秋晚哪里还敢对她说楚时修与老太太对林家的算计。 宋好咳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本来还有些不信,才要开口再叮嘱林秋晚两句,结果又顿住了。 她看见了林秋晚立领下面的吻痕。 同样是人妇,吻痕隔夜还如此鲜艳,可见昨夜床上的激烈。 宋好神色有些不自然,再看林秋晚满眼真挚,提起信王也没有半点异色,便慢慢放心了下来。 “你爹爹临出京时,最放心不下你。”宋好摸了摸林秋晚的头,叹了 一口气:“晚晚,生在我们这种人家,有些事情只能是注定。” “娘,没事的,我挺好的,楚时修也还不错。” 宁安伯爵府那些污糟事,就算告诉宋好,她也无计可施,林秋晚本来也想缓一缓,这会更不敢跟宋好提了。 “你与时修年轻,又是刚成婚,浓情蜜意是好,但也要顾及身体,毕竟来日方长。” 宋好就是操心命,这会又开始担心林秋晚玩坏了身子。 林秋晚有些心虚的拉了拉领口,哭笑不得的说道:“娘,你别……” 话还没说完,门外一直守着的丫鬟桑梓气喘吁吁敲门:“夫人,小姐,门房说来贵客了。” “信王殿下,已经到大门口了!” 第32章 信王殿下 宋好没料到信王会来参加回门宴,再等急匆匆拉着林秋晚去前院迎接的时候,信王送来的贺礼已经开始往将军府内搬了。 信王被众人拥簇着站在大门口,神色温和,白璧无瑕,与身边任何人说话都没有丝毫不耐。 楚时修喜形于色,凑在信王面前,表情甚至有些谄媚。 他还不知道林秋晚婚前曾暗暗心悦过信王,这会脸上就差明晃晃写着能攀关系。 宋好急忙迎了上去。 “信王殿下。” “不必多礼。”信王亲自把宋好扶了起来:“威远将军嫁女,我今日代表着父皇与众兄弟来道贺,父皇交代,我今日只是普通客人, 不是殿下。” 坤阳婚宴规矩,夫家办新婚宴,娘家办回门宴,林明峰和林秋煜前日夜里就被调回了边关,独留体弱的宋好操办,老皇帝此举,不仅是给威远将军府面子,也是为了笼络众武将。 宋好自然也看懂这些道理,连忙说了许多感谢话,明里暗里表忠心。 林明峰性子刚正忠义,固执古板,谁当皇帝不重要,他要守护的是坤阳的江山和百姓,边关有冲突,他上前去阻挡是应该的,就算来不及操办回门宴会有遗憾,也不会对老皇帝有任何不满。 林秋晚站在宋好身后,瞧着信王这般模样,笑的很规矩。 谁能想到, 就是这位在众皇子中并不出色的信王,最后成为了坤阳最大的赢家,坐上了堆叠着尸山血海的位置。 也是这位仁德的新帝,上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旧人,尤其是陪他走过至暗夺嫡之争的臣子。 见识了新皇温柔外表下的肮脏与血腥,如何放心他们嘴巴还能张开言人语? 林秋晚前世专心扶持宁安伯爵府,不清楚林明峰与林秋煜站到什么队伍里去,但很肯定,最后两人马革裹尸,战败后被吊于敌方城门,扒皮风干无人敢言收尸厚葬,是这位新皇的手笔。 这辈子林秋晚可能救不了天下人,但一定会守护父亲兄长,保 得母亲安宁! 或许是察觉到了林秋晚的目光,信王含笑看了过来。 林秋晚心里一凛,面上不动声色,上前去见礼。 “臣女参见信王殿下。” 楚时修见缝插针的站到了林秋晚身边,生怕信王看不见他。 信王含笑:“恭喜。” 话是对楚时修说的,目光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微微垂着眼,心下微冷。 知道林秋晚曾心悦信王的人不多,好巧不巧,信王是其中知情者,前世的林秋晚单纯,看不透这些,但今日再看信王,只觉得这人心机深沉,很会把握人心。 一个会藏,会忍,会谋,会算,又身处高位的敌人,暂时 还不是她这个身份能直接对付的。 宋好才刚刚叮嘱过林秋晚不要动歪心思,这会见信王对着林秋晚说恭喜,而不是楚时修这个新郎官方向,她顿时心虚,笑着把信王一行人往里面迎。 今日所有人当中,信王是最高位,时辰也差不多,宋好便安排宴席准备开场。 正热闹着,林秋晚见着宋好又急匆匆的迎向门口,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打声招呼。 丫鬟桑梓自小跟着林秋晚长大,最懂林秋晚想知道什么,没多久就打听来了消息。 “小姐,今天真是好日子,武安将军楚璟烨也来了!夫人正在叫您与姑爷去门口迎呢!” 第33章 何止是见过 林秋晚让人去叫楚时修的时候,远远见着楚时修正围着信王鞍前马后,格外殷勤。 楚时修骨子里淌着老太太的血,一样的自私利己,一样的欺软怕硬,一样的自命不凡,虽然平日里端的是副翩翩君子作态,但遇上信王这种能让自己一步登天的绝对高位者,他拍起马屁来也不含糊。 前世里信王应当是没看上资质平庸的楚时修,后来楚时修的小官职还是林秋晚求着林明峰去走动来的。 听见林秋晚找他,楚时修出了宴席厅,又换回了他的假模假样。 “秋晚,找我何事?” “相公,大哥来了,娘亲喊我们前门去迎一迎。” 林秋晚也同样收起了厌恶的神情,一双明媚的眸子天真 单纯,看着比水榭中盛开的春花还要艳丽。 楚时修喜欢女子长的漂亮,但不喜欢妻子长的招惹,尤其是林秋晚如此引人注目的长相。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越同林秋晚说话越不高兴,这会也不敢发作,只能闷头往前门走。 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宋好叫住了他们。 楚时修迎了上去。 “大哥,早知道跟我们同路,刚刚便一起来了。”楚时修虽然怨恨楚璟烨,但面上从来不显,尤其是今日信王也在,他恨不得楚璟烨能帮他撑一撑场面,沾点武安大将军的光,让信王高看他两眼。 楚璟烨勾着唇,扬了扬手上的请帖:“今日我可不是你大哥,拿的是武安将军的帖子。” 这话说 不上是拒绝楚时修的攀附,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楚时修脸色一僵,却还是只能赔笑。 同为武将,楚璟烨的将军等级比林明峰还要高一阶,是目前留在京城最大官职的将军,宋好理应送请帖。 宋好应该是没料到楚璟烨真的给了面子过来一趟。 楚璟烨此人向来喜怒难辨,谁也摸不清楚他的脾性,谁也猜不透他下一句话到底是让人高兴,还是让人下地狱。 宋好早知楚璟烨与楚时修异母同父关系一般,但没想到楚璟烨说话这么呛人,便拉着林秋晚出来打圆场:“武安将军,这是小女,您应该见过。” “见过,何止是见过。” 一张床上睡都睡了两回。 楚璟烨侧头,看向 了跟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林秋晚,莫名笑了笑。 那双沉静的黑眸像带着阴郁的玩味,用只有林秋晚知道的方式告诉她,昨晚的事情,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揭过去。 林秋晚心头发毛,又怕楚璟烨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只能假笑着应了一声:“是吧,昨日在母亲那见过,已经给大伯哥敬过茶了。” 毕竟是威远将军府的主场,宋好不希望场面僵持,便顺着接话:“原来如此,想来今日武安将军能来,还是我沾了晚晚的光。” “伯母别这么客气,叫我璟烨便好。”楚璟烨挑了挑眉头,意味不明。 林秋晚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急急忙忙加快了步伐。 对楚时修的时候阴阳怪气 ,转头和风细雨的喊伯母,楚璟烨是真的一点面子没给楚时修。 宋好不动声色,林秋晚不太自然,楚时修气的脸色发青。 前面就是男宾席门口,林秋晚适时的停下了脚步,微微松了一口气。 楚时修跟着宋好,先一步进去,他要抓紧时间继续巴结信王。 楚璟烨落后一步,路过林秋晚的时候,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要张口说话。 林秋晚如临大敌,带着桑梓扭头就跑! 今日是宋好准备了很多日的回门宴,也是宋好第一次独挡一面办喜事,林秋晚不想因为楚璟烨弄出乱子。 鬼知道楚璟烨又要说什么?反正她假装听不见听不懂,也不想听! 远远的,是楚璟烨低低的笑。 第34章 贵客 没想到楚璟烨今日也来回门宴,林秋晚坐在女宾席面上,几乎是坐立难安。 昨晚情急之下她扯了谎,说知道谁给楚璟烨下的毒,楚璟烨后面虽然没再追问,但以他那不死不休的性子,怕是不能善了。 前世楚璟烨并没有来这场回门宴,没想到会因为新婚夜她一个念头的变化,带来了这么一连串的变数。 楚璟烨桀骜狂妄,从无定数,男宾席上不仅有楚时修,还有信王,楚璟烨就是稍微说两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足够让林秋晚万劫不复了。 “小姐。” 丫鬟桑梓轻声叫她。 林秋晚回过神,茫然的看向她。 桑梓一双笑眼弯弯,轻声提醒:“二夫人在跟您说话呢。” 这个席面上坐的全部是林家人,林家有三房,老太爷 老太太走的早,各自成家之后三兄弟便分了家,其中只有林明峰从了军,二老爷林明德,三老爷林明礼在带兵打仗上面没什么天赋,进了朝中做文官。 刚刚跟林秋晚说话的是二老爷的妻子,李氏。 “抱歉啊二婶,我刚刚走了神。” 林秋晚打起精神,看向李氏,大.大方方的道歉。 她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李氏,这个前世害的宋好呕血,一蹶不振的罪魁祸首! 李氏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因为分家分的早,跟大房三房都没什么感情,也谈不上多亲热,前世林明峰林秋煜出事后,二房也是第一个把自己摘出去的人。 这会李氏分外热情,也不恼林秋晚的心不在焉,凑过来问道:“晚晚,男宾那边是不是来了贵客?” 男女宾席是分开的,男宾席面在前厅,女宾席面布置在水榭旁边,中间隔着个花园,信王和楚璟烨来的都不算早,李氏她们先进的女宾席,没见到也正常。 林秋晚端起茶杯,掩住了眼底的恨意,幽幽问道:“二婶问的是信王殿下?” 今日席上,没有人比信王更能称得上贵客了。 二房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林倩倩比林秋晚小几个月,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林秋晚位置尴尬,她嫁不了信王是因为老皇帝的忌惮,但二叔林明德文官做的不突出,想要把女儿嫁进皇室,便算是想做个侧妃也很勉强。 上辈子回门宴,李氏带着李倩倩纠缠信王,闹出了天大的笑话,宋好一边气愤李氏的丢脸,一边又愧疚于林秋晚 的回门宴没办好,当晚就气的吐血。 李氏却摇了摇头:“信王殿下天潢贵胄,我们小门小户可不敢高攀。” 林秋晚一愣。 不是信王?那只能是楚璟烨了? 林秋晚放下了茶杯,没搭话,前世楚璟烨根本就没来这回门宴,竟然带着李氏也改了主意? 李氏倒拎得清,对比当个翻不起风浪的信王妾,楚璟烨才是实打实的真本事,若是能成,将军夫人比侧妃妾室高贵的多。 “我听说,武安大将军今日也来了?”李氏明目张胆的打听。 林秋晚点点头,兴致不高的模样:“不错。” 她恨不得楚璟烨别来! “晚晚可知,武安大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李氏兴味盎然,一双眼睛牢牢的扒在林秋晚脸上,试图透过林秋晚去 看楚璟烨。 林秋晚本就为楚璟烨今天来了将军府心烦,这会见着李氏凑上来又要提这人的名字,更觉得晦气。 “二婶见谅,我不太清楚。” 李氏像是没看懂林秋晚的冷淡,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武安大将军骁勇善战,想来是个威风凛凛的男子。” “是吧。” 林秋晚很敷衍。 骁勇善战?威风凛凛?林秋晚只知道他是头披着狼皮的狐狸,凶猛奸诈,床上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折腾。 李氏就凑在林秋晚旁边的座位上,拉过了林秋晚的手,显出了过分的亲热。 “晚晚,倩倩是你看着长大的亲妹妹,虽然没什么莫须有的虚名,但胜在温柔,一定是个扶持夫君,掌管中馈的好妻子,她能不能寻个好人家,就都靠你了。” 第35章 我偏不帮忙 “二婶抬举秋晚了,倩倩妹妹能不能寻个好人家,靠的是二叔二婶,秋晚不敢托大。” 林秋晚笑了笑,她不想这会就跟李氏撕破脸,惹得宋好伤心,拒绝起来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这就是不愿意帮了。 李氏挂着笑意的脸微僵。 不过她也猜得到林秋晚为什么推脱,她的女儿林倩倩若是做了武安将军夫人,那可是实打实的兵权荣誉。 林秋晚的丈夫楚时修,连爵位都未必继承到,那往后两人的身份地位,差别可就大了。 想通这些,李氏就又兴奋起来,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想激一激林秋晚:“秋晚也不要妄自菲薄,算起来,你是武安将军的二弟妹,他应该不会这点面子也不给你吧?” “二婶,我与武安将军不熟 ,更别提上去引见倩倩妹妹了。” 林秋晚完全不吃这一套,她烦的很,一直在琢磨怎么甩掉楚璟烨这牛皮糖,最好日后永不再见,怎么可能主动上去找他触霉头。 更不可能为了李氏。 李氏特意挑着人多的时候来说,以为有满桌的林家人看着,林秋晚新嫁娘面皮薄,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会暂时应下来。 万万没想到林秋晚不仅没给面子,就连她自己的面子也不要。 接连被拒绝冷待,李氏也有些不高兴了:“晚晚,你妹妹倩倩已经到了年纪,暂时还没定了人家,我记得武安将军也是独身一人,若是能趁着今日见一见,万一能成的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林秋晚皱眉。 这李氏就跟听不懂人话一般,她已经明确 拒绝了,还跟狗皮膏药一般缠着不放。 “二婶,不是我不愿意帮,我跟武安将军是真不熟,您应该知道他们楚家的事情,我……” “晚晚,你听二婶给你说。” 没等林秋晚说完,李氏就打断了她的解释。 那一双闪着精光算计的眼睛转了转,又重新拉回了林秋晚的手,小声的说道:“晚晚,你与倩倩从小一起长大,你担心的那些事情,二婶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倩倩与你姊妹情深,她能嫁给武安将军,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到时候她的枕头风吹吹,你夫君楚时修的爵位,可不就是十拿九稳了吗?” 等林倩倩真的能嫁给楚璟烨,到时候姐妹情深不情深的,还不是抵赖两句的事情? 李氏算盘打的邦邦响。 林秋 晚抬眼看向李氏,心里的不耐烦到了极点,深吸了一口气:“二婶,你既然知道这些事,就该明白我跟武安将军的关系不是兄长弟妹这么简单……” “说到底,晚晚就是不想帮。”李氏看明白了,林秋晚就是不愿意卖这个面子,说不定更害怕林倩倩嫁的比她高,往后的日子过的比她好。 李氏冷下了脸,摆出了长辈架势:“到底是嫁出去了,不拿自己当林家人了,便是我这个二婶也不愿意认了,难不成要我跪下来求你不成?” 见过强买强卖的,没见过这么泼皮无赖。 林秋晚定定的看着李氏。 她原本想忍一忍,暗中让人看着李氏和林倩倩的,这会李氏倒是送上门个好时机。 林秋晚一把抽回李氏手里的手,站了 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氏。 “二婶的道理真叫人听不懂,算了,二婶也确实听不懂我的道理,那我跟二婶也说明白一点,我跟武安将军不熟,话都没说过,更不可能说动他见倩倩一面,二婶若真是想这事,不如找个媒人主动上武安将军的门说说,问问武安将军的意见,也比跟我纠缠来的快。” 林秋晚声音不大,但周遭的人也听见了,一时间附近都静了下来。 她给足了李氏的面子,奈何李氏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林秋晚收回这点面子了。 “既然二婶偏要说我不帮忙,无论我怎么解释也不听,那二婶就按着自己想的那般想我。” 林秋晚笑了笑,看着李氏,一字一句的说道。 “对,我、偏、不、帮、忙!” 第36章 大人不记小人过 今日能来这宴席的妇人,非富即贵,众人都是贤良淑德的规矩里教养出来的女子,哪里见过林秋晚这般……不要脸皮的。 众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有不赞同,有震惊,有担忧,还有讥笑。 林秋晚也没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上辈子就是太规矩,太守礼,太有道德了,所以才会被那些没有道德没有规矩的人伤害。 对付李氏这种没皮没脸的滚刀肉,不断躲闪只会让她越来越得寸进尺,这么一闹,大家都没脸,李氏就会在这帮贵妇的言语里脱不了身。 至少别像上辈子那般,在这回门宴上出幺蛾子。 “我我……你……” 李氏果真是没想到林秋晚竟然撒起泼来,她本来仗着就是林 秋晚面皮薄好拿捏,如今闹的这般,她面红耳赤,反倒是一句完整的反驳话也说不出来。 林秋晚很满意李氏的反应,这会又装模作样的笑了起来,对李氏说道:“二婶,秋晚年纪小,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希望二婶做长辈的多包涵包涵。” 前一刻剑拔弩张,就在众人以为林秋晚要失心疯一般掀桌子,闹的大家都不好看的时候,后一刻林秋晚出乎意料的和风细雨下来。 她让桑梓去拿了茶杯,慢悠悠的倒茶,语气带笑,神情诚恳:“二婶一定会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说着,茶杯递到了李氏手里。 若是林秋晚发了一通火气后拂袖而去,李氏还能给她按个不敬长辈 毫无教养的罪名,气的拂袖而去,这会她偏偏风和丽日的赔罪,李氏若是再不依不饶,可就是鸡肠狗肚之人了。 李氏只得接下,还得喝两口。 她气的手指发抖,面上却勉强笑着回道:“怎么会,晚晚年纪小,二婶怎么会计较。” “二婶真是庙堂之量,秋晚往后一定多跟二婶学习。”林秋晚手捂着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李氏气的想冲上去撕了她! 最后也只能坐着转过身,假装刚刚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小风波。 被林秋晚这半真半假的斥责一闹,动静大了,李氏相熟的妇人们围了上来,拉着李氏明里暗里的开始劝说。 毕竟,真要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林秋晚本 来就被楚璟烨的纠缠惹的没胃口,这会更是吃不下,又干坐了会,找借口出了水榭。 宋好今日主事,恨不得威远将军府里连朵花都开的不出纰漏,这会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不见人。 林秋晚站在水榭门口,回过头对桑梓交代:“让桑榆看着二婶和倩倩,别让她们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桑榆桑梓是双生姐妹,是宋好细心挑出来陪着林秋晚长大的丫鬟。 李氏和林倩倩两人要作死,林秋晚不想管,但要是毁了宋好精心布置的回门宴,林秋晚也不会让! 林秋晚怕又撞见楚璟烨,出了水榭就往后院的方向走,远远的避开前院,到后院的花园里等桑梓的消息。 桑梓没多久就追了上来: “小姐,已经安排好了。” “嗯。” 林秋晚兴致不高,坐在石凳上,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桑梓站在一旁,她们两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与默契早就不是一般主仆能比的,这会林秋晚心情不好,桑梓一眼就能看出来。 反正四下无人,没哪个客人会没规矩的往人后院里钻,桑梓蹲在了林秋晚的面前,小声的说道。 “小姐别不高兴了,信王殿下是好,但与小姐有缘无分,姑爷虽然没那么出色,但胜在安稳……” 话没说完,两人后面的小道上传来动静。 林秋晚和桑梓都是一愣。 紧接着,那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林秋晚看着对方温和从容,芝兰玉树的脸,只觉得眼前一黑! 第37章 两人独处 “信王殿下。” 林秋晚急忙站起身来行礼,尴尬的恨不得把自己跟桑梓一起掐死。 也不知道信王怎么会出现在后花园,更不知道信王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她和桑梓说话的的。 宋好和桑梓都以为她今天心不在焉是因为没能嫁给信王,实际上是因为昨夜被楚璟烨折腾的狠了,累了而已! 但她现在再解释,反倒是显的心虚。 “不用多礼。”信王上前来,神情没什么异样。 林秋晚刚要站起来,面前伸出来一只手,眼看着就要扶上她的手臂。 林秋晚一惊,眼疾手快的避开了信王的手,连忙站了起来。 她跟信王没有亲热到这个地步,就算这 个动作严格算起来只是君臣之礼,林秋晚也该避嫌。 信王似乎也没在乎她这点刻意的小动作,笑了笑问道:“你也出来透气?” 林秋晚规规矩矩的回答了一句:“回殿下的话,是的。” “今日是你们威远将军府的回门宴,我不是信王殿下,只是来参宴的客人,你可以不用那么拘束。” 信王语气温和,循循善诱。 林秋晚很规矩,甚至有些不知好歹:“臣女不敢。” 信王一愣,而后笑了出来:“你跟威远大将军的性子倒是一点也不像。” 林明峰是个干脆的莽汉,只知道用兵打仗,从宋好嘴里得知林秋晚喜欢信王之后,当天就托了人 ,去见信王,问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后来回来之后就没了消息,应该是信王不想惹老皇帝无端的猜忌,找借口拒绝了林明峰。 “是,臣女比较像母亲。” 林秋晚垂头。 信王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好感的人,不管是对女子还是对朝臣,温润通透,平易近人。 若是林秋晚不知道信王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可能真就被他此刻没架子的打趣放松下来。 但信王不是。 能在众多各有千秋的皇子中杀出重围,蛰伏到最后,拿着一手所谓的烂牌打出王炸的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目的。 林秋晚没顺着信王的话题再往 下,而是微微抬眼,看向了信王。 信王身边没跟着小厮侍卫。 信王似乎能看穿林秋晚的疑问,笑着解释:“席上大家都很热情,我用了点酒,感觉有些醉了,在这坐坐吹吹风,我那侍卫如风去马车上拿披风。” “原来如此。” 林秋晚点头,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什么借口能摆脱掉信王,又不至于得罪他。 还不能把他这个堂堂皇子单独丢在后花园。 还没等林秋晚想出对策,信王那边又开口,不过这次却是对着林秋晚身边跟着的桑梓说的。 “如风第一次来威远将军府,这么久没回来,怕是没寻对路,你可否帮我迎一迎?” 信王温和 ,语气似乎在跟桑梓打商量。 桑梓哪里敢不应,跪下来接了令,却也急的满头冒汗。 她要是走了,这小花园可就只剩下林秋晚和信王两人了。 若是别人还好,可信王是知道林秋晚婚前对他有过好感的,再单独坐在一处,被有心人撞见,难免有闲言碎语。 更何况林秋晚本就有意,万一旧情复燃,纠缠上去…… 林秋晚反应也快,直接拿着现成的借口,向信王行礼:“殿下在此稍等,臣女与桑梓一同去寻如风。” “不必,这种事情交给下人来做便好。” 信王眉目疏淡,神情坦荡,好像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妥。 这是铁了心要两人独处了。 第38章 误会 信王都这么说了,就算面前摆着的是个火坑,林秋晚也不得不往下跳。 桑梓就算不想走,也不敢多逗留。 这偌大的后花园,静的好像只剩下林秋晚和信王两个人。 信王似乎真的有点醉了,指着林秋晚刚刚坐过的石凳,又开口;“我可以坐会?” “当然,殿下您请坐。”林秋晚往后避开了两步,给信王让位置。 才进了四月,又是中午,日头刚好,威远将军府的花园里有早花已经盛放,微风轻轻吹动,十分美好。 林秋晚几乎要走出了花园这个休息区的边缘,恭恭敬敬的站的很远,微微垂着头,露出半截修长白 皙的脖颈,正如传言中那般,确实是守礼又规矩的女子。 不知道这样的姑娘,一脚踏进雷池里,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信王撑在石桌上,也不知道为何,起了点逗弄的心思,指着对面的石凳说道:“你也别站着,过来坐吧。” “殿下,臣女不累。” 林秋晚没动,垂着眼睛,恭顺的拒绝。 信王笑,不依不饶:“来陪着本王坐会。” 林秋晚:“……” 她猜不透信王这般到底想要如何,以信王这缜密的心思,不可能让自己醉到满嘴胡话。 林秋晚也确实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了。 她坐了过去,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尖,很是拘谨。 在没有跟信王暗暗抗衡的能力之前,林秋晚能做的,就只能是戒备,主要也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更不想给宋好和林明峰惹麻烦。 “林秋晚。”信王叫她。 林秋晚只得转头,看向信王,应声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都说了,今日没有君臣,只有朋友。”信王本就温和,对谁说话都是一副含笑的语气,此刻坐在对面言笑晏晏,仿佛真的只是同等地位的朋友。 谁能拒绝比自己高出如此多阶级,却愿意用看朋友般平等的眼神看自己的上位者? 林秋晚没再说拒绝的话,只是笑了笑。 信王未 来并不是个好皇帝,至少对于林明峰来说,绝对不是个明君。 光是这一点,林秋晚就没办法对他放松警惕。 前世没什么接触的信王,这会非但没有被李氏和林倩倩拦住拉扯,反倒是跟她在后花园遇见了。 难道是因为她让人看住了李氏和李倩倩,所以发生错环改变? “你似乎,很怕我?”信王见林秋晚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那垂着头看手,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林秋晚不想理他,但还是硬着头皮抬起脸,笑着回道:“殿下气宇非凡,自然与我们平民不同,臣女只是被殿下的气度震慑了。” 趁着这个机会,林秋 晚琢磨了一下,有了被楚璟烨怀疑的前车之鉴,索性把之前那个误会也解释清楚:“更何况,臣女还有羞愧,臣女父亲不懂臣女的心思,误以为臣女想嫁给殿下,这一来二去,就解释不清了,连累殿下名声受损,臣女惶恐。” “误会?” 信王笑容不变,似乎在打量林秋晚这话说的到底是真心,还只是找的借口。 “是……”林秋晚垂着眼,准备好的说辞还没解释出来,就听见背后传来李氏的声音。 “武安将军,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吗?我家倩倩心悦于您,您与她相处一会,说两句话,或许就改变主意了……” 第39章 内有乾坤 林秋晚几乎是一激灵,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她没回头,也不用回头,她能感受到楚璟烨隔着那几片嫩绿的树叶,看过来的锐利目光。 楚璟烨是武人,脚步声很轻,林秋晚一想到刚刚跟信王解释的话都被楚璟烨听去,脊背就忍不住发毛。 虽然她跟楚璟烨明面上是关系不好的大哥弟妹,但林秋晚还是有种……被人抓奸的诡异心虚感。 楚璟烨没走过来。 隔着春日里铆足劲抽枝条的藤蔓树木,林秋晚听见李氏的喋喋不休。 “武安将军,您听我一言,我家倩倩虽然只是小家碧玉,看着与其他京城女子无异,但是您只要试一试,或许就会发现,她与其他人不 一样。” 李氏还不知道隔着一层藤蔓树木后面的林秋晚和信王,她只知道楚璟烨停了下来,那就是在等她。 等她说一个让所有食色男子都拒绝不了的理由。 楚璟烨就站在林秋晚的背后,隔着薄薄的一层藤蔓,林秋晚听见楚璟烨意味不明的一声。 “哦?” “倩倩自小被我找人秘密培养,那种事情上面……您也知道倩倩舞跳的好,身体柔软,您想要的,您想不到的,便是那猎奇春图上的,倩倩都能让您满意,而且倩倩内有乾坤,您收了她,先从侍妾做起,您若喜欢,自然不用说,您不喜欢,我们林家也绝对不会纠缠。” 李氏卖力的像个推荐瘦马的老 鸨,声音越来越小,话说的也越来越下流。 那些不入流的花样名称,直白的挑逗勾引,言语粗俗的像是林倩倩只是个供人玩乐的工具,不是她李氏的女儿。 林秋晚被恶心到了,同时也开始着急。 桑榆竟然跟丢了人,还让李氏纠缠上了楚璟烨! 她前世只知道李氏带着林倩倩去纠缠信王,但是具体怎么个纠缠法,她也没听宋好提过。 难怪宋好之后被京城那些贵妇笑了许久,原来是因为,林家二房不想做清正文官,而是要做个卖女儿的鸡窝! 京城又有多少男子,会耻笑那么暴烈忠正的林明峰,却出了个如此脏污淫秽的二房。 这还是在宋好尽心操办的 回门宴上。 林秋晚想到宋好郁郁寡欢,不断咳血的模样,心就开始疼。 楚璟烨是不管不顾的主,若是闹起来,信王还可能给双方留点面子,楚璟烨这尊太岁神只会翻天覆地,惹的所有人都不能痛快! 可能是林秋晚的愤怒过于明显,还没等她动作,信王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无声的对她摇了摇头。 信王仍旧是那副笑着的表情,甚至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般。 林秋晚气急,挣扎里抬起头,蓦的对上了楚璟烨的目光。 那双幽深的眸子,带着玩味,淬着阴郁,又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漫不经心,只一眼就让人莫名心惊。 林秋晚只求楚璟烨别闹大,别让宋 好伤心,背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李氏作的死,就在她自己家作死,别拖累宋好和林明峰,被整个京城的知情者耻笑。 “哦?内有乾坤?我倒是想知道什么叫内有乾坤。” 楚璟烨说完,才看向了面前一脸期待的李氏。 语气听着心情还不错,很好奇。 林秋晚愣了下。 李氏一听楚璟烨上钩了,激动的恨不得搓手:“怎么个内有乾坤法,得武安将军自己试一试才知道。” 隔着藤蔓篱笆,林秋晚看见楚璟烨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让林秋晚心头发冷。 她听见楚璟烨说。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你在威远将军府选个僻静地方吧。” 第40章 引诱 一直等楚璟烨和李氏走远了,林秋晚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楚璟烨会接受林倩倩? 林秋晚皱着眉,恶心到有点反胃。 不过也没什么意外的,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来说,不管是名声还是身体,都是占便宜的那方。 想到以后自己孩子的亲爹是这种来者不拒的贱男人,林秋晚现在只想着楚璟烨赶紧死! 死的越早越好!别再来沾边! “林秋晚?” 大概是林秋晚的脸色属实算不上好看,又什么话都不说,信王叫了她一声。 林秋晚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信王抓在手里。 “多谢殿下……”林秋晚往回抽手。 信王却没松手指。 林秋晚又愣住,不明所以。 信王神态温柔,圈着林秋晚的手腕,慢慢的说道:“京中这种事,见怪不怪罢了,你情 我愿,也没什么不妥。” 林秋晚垂眼,看着坐在石桌边的信王。 这句话像是安慰,又像是劝诫。 林秋晚不明白信王的意思。 信王笑,抬着的目光温柔,又带着一丝试探的侵略性:“这世上,女子有身为女子的优势,许多捷径,女子比男子要更容易一些,人生在世总是诸多欲望,你不争不拿,便会被你这堂妹这般的女子,捷足先登,你比她们,或许更优,甘心吗?” 林秋晚终于找到今日觉得信王不对劲的地方。 从始至终,信王都对她过分亲热了些,甚至……是已经超过了朋友界限的引诱。 林秋晚有自知之明,信王这般费心思巧遇,又说做朋友,又在不动声色的勾引暗示,一定不是因为喜欢她。 如果喜欢的话,当初林明峰去问他的时候,他 也不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所以,是为了什么? “殿下?”林秋晚皱眉。 信王却笑的成竹在胸:“或许,你可以拿到更多你想不到的东西。” 还没等林秋晚说话,一直担心会出事的桑梓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抱着披风的侍卫如风。 两人一头扎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信王握着林秋晚的手,而林秋晚脸颊红红,又羞又润,眼底含雾。 这场面可实在不太妙。 桑梓吓的脸色都变了:“小……小姐?” 信王也适时的松开了手指。 林秋晚脸色不太好看,后退了好几步,确定是安全距离之后,才皱眉解释:“是误会。” 什么误会能抓着手腕拉扯不清? 侍卫如风上前,跪着给信王递披风。 信王站了起来,神色如常,未见半分醉 意,仍旧那般山温水软,谦谦君子的模样。 林秋晚站在休息区的边缘,背后几乎要抵上树干,垂着头,恭敬又乖顺。 看着倒不如刚刚听见看见那肮脏权色时候,捏着拳头想要出去制止的鲜活。 “你……”信王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垂着眼,满身都是拒绝。 信王勾了勾唇,他很有耐心。 “本王醒了酒,要回去了。”声音清朗,仪态端方,丝毫不见方才的直白。 林秋晚松了一口气:“恭送殿下。” 后花园里无端的起了风,前厅与水榭的觥筹交错声音隐隐传来,推杯换盏,欢声笑语。 谁又能看出来,这样明朗的京城里,藏着多少的脏污不堪? 给这样的人做未来皇帝,坤阳,真的要完了。 “小姐,人没看住,被二夫人察觉到了,故意留着林 倩倩,她借口上茅房,从茅房窗户爬出去的。”桑梓隐隐的着急。 前有狼后有虎,怕林秋晚对信王念念不忘飞蛾扑火,还要怕李氏带着林倩倩出幺蛾子。 林秋晚刚刚已经见到了李氏了,又想到楚璟烨笑着问李氏如何内有乾坤的模样,只是道了一句好。 她心情有点复杂,楚璟烨已经接受了林倩倩的献媚,跟前世信王当场拒绝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现在只能希望楚璟烨吃干抹净就离开,别惹出大动静就好。 为了避嫌,林秋晚算着信王回到男宾席上的时间,落后了一段时间。 她带着桑梓还没出了后花园这休息区,就见李氏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 那脸上的神情,见了林秋晚像是见到了大救星。 “晚晚!快,跟二婶走,倩倩遇上大.麻烦了!” 第41章 楚璟烨要见她 “什么?” 林秋晚愣住。 李氏已经抓上了林秋晚的手臂,神情焦急:“倩倩遇到了麻烦,只有你才能救她。” “二婶。” 想到了刚刚李氏那下流又媚俗的模样,林秋晚一阵冷笑,推开了李氏的手,幽幽说道:“二婶,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看看我的模样,像菩萨吗?” 卖了个女儿还不知足,竟然打上了她这个侄女的主意。 谁知道李氏又去勾搭了谁,要把谁推进火坑? “二婶倒不如跟我解释解释,在我威远将军府的回门宴上,你又干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 李氏急的一头汗,牛皮糖一般,伸手又拉上了林秋晚的手臂:“晚晚,只有你 能救倩倩了,倩倩她……她……” “嗯?” 林秋晚耐心的等着李氏的解释。 她倒要看看,李氏到底怎么把卖女儿这件肮脏的事情说出口! 李氏脸色发白,顿了好一会,突然抬着脸对林秋晚说道:“晚晚,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不愿意帮我,帮倩倩?” 没等林秋晚回话,李氏突然发了狠。 “你若是不愿意帮,那我便去找宋好,我损失个女儿不要紧,反正我还有个女儿,要是把宋好吓出什么来,林秋晚,你别怪我这个做二婶的,不留情面!” 李氏已经看见了。 这片后花园的休息区,从路上往内看,除非特别留心,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一片隐秘的地方,若 是从休息区往外看,则是她刚刚拉着楚璟烨肆无忌惮说话的地方。 林秋晚这态度,一定是刚刚就听见了! 这个贱人! 宋好那身子,一点也气不得,又被林明峰捧在手里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那些污糟事,谁知道会不会一下子被气死? 但林秋晚不吃这一套,她笑了一声,声音犯冷:“好呀,二婶去找我娘,我带着人去找倩倩,看看二婶的脚程快,还是我先找到人,把这对无媒苟合的男女给抓出来!” 林秋晚也来了气性,甩开了李氏的手,抬脚就要往外走:“我们威远将军府大义灭亲,也能图个好名声。” “别!” 李氏色厉内荏。 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 的放弃了这么一个精心培养的女儿?更何况林倩倩还没靠那半身的本事,给林家二房傍上富贵的靠山! 利用价值还没发挥出来,现在戳穿,就是玉碎瓦全鸡飞蛋打! “晚晚!” 背后传来李氏噗通跪下的声音。 她心里恼恨,语气里也多有不甘,但这会也不得不求林秋晚帮她:“武安将军说,要是见不到你,他就把倩倩脱光了扔在男宾席上,到时候不止是我家倩倩毁了,就是威远将军府,整个林家的面子也没了!” 林秋晚皱眉。 竟然是楚璟烨要见她? 李氏膝行几步,扑到了林秋晚的面前,声泪俱下:“晚晚,你是武安将军的弟妹,武安将军会顾忌你的面 子,你只要去跟他打一声招呼,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任何人也不会知道……” 林秋晚也没有真的要去捉奸,宋好会不会气急吐血不说,就是楚璟烨,她也不敢得罪死了。 以楚璟烨的性格,要么他居于高处片叶不沾身,要么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不会漏了林秋晚。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捂住楚璟烨的嘴,安然的过完这个回门宴,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二婶这么求了,我可以帮忙,但我有条件。” 林秋晚蹲下身,看着惹是生非肮脏不堪的李氏,慢慢的说道:“你们二房主动退出林家族谱,往后发生任何事情,也跟我们威远将军府没有任何关系。” 第42章 想办法让我高兴 想要彻底为宋好解决李氏这个祸端,就是远离这一家,李氏就算现在不求到林秋晚的头上,林秋晚也会找借口,尽早把二房踢出林家。 留了字据,李氏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签字画押。 两相其害取其轻,平日里并不能靠上威远将军府这棵大树,相比于丢了培养十几年的女儿,李氏心里算计的比谁都明白。 李氏抹着眼泪,带着林秋晚往威远将军府的西院走。 林家三房的感情虽不深厚,但逢年过节也会来往,林明峰既是老大,也是三兄弟中目前成就最高的威远将军,所以宗祠也落在了威远将军府。 “在,这里。” 李氏指了指宗祠的大门。 林秋晚抬头,看向了宗祠上写的林氏两个大字,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荒唐的笑出来,还是狠狠的甩李氏两个巴掌。 林家世代从戎,老老太爷从城门校尉做起,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大将军,每一代人都在为林家的家业名声奋斗,战死者数不胜数。 李氏却把楚璟烨和林倩倩的污脏,摆在了林家的列祖列宗面前。 确实是个僻静地。 林家英魂盘踞在此,谁敢轻易来打扰? 林秋晚转头,看向了李氏。 大概是自己都觉得荒谬,李氏有点心虚,不敢回看林秋晚的眼神。 “晚晚,快进去吧,倩倩……” 李氏说着,又开始往下掉眼泪。 这会看着倒像是个母亲了,一个会哭自己女儿快死了的母亲。 林秋晚手扶在宗祠正门精致庄重的大门上,声音 发冷:“二婶,出去后你知道该怎么做,主动退出,总比被踢出族谱好。” 字据在林秋晚手里,她不怕李氏反悔。 门没上锁。 墙上整排的长明灯,把整个屋子映照的神圣庄严。 林秋晚看见楚璟烨坐在雕龙画凤的太师椅上,脸上神情在黑暗中半明半昧。 他背后摆着整整齐齐的牌位,从上到下,是林家每一位奋斗过,无愧于天地的英烈。 空气里有奇异的香味。 林倩倩狼狈的趴在他脚底下,头发散乱,嘴角带血,满脸痛苦,瑟瑟发抖的掉眼泪。 楚璟烨的黑靴正踩在林倩倩的后背,那衣服不知道是故意这么设计的,还是被撕烂了,大片雪白肌肤在昏暗的烛火里十分惹眼。 “姐姐!” 林倩倩还认识林秋晚这个堂姐。 林秋晚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了坐在太师椅上的楚璟烨。 “怎么了?大伯哥?” 他既然答应了李氏带着女儿林倩倩的献媚,现在又硬要林秋晚来救人,林秋晚很难不想是不是楚璟烨想拉着她一起玩。 更恶心了。 “玩的不尽兴,你这妹妹吹的天花乱坠,却只会往地上跪,往腿里钻这种活。”楚璟烨手肘撑着太师椅扶手,掌心托着下巴,整个人懒洋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还带着气,没见楚璟烨动,却听见林倩倩凄厉的惨叫一声,顿时吐出了一大口血。 “姐姐,救我……” 林倩倩哭的凄楚,楚璟烨快要把她踩死了。 林秋晚倒没起什么怜悯之心, 她可怜自己还不够,别说去可怜平日并没太接触的堂妹。 但这是宋好办的回门宴,林倩倩死在楚璟烨手里,李氏一定会闹,前世宋好被气的吐血,身体衰退就是这一日。 林秋晚脸上挂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讨好一些:“大伯哥,您脚下留人,倩倩学艺不精,但罪不至死。” “这点事情都学不会,活着也是浪费。”楚璟烨笑,勾起的嘴角带着嗜血味道。 林秋晚的笑僵在了脸上。 而后又听见楚璟烨说道:“今日这是威远将军府的场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杀她。” “但,我确实不太高兴。” 楚璟烨单脚踩着光裸的林倩倩,笑的肆意。 “总要想办法让我高兴高兴吧?二弟妹。” 第43章 解药 林秋晚走过去,把林倩倩从楚璟烨的脚下抽了出来。 林倩倩嘴唇发乌,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楚璟烨踩的伤到了内脏。 林秋晚想起来了,前世因着李氏在回门宴上,揪着信王闹了这一出,后来跟二房几乎是断绝了关系,林倩倩是嫁人了,但嫁了个七十二岁的富商,那富商自己不行了,在床上却很能折腾人,再后来,林秋晚生了孩子,听见林倩倩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是这个姑娘的死讯了。 是一种很难堪,不光彩的死法,让李氏拿了大笔钱才堵了嘴。 “还能走吗?” 林秋晚问道。 林倩倩点 了点头,咬着发抖的唇,不断掉眼泪。 或许是这无能为力的表情,让林秋晚起了怜惜之心,她领着林倩倩往外走,想了想还是说道。 “倩倩,林家不止有你父亲母亲,还有大房,三房,族中亲朋,不是别人给你什么路,你就只能这么走。” 林秋晚言尽于此。 无心之人教不会,有心之人不用教。 “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楚璟烨陡然出声。 他向来喜怒难辨,但此刻语气绝对算不上好,如同隐在昏暗中的无形大手,紧紧的掐住了快到门口的两人。 林秋晚没动弹,但林倩倩却吓的抖如筛糠 ,跌跌撞撞的回过头跪了下来。 “将军,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昏暗中,楚璟烨又开口:“手里东西留下。” 林倩倩哪有不听的,一股脑的把宽大袖口里藏着的细皮鞭和长绳索都丢了出来。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很满意,挥挥手:“出去。” 林倩倩三步并两步,冲出了门去。 “娘!” 林倩倩扑进了门口李氏的怀里。 李氏喊了几句乖孩,再回过头,看向同样走出来的林秋晚。 脸上的笑又变的谄媚,讨好,甚至是亲昵:“晚晚,多谢你,要不是你,倩倩可就出 不来了,倩倩,快谢谢姐姐,姐姐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这三两句,又有点转头不认账的意思了。 林秋晚手还扶在门框上,冷眼看着李氏,似笑非笑。 李氏脸上的笑僵住了,败下阵来。 林秋晚手里有字据,又知晓了这个秘密,之后会有无数住法子把她们二房踢出族谱,到时候远不会这么客气了。 林秋晚也不急,她给李氏足够的时间考虑,到底需不需要她亲自出手。 “那……那……”李氏其实有点被林秋晚震慑住了,呐呐不成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桑梓,带着倩倩去我屋里换 件衣服。” 林秋晚转头对着桑梓吩咐,随后她又朝着李氏伸手。 李氏一愣。 林秋晚皱眉:“解药。” 真是烂了心,胆子大到在宗祠的长明灯里掺了媚药,林秋晚都想赞叹一句李氏的会玩。 李氏很尴尬,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这药效强劲的很,没想到武安将军不吃这一套……” 所以配制这媚药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解药的可能。 林秋晚黑了脸。 没等她再说话,腰上一紧,整个人被背后的人拖了过去,大门“哐当”一声,隔绝了门内门外。 门内只剩下林秋晚和楚璟烨两人。 第44章 想怎么玩都行 也不知道李氏从哪里买来的媚药,确实烈的很,林秋晚从进门起不过几息,浑身燥热,小腹麻痒,跟着身后的楚璟烨一起呼吸紊乱起来。 “等会!” 林秋晚推着楚璟烨,左右躲闪。 这样的推拒对于男人无异于火上浇油,楚璟烨动作更粗暴了起来,甚至不给林秋晚再张嘴的机会,直接扯开了林秋晚的衣领! 缠丝盘扣碎裂,胸口陡然暴露,激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林秋晚倒抽了一口凉气。 楚璟烨轻车熟路,手已经伸了进来。 林秋晚咬着唇,趁着楚璟烨松手的空隙,眼疾手快的从他胯下滑了出去,几步跑到了宗祠牌位后面! 她像只灵活的小猫,钻进了 那窄窄的柜子里,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楚璟烨。 说实话,在这一瞬间,楚璟烨有被惊艳到。 林秋晚美的端庄,美的明艳,美的乖顺,唯一不足的就是,这种姑娘适合摆在正妻的位置镇场子,多了矜重,却少了情趣。 可她一旦动起来,又是另外的一番光景。 娇媚,湿润,细滑,浑身的粉红色好像都泛着水蜜桃的香气,稍微掐一下,都能溢出汁水来。 “出来。” 楚璟烨被气笑了,脚尖踢了踢林秋晚旁边的柜子。 林秋晚像只小猫,趴在柜子里,似乎在找东西。 楚璟烨有些迫不及待,又耐心十足,蹲在了柜子门口,看向里面。 “反悔?骗我 ?玩我?” 柜子狭小,楚璟烨宽肩窄腰,根本钻不进来,也不屑钻。 林秋晚自己都直不起腰,双手撑地,像只胆怯又勾人的小猫,直勾勾看着他:“我可不敢骗你。” “那玩什么?欲擒故纵?” 不等林秋晚回答,楚璟烨伸手把人抄起来,挂在了肩上:“你倒比你那妹妹会玩。” 林秋晚手里抓着一套针灸包。 那是她外公的遗物。 坤阳里,没有女子习医,女大夫多有不便,出堂坐诊抛头露面,那不该是个贵族小姐做的事情。 出嫁前,林秋晚捧着这套针灸包,在林家的列祖列宗前磕过头,她将是个规矩守礼,贤良淑德,玉洁冰清的妇人,这辈子问心 无愧,以夫为天。 所以这些不容于世俗,不该存于女子心中的念头,就此藏在这里。 她也确实冰清玉洁了一辈子。 得来的却是背叛,利用,耻笑,算计。 林秋晚闭了闭眼睛,而后睁开眼,从针灸包里熟练的抽出一根软针,刺进了楚璟烨的手臂穴位上。 恍恍惚惚隔了一辈子,林秋晚还以为自己定会手抖,扎错穴位都有可能。 实际上,喜欢的东西,不论隔多久,她都记得,她的眼睛记得,她的手指记得。 楚璟烨手臂一麻,顿时整条手臂都使不上了力气! 林秋晚摔到了地上,哐当一声,膝盖很疼,但人是高兴的,盖过了那些疼痛,立马爬了起来。 “她们二房做的污糟事,跟我没关系,我先帮你解毒。” 匆匆说了这么一句,林秋晚去架子上闻长明灯的味道,找到那盏被掺了药的,吹灭了后又转身去开了后窗。 有一丝清明的光线透进了宗祠。 林秋晚站在窗户口,等了一会,才又走到了楚璟烨的面前。 “现在不做。” “什么意思?”楚璟烨挑眉。 有风吹过,林秋晚垂着眼,开始给楚璟烨扎针解毒。 她就是不想在宗祠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跟楚璟烨偷。 “等回去的。” 也不是第一回睡,她再这样躲闪,倒显的矫情做作,在欲擒故纵。 林秋晚抿了抿嘴,说道。 “你想怎么玩,都行。” 第45章 就想现在玩 楚璟烨又坐回了那张代表林家家主的太师椅上。 宗祠庄严,又在威远将军府西院最西边,离宴席很远,完全听不见前院与水榭的热闹。 除了偶尔长明灯烛火炸一个烛花出来,屋内很安静。 安静的有些瘆人。 “林秋晚。”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挑起了林秋晚的下巴。 由挑,改为捏。 林秋晚怕自己摔在楚璟烨身上,急忙撑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 楚璟烨那双黑沉沉的鹰眸看着她,大拇指粗粝粝的指腹摩擦着林秋晚下唇。 “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楚璟烨微微笑。 林秋晚顿时如坠 冰窖! 楚璟烨蓦的又松开了手,神情懒散交叠着腿,昏暗里势同龙虎。 “我看在你我有交情的份上帮你,你却蹬鼻子上脸?” 林秋晚从没见过楚璟烨这般,不对,这瞬间的楚璟烨,才是真的他。 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翻天覆地,浑身沾着浓稠血腥杀气的男人。 林秋晚忽然想起来刚刚林倩倩缩在地上,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模样。 她还算镇定,抬眼看着楚璟烨,顿了顿说道:“算我欠你一次人情,而且,我也已经说了,等回了伯爵府,大哥想怎么玩,都行。” “但我就想现在玩。” 楚璟 烨单手撑着太师椅扶手,漫不经心的打断了林秋晚的话。 这是命令,也是最后的警告。 地上还留着林倩倩袖子里藏着的那些玩意,昏暗的烛火下,每一样都染着异色。 林秋晚就算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也完全没接触过这些,更不敢想象那细小的鞭子抽在身上得有多疼。 因为刚刚开了一点点的窗,有春日的风从外面吹进来,把宗祠里的烛火吹的如同船盏晃动。 楚璟烨撑着头,目光淬着血,在这诡异妖气的氛围里轻轻嗤笑了一声:“你说,这可怎么办?二弟妹。” 林秋晚脸色发白:“毒已经解开 了。” “解毒?”这话逗笑了楚璟烨,他伸手,意有所指的揉了揉林秋晚的唇。 她的唇,由白到红,湿润的十分诱人。 楚璟烨轻轻的吸气,呼吸声在这屋内格外清晰:“这毒可是你们林家下的。” 明明是情人间旖旎又亲热的动作,林秋晚却吓的一激灵,她想起来楚璟烨前日里也同样中了媚毒! 不仅是新婚夜的媚毒,隔日的刺杀,今日回门宴的媚毒,桩桩件件都有林秋晚的参与,整个事情串联起来,林秋晚在其中的角色,就会耐人寻味。 林秋晚急忙解释。 “是巧合,跟林家也没关系,我也不 知道二婶会给你下毒,昨夜是你叫我去紫竹院的,今日也是你叫我来的。” “是啊,多美妙的巧合,我又没怀疑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楚璟烨把林秋晚捞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单侧腿上,也说不清楚他有没有相信林秋晚说的这些话。 林秋晚剩下那些辩解的话卡在嘴里。 隔着薄薄的裤子,楚璟烨垂眼看她,笑的欲色肆意:“这么算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恩人。”楚璟烨拍了拍她的后腰,把她拎起来,丢上了太师椅,沉声命令:“趴上去。” “让我来好好报答你这位……救命恩人。” 第46章 贞洁烈妇 “你不信我?” 林秋晚背后全是冷汗,这会是真紧张了。 “信,怎么不信?我这是报恩啊。”楚璟烨手指,顺着林秋晚的腰线,慢慢往下。 林秋晚连忙往前缩了缩,有些着急:“报恩也不急在这一时。” 在进来救林倩倩之前,她不知道李氏胆敢在宗祠里下药,更猜不到场面会这么一发不可收拾,再等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她从宴席上出来太久,待会要开始送客,宋好和楚时修都会来找她,楚璟烨折腾起来不眠不休,林秋晚不敢想被宋好看见这场面的后果。 她那乖巧懂事的女儿,背着丈夫在将军府 的宗祠里偷人。 “既然是报恩,又怎么能挑我报恩的时间?你这恩人做的也太挑了。”楚璟烨笑。 他朝林秋晚招手,不容反抗。 “过来。” 太师椅被楚璟烨双手撑着,像个铁桶般,林秋晚避无可避。 楚璟烨的态度很明显,不会放过她了。 太师椅摆在宗祠牌位前正当中,林秋晚缩在上面,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列祖列宗的牌位。 那些端正放好的黑檀木上,描着不同的名字,像是一双双眼睛,在看着她。 偷人的罪恶感被放到最大,身后楚璟烨的压迫也越来越清晰,林秋晚脊背发凉,浑身潮湿,手指发 抖。 林秋晚深吸了一口气,再等抬起头时候,手里多了两根针。 那是针灸包里的最长针,关键时候可以自救,也可以自缢。 一根抵在楚璟烨面前,一根抵在林秋晚自己的脖颈边。 她明明,恨不得楚璟烨去死。 恨不得跟这人再也没瓜葛。 但以她的能力,怕是没能动手,就被楚璟烨弄死在这宗祠里。 她可以死,逼急了大不了也是再死一回,但万万不能是跌在糟污的泥潭里,害的宋好比前世更伤心抑郁,害的威远将军府被京城人耻笑的更厉害。 空气静了一瞬。 “怎么,又玩上了贞洁烈妇这一套?” 楚璟烨似笑非笑,有些意外。 “贞洁烈妇”四个字在宗祠里回响。 林秋晚咬牙:“我说了,我不愿,大哥若是不放过我……” “夫人?二夫人?姑爷?”门口陡然响起了桑梓的惊呼声。 “桑梓?你怎么在这里?秋晚确实来了宗祠?” 先问话的是宋好。 前厅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主人家开始送客了,找了半天却没人看见林秋晚去了哪里。 楚时修也在。 他感觉今日信王格外热情,一定是赏识他的手腕能力,还没等他继续在信王面前加深印象,却被拉过来找林秋晚,当然不耐烦。 “秋晚这个时候怎 么会来宗祠?”成亲那一日,已经在宗祠跪拜上香过了。 最后应声的是李氏。 她声音带笑,迫不及待的说道:“晚晚准是在里面没错了,我刚刚带着倩倩在后花园醒酒时候遇到过晚晚,她跟我说要来宗祠的,走吧,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脚步声就往这边过来了。 西院并不大,隔着连廊就是宗祠的大门,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几乎就在门口。 林秋晚还坐在太师椅上。 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看向满身狼狈的自己,面前并不打算放过她的楚璟烨,只觉得寒冬腊月里有盆冰水,兜头浇下来…… 第47章 颠鸾倒凤 “夫人,二夫人,姑爷,小姐不在里面。” 桑梓追上来跪下,位置恰好挡在了门口。 从林秋晚跟楚璟烨一直在宗祠屋内没出来的时候,桑梓就知道不好了。 “你这丫头,怎么还胡说了起来?我刚刚明明听见晚晚说要来宗祠,你这贴身丫鬟还在这里,晚晚不在这,能去哪?” 李氏笑着上前一步,要拉桑梓起来。 桑梓挡在向外开的门口,李氏单独拉不开门。 “小姐是来过宗祠。”桑梓恨不得把自己吸在地上生根,她很聪明,知道自己这时候千万不能急,不能慌,不能乱,也不能说。 之前虽 然没听见李氏为了搭上楚璟烨说的话,但后来李氏过来求林秋晚帮忙的时候,也大概说的明白了,再加上林倩倩那般狼狈,桑梓哪还猜不出来。 李氏惹的祸,林秋晚来背锅,李氏却又这时候来倒打一耙。 桑梓偏不能说出刚刚李氏和林倩倩发生的一切,否则就是不打自招。 “小姐跪拜完列祖列宗后,觉得疲累,便往回走,半路发现丢了根发簪,奴婢刚刚就是来找发簪的。” 才四月的天,桑梓额头上的汗几乎把头发打湿。 倒是有理有据。 宋好撑了大半天,身体有点吃不消,这会轻咳了两声, 问道:“桑梓,那晚晚是去了哪里?我刚刚让人去她院子里找过了,她没在。” “既然不在这,估计还在前院附近,岳母大人,我们回去让多几个人再找找吧。”楚时修记挂着信王,着急忙慌的想找借口回去。 至于林秋晚到底死去了哪里,他也不在乎,这个女人就是懒!就是不识大体,被林家惯坏了,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不知所踪。 桑梓头垂的很低,大家看不见,只有她自己小心的松了口气。 李氏一阵冷笑,桑梓越是阻拦,越是说明里面有鬼。 她亲自下的媚药,性烈如火,就是天王老子来 了都要被拉上床榻翻天覆地一场,关门之前李氏可是看的真切,楚璟烨一定是中毒毒发了,林秋晚把倩倩赶出来,就是自己替换上去了! 那媚药除了身体纾解,无药可解,两人怕是这会还在里面颠鸾倒凤呢! 林秋晚这个贱人!表面清高端庄,背地里该不是已经被楚璟烨睡烂了!? “发簪不发簪的,谁知道真假?都到这里了,开门让大家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李氏说完,不顾贵妇形象,一把将桑梓扯了开去! 她很兴奋,林秋晚跟林家大房学的那披着人皮做派,简直让人作呕!今日就让大家伙 一起,扯掉她贞洁的假面具! 到时候她画给林秋晚的字据,又有什么用? 桑梓到底小姑娘,跌跌撞撞的被扔出去好几步,再等回过头的时候,李氏已经拉开了宗祠的大门! 庄严又沉重的木门被拉的大开,正对上摆放在屋内整整齐齐的牌位,黑沉沉的木头泛着清冷的光泽,摇晃的长明灯映照在门口每个人的脸上。 李氏的迫不及待,楚时修的隐隐不耐,还有宋好的不明所以。 桑梓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门口,心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 有风吹来,烛火晃动,屋内的林秋晚,紧张的闭上了眼。 第48章 侄女婿给你找 “人呢?” 李氏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喃喃问出了声。 屋内很平静,甚至连跪拜蒲团都是平整的,哪里像是有人刚刚在里面翻云覆雨的模样? “怎么可能?” 李氏跨进了门槛,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可能看错!那媚药出招无数次从未失手,楚璟烨在门口把林秋晚拉进去,分明就是中毒了!两人一定在宗祠里干了什么! 侧边黑色的帷幔后面,林秋晚紧紧贴着楚璟烨,紧张的心跳如雷。 隔着帷幔,小小的宗祠像是两个世界。 “二婶到底想找什么?” 楚时修的不耐烦已经快要撕破他脸上面具,他急的很,巴结信王 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不想错过,哪有时间在这找林秋晚? 宋好也狐疑的看了一眼李氏。 不过她向来良善,只当李氏就是这么个快人快语:“二弟妹,既然晚晚不在这,多半是路上跟我们错开了,我们回前院去找吧。” 说着,就要带着楚时修走。 李氏却很不甘心,犹豫了一瞬,抬脚往宗祠内走。 “晚晚不会跟什么人,藏在里面吧?” 听见李氏没被劝走甚至进门检查了,林秋晚急的心口跳着疼,连呼吸都不敢了。 要是被李氏抓见,不止是她完了,还会连累林明峰宋好和林秋煜一起。 楚璟烨楼着她,这会十分直观的 感受到她的紧张。 他低笑了一声,随着烛火的摆动,在帷幔后不着痕迹的戏弄林秋晚。 林秋晚气恼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二弟妹,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晚晚跟什么人藏在里面?” 李氏这话说的实在难听,饶是宋好再好的脾气,这会也听的上火了。 桑梓机灵,立马回过头,扑到了宋好的脚底,添油加醋哭道:“夫人!二夫人今日让小姐给倩倩小姐和武安将军做媒相看,小姐推拒了,说与武安将军不熟,二夫人那会开始,就一直给小姐脸色看……” “秋晚与我大哥确实不熟。” 楚时修皱眉。 宋好护短 ,顿时急了。 “大房二房向来无龃龉,二弟妹是要做什么?与我们威远将军府闹起来吗?让今日宴席不好看吗?” 她身体弱,不能着急生气,话才说出口,就捂着胸口剧烈的咳起来。 李氏在屋里转了半圈,什么都没发现,又不想再得罪了宋好,顿时有些犹豫:“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嘴上这么说,人还在往内走,站定到祠堂旁边的黑色帷幔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着的后窗有风,这帷幔有点鼓起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晃动。 整个祠堂根本没有可以躲两个人的地方,只要这后面也没人,那就真给林秋晚逃了这 次! 李氏伸手。 隔着薄薄的一层帷幔,林秋晚的害怕到达了顶峰,偏偏楚璟烨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神色轻慢,漫不经心。 林秋晚只感觉自己快疯了! 害怕,紧张,刺激,慌张,绝望……无数的情绪堆叠上来,让林秋晚忍不住紧紧掐着楚璟烨的肩膀。 正在这时,隔着微动的帷帐,林秋晚听见楚时修的声音。 “二婶,你也不希望今日回门宴,得罪威远将军府,又得罪宁安伯爵府吧?” 楚时修接过了李氏手里的帷幔,笑的很客气。 “既然二婶不放心,接下来让侄女婿给你找,如何?” 第49章 被发现了 四个人,隔着一张纯黑色的帷幔,林秋晚能听见楚时修话里的警告,也知道自己只要发出一个音,四个人就都能听见。 到了这种时候,她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任由楚璟烨拆骨扒皮,吸食进腹。 实在是……太刺激了! 紧张,害怕,魂飞魄散,却又从中升腾起了没有理智的激动,亢奋,期待。 期待楚时修打开帘子,看着他的新婚夫人,正在跟他的兄长躲在一处,耳鬓厮磨,颠鸾倒凤,春色满面。 楚时修会如何? 三魂七魄俱裂?愤怒?不可置信?是闹的人尽皆知,还是会默默的戴着绿帽子,舍不得信王这条大鱼? 他敢得罪楚璟烨吗? 那些疯狂的,同归于尽的,粉身碎骨的念头不断冒出来,林秋晚咬住嘴唇,忍不住抬头看向楚璟烨。 狭小的空间里,楚璟烨搂着 她,无声的挑了挑眉。 “好,那我先送大嫂去前院。” 李氏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下来。 她也拿不准帷幔后面有没有人,若是没人,就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得罪了宋好又得罪了楚时修,若是有人,楚时修是林秋晚的新婚丈夫,到时候好戏可有的看了! 楚时修又着急信王还在前厅,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两人一拍即合,各自得利。 李氏松开手,往门外走去。 楚时修压根不想找,假意踱了两步,厌烦的皱了皱眉头,随意的伸手拨了一下死气沉沉的帷幔。 帷幔轻轻飘动,楚时修愣在了原地。 他的指尖,隔着丝滑的帷幔,触碰到了一个人。 一个高大壮硕,比他都要高上半头的男人! 林秋晚三个字突然出现在脑海的时候,楚时修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和宋好被急匆匆的拉到宗祠来,就是来找林 秋晚的,李氏又一口咬定林秋晚在这宗祠里,是不是李氏早就发现了什么,故意引着他来捉奸? 楚时修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慢慢的掀开帷幔。 他脑子里预想了无数可能,到底是借着林家女婿这关系,打通信王这条路子顺着往上爬,还是大闹一场,让林家赔款无数。 李氏已经出了门,有楚时修这个新婚丈夫在,她当然不用担心林秋晚会跑掉。 帷幔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站着的人。 林秋晚攥着楚璟烨的手臂。 “大……大哥?” 楚时修愣住。 帷幔内站着的男人,是楚璟烨。 楚璟烨身前站个女人,正被他揉在怀里,帷帐遮挡住大半个身子,看不见脸,只看见她那长长的发丝,沾在楚璟烨的肩膀腰腹上,妖娆的像一条水蛇。 “哎呀,被发现了。”楚璟烨笑,轻松的像是吃个家常便饭。 “大哥,你……” 楚时修脸色有点不好看。 楚璟烨惯会胡作非为,怕是刚刚席上又看上了谁,拉着人家姑娘进了这人少的宗祠操练起来。 男人最会看男人,楚时修看得出来楚璟烨是多能折腾的人,所以才跑着偏远的西院来,以免被人听见。 林秋晚半分不敢动,脑子里有血液的声音,轰轰的炸响。 楚璟烨却像是觉得还不够刺激,拍了拍她的屁股:“来,打个招呼?” 林秋晚:“……” 这一紧张,楚璟烨笑意更深,声音里数不清的风流爽快。 “害羞什么?这么紧张?” 林秋晚颤抖的咬唇,心快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搂着她的,是丈夫兄长楚璟烨,看着她的,是丈夫楚时修。 宋好和李氏已经走远,如今这宗祠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矛盾,纠缠,牵连的三人。 林秋晚脑子里嗡嗡的,忽的抬起了手,搂住了楚璟烨的 脖颈,凑了上去。 一吻再吻,吻的跟深,啧啧有声,恨不得楚时修听的身临其境,清楚明白。 林秋晚又害怕又兴奋,抖着嘴唇,不断的咬楚璟烨的唇。 似乎是炫耀够了,楚璟烨微微抬眉,回头看向楚时修,似有警告,又像挑衅。 “一起?” “大哥自己享用吧。”楚时修反应了过来,脸一黑,放下了帷帐。 他只担心楚璟烨的荒唐事,把这场回门宴弄的不好看。 楚璟烨不在前厅刚好,也省的他去看楚璟烨的脸色,只要不耽误他攀上信王,别的什么都无所谓。 帷幔后面似乎在炫耀一般,动静更大了起来,隐隐的还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楚时修小腹一紧,匆匆往外走。 还没出门口,他踩到了一个衣扣。 他垂头看着脚下蜜合色缠丝花纹的扣子,顿时一愣。 刚刚李氏,拉着他和宋好,来找谁? 第50章 花扣 楚时修站在宗祠的大门口,盯着手里面那颗蜜合色的花扣发愣。 不可能吧? 林秋晚和楚璟烨,两个完全不熟的人,哪里有机会勾搭在一起? 楚璟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以他那放纵不羁的性子,不管是青楼里的妓子,还是半道上遇见的良家少妇,怕是只要看上了,就能睡到手。 怎么可能看得上毫无经验的林秋晚? 况且林秋晚的身份也是个麻烦,楚璟烨就算再浪,也不会轻易动这种甩不脱的少妇。 楚时修回过头,看向了林家宗祠紧闭的大门,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林秋晚那贤良淑德的性格,怎 么可能愿意在自家宗祠偷人? “侄女婿,宗祠里真的没人?” 李氏犹有不甘心,远远的地方回头问楚时修。 楚时修心里乱的很,匆匆跟了上去。 他有些不耐烦,但还不得不装着谦谦君子的模样,笑着说道:“二婶刚刚自己不也进去找了一圈吗?” 要是供出楚璟烨,难免闹出动静,到时候楚璟烨面上不好看,宁安伯爵府名声也跟着遭殃,巴结信王可就更难了。 刚刚那个被楚璟烨抱在怀里的女子,也绝对不可能是林秋晚。 宋好咳了这么一阵,精疲力竭,脸色苍白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看向 了还在不依不饶的李氏。 她虽然良善体弱,但并不傻,看得懂李氏对林秋晚的敌意。 李氏有些讪讪。 再怎么样,刚刚楚时修要是在宗祠里发现林秋晚,现在也不会是这个神色。 今日确实是被林秋晚逃过去了。 李氏又跟上了宋好,亲亲热热的叫着大嫂:“大嫂真的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巴不得晚晚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呢。” 她囫囵解释了两句,眼看着宋好不理她,便也不继续自讨没趣,找了个去寻林倩倩的借口,先去了前院。 后花园小路上,楚时修看向了宋好右侧的小丫鬟桑梓。 虽然 觉得林秋晚和楚璟烨不可能,但楚时修还是留了个心眼。 他走到了桑梓的身侧,神色没什么变化,含笑问道:“桑梓,秋晚落在宗祠里的发簪,你找到了吗?” 桑梓一愣,转头去看楚时修,笑了下才干巴巴道:“回姑爷的话,奴婢没找到。” 宋好蹙了蹙眉头:“晚晚也是,若是寻常金银还好,她的发簪万一被哪个有心人捡走,怕又是一场不必要的风波。” “岳母大人不用担心,我相信秋晚。” 楚时修清正温和,安抚完了宋好,又问桑梓:“我刚刚在宗祠里接二婶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楚时修 摊开手掌,因为在掌心里捏的久了,那蜜合色缠丝花扣甚至有点潮湿。 他声音不变,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像是寻常的语气说道:“你看看,这是不是秋晚身上掉下来的?” 楚时修紧紧盯着桑梓。 桑梓今日跟着林秋晚跑了一天,最有可能知道她在干什么,是不是在宗祠里……偷人。 桑梓还没说话,倒是一无所知的宋好,见了这扣子,无奈的叹气:“晚晚真是马虎,去给祖宗供香,怎么丢了发簪,还掉了花扣?” “原来,真是秋晚的扣子。” 楚时修盯着不说话的桑梓,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贱奴! 第51章 秋晚去了哪里? 因着被气了一场,加上忙了大半天,宋好有些力不从心,从后花园到前厅还有段路,就想先去林秋晚的闺阁歇一段,正好也顺路。 还能问问林秋晚是不是刚刚与她们错开了。 楚时修把掌心里的那颗花扣揉到稀碎,也很想看看,不在闺阁里的林秋晚,之后到底该怎么向他这个新婚丈夫解释! 那些原本被他忽略的细节,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林秋晚身上的红痕……一切都指向了在伯爵府打转了两天的楚璟烨。 难怪在宁安伯爵府里找了这么久的奸夫,一点蛛丝马迹都没追查到,原来睡了林秋晚的,不是什么侍卫小厮,而是楚璟烨! 闺阁离的不远,桑梓要扶着宋好 ,走的很稳。 才四月的天,春日暖融,微风轻吹,十分惬意,桑梓却淌了一头一脑的汗。 楚时修算盘打的好,现在压着不发作,先让信王对他留有好印象,等宴席散了,他有了林秋晚不在闺阁的证据,再加上手里这颗扣子,今夜的林家,谁也别想好过! 最好把宋好给原地气死! 林秋晚和楚璟烨这对狗男女……他找不了楚璟烨的麻烦,却能让林秋晚死在这林家忠贞暴烈的门楣上。 想到马上就能把林秋晚这个贱人赶下正妻之位,又能扣下她的嫁妆,得到林家的赔偿,再有信王那边的帮衬入朝做官,楚时修越来越激动,几步就冲到了林秋晚闺阁的门口。 “秋 晚。” 楚时修装模作样抬手敲门。 他知道林秋晚不在屋里,但为了留下宋好这个人证,楚时修站在门外笑着说道:“秋晚,岳母有些不舒服,你开门,让岳母进去坐坐。” 说完了,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楚时修扣着门板,继续说道:“秋晚,你在屋里吗?马上也要开始送客了,你不出来不合适。” 屋内还是没回声。 宋好捂着胸口,有些迟疑:“晚晚没回来?” 算着时间,从桑梓回宗祠去找发簪,再到回来,林秋晚就算是走一步歇一步,也该到闺阁院里了。 宋好问的是桑梓,桑梓结结巴巴,答不出来。 “桑梓?晚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宋好十 分担心,她的女儿林秋晚,因为不能学医,早早的接受了身为女子的命运,学着那些琴棋书画,掌家中馈,是变成个十成十的贵族淑女,但同时也变的胆小谨慎,不够柔软。 万一在院中碰上了什么人…… 楚时修回过头,冷笑看向桑梓:“是啊,桑梓,秋晚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他的语气,是质问,是指责,是即将揭开真相的畅快! 楚时修步步紧逼。 “你跟着秋晚一天了,连秋晚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你这丫鬟,要了有什么用?” “桑梓,说啊,晚晚到底怎么了?”宋好也急了,她一着急呼吸不畅,脸色就苍白了起来。 桑梓跪了下来,抖的牙关发酸,巍 巍颤颤的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她知道的,也不能说。 “说,秋晚去了哪里?” 楚时修提高声音,逼问桑梓。 眼看着桑梓不说话,楚时修更加确定,宗祠里跟楚璟烨苟合的就是林秋晚! 他转过身,一把推开了林秋晚闺阁的大门! 不等宋好反应过来,楚时修已经冲了进去。 屋内十分安静,就连春风暖意的四月,都好像带着莫名的冷,那张雕花榻上,有个被褥凸起来,压的严严实实。 林秋晚真是捉襟见肘,以为这种小花招能暂时把人瞒过去? 楚时修两步走到了床边,故意说道:“秋晚,被褥盖的这么厚,不怕闷出毛病来?” 说着,拉开了被褥。 第52章 你应该喜欢这样的吧? 清透的荷叶绿被褥下面,林秋晚睡眼惺忪,像是刚被吵醒。 “相……相公?” 林秋晚满眼迷茫,揉了揉眼睛:“我今日困乏的厉害,相公怎么来了?” 宋好和桑梓都进来了,见到林秋晚从床榻上坐起来,宋好这才放下心,又忍不住嗔怪:“你这孩子,女婿在门口敲了好久的门,怎么都不应声的,要担心死娘亲了。” 桑梓怕自己露馅,默默的给林秋晚倒水,一声不敢吭。 同样说不出话的,还有楚时修。 他几乎在下一刻就要喊着宋好进来看,看她的乖女儿到底去了哪里,结果嘴巴才张开,话就卡在喉咙里,不上也不下。 他很肯定,楚璟烨身上挂着个跟林秋晚身形相 似的女子,也很肯定,手里的花扣是林秋晚衣服上掉下来的,光供香怎么会扯掉扣子,只能是楚璟烨那厮粗暴,硬生生撕的! 林秋晚拍了拍宋好的后背,声音里也有懊恼:“我没听见,娘你别担心,我就是太累了,睡的有点深。” “秋晚一直在这睡觉?” 楚时修皮笑肉不笑,紧紧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很疑惑:“是啊,我今日有些不舒服,先去了宗祠,没多久就回来睡觉了,连做了两个梦。” 林秋晚说着,忍不住笑了笑,满脸的娇憨。 宋好也跟着笑:“你这孩子……” 楚时修不信。 既然林秋晚当时就在宗祠里,一定会听见桑梓说的谎。 因为睡觉,林秋晚满头 的珠钗都已经拆掉,身上穿着珠光白立领里衣,衣料顺滑,不见发皱。 楚时修又看向了旁边的梳妆台。 整整齐齐的簪钗珠宝摆在镜子前。 可是……从西院宗祠到林秋晚的闺阁还有一段距离,楚时修又很清楚的听见在他走后,宗祠里继续开干的动静,就算林秋晚现场穿衣服一路小跑,也来不及在他们之前整理好这一切。 “秋晚,我们刚刚去宗祠,捡到了你的扣子。” 楚时修上前,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林秋晚,摊开了手掌。 林秋晚捏起那枚蜜合色的花扣,看了半晌,噗嗤笑了一声:“相公弄错了,这不是我的扣子。” “岳母刚刚也说是你的。”楚时修忍着怒火,期 待林秋晚会怎么抵赖。 这枚扣子,已经成为他手里的最后一个证据。 林秋晚笑,那双湿漉漉的眉眼像是水洗过一般,透着隐幽的亮色:“确实很像,但是我衣服好好的挂在那,又怎么会在宗祠里掉了扣子?” 林秋晚抬手,指向了柜子旁边的衣架。 那上面,挂着那件蜜合色粉长裙,裙身上布满芍药团花纹,对襟立领前一排蜜合色的花扣,完好无损。 楚时修僵在原地。 难道,真的弄错了? 一切都是他疑神疑鬼的猜测? 包括桑梓的吞吞吐吐,也是因为这小丫鬟胆子小说话不利索? 林秋晚和宋好又说了几句,抬头看见楚时修还愣在原地看她的那件衣服,笑眯眯的问 道:“相公今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楚时修这才回过神,勉强笑着说:“担心你不太舒服,你再陪岳母休息会,我去前院照看着。” 说完又跟宋好行了礼,才出的门。 宋好很满意楚时修,家世合适,长相合适,人也上进,如今看着,品性也是不错。 “女婿真的还不错。” 宋好拍了拍林秋晚的手,小声的说道:“你应该是喜欢这样的吧?” 与信王一样,楚时修也是温柔和煦,清风朗正的那种类型。 林秋晚扯了扯嘴角。 “娘,别说这个了。” 那件被楚璟烨撕破了的蜜合色衣裙,就藏在林秋晚的腿下,只要刚刚楚时修再扯开被褥一点,她就什么都露馅了…… 第53章 怎么谢? “好好好,不说信王。”宋好见林秋晚尴尬,甚至还有一点慌张。 林秋晚是从她宋好肚皮里爬出来的,林明峰和林秋煜又常年在外,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又亲如朋友,林秋晚在想什么,宋好都能猜的出来。 她又安慰道:“晚晚放心,你爹虽然莽,但也不会那你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当初你恋慕信王这件事,你爹除了去问信王愿不愿意娶你,其他谁也不知道。” 就连桑梓,都是后来林秋晚自己忍不住说出来才知道的。 “所以不用慌,你只要跟女婿好好过日子,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别人知晓了。” 宋好温柔的摸了摸林秋晚的头发 ,让她放心。 林秋晚不敢再看宋好的眼睛,刚好丫鬟端来甜汤,她就跟着要了半碗。 她端着碗坐在床上,默默的想着,这下不止他们几个知道她曾经恋慕过信王了,还多了个楚璟烨。 时辰差不多了,前厅那边有客人快要回去了,宋好也怕再出乱子,用了半碗甜汤,又在林秋晚这里抹了口脂,瞧不出疲倦了,才叮嘱林秋晚。 “我先去前院看着了,你也不要太晚,毕竟是为你和时修办的回门宴,你不出现,难免没规矩。” “知道啦。” 林秋晚坐在床榻上没动,她也不敢动。 宋好见她还不起床,半空中手指点了点,满是宠溺。 林 秋晚只得假装的伸了个懒腰,表示自己马上就起,这才送走了宋好。 桑梓留下来伺候她。 林秋晚让桑梓去打水,下了床榻关上了门,才快步走到了屋子的西南边。 那里,被屏风隔出来一块小小的茶室,甚至还开着窗户通着风。 楚璟烨就坐在其中,手中捏着她最喜欢那只粉瓷小碗,长长的指尖,便是把玩着瓷器都带上欲色。 楚时修和宋好刚刚来了就走期间,楚璟烨一直坐在这,甚至跟他们,只隔了一层绣着牡丹丛的屏风! 林秋晚上前去,关上了窗。 楚璟烨在等她的道谢,林秋晚也要向他解释这一连串的巧合,避免林家被牵进不 必要的麻烦里。 林秋晚坐到了楚璟烨的对面,斟酌了一下,直白的道谢。 “多谢。” 就算她恨不得楚璟烨去死,也不得不承认今天威远将军府回门宴上的太平,是楚璟烨对她手下留情换来的。 他们之间这些肮脏的事情要是被别人知晓,林明峰和宋好就被整个京城耻笑,甚至比李氏和林倩倩的糟污事情还要严重。 以林明峰那刚烈的性子,怕是林家几代为之奋斗的清正忠义,就此毁在了这里。 “怎么谢?” 楚璟烨衣服穿的松松垮垮,里衣也不正经扣起来,露出了大半个胸膛,还有腰腹上被林秋晚昨夜处理过的伤口。 他端着那盏 粉瓷,上下打量了一眼衣衫凌乱的林秋晚,笑的邪气。 “多干几次?” 说着,他放下粉瓷,站了起来,像是已经开始做准备。 林秋晚刚刚升腾出的那点感激顿时消弭,越过茶桌把自己那盏粉瓷抓进了手里,还嫌弃的拿袖子擦了又擦。 “都说了,等晚上。” 林秋晚心里厌烦,隐隐皱着眉头,再次强调:“也没有多几次,就一次。” 楚璟烨像是故意给林秋晚找不痛快,挨个摸着林秋晚桌上的那些小玩意,闻言挑了挑眉,眼神一寸寸的从林秋晚小腿往上扫。 声音也漫不经心。 “卸磨杀驴?” “还是你就喜欢,背着楚时修跟我偷?” 第54章 难道我不够让你开心? 楚璟烨的眼神太过于明显,林秋晚不是个傻子,不会连他眼底汹涌起了欲气都看不出来。 林秋晚忍着气,眼看着楚璟烨起了火,便端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算是赔罪,让他消气。 “大伯哥,我们有话不如摊开说。” “可以。”楚璟烨大喇喇的坐在对面,伸手接过了林秋晚倒的那杯水,看不出喜怒:“听听。” “我想结束我们的关系。” 林秋晚斟酌了半天,索性很是直白的摊开讲。 她借了楚璟烨一夜,为的就是上辈子连面都没有见上的那个孩子,新婚夜没有出任何岔子,她的孩子就一定在回来的路上。 楚璟烨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哦?”楚璟烨喝完了茶水,挑着眉,不置可否:“不想跟我了?” 他们的关系能否结束,主动权从来不在林秋晚的手里。 “嗯。”林秋晚点头:“毕竟我是你二弟妹。” “这会想起来你是我二弟妹了?”楚璟烨笑:“刚刚当着楚时修的面,亲我咬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我们俩关系不合适?” 想到刚刚宗祠里当着楚时修面的疯狂,林秋晚血就有些发热。 听不见林秋晚的回答,楚璟烨朝她招手:“过来,我们好好算算,到底是你利用我,还是我在纠缠你。” “纠缠也好 ,利用也罢,新婚夜那天,你情我愿,各有所需,昨夜我算是帮了你一次,今天你帮了我,我们扯平。”林秋晚没动。 算着时间,桑梓也快回来了。 她跟桑梓情同姐妹,就算是被猜到宗祠里发生了什么,林秋晚也不想她亲眼看见楚璟烨的关系。 就像是对宋好说谎一样,林秋晚有多在乎她们,就多不想让她们窥见自己的肮脏,能瞒着一时,算一时。 “过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楚璟烨声音微沉。 他冷下了脸,那些被压制的血腥气就翻涌了上来。 林秋晚要是不顺从,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的现在的处境变成人人践 踏。 这样下去谈不了。 林秋晚权衡了一下,走到了楚璟烨的面前。 “难道我不够让你开心?”楚璟烨拎着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胯上:“还是你觉得信王能让你更爽?喜欢信王?” 楚璟烨可以有更恶毒的话刺伤林秋晚。 他抬起林秋晚的手臂,对着她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恰好是刚刚被信王拉过的地方。 林秋晚吃痛,往后挣扎。 楚璟烨果然看见了刚刚信王拉她了。 “跟信王没关系,跟楚时修也没关系。”林秋晚抽回手,齿痕上见了血,她眉头都没皱一下,把那血慢条斯理的抹上了楚璟烨的脸。 “大哥也 何必装傻,你也疑心我跟那帮刺客有关,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只要我们就此断了,往后再无瓜葛,我是不是清白的,大哥不就知道了?” 林秋晚知道楚璟烨在疑她,她接二连三的撞上这枪口,又解释不出来这些所谓的巧合,唯一证明清白的方法就是跟楚璟烨彻底断了,往后互不打扰。 她不想做楚璟烨的情人,但也绝对不会做他的敌人。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报答你还来不及。” 楚璟烨轻笑,像个吃人咬人的邪神,吐出啃完的骨头,还假惺惺的赞一句味道不错。 这意思,就是不同意结束了。 第55章 挺爱上的 “大哥这意思,就是不谈了?” 林秋晚坐在楚璟烨的身上,都给气笑了。 楚璟烨是个危险人物,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禁忌,林秋晚已经不能从中得到利益,还凭白冒着被楚璟烨怀疑的危险,不划算。 “谈判可不是你这般的谈法。”楚璟烨揉着林秋晚腕上刚刚被他咬出来的牙印,笑的风流:“你帮我,我帮你,我们明明很合拍。” 楚璟烨亲了亲林秋晚的手腕,温柔缱绻,声音低沉:“还是说,你已经试过了信王,发现他比我能给你的更多?” 明明是调笑的口吻,林秋晚却听的脊背上汗毛倒竖。 “没有。” “没试过?还是 有别人?”楚璟烨还在笑,那双比寻常人墨色更重的眸子泛着光,血腥又撩人。 林秋晚皱眉,抬眼看着楚璟烨。 她忽然笑了,学了楚璟烨五分的恶劣,挑眉说道:“大哥这么舍不得我?难道爱上了我不成?” 她生的明艳逼人,五官里自带着淑良端庄,平日里被训诫规矩,养的固执古板不懂变通,动作也是小心的遵循女子章程,很难生动。 楚璟烨见过林秋晚假惺惺讨好温柔,气急了皱眉瞪眼,床上眼睛湿红婉转喊他名字的模样,今日才发现,他更喜欢林秋晚如今的模样。 温柔娴静,端庄舒雅的外皮下,是恶劣疯狂,你死我活 的本性。 “确实。”楚璟烨拍了拍林秋晚的屁股,挑着眉意有所指:“挺爱、上、的。” 论不要脸,林秋晚还差点意思。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桑梓端着水盆回来了。 谈来谈去,楚璟烨看起来都不像要谈的意思,林秋晚也干脆,麻溜的从他身上爬下去:“不谈了。” 她忘了那盏粉瓷杯子还在身上,这会只听见一声脆响,杯子摔的四分五裂。 林秋晚垂头,有些发怔。 门外的桑梓也听见了动静,人已经到了门口。 “小姐?” 楚璟烨丝毫没有偷人的自觉,这会还漫不经心的笑道。 “你瞧你,要谈便谈,要不谈便不谈,想 我了就拉着亲我,利用完了又说要结束。” 楚璟烨揉了揉林秋晚的脑袋:“哪这么容易啊?” 既然沾上了,条件都得是楚璟烨开,什么时候结束,也是他说了算。 疑她,害她,睡她,无视她,所有的一切权利都在楚璟烨手里。 “先把你晚上承诺我的兑现了再说。” 再等林秋晚抬眼,楚璟烨已经出去了。 除了那扇半开的窗户,还有屋内的一地狼藉,楚璟烨仿佛从来没来过。 再等林秋晚匆忙收拾好去了前院前厅时候,客人陆陆续续已经开始告辞了。 信王站在前厅门口,正与楚时修相谈甚欢。 “楚二爷见识不俗,日后若 是有机会,本王必定要与楚二爷好好切磋一番。” 宁安老爵爷还没死,楚璟烨也不需要大爷这个称谓,唯独楚时修,他太想证明自己,偏偏又没什么本事,连简单的入朝做官都做不到,如今被信王亲口喊一句楚二爷,魂都要飘了起来。 仿佛马上就能搭着信王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不敢不敢,信王殿下抬举了。”楚时修肉眼可见的开心。 信王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其实最善度人心,瞧见楚时修这表情就知道面前这人有几两水平。 他有心接近,又说了几句,话题才转到了楚时修新婚妻子林秋晚身上。 “楚二夫人身体可好了些?” 第56章 完美的妻子 信王打听的不着痕迹。 楚时修腰都弯了下来,像条拱起来的驼背虾:“秋晚身体一直还不错,劳殿下您记挂。” 信王微微挑眉。 林秋晚今天一整天脸色都不对,身为丈夫的楚时修却没发现? 当初楚时修为了求娶林秋晚,可在威远将军府门外跪了三天,并且承诺这辈子再无外妇,其心意天地可鉴。 楚时修,似乎对林秋晚并不上心。 林秋晚就在这时候出现在前院。 宋好正与相熟的贵妇说话,楚时修没注意,倒是一直留意门口的信王,见到林秋晚之后,朝她示意。 林秋晚虽然不耐,但也只得恭恭敬敬的走过去行礼。 “信王殿下。” “刚刚不是说今日你我无需多礼吗?”信王淡笑,清风似的嗓音十分柔和,目不转睛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可 不敢。 楚时修站在一旁,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信王说的刚刚是什么时候,只知道凑到林秋晚的身边,马屁拍的叭叭响:“信王殿下平易近人,真是我们坤阳百姓的福气啊。” 这话说的直白到能被拉去砍头,留这种人在身边,怕是能把信王苦心经营的隐忍低调形象毁于一旦。 信王眼皮跳了跳,没再理楚时修,而是继续看向林秋晚。 语出惊人。 “身体可好些了?” 信王可以关心身为威远将军林明峰独女的林秋晚,也可以关心楚时修的新婚妻子林秋晚,唯独不能以一个男人的语气,问已经成婚了的楚二少夫人。 这话已经超过了范围界限,有些亲昵。 就是没什么脑子只会算计的楚时修,都愣了一下。 林秋晚至今也没明白信王今日这些行为的目的, 索性不进不退,不躲也不迎合,慢慢回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女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 信王不傻,听得明白林秋晚话里话外的距离。 他也不恼,林秋晚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勾着人想看看她那正经的表象下,藏着如何汹涌的疯劲。 这句放心说的不明不白,信王说完后,便大.大方方的与众人告别,一贯的保持自己那谦逊低调形象,回宫交差去了。 他走了,别人才敢离席。 也已经到了送客时间,宋好站在威远将军府的大门口,左右逢源,定要把这场回门宴办的从头到尾都漂亮。 林秋晚跟在宋好身后,看着宋好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不知不觉的,她也跟着开心起来。 前世因着李氏和李倩倩不知死活的举动,得罪了信王 ,众人离席的早,宋好心思重,半道上又咳了血,这场回门宴到最后几乎是不了了之。 哪里像如今,热热闹闹,宾主尽欢,相安无事。 至少在宋好眼里是这样。 楚时修也跟在一旁,等人没看过来的空隙,拉着林秋晚问道:“刚刚信王殿下那话什么意思?” “你今日跟信王殿下见过面?” 林秋晚又是一愣。 她脑子转的快,脸上起了笑意,立马换上了自己前世看向楚时修的神色,与他悄悄说道:“相公忘记啦?我来了葵水,今日身子不爽利,席上我那二婶又呱噪的厉害,我就找了借口离席。” 两人往后退了几步,倒像是夫妻间亲密的咬耳朵。 “我去宗祠上香,回闺阁的路上遇见了信王殿下,他见我脸色不好,我们便说了几句。” 所以刚刚信 王才会关心林秋晚的身体。 楚时修如遭雷劈,喃喃应道。 “原来……原来如此。” 这也能说得通,他们去宗祠抓奸的路上,之所以没见到往回走的林秋晚,也是因为她碰见了信王……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疑神疑鬼。 楚时修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站在他身边,端庄,贤淑,不管是笑容还是动作都十分得体,偶尔回看过来的眼神,也是含情脉脉带着娇羞。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跟别人的男人在宗祠里做?还用那种姿势。 楚时修心乱如麻,他这么三番五次的怀疑,指责,算计林秋晚,她竟然一点也不生气,认认真真的向自己展现她的坦荡和仰慕…… 要是新婚夜他没有去别人那里,而是老老实实留在新房,林秋晚该是个多么完美的妻子? 第57章 跟武安将军这么熟了 客人们走的差不多了,宋好也累的够呛,让两个丫鬟搀扶着,才从大门里往回走。 林秋晚上前去扶她,心疼的说道:“娘,累了就休息,也不是谁都值当你亲自去送。” 宋好笑眯眯的,脸颊一对酒窝显的她越发温柔:“你这孩子懂什么,今日可是你的回门宴,我想办的最好,不让你丢面子。” 宋好疼她,所以前世回门宴出了那么大乱子,才会愧疚自责,咳出血来。 “面子哪有身体重要?”林秋晚嘟囔。 宋好转头,对着跟在另一侧的楚时修说道:“女婿你瞧瞧,到底是嫁人了,回家都知道教训娘亲了,这你得管管。” 她高兴,话也俏皮起来。 楚时修也跟着笑,温和 说道:“秋晚说的对,岳母身体最重要,其他的有我跟秋晚两人在,不会出差错的。” 林秋晚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 话讲的真漂亮,等着楚时修来操持今日的回门宴,林倩倩都被楚璟烨分尸了,他怕不是还在拍信王的马屁。 宋好听见他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心里高兴,满口应下,“好好好,等今日过后啊,我就躺床上三天,睡到精神抖擞再起来。” 才进了大门口,宋好又想起来个人,转头问林秋晚:“对了,晚晚见到武安将军走了吗?” 楚璟烨来的晚,席上离开,之后谁也没见着去了哪里,到底有没有离开。 林秋晚一愣。 这两天听见楚璟烨的名号,她就觉得腰疼 。 林秋晚还没回答,那边楚时修已经开口:“我大哥那人向来随性,来无影去无踪的,应该是中途有事已经走了。” 他帮楚璟烨圆谎。 一来是怕楚璟烨在林家宗祠睡了姑娘这种荒唐事暴露,影响楚家的名声,二来也正好蹭一蹭楚璟烨的名声,向宋好展示自己跟楚璟烨的关系没那么糟糕。 三人正说着话,门内的李氏带着林倩倩往外走。 “没用的东西,让你好好练本事,你平日非要偷懒倦怠,这下好了,都那样了还被人踹出来……” 李氏见到宋好林秋晚楚时修这三人,立马止了话,换了副笑脸。 “大嫂今日辛苦了。” “辛苦也没弟妹操心的多。”宋好护短,李氏今 日在席上纠缠林秋晚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再加上后来李氏嘴里的不干不净,就是泥人也要生出三分脾气来。 这话怼的李氏脸色一僵。 不过她能屈能伸,圆滑的甚至有点不要脸,硬是凑着说道:“大嫂身体不好,就不用送我们了,都是一家人,别那般客气。” 宋好斜了李氏一眼。 她就林秋晚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些年母子两个在京城相依为命,平日里别人怎么她,她都不会生气,但只要有人针对林秋晚,她可以上去拼命。 “二弟妹既然还记得跟我们大房是一家人,也请把晚晚当女儿一般疼,别做一些让她为难的事。” “怎么会,我一直把晚晚当亲女儿疼呢。”李氏皮 笑肉不笑,看向了林秋晚:“晚晚,你别生二婶的气,二婶想着我们都是一家人,才多念叨了几句,你就原谅二婶吧。” 林秋晚扶着宋好,笑眯眯的回道:“二婶只要记着答应我的事,我就不生气了。” 自愿退出族谱,滚出林家,往后作再大的死,跟威远将军府也没关系。 别人听不懂,李氏听懂了林秋晚的提醒。 她接连吃了软钉子,胸口快要气炸了,再看了看面前的三人。 软弱的宋好,表面正经背地淫荡的林秋晚,头冒绿光的楚时修。 她冷笑一声,忽然说道。 “晚晚你也是,既然跟武安将军这么熟了,多两句嘴,介绍下倩倩,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 第58章 技不如人 午后的阳光正烈,即便才四月,也照的人心头发冷。 林秋晚迎着光,看着李氏。 李氏莫名的被林秋晚目光震慑到,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林秋晚开口,仍旧是那带着笑的模样:“二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也跟二婶早就说明白,我跟武安将军,不熟。” 李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然被林秋晚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恐吓,顿时恼羞成怒,嘴里的话脱口而出。 “怎么会呢,我瞧着武安将军与你,可是有聊不完的话。” 林秋晚冷了脸。 宋好本就累了,这会被李氏气的又要咳起来,张嘴要说话 ,几次都要咳出声来。 林秋晚拍了拍宋好的后背,给她顺气。 楚时修正因为猜忌林秋晚而心虚愧疚,破天荒的开口:“二婶,秋晚与我大哥确实不熟,不管你如何纠缠,这个忙也帮不了。” “侄女婿,二婶劝你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自己如何想的,别以为旁人也会这么想,这京城,那些平日里正正经经,背地里与别人床上打滚的妇人,可不少。” 李氏瞧着楚时修,目光怜悯,她一个把自己女儿当风月场里瘦马养的滚刀肉,还能说出发更多不要脸的荤腥话。 这是要撕破脸皮了。 既然林秋晚不 让她们母女好过,李氏当然也不能让林秋晚这么占了便宜还卖好! 这句自己如何想的,就以为旁人如何想的话,无形中又扎了楚时修一刀,他就是因为自己背着林秋晚有心上人,才会揣测这么多次林秋晚的不忠。 “二婶,你怎么如此说话?简直有辱斯文!” 楚时修气急了。 林秋晚这边安抚完宋好,听见楚时修这话,气的想翻白眼。 楚时修这个废物,关键时候吵架都吵不赢。 “二婶可真是张嘴就来。”不同于楚时修的气急败坏,林秋晚笑的和和气气:“我很好奇,二婶说的京城里那些表面正经背 地浪荡的妇人,都有谁啊?说出来让大家也都听听呗。” 也不止李氏母女两人没走,更何况威远将军府的下人可不少,但凡李氏敢说出一个具体的名字,明天满京城就都能知道。 李氏当然不敢说。 等了半晌,林秋晚又笑。 “二婶说我与武安将军聊不完的话题这事,我都不知道,二婶又怎么知道的?可有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李氏瞧着面前的林秋晚,总觉得能从她身上看见楚璟烨的影子。 那位武安将军,杀人头点地,半分不沾血,得罪君子最多赔两句罪,得罪这种杀神,怕是连林二老爷都要丢 了脑袋! 李氏敢说吗?拿自己和林倩倩的名声,去赌林秋晚,还顺带把威远将军府和楚璟烨都得罪了,她敢吗? 李氏抿着嘴,她不敢。 所以只能面色难看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李氏说不过林秋晚,转头泻火似的骂了一句林倩倩。 林倩倩还穿着林秋晚的衣服,一直低低垂着头,瑟缩着不说话。 “技不如人,回家给我好好的练!” 李氏狠狠瞪了林秋晚一眼,带着林倩倩走了。 林秋晚还是那笑眯眯的模样。 “二婶慢走,恕不远送。” 第59章 爱人不如爱己 宋好到底累着了,送走了所有客人,累的躺在床榻上都站不起来。 “晚晚,那套西域来的玉碗,你待会带回去给你婆母,那东西虽然没那么金贵,但胜在难得。” 就算是躺在床上,也记挂着林秋晚待会回伯爵府拎的回礼。 楚时修今日送来的回门礼很有排面,威远将军府的回礼就不能轻,省的林秋晚被人看轻了去。 “娘,您就安心躺着吧,我知道轻重的。”林秋晚站在书柜前,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宋好等了好半晌,都没见林秋晚过来,忍不住笑问道:“你找什么呢?” 她问的时候,林秋晚已经找到了,从书柜中把东西抽了出来。 当着宋好的面,林秋晚也没藏着:“是外祖的手札。” 林秋晚外 祖宋文清,曾是名满坤阳的御医,生平最爱钻研医术,一辈子只生了独女宋好,因为林明峰和林秋煜经常不在京城,宋好身体弱,林秋晚很长一段都跟着宋文清生活。 宋文清闲不住,不当值的时候就会去药堂坐诊,见林秋晚有天赋,便默许她扮做小药童跟着学,一直等到后来大了,才被宋好抓回去学女子该学的。 宋好知道林秋晚爱学医,坤阳也不是没有妇人大夫,但一个贵女去学男女不忌的医术,别说在宋好这里,就是在整个贵族圈都不可以。 “晚晚,你不是答应娘,再也不学了吗?” 宋好又急了。 她固执又保守,虽然与林秋晚亲密无间,但绝不姑息纵容。 医术对于一个贵族大家的主母来说,不 是增益,反是被人指摘的累赘! “不学不学,娘亲别急。”林秋晚伸手给宋好顺气,声音轻轻的:“我绝对不给别人看病,我就是……有点想外祖了。” 这话一说,宋好心就软了。 宋文清既是个好外祖,也是个好父亲,宋好多病,宋文清整夜不睡觉守着她这个独女。 林秋晚想,她自然也想念的。 她让林秋晚再三保证,绝不在人前显露,这才答应让林秋晚带走宋文清那些手札。 林秋晚垂眼,看着宋文清一辈子的心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怨怪命运不公,还是该感恩老天爷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重活一世,她想的很清楚,与其寄托任何一个人,不如专注自己,强大自己,取悦自己。 捡回医术 ,是她强大自己的第一步。 坤阳回门宴不能留晚饭,宋好就是再舍不得,林秋晚也得在晚饭点之前回到宁安伯爵府。 宋好挣扎着要起来送,被林秋晚摁在了榻上。 “娘亲,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连路都不认得。” “我知道。”宋好忍着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嫁人的缘故,才短短两日不见,宋好觉得林秋晚忽然间长大了,便是连她都对付不了的李氏,林秋晚也能四两拨千斤,骂的李氏无话可说。 林秋晚瞧着宋好快哭了的表情,反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早知道娘这么舍不得我,我就不嫁了,在家做老姑娘。” 她趁机摸了摸宋好的脉象。 体虚,亏损,胎里带的毛病,很难治好。 不过好在有 威远将军府养着,暂时没太大的危险。 宋好刚要掉出来的眼泪,又被林秋晚给逗笑了回去,笑骂道:“胡说八道!” 这会楚时修也来了,他看见了威远将军府给的回礼,努力忍着兴奋,才对着宋好行礼。 他要带林秋晚回去了。 宋好累的站不起来,又殷殷切切的叮嘱了几句,直到林秋晚笑着说明日搬回将军府,她才消停了。 伯爵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来的时候满满,回去的时候更是贵重。 林秋晚带着桑梓上了马车。 结果两人都是一愣。 马车的茶桌正中央,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只杯子。 粉瓷细腻,花样生动,与林秋晚最爱用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楚璟烨把她惹毛了,送的“赔礼”。 第60章 玉如意 回到宁安伯爵府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点了。 金乌西坠,洋洋洒洒的夕阳笼罩着宁安伯爵府,今日出奇的安静。 楚时修让小厮看着搬东西,带着林秋晚一边进院子一边嘀咕:“怎么不见人出来迎?” 林秋晚跟在后面,心里明镜似的。 有楚时修亲自叮嘱的板子,孙妈妈绝不会轻易躲过,心腹受损又让林秋晚搏得满堂彩,老太太这是在给她脸色瞧呢。 可惜了,林秋晚不吃这一套。 她欢欢喜喜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跟着楚时修一起,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有心拿乔,神色淡淡的,不言语。 林秋晚就跟没发现一样,笑眯眯的把桑 梓领头的几个陪嫁丫鬟带给老太太过目。 老太太眼皮微抬,扫过算是看过了。 林秋晚笑着看她。 大户人家,婆母第一次见儿媳陪嫁丫鬟,是要给赏礼的。 老太太装疯卖傻,林秋晚可以更傻。 两人都没说话,反倒是一旁楚时修没忍住,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小声道:“母亲,该给赏礼了。” 楚时修已经看过了威远将军府给的回礼,那礼可不轻,别让人丫鬟第一回上门,就落了个老太太小气抠搜的形象回去告状。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林秋晚又是老太太的第一个儿媳,她能不知道? 她就是想林秋晚开口,她再打杀几句, 这蠢儿子凑上来,让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了! 林秋晚仍旧笑眯眯的。 老太太气的胸口疼,但也不得不让人端了一盘银瓜子上来,给每个丫鬟小厮都赏了一把。 林秋晚招呼几人:“你们还不快多谢老太太?赶明上街买点好吃的。” 老太太给的这点赏钱也只够买点吃食。 这话虽然没明说,但久居内宅的老太太如何听不懂,顿时气炸。 几个丫鬟小厮随意的把银瓜子放进了袖袋里,跪下来磕头,退了出去。 老太太更气了。 偏偏楚时修这蠢儿子又凑了上来催促:“母亲,开饭吧,我饿了。” 回门当日的晚饭,规矩是在婆母这 用,算是吃个认家饭。 老太太拧巴了这么长时间,结果好像谁也没看见似的,偏她暂时还不想把林秋晚得罪死了,做的不敢太过分,就这么不阴不阳的,自己跟自己不痛快。 林秋晚就这么笑眯眯的一直不开口,老太太有心刁难,也无从下手。 一顿饭吃的风平浪静,老太太几次想找茬,但林秋晚实在规矩,一会给她夹菜,一会给楚时修夹菜,动作更是端庄如流水。 再对比蠢儿子楚时修,今天开心,胃口大开,不说狼吞虎咽,但也实在算不上好吃相。 老太太气的半死,就这么忍着,一直到吃饭结束。 林秋晚让桑梓把宋好准备 给老太太的回礼拿了过来。 一柄晶莹剔透,通体洁白的玉如意。 如意的顶端,镶嵌着无数红蓝宝石,在灯火笼罩下夺目逼人,华贵万分。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老太太眼神一亮,那点气恼顿时全都消了。 威远将军府连这种宝贝都能拿得出来,等林家死绝了之后,这些宝物,岂不是都是宁安伯爵府的? 林秋晚瞧着老太太看呆了的模样,突然笑着问道。 “母亲,怎么这么久没见孙妈妈出来?刚刚布菜也没见她,孙妈妈跟着母亲最久,应该最知道如何安置这柄玉如意。” 林秋晚满眼天真。 老太太一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61章 为你讨回公道 林秋晚这是在挑衅? 老太太看着林秋晚,觉得她是故意的,但她那表情实在天真,好像完全忘记了早上孙妈妈被罚去打板子的事情。 那柄闪闪发光的玉如意还在林秋晚手中的盒子里,老太太嘴里那些责问敲打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万一,林秋晚一个不高兴,玉如意不给了怎么办? 老太太已经被这珠光宝气的玉如意迷了眼,犹豫了起来。 “她……” “对,那老奴呢?”楚时修这会也想起来了,早上孙妈妈可是让他在楚璟烨面前丢了好大的面子,打板子都是因为顾念着孙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没把她给打死。 屋外天色渐黑,迎着烛火,楚时修今天很高兴。 老太太却 不高兴。 “时修,孙妈妈是我的陪嫁丫鬟。”陪嫁丫鬟就是主子的脸面,楚时修说这话,巴掌都快伸到她这个做母亲的脸上了! 楚时修向来听话,但他今日被信王高看两眼,觉得马上就能入朝做官了,既然是当官的人,就得有面子。 孙妈妈早上没给他面子,官老爷怎么能没面子?新官上任前第一把火,就是打了孙妈妈,杀鸡儆猴。 “母亲,那刁奴倚老卖老,今天早上凭白诬陷秋晚,还当着大哥的面纠缠,是要管教管教,不然都快忘记她只是个下人了!” 老太太已经听孙妈妈把早上的事情哭了一遭,心头正恼恨着,又听见楚时修这么说,指不定又是林秋晚灌了什么迷魂 汤,顿时着急了起来:“时修!孙妈妈带着你长大,你怎么能如此说她?她最是懂分寸的人,你不要被别人三言两语给挑拨了。” 这话里的别人,自然就是这屋里唯一的外人林秋晚了。 林秋晚坐在一旁,慢慢的摸着那柄华贵的玉如意,似笑非笑。 楚时修刚刚晚饭席上又饮了半杯酒,这会醺醺然,架子不端了,像个阔气的官老爷。 “要不是她带着我长大,早上我直接让人把她拖着发卖了,母亲,让人把孙妈妈叫来,我倒要看看,伯爵府这些吃干饭的下人,有没有把我这二爷放在眼里!” “什么?” 老太太一愣。 她只听孙妈妈连哭带嚎的囫囵说了一遍,便默认是林秋 晚下的令,没想到楚时修还在里面掺一脚? 借着酒气,楚时修闹了起来。 老太太看看楚时修,又看了看一直隔岸观火的林秋晚,顿时猜到了来龙去脉。 孙妈妈是楚时修下令打的,林秋晚压根没沾手。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林秋晚是运气好还是真的有点本事,这么一个周密完美的计划,她竟然能全然不沾身! “秋晚,时修今日高兴,喝的有些醉了,你先回去吧。” 她也不可能当着林秋晚的面教育楚时修。 孙妈妈这事情,就先这么不了了之吧。 老太太算盘打的好,林秋晚也笑的软糯糯,应了下来。 而后当着老太太的面,把那柄玉如意收了起来。 老太太眼皮 直跳,惊疑不定的看着林秋晚,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桑梓上前来,抱住了装玉如意的木盒。 林秋晚对着老太太行礼,幽幽开口。 “母亲,玉如意名贵,孙妈妈这个妥帖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相公又喝醉了,未免冲撞,玉如意就先放儿媳那里吧,等儿媳见到孙妈妈,再让她帮母亲保管起来。” 老太太一愣。 这意思,不见孙妈妈,玉如意就不给了? 今晚这柄玉如意若是被林秋晚拿回去了,再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等等。” 老太太气的胸口翻涌,沉沉的看着林秋晚。 而后又笑了出来。 “秋晚别急着走,孙妈妈那老奴既然冲撞了你,母亲自然是要为你讨回公道的。” 第62章 打的也太狠了 夜色微沉,月上中天。 老太太院子里挂在廊下的灯笼晃了两下,屋里楚时修已经大喇喇的躺在椅子上起了鼾声。 等着孙妈妈抬上来的时间,过分长了点。 林秋晚不急,慢悠悠的喝茶。 但老太太很急。 “伯爵府的这帮奴才,平日里疏于管教,如今连带个人上来都磨磨蹭蹭,是该整顿整顿了。” 老太太让人给林秋晚添茶。 林秋晚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说道:“母亲,其实也不急这一晚,不然我明日再看孙妈妈好了。” 桑梓抱着玉如意,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 老太太瞧着林秋晚那半真半假的模样,恼恨的牙都要咬碎 了,却还得挤出半分的笑来:“你刚掌家,对伯爵府还不熟悉,正好今日也看看哪个下人不尽心办事,该打.打该杀杀。” 这殷殷切切的口吻,倒真像个全权脱手交接的婆母。 正说着,院子外面的脚步声近了。 四个小厮抬着张长凳,孙妈妈手脚被绑在上面,用一张棉布盖着,只露出半个脑袋。 正堂门户大开,隔着夜色,孙妈妈连叫声都没有,也看不出是死是活。 老太太让人把孙妈妈抬了进来。 血腥气弥漫。 棉布被血浸染,孙妈妈被打的手脚发抖,只有出气没进气,光是看着就格外的血淋淋。 林秋晚皱眉,拿着帕子假意掩 住了鼻子,盖住了翘起的唇角。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林秋晚知道,孙妈妈这板子,是刚刚打出来的,血还在往外淌,老太太怕露馅,还特意交代了人塞住了孙妈妈的嘴,防止她叫出来。 为了这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便是跟着自己几十年的心腹,老太太也丝毫不手软。 楚家这对母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放弃。 但这刚好可以成为林秋晚的武器,林秋晚很想看看,老太太和楚时修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到底谁更心黑。 当着林秋晚的面,老太太让人掀开棉布,把孙妈妈血淋淋的后背 露了出来。 珠光宝气价值连城的玉如意诱惑力太大了,老太太生怕打的林秋晚不满意,特地让人重打,从肩胛到小腿,孙妈妈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皮。 “大家都好好看看!从今往后,我儿媳秋晚当家,若是有人不知死活还有其他的心思,自己掂量自己的份量!” 老太太训斥完屋内的下人,看向了林秋晚。 她现在十分迫切需要林秋晚的认可。 林秋晚皱着眉,那双纯净的眸子泛起怜惜,轻声说道:“母亲,孙妈妈到底是你的陪嫁丫鬟,跟了您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打的也太狠了……” 老太太笑容一僵。 而后又听见林 秋晚叹气说道:“桑梓,我那有金疮药,待会你拿给孙妈妈,别这么大年纪了,还落得终身残疾。” “是,二少夫人。” 桑梓规规矩矩行礼应下。 板凳上被打到不能动弹的孙妈妈也是一愣。 跟了几十年的老太太如此不顾情面,反倒是新上任的主母林秋晚怜惜了她。 林秋晚又叹了口气,对着孙妈妈说道:“下去吧,好生养着,等好了再继续来给母亲办事,母亲仁义温和,定然还会重用你的。” 短短几句话,彻底把老太太推上了不仁不义心狠手辣的位置。 老太太气的发抖,已经想不出来,往后这伯爵府的下人们背地里会怎么说她。 第63章 御赐之物 下人们神色各异,乌泱泱的退了下去。 院子重归安静。 老太太僵在椅子上,被林秋晚摆了这一道,半晌没站起来。 一直到林秋晚笑着提醒:“母亲,既然孙妈妈受伤了,这玉如意就只能由您亲自保管起来。” 说着,那鎏金雕刻的沉香木盒子就到了老太太的眼前。 老太太精神一振,急忙站起来把玉如意接了过去。 这柄玉如意,从顶头的宝石,到柄身的质地,就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便是这盒子,都能卖个好价钱。 好东西!好宝贝!金光闪闪的财宝! 有了这柄玉如意,孙妈妈算什么?伯爵府的下人们又算什么?大不了以后都换了,总能换来称心如意的下人。 老太太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转手卖了 这宝贝,到时候别说伯爵府的那点欠债,就是往后三代,都能吃穿不愁了。 林秋晚那点嫁妆,反倒是不够看了。 老太太捧着玉如意,眉开眼笑,想是这么想的,林秋晚那送上门的嫁妆,老太太还是得吃下来的,没谁会嫌钱多花不完。 林秋晚站在堂中,看着老太太眼睛都快变成铜钱了,真是高兴的牙不见眼。 她也跟着慢慢的笑,“哦对了,母亲,忘了告诉您。”林秋晚掀开了沉香木盒子的顶盖,露出了里面被丝绸填充包裹的玉如意。 小小的玉如意被烛火晕染,光彩夺目。 林秋晚的声音像是沾着蛊惑,轻轻道:“这柄玉如意本身价值连城,但加上它的来历,更是千金不换。” “哦?”老太太眼神发 亮,看向林秋晚,急忙问道:“什么来历?” “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爹的,御赐之物,金贵万分,母亲您,可千万要保存好呀。” 林秋晚说完,笑眯眯的出了屋子。 老太太捧着玉如意,站在堂中,只觉得平地一声雷,把她炸的耳朵鼓鼓响! 御赐之物,万中无一,人人奉为至宝。 但。 不可损毁,不可买卖,便是转赠都需要提写在册,从宫中过了程序才能挪地方……换句话说,这柄玉如意,卖不了,只能供在家里。 那这跟一条铁棍有什么区别!? 今晚的一切,就像个笑话。 林秋晚!这个林秋晚!分明是故意的! 陪嫁的丫鬟小厮都是宋好精挑细选出来的,等林秋晚回到前院的时候,屋内洗澡水的 温度刚刚好。 还是自己的人用着最顺手。 老太太说是给全权交给林秋晚掌家,但关键的东西仍旧藏着掖着,就比如下人们的身契,给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人的,但凡能用上的,老太太都留在自己手里。 忙了一天,林秋晚躺进浴桶里,舒服的想叹气。 她也不是真的想要伯爵府这些人身契,就是想让老太太不痛快而已。 桑梓跟着林秋晚在老太太那转了一圈,她聪明,伯爵府什么形势她基本明白了,一边给林秋晚整理衣服,一边小声问道。 “小姐,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宁安伯爵府这情形,就是告诉宋好也无济于事,老爷少爷都在千里之外,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林秋晚只能靠自己。 婆母贪 财算计,公爹瘫痪在床,姑爷废物自大,就算没见着伯爵府里其他人,桑梓也想不出林秋晚该怎么把这日子过好了。 靠着娘家扶持夫家?和离另嫁?或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桑梓忧心忡忡。 林秋晚脑袋枕着浴桶边,却满脸的云淡风轻。 “怎么做?”前世种种折磨历历在目,林秋晚的声音混着水声,似平静表面下汹涌的猛兽,“做到,家破人亡,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吧。” “什么?”桑梓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秋晚笑了笑,却结束了话题,对她说道:“你出去吧,帮我看着门。” 桑梓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出了门,守在了门口。 林秋晚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屏风。 “来早了。” 第64章 歹毒的心 “家破人亡,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屏风后的楚璟烨走了出来,坐到了林秋晚的浴桶边上。 他穿的随意,不同于下午在回门宴穿着的黑沉刺金长衫,一袭藏青暗纹长袍把他映衬的身长玉立,此刻的他带着笑意,松弛又懒散。 “倒是没想到你这张美人皮下,藏着这么一颗歹毒的心。” “彼此彼此。” 林秋晚声音不大,有些疲累。 谁又能想到,心狠手辣,肆意妄为,欲望缠身的武安将军楚璟烨,长着这么一张勾魂夺魄的脸。 她是跌进深渊经历万恶爬起来后的歹毒,那楚璟烨就是天生坏种,地动山摇,越是折腾他越高兴。 这话惹的楚璟烨又笑,那双鹰眼显出戏谑来。 他伸手,捞出一束林秋晚飘在水上的发丝。 沐浴桶里兑了花露精油,此刻氤氲着甜美的香气,把整个屋子都蒸腾着暧昧。 浴桶深高,林秋晚坐在其中,露出了雪白纤薄的肩膀。 她想往水里缩,又觉得自己矫情,楚璟烨都把她吃干抹净了,怕是连她腿心长了几颗痣都知道,一点肩膀和胸口又算什么? 楚璟烨垂眼看她:“就这么喜欢楚时修?嗯?” 因爱生恨,所以发现楚时修的背叛之后,爱而不得,便要翻天覆地的拆了宁安伯爵府? 林秋晚声音发涩:“是吧。” 她没说谎。 前世对楚时修到底有没有喜欢,她说不出来。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忠贞的,相爱的,甚至可以为对方付出性命的。 外祖宋文清一辈子只有外祖母一个女人,外祖母难产去世后,宋文清就守着体弱多病的独女宋好,孤零零的过完了后半生,死前唯一的执着就是与外祖母合葬,如有来生愿再相遇。 林明峰虽莽虽糙,但对宋好永远都是小心妥帖的,偌大的威远将军府,后院都用来种花养鱼了,别说妾室,林明峰便是连个女侍从都没有。 林秋煜有样学样,迄今为止见到的女人都能一只手数的出来。 所以林秋晚理所当然 的以为,成亲的原则就是忠贞,以夫为天,以夫为家,相夫教子,三从四德。 对楚时修喜不喜欢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未来。 “水冷了,出来吧。” 楚璟烨松开了林秋晚湿淋淋的头发,提醒她,声音听不出喜怒。 或许他也不在意。 两人不过是皮肉关系,需要了便来拿,林秋晚愿不愿意,喜不喜欢,想不想要,都不重要。 坤阳男人以三妻四妾为荣,院内通房院外妓馆,十分热闹,楚璟烨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玩物。 林秋晚站起身,跨出了浴桶。 她没穿衣服 ,通身雪白被水光覆盖,胸口腿上斑驳的红痕更显情色,光是这么站着,那双湿漉漉的眉眼像是一头纯净的小兽,生涩,慌张,发着抖,还强撑着镇定。 “过来。” 楚璟烨大喇喇的坐上了床榻,朝着林秋晚招手。 林秋晚赤着脚走过去,水滴顺着发丝跌到脚底,在地面上留下一排小巧可爱的脚印。 楚璟烨目光毫无保留的打量她,笑,明知故问。 “中午说过的话,还记得吧?” “记得。”林秋晚抿嘴。 当时楚时修从宗祠直奔她的闺阁楼,她来不及赶在一行人前面,只能求楚璟烨。 她也说过。 “想怎么玩,都行。” 第65章 在想我丈夫 林秋晚不着寸缕,楚璟烨衣冠整齐。 林秋晚站着,楚璟烨坐着。 明明应该是林秋晚居高临下的姿势,她却觉得自己被楚璟烨的气势包围着,震慑她一时间动弹不得。 楚璟烨像是没看出来她的僵硬,把人拉着,坐到了自己的怀里。 光洁后背靠着楚璟烨带着夜风的衣服,林秋晚略微不适的挣扎了一下。 “乖点。” 楚璟烨下巴抵着她湿漉漉的头顶,也不在乎自己衣服被沾湿,拎起了她的手腕。 中午被信王拉过的地方,又被楚璟烨恶意的咬出一口清晰的齿痕。 他没留情,即使过了这么久,齿痕深刻,印在林秋晚雪白的手腕上又格外好看。 “还疼吗?” 粗粝粝的指腹在上面揉了揉,像是楚璟烨假惺惺的愧疚。 林秋晚扯了扯唇角,小声的应了一声:“不疼了。” 她又娇 又小,像只小猫般被楚璟烨压在怀里,没有任何遮挡防备,就连声音都染着湿意。 不情愿,却又忍着让自己看起来愿意接纳,眼角眉梢都透着谎言,又从这谎言里生出了几分娇媚来。 真够勾人的。 “说谎。” 楚璟烨握着林秋晚手腕,对准自己中午咬过的齿痕,又咬了一口。 楚璟烨从来不留情。 林秋晚吃疼,倒抽了一口凉气,中午没咬破,现在咬成了血痕,林秋晚骂他。 “大哥属狗的不成?” 楚璟烨扭过她的脸,看她苍白的表情。 他又笑,手不老实,吻也变的十分有侵略性,沿着脖颈往下,吻过手臂,吻到手指,又翻过来,吻她的锁骨,胸口。 林秋晚像是一颗饱满欲滴的鲜嫩果实,每一口都芳香四溢,咬出汁水来。 火点的轻而易举,两人都知道今夜是来做什么 的,开始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摇晃的床帐帷幔,颤抖的烛火灯影,不断散发花果甜香的浴桶,林秋晚被折腾的直打哆嗦,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知道楚璟烨今夜会来,晚饭席上楚时修那杯酒,是林秋晚花言巧语骗下去的。 做了二十一年夫妻,林秋晚知道楚时修酒量奇差,酒品也荒唐,席上不过是捧了两句未来的官爷,楚时修就高兴的找不到北了。 林秋晚原本想着,今夜要把楚时修带回屋里。 屏风后面有榻,不管是她和楚璟烨在上面滚,还是楚时修缩在里面都十分合适。 隔着一扇被烛光浸染的半透屏风,林秋晚要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承受丈夫兄长的欢爱情事。 她开心,疯狂成性的楚璟烨更会觉得刺激,绿帽罩顶的楚时修做着马上做官的美梦,一定也是高兴的…… “在想什么?” 楚璟烨赤着上身,撑在两侧的手臂肌肉线条强悍的很完美,伸手给林秋晚擦她脸上的汗。 林秋晚抬眼,看向楚璟烨,微微恍惚。 不得不说,楚璟烨真是个完美的床伴,体力耐力技巧都是顶尖,长相出众,身材修长高大,光是隔着灯火看着,便是赏心悦目。 这一瞬间,林秋晚被他蛊惑到了。 林秋晚伸手,主动摸上了楚璟烨的小臂,软着嗓子说道。 “在想我丈夫。” “楚时修?” 楚璟烨停下了动作,隔着灯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黑沉的眸子明显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林秋晚一点不惧,点头承认。 “是呀,除了这个丈夫,还有谁是我丈夫?” 又娇又媚,勾魂摄魄,偏偏话里话外都是直白又粗糙的拒绝,她有丈夫,甚至还有不明不白的新姘头信 王,楚璟烨在她这里,就只是个可有可无,随时爆炸的,用完想丢的旧物而已。 这次之后,林秋晚希望两人再无瓜葛。 楚璟烨似乎被刺激到了,抽身离开,坐在床榻边慢慢的穿衣服。 林秋晚揽着被褥,眼见得了手,侧身看着床边的楚璟烨,声音还带着欢愉后的娇媚。 “大哥记得帮我关门。” 说完了,她又对着楚璟烨的背影,嗲嗲的道别。 “希望以后……再也看不见大哥了。”林秋晚笑,如释重负,才摸到肚兜准备穿衣,就见楚璟烨侧目看过来,鹰眸里带着笑意。 “啧,不准穿。” 林秋晚一愣,楚璟烨竟然不生气? 楚璟烨笑的邪气,非但没半分恼意,反倒像是被林秋晚点燃了某种隐秘的兴奋点,整个人泛出妖异的色泽。 “你以为,随便怎么玩,就这么玩?” 第66章 咬破了,小可怜 楚璟烨伸手,拉过了床榻里侧的一床薄被褥。 林秋晚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愣愣的看着他,看着他抖开了被褥,朝她勾手指。 “过来。” “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楚璟烨把她拎进了被褥,卷到严严实实只剩下她半张脸。 林秋晚皱眉:“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她意思表达的难道还不够明显?她要结束这段禁忌的关系! 见她急了,刚刚床榻上那故意忍着不出声的表情,总算变出生动鲜活。 楚璟烨翘了翘唇。 “做的不爽,我们换个地方干。” 他说的粗俗,似乎故意刺激林秋晚,把她扛在了肩膀上还用力拍了下她的屁股。 林秋晚忍了一晚上的气性这一刻爆发了,这个死变态,没见过这么折腾人的! 张嘴刚要骂人,这厮又推开了后窗,扛着她跳了出去。 林秋晚:“……” 她现在只要发出一点声音,不多时整个宁安伯爵府都能瞧见她卷在被褥里不能动弹的狼狈模样。 楚璟烨扛着她,跳上围墙,光明正大的在京城里穿梭。 林秋晚看着脚下的宁安伯爵府越变越远,越变越小,有些紧张,月色笼罩下的京城,东南西北也分不清。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路过了谁家,就记得楚璟烨脚步轻巧落地,出入如进无人之境,扛着她跳进了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 黑灯瞎火,安静的只能听见四月夜风,吹过耳边鬓发。 楚璟烨带她往内走。 黑暗里陡然冒出了一声。 “爷。” “嗯。”楚璟烨应了,脚步没停:“别声张。” 一直到进了院落的东侧耳房,灯亮了起来,林秋晚才看清有个黑影一直跟着他们。 林秋晚后知后觉的吓了一跳。 那黑影一身夜行衣,身形高大,但长相并不出色,不好看也不丑,普通的让人过目即忘。 他又开了口:“爷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黑影面无表情的扫了林秋晚一眼。 真的是毫无感情的一眼,好像林秋晚只是个不起眼的物件,惊不起任何波澜。 林秋晚什么都 没穿,默默的往被褥里缩了缩。 楚璟烨把她放在了床上,回过头对那黑影男人道:“去看着门,别让他们打扰我。” “是。”黑影点头,迅速退了出去。 门关了起来,屋里只剩下林秋晚和楚璟烨。 林秋晚缩在被褥里,不想知道这里是哪,也不想知道那黑影是谁,更不想知道楚璟烨口中的他们是谁。 她早就反应过来了,楚璟烨可能身份远远不止武安将军这么简单,一个将军,一个威名远扬的常胜将军,就算无数仇人恨的牙痒痒,也不可能天天被下毒,回回被刺杀,还有这么隐蔽的秘密基地。 林秋晚只能肯定一点,楚璟烨活不长了。 这人死前久负盛名,死后悄无声息,京城再无楚璟烨,坤阳也再无威远将军,甚至后来提起的人都很少。 “过来。” 楚璟烨喊她。 他站在床榻边,高大的身躯掩盖了烛火的光,投射出一片影子,刚好挡在林秋晚的身上。 林秋晚抬头看,这一瞬间看见了楚璟烨眼中的血腥气。 一直到这会,林秋晚开始怕了,她把楚璟烨想的太简单了,伯爵府里那一场,对于楚璟烨不过是热身的前戏。 这一夜才刚开始。 楚璟烨把她搂到了怀里,伸手揉了揉她的唇。 “都咬破了,小可怜。”转而他笑的又荤又邪气。 “这里安全,你叫破喉咙也不怕。” 第67章 为了林小姐? “别……” 林秋晚摇头,有点发怵。 才张了嘴,楚璟烨的指尖就探进来。 “唔。” “现在才求饶,晚了。”楚璟烨的眸色,在这瞬间泛着瘆人的光,像是在给林秋晚宣判死刑。 丢上床榻的,还有林倩倩之前留在宗祠的那些玩意。 林秋晚不知道李氏怎么训练的林倩倩,但那些鞭子绳子玉器之类的东西,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一咯噔。 麻绳捆上了林秋晚的手,高高吊在床架上,楚璟烨目光定格在她的眸上,唇角缓缓勾起。 “你自己说的,怎么玩,都行。” 林秋晚咬着唇,索性闭上眼睛,不让楚璟烨看出她的怯意。 就当是还他的人情,高抬贵手,没把威远将军府回门宴搅的天翻地覆,让她拿到了李氏签的字据。 灯火 葱郁,疏影暗香,眼睛闭上后,所有的感官都在放大,林秋晚很清楚的感受到,那冰冷圆润的玉器,在她身上游走的每一寸。 偏偏,楚璟烨的呼吸滚烫。 紧张又害怕,刺激的林秋晚脸颊发热,呼吸急促,浑身又麻又酥。 楚璟烨忽的笑了一声。 “承认吧,林秋晚,你也在享受。” 楚璟烨没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猛的拉着她进了沉浮欲海。 林秋晚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死去活来,楚璟烨本来在床上就爱折腾人,这次更是像不要命般凶狠。 林秋晚起先还咬着嘴唇,试图不出声,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一次又一次,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林秋晚脑子里只剩下楚璟烨说的那句话。 你也在享受。 是吗?这是活了两辈子,至始 至终只有楚璟烨能带给他的感觉…… 再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屋外的天呈现出将亮未亮神秘蓝色,屋内桌子上油灯烧的快干了,拢着昏黄摇晃的灯光。 陌生的环境让林秋晚有一瞬间的迷茫,顿了半晌才想起来,这是楚璟烨的地盘。 浑身被拆了重装般的酸疼,身上倒是套了一件宽大的丝绸里衣,像是楚璟烨的。 两腿到现在都在打颤,喉咙也在冒火,林秋晚忍了半晌,实在是渴的厉害,刚打算扶着床架下去,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周围很安静,林秋晚听见楚璟烨正在跟别人说话。 “玄雷,去准备一套女子衣服来。” 被喊作玄雷的男人应了一声,但还是跟着楚璟烨往这边走了两步,有些迟疑的问道:“爷推迟计划 ,是为了里面那位林小姐?” 楚璟烨脚步停下,站在院中:“怎么?” 语气算不上愉快。 玄雷急忙跪下:“属下多嘴,只是九星城那里已经布置了大半,爷如今说要推迟,怕是……” “你也知道你多嘴。”楚璟烨似笑非笑,“玄雷你跟我多久了?” “属下自小跟着爷,到明日刚好十年。”玄雷声音越来越小。 他想起来了,这么多年,楚璟烨向来不贪美色,多的是比林秋晚漂亮温顺的女子贴上来,楚璟烨连眼眉都没抬一下。 之所以对林秋晚特殊,也是因为之前怀疑过林秋晚的身份目的,林秋晚的可疑也是昨日夜里才真正排除了。 他竟然会觉得林秋晚能改变楚璟烨的计划,既高估了林秋晚的分量,又低估了楚璟烨的能 力! 玄雷惊出了一身冷汗。 “属下该死!” “你是该死。”楚璟烨不气反笑,交代玄雷:“去准备一套足够贵重的衣服给她。” 玄雷一肃,排除了林秋晚是有意接近的奸细可能,这个女人就没有任何价值了,贵重衣物是要堵对方的嘴了。 玄雷一边退下一边觉得自己瞎操心,楚璟烨这样的人,怎么会纯情到睡个女人就念念不忘。 等玄雷走后,楚璟烨转过头,看向了林秋晚睡的那屋。 屋门紧闭,悄无声息。 楚璟烨摊开手。 手里躺着一只通体透光的玉杯,虽不是顶级名贵,但胜在打磨的精细,还算难得。 从纹路到颜色,应该是林秋晚喜欢的样子。 楚璟烨目光幽幽。 手掌轻轻用力,玉杯四分五裂,化为齑粉。 第68章 烈女怕缠郎 破晓前的夜色最为安静。 林秋晚坐在床榻上,有些发愣。 九星城,这个地名很熟悉,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过,但绝对不是坤阳的地名。 楚璟烨的什么计划延迟了? 这个人的身份势力,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神秘禁忌,都是老爵爷的儿子,这么一对比,楚时修和楚时德确实过分平庸了。 脚步声在靠近。 林秋晚不想知道楚璟烨的秘密,更不想被发现刚刚无意间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左右看了看,索性又悄悄躺下,假装还没醒。 门开了。 楚璟烨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了床榻边。 林秋晚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看不见 楚璟烨的表情,只努力装睡。 楚璟烨没动,林秋晚也就不敢动,一时间屋里特别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秋晚算着时辰快到了,便有点装不下去了,假装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 楚璟烨一脸笑意,垂眼瞧她。 假意刚醒的台词在嘴里,林秋晚看着楚璟烨戏谑的表情,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被看穿了。 “这么沉不住气,还以为你会再装会。”楚璟烨嗤笑一声。 林秋晚尴尬的坐了起来:“你倒沉得住气。” 这话惹的楚璟烨又笑,坐到了林秋晚的床边,挑眉问她:“听了多少?” 林秋晚顿了顿,实话实 说:“都听见了,听见你说什么计划推迟,听见你说我不值一提。” “生气了?”楚璟烨又问,丝毫不提计划的事情。 “气什么?”林秋晚目光淡淡。 她跟楚璟烨本来就是阴差阳错的不正当关系,楚璟烨对她来说,就是找回前世孩子的工具,她对楚璟烨来说,只不过是个很好睡的怀疑对象,有了孩子,撇清嫌疑,各自得利两不相欠。 这般洒脱,倒是惹的楚璟烨有些意外。 他拉过林秋晚的手,抚上他的心脏位置,一脸受伤的表情。 “你这般提起裤子不认人,会让我觉得我不太行,不能让你满意。” 相比于林 秋晚的腰膝酸软萎靡不振,他倒像个采阴补阳的男妖怪,勾着的唇角都浸染着被滋润过的亢奋。 林秋晚面无表情的抽回了手,她想结束这段相互利用的关系,话也说的故意恶毒:“你行不行又如何?本来就是你在缠着我,我甩不开而已。” 她现在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囫囵嚼碎了,根本不敢应楚璟烨行不行的话题。 林秋晚以为楚璟烨会恼,哪知道他却眉头舒展,笑意盎然:“是是,烈女怕缠郎。” 这话有几分宠溺的味道,让林秋晚心头一跳。 楚璟烨皮相顶级,床第间生猛诱惑,让人沉迷,这般表象的确会让 人产生错觉。 林秋晚厌恶的皱眉。 “这是最后一次了。” 林秋晚单方面说好的,随便怎么玩都行,往后两人再无瓜葛。 她也确实被玩的不轻,到现在腿都抬不起来。 没等楚璟烨再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楚璟烨去开门,再等关门回过头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整套衣裙。 是玄雷准备的那套足够贵重的衣裙。 “来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衣裙被他抖开,裙身流光溢彩,在并不明亮的灯烛里波光粼粼,像是人鱼的裙摆,又通身镶嵌着人鱼的眼泪。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手里的鲛人纱衣裙,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第69章 给她穿衣 这一套衣裙,已经不能用贵重来形容了。 鲛人纱,传闻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一件价值连城的保命武器,美的不可方物。 这就是楚璟烨意义上的足够贵重? 已经超出林秋晚的承受范围了,这条衣裙不止贵重,还很难得,甚至说是稀有,林秋晚也只是小时候跟着外祖偷偷进宫时,看见皇后娘娘单独辟开一个衣橱存放它。 对于一国之君都十分难得的衣裙,楚璟烨像是毫无察觉,波澜不惊的让人以为他手里只是拎着一件普通的麻布棉裙。 “愣着干什么?” “什么意思?” 林秋晚并不贪财,但面对这样一件宝贝的时候, 还是晃了眼。 短暂的惊艳之后,她又陡然竖起了浑身的刺,满眼防备的看向楚璟烨。 她知道没这么容易甩脱楚璟烨,但这衣裙收了,会不会成了手软的理由? 无事献殷勤,确实非奸即盗。 她这般小刺猬般的模样,像是炸毛的宠物,倒惹的楚璟烨心痒。 他笑,故意不答,拎着衣裙走过来,伸手要给林秋晚脱里衣。 林秋晚顿时惊的往后退。 可惜楚璟烨会武,也不知用的什么巧劲,只握住她的手腕,就让她半分不能动弹。 “你干什么!?放开我!” 林秋晚身子不能动,只能瞪着楚璟烨。 昨晚才折腾的她死去活来 ,这会又要脱她的衣服,外面天都要亮了,再等楚璟烨来一轮,怕是连伯爵府的晚饭都赶不上! “你说我想干、什么?” 楚璟烨笑着看她仓惶又愤怒的脸:“乖点,手断脚断的,回去不好跟你那丈夫交代。” 林秋晚又急又慌,楚璟烨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辨不出真假,她古板了一辈子,哪里能懂楚璟烨这般喜怒难辨的人,在床上说的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的。 “不要!”林秋晚气的发抖:“我不要裙子!我要回去!” 话音刚落,胸前一凉,本来就宽大的丝绸里衣顺着肩膀滑了下去,露出了粉红肌肤上成片的红痕。 每一 处都是楚璟烨亲手留下的,像是绚丽的花瓣,在林秋晚身上盛开。 林秋晚气急了,在微微的发抖。 那眼神说是要把楚璟烨杀了也不为过。 屋外天色渐亮,东方翻出了隐晦又势不可挡的鱼肚白。 林秋晚脸也发白。 楚璟烨像是在打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目光寸寸在林秋晚身上游离,用眼睛品尝面前这道美食。 林秋晚这道美食并不愿意,不顾手被折断的危险,用力的挣扎。 是有点疯性在身上的,只不过藏得深,逼急了才会出现。 楚璟烨眸中欲气退散,改为笑意。 防止林秋晚真的扭断了手,楚璟烨松开了她的手腕, 又趁着她在往床榻里侧爬的时候,握住了林秋晚的脚踝。 林秋晚真急了,当下拼着一起死的念头,脚朝着楚璟烨的脸上蹬去。 她要是有足够的力气就好了,跟着林明峰林秋煜习武,或者跟着外祖精进医术,练出什么一招制敌的防身杀招,此刻就能叫楚璟烨讨不到任何好处。 林秋晚红了眼。 她这点力气不够楚璟烨一根手指头,楚璟烨轻松的把她拉回到身下,无处可逃。 连挣扎都不被允许。 “我说了,我不要!”林秋晚朝着楚璟烨喊。 话音刚落,却见楚璟烨从衣服里抽出了肚兜,细致又妥帖的,在给她……穿衣。 第70章 玩弄别人的妻子 林秋晚愣住了。 楚璟烨这是什么意思? 从肚兜里衣再到外衣腰带,甚至他还蹲下身,亲自给林秋晚穿鞋袜。 两人都没说话,林秋晚是被震惊的想不起来说什么,楚璟烨却是专注又温柔的,一件件的为她穿衣。 他自小生在金尊玉贵的伯爵府,受的是京中贵族世家子弟的规矩教养,动作神态里掩盖不住的矜贵意气。 可偏偏,他又天生反骨桀骜不驯,十三岁混进军营,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的战功,杀人如麻里淬炼出了浓厚的血腥气。 矜贵与杀气融合,谈笑里刀光剑影。 张狂桀骜,喜怒难辨,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楚璟烨。 此刻这头吃人咬人的猛兽,却收敛了爪牙,认认真真的在给她穿衣? 林秋晚愣愣的看着楚璟烨,直到他握着她的脚,给她穿鞋。 那双精致小巧的绣花鞋上,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百合花,每片花瓣上都绣上了七彩贝珠,与衣裙遥相呼应,自成一套。 “楚璟烨。” 林秋晚叫的声音很轻,垂着眼,心下狠狠一颤。 谁能不为猛兽独给的温柔心动?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给她穿鞋的手,忽的问他:“好玩吗?” “没想到大 哥就这么不要脸,喜欢玩弄别人的妻子,纠缠不休,还这么没脸没皮?” 楚璟烨停下了手。 一套衣服,从头到脚穿戴整齐。 林秋晚不吃这一套,她前世掏心掏肺对楚时修,换来的却是折辱至死,她不相信任何一个虚伪的楚家人,她甚至觉得楚家的血是肮脏的,要不是为了弥补前世那个刚出生就溺死的孩子,她根本不会想接触楚璟烨。 楚家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恶心,何来动心? 她的目的达到,该还给楚璟烨的人情也用了昨夜一整夜去还,两清了,她要结束这段关系! “可以起来了。” 楚璟烨出奇的平静。 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的反驳,没有被激怒后的暴烈,更没有林秋晚以为的纠缠。 楚璟烨把她从床榻边拉了起来。 林秋晚心下打突。 她是真的看不懂喜怒难辨阴晴不定的楚璟烨,她甚至觉得楚璟烨会把她拖去乱葬岗埋了。 跳出了窗,楚璟烨背着她在凌晨的京城里穿梭,一路无话。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出现的时候,刚好楚璟烨带着她站到屋顶上。 鲛人纱见光生彩,阳光只是露出一角,衣裙却像是借得天光,熠熠生辉,把林 秋晚映衬的如同九天神女。 楚璟烨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揽着她,立在屋脊上,侧目看她。 林秋晚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刚刚那点你死我活的疯性被冷风一吹褪的一干二净。 她当然不想这么轻易的死了。 但与楚璟烨纠缠在一起,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没等林秋晚责问出口,楚璟烨又陡然间笑了。 春风和煦,细雨无声,却又像黑夜中蛰伏着的野兽,露出尖利獠牙。 “林秋晚,你在心虚什么?” “你这张牙舞爪的模样,倒像是对我舍不得,在闹脾气,希望我哄哄你。” 第71章 结束礼物 “什么?”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挑眉,轻而易举看穿林秋晚的掩耳盗铃,那双幽深的眸子带着笑意。 这下恼羞成怒的是林秋晚:“你不要脸!” 楚璟烨皮相太过于佼佼,她难免怕长此以往下去,对这个孩子爹产生什么恶心的旖念。 不如早分开的好。 她可以爱上路边的乞丐,但不能对任何一个楚家人动心。 “觉得我们关系见不得人,却又欲罢不能,到底是谁更不要脸啊?” 楚璟烨又笑,说完忽然松开了揽在林秋晚腰上的手。 “这条裙子,是我送给你的结束礼物。” 两人还站在屋脊顶上,林秋晚不会武,重心全在楚璟烨手上,这下顿时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往前扑! 从屋顶摔下去,不死也得废条腿。 林秋晚咽下了嘴里的尖叫,蹲下去勉强维持。 一抬头,楚璟烨正懒洋洋的朝她挥手:“再见喽,二、弟、妹。” “你……”林秋晚急了。 楚璟烨竟然就这样把她丢在屋顶? “要我送你下去?”楚璟烨看林秋晚涨红脸的模样,似笑非笑,十分恶劣:“那不行,毕竟我们已经结束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男女……授受不亲啊。” 说完这 话,楚璟烨转头就走,转眼就消失在了京城的楼宇间。 桑梓在门口守了一夜,见到林秋晚从屋顶爬下来的时候还没说什么,等备水给林秋晚洗澡的时候,看见了她身上斑驳的淤痕,当即哭了出来。 回门宴时候,她是见着林秋晚跟楚璟烨有点什么的,她不敢问,但是大概明白。 这哪里像偷情,简直说是杀人也不为过。 林明峰和林秋煜这么传统的人,肯定不能接受林秋晚跟别人偷情,不管是被迫还是主动,在林家的门楣上,就不能有这种荒唐事发生,到时候还白白被宁安伯爵府 得了好处。 宋好又向来没什么主意,气不得急不得。 夫家楚时修,老太太,更不可能。 堂堂一个将军之女,竟然落得个这么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的境地。 “没事。”林秋晚反过来安慰桑梓。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楚璟烨很快就要死了,死在战场上,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林秋晚最后是抱着自己的肚子睡着的,模糊里她做了很多的梦,梦里一会是楚璟烨带着血腥气的笑,一会是楚时修无端却恨透的指责,一会又是她刚刚出生还没叫喊出声 的孩子,溺死在茅坑里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场面。 林秋晚陡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早上玄雷说的九星城是什么地方了! 上辈子楚璟烨奉旨抗敌,追敌入九星城,落入陷阱,城内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楚璟烨尸首运回来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 这个坤阳百战百胜的邪神,在九星城一役陨落,草草下葬,落了个野草盖尸的下场。 林秋晚在发愣。 九星城不是坤阳的城池。 楚璟烨的计划是什么?什么叫在九星城布置了这么久?上辈子楚璟烨到底是不是真的死在了九星城? 第72章 来要钱了 借口生病,林秋晚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才缓过来。 就算能感觉到楚璟烨没真正的把她往死里折腾,但对于她来说,那夜也是床上能承受的极限。 那件被称为结束礼物的鲛人纱,林秋晚让桑梓收在了箱笼最底下,她要跟楚璟烨断了往来,但也没有跟钱过不去的骨气。 她不想了解楚璟烨这个人,也不在乎这人死不死,什么时候死,怕就怕自己怀孕后,楚璟烨怀疑起孩子的身份,到时候又开始纠缠。 这三日里,李氏和林倩倩也缩在府里没出门作妖,宁安伯爵府更是冒着一股诡异的氛围感。 楚时修搭上了信王,白日里一直往信王府上跑,不知道伯爵府财政情况的小辈们,又算不明白老太太交 出中馈的用意,也不愿意对林秋晚这么一个新妇低头要钱。 这里面最着急的就是老太太。 那夜她派人去给孙妈妈送药的时候才知道,林秋晚先于她已经把药送去了,不管孙妈妈心里这么想,跟老太太之间的嫌隙怕是一辈子也抹不去,老太太最会算计,往后怕是不敢再用孙妈妈了。 这一招挑拨离间,直接把老太太暂时性架空,老太太恨的厉害,但还巴望着林秋晚平账,忍了三日都没见动静,眼看着催债那些人快要上门了,不得不出手了。 老太太亲自来前院“看望”的时候,林秋晚还躺在床上翻医书。 “秋晚,我的儿,病可好些了?” 老太太殷殷切切,上来握住了林秋晚的手,满眼的 担忧。 林秋晚笑的人畜无害,脸色还有点苍白,看起来就更加柔弱了:“母亲别担心,昨日找了大夫看过,就只是普通风寒,现下已经不觉得难受了,就是大夫交代了这风寒会传人,让秋晚在屋里再修养两日。” 说着,林秋晚轻轻的咳了两声。 一听会传人,老太太顿时就嫌弃起来,在林秋晚咳嗽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她的手。 她很惜命,感染了风寒可不好受。 林秋晚眼帘微垂,微微的笑。 老太太坐了下来,又囫囵说了几句心疼林秋晚的话,开始切入正题:“如今伯爵府的中馈在你手里,虽然各处照常运行,但没有你这个当家主母盯着,那帮下人们难免会偷奸耍滑。” “是, 都怪我这病,来的太不是时候。”林秋晚一说,眼眶就红了,自责又愧疚。 这话答的圆滑,老太太摸不准林秋晚到底有没有理账。 老太太转了转眼睛,又笑着说道:“你且宽心,万事都有母亲在,伯爵府乱不了,管家之事,我会慢慢教你的。”她看着林秋晚的神色,慢慢说道:“就像是如今,马上进了五月,府里主子就该添置夏衣了,等你身子好一些了,这事情就得办起来。” 来要钱了。 林秋晚怎么可能拿钱出来? 她红着脸,声音很小,呐呐说道:“母亲周到,秋晚身子不争气,病了这几日看不进字,若不然中馈还是还给母亲吧,等我好了再跟着母亲学习。” 老太太顿住。 要不 是伯爵府连连亏空,实在周转不过来,她也舍不得把这掌家中馈交出去,现如今这账本库房就是烫手山芋,她怎么可能在一点好处没拿到的情况下再原封不动拿回来? “都说了,我会教你的,你现在开始学起来,也是为你,为时修好,管家之事不急,我会替你看着的。” 没讨到好,老太太咬着牙走了。 她高估了林秋晚的教养,还以为林家出来的姑娘,第一要义就是为家操劳,无悔奉献的,如今林秋晚这么拖着,倒叫老太太发不出火,又拿捏不住。 林秋晚果真又养了两日,确定这“风寒”不会再传染的当日,前院的门被敲响了。 这次来的,是老太太最小的女儿,林秋晚的小姑子,楚星禾。 第73章 楚星禾 老爵爷征战半生,一直到半截入土了才想起来娶妻生子,第一个儿子楚璟烨亲娘死于难产,老太太是后娶的继妻,老爵爷如今已经快七十了,老太太才四十出头,真真正正的老夫少妻。 最小的女儿楚星禾也才十三岁。 楚家人皮相都还不错,楚星禾也不例外,但因为是小幺儿,老爵爷瘫痪,老太太娇宠,养出了一副娇蛮恶毒,横冲直撞的性子。 前世林秋晚为了给恶名昭着的楚星禾找个好婆家,费了不少心思,到最后楚星禾却反过来指责她找的婆家不够富贵权重,闹的翻天地覆,完全是个连吃带拿的白眼狼。 林秋晚把人迎 进门,脸上挂着笑意:“小妹来了。” “可别叫我小妹,二嫂进门了这么久,我们连面都没见上几次,我可还没承认你呢。” 楚星禾来者不善。 林秋晚也不恼,眼风掠过,含笑不语。 楚星禾以为林秋晚心虚服软,越发得意,在林秋晚的屋里打量了一圈,甚至打开了林秋晚的首饰柜,一边挑选一边说道。 “二嫂,给我点钱,夏天来了,我和姐姐都还没买新衣服呢,你就这么伺候我们的?” “我病了几日,账和库房还没理,母亲也并未给我现银。”林秋晚坐下来,眼角带笑的喝茶。 楚星禾轻嗤:“那是二嫂你的事情 ,母亲把中馈交给你,你就得把整个伯爵府操持起来,你若是个男子,这么消极怠工,渎职是要被砍头的!” 桑梓立在一旁,又气又震惊。 气的是楚星禾这颐气指使的态度,震惊的是楚星禾这不要脸的模样。 林家真是教养太好了,别说林秋晚,就是桑梓这个丫鬟都没见谁家贵小姐跟贼一样进门就抢的。 林秋晚却不急。 这一套话明显不是楚星禾这么个蠢货说出来的,这是老太太教的,老太太自己没要到钱,又不敢跟林秋晚撕破脸,直接把小女儿派出来当枪使。 前世林秋晚回门第二日就拿着嫁妆平了所有账,这辈子她 不出手,算算日子,那些催债的快要上门了。 在这帮债主到来之前,林秋晚还有份大礼送给老太太。 在看见林秋晚那套华丽的烧蓝头面时候,楚星禾明显一震,手里那些挑选好的首饰又全部塞回了首饰柜,捧出了那套头面。 “二嫂这套头面很好看,二嫂既然已经嫁给我二哥了,妇人就别打扮的骚里骚气,这套头面就送我吧。” 楚星禾年纪小,讲话也粗俗。 林秋晚含着笑,目光幽幽。 “你真的要这套头面?” “没看出来,二嫂还这么小气。” 楚星禾翻白眼。 这套头面是黄金拉成丝,一点点编织镶嵌出来的,还 贴了无数烧蓝金片,一看就价值不菲,楚星禾知道,林秋晚肯定心疼。 她都不给林秋晚拒绝的机会,抱着头面继续说道:“首饰算首饰,我还没钱买衣服,二嫂好好想想怎么办吧。” 说完她就坐到了林秋晚的对面,自顾自的喝茶,完全一副不给钱就不走的无赖样。 桑梓气的脸通红,但林秋晚不说话,她就不敢撵人。 林秋晚仍旧笑眯眯的,弯成月牙形状的眼睛藏住了狡黠,对楚星禾幽幽说道。 “账还没理,我也没现银,现在时辰还早,不如小妹和我一同去库房,我去寻寻什么趁手的东西,先换成银钱给你买衣裳?” 第74章 伯爵府遭贼 一听要开库房了,楚星禾眼睛都亮了起来。 库房里藏着的,可都是好宝贝,老爵爷为国征战,光是赏赐都是一箱箱存在那,楚星禾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可想而知的名贵。 “可以。” 楚星禾放下茶杯,假模假样的拍拍手,站起来说道:“那我顺便也给姐姐挑一个,我们姐妹两一起置办新衣。” “小妹真是个识大体的乖孩子。” 林秋晚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带着飘飘然的楚星禾直奔库房。 库房看守是个缺牙老头,见林秋晚一行人来都愣住了,急忙行礼:“二少夫人。” 老头挡门口,眼神示意旁边的人急忙去通报老太太,正磨叽着想拦住林秋晚, 就见楚星禾从后面冲了出来。 “你这个老奴!不知道还以为库房是你的呢!还不滚开!” 她迫不及待要挑选宝贝了。 林秋晚一句话都没说,看着楚星禾满脸的贪婪,只想笑。 老头被楚星禾让人拉开,林秋晚拿着钥匙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可以看出来库房很久没有东西进出了,平日里下人也没打扫,青天白日里面也是灰扑扑的。 楚星禾第一个冲了进去。 那得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在看清空荡荡的库房后,僵在了原地…… 林秋晚就站在门口,幽幽的看着一根毛都找不出来的库房,再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献出狠厉的颜色! “来人!把这老头扣下! ” “立刻就报官!宁安伯爵府遭贼了!整个库房都被贼子搬空了!一定要请来京兆尹大人,现在起库房谁也不准进,进了就是毁坏证据,罪当贼人同伙!” 她又看向了桑梓。 桑梓接到林秋晚的眼神,立马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朝着老太太院子方向跑:“不好啦!老太太,伯爵府遭贼啦!库房被偷空啦!不好啦!” 这么一路喊过去,大半个伯爵府都能听见。 林秋晚兵不血刃,再转过头看向呆愣的楚星禾时候,脸上还是温柔无辜的笑:“星禾小妹,这库房目前只有你一人脚印,说明在上灰之前就被贼人偷空了,你可得为二嫂作证啊。” 再等老太太 着急忙慌到门口的时候,场面一片混乱。 楚星禾觉得自己白白丢了一库房的宝贝,正气的拿那缺牙老头撒泼。 缺牙老头被打的鼻青脸肿,正嚷嚷着求饶,喊着库房本来就是空的,全是老太太拿走了。 楚星禾听的更生气,她本就是刁蛮粗鲁的急脾气,这会亲自上手,扇的那老头嘴斜眼花:“混账!你这老不死的,还诬赖我娘亲!我看就是你,偷走了我家的宝贝!” 哪里还有千金小姐的模样? 楚时德夫妇也跟着老太太前后脚到。 大女儿楚星梦一向清高,不理这些,楚时修还在信王府没回来,但是单独辟出来的这个库房小院里,主子下人挤着满满当当 。 老太太顿时气的眼前发黑,厉声呵斥:“星禾!你在胡闹什么?” “母亲,这个死老头,他偷光了库房里的宝贝,还说是您拿走的,简直跟笑话一样,我爹攒了这么多年的宝贝,这死老头竟然全偷光了!” “住手!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老太太又气又急。 呵斥完楚星禾,她转眼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立在库房门口,身后是灰扑扑的空库房,头顶是明晃晃的艳阳天,那日光落进了她无辜的眉眼里,把整个院子都衬的黯然失色。 她也吓的脸色雪白,纯净的眸子像是惊慌的要落泪。 “母亲,这可怎么办,宁安伯爵府的库房,怎么会空了呢?” 第75章 报官了 事态朝着老太太预想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 老太太始终不相信,林秋晚,这个知书达理,家风暴烈,贤良淑德的林家女,会这般离经叛道。 催促林秋晚起来理账填钱,整个伯爵府里谁都不合适,只有横冲直撞的楚星禾,正是要漂亮要面子的年纪,跟林秋晚这个当家的二嫂讨点钱财买衣服。 买衣服是小钱,林秋晚若是不给,老太太便可以说拿捏催促起来,再拖拉下去就是没能力管家,为往后要嫁妆平账打好基础。 林秋晚若是给了,今日楚星禾能要钱买衣服,明日楚星梦就得置办香料书本,后日楚时德夫妇有更多的借口,总有一天能把林秋晚的钱掏光。 万万没想到,林秋晚哪条路都没选,直接带着楚星禾来库房挑。 “老 太太……老太太,您为老奴做主啊!老奴缺牙巴一辈子老实本分,从来没多拿过伯爵府一分银钱啊!当初老太太您让老奴守着库房的时候,库房就……” “你这缺牙巴!给我住嘴!” 老太太听的头疼,厉声呵斥。 林秋晚无声抹泪,看起来又镇定却又慌张:“母亲,您别急,库房里这些宝贝总不会不翼而飞。” 楚星禾哭哭嚷嚷,照这样子,今天是一毛钱也拿不到了,她觉得白白丢了一大笔钱,拉着老太太就哭:“母亲,今年夏天还能有新衣服穿吗?” 楚时德夫妇站在后面,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也是震惊,看向老太太。 一院子的主仆都在看着老太太,下意识的等着她给个解释,或者有个定夺。 老太太被楚星禾哭的心 烦,伯爵府揭不开锅欠一屁股债的情况,几个小辈都不知道,包括楚时修也不知道,老太太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所以才把主意打到林秋晚嫁妆头上。 正在老太太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么解释库房空了这件事的时候,林秋晚的声音幽幽传来。 “母亲,您不要着急,先弄清楚是谁偷光了库房的这些宝贝。” 明明是极具有主心骨的话,听在老太太的耳朵里,就简直是直白的嘲讽。 偷? 库房里的东西是老太太自己搬空的,要是真论偷,老太太就是个贼首! 老太太瞪向林秋晚,想责怪她,为什么把事情闹大,弄的她下不来台。 偏偏林秋晚表情无辜,甚至是十分温柔,目光似乎在安慰她。 老太太立马又清醒了过来,这个 时候怎么能承认伯爵府的亏空?是她亲手把账本库房交出的,不等于摆明了告诉林秋晚,给中馈就是坑害钱财? “是,到底是谁偷光了库房?”老太太应和了一声。 缺牙巴眼睛都瞪大了,嘴里的话脱口而出:“老太太您……” “把缺牙巴带下去,严刑拷打!问问谁是他的同伙,再去他家搜搜,有没有我伯爵府的东西!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死也不为过!”老太太打断了缺牙巴的话,冷笑着说道:“缺牙巴,我劝你早点交代出来,你自己一把贱骨头不要紧,你得为你那刚出生的小孙子想想!” 缺牙巴一愣,连哭带喊:“老太太饶命!别动我那孙儿,他们都住在京郊,跟老奴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老太太饶命!” 被这么一 威胁,缺牙巴哪里还敢说真话。 林秋晚目光微微发冷。 老太太可真是佛口蛇心,烂心烂肚。 “大家都散了吧。”老太太朝着众人挥手,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慈悲又和善:“秋晚,如今库房是空了,我这也没有多少现银,你看能不能先挪一挪你的银钱,等追查出库房钱财去向,母亲双倍还给你,如何?”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要不是林秋晚还有后招,都要佩服老太太这逆天的算计能力。 林秋晚幽淡的眼波微微敛着,不露半分情绪,只是无辜又纯净。 还没开口回答,门房的小厮终于气喘吁吁跑来了:“老太太,京兆尹大人到了!” 老太太一愣。 林秋晚微笑。 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秋晚:“你报官了?” 第76章 根本没有贼人 在遍是权贵的京城,京兆尹算不上什么大官,品级不高但权限却大,除了管不着皇宫里,其他不管是王爷皇子,世子贵人,商户小贩,犯法了一样可以定罪杀头。 所以这个小官,人人见了都得给三分面子。 老太太更是不敢给出脸色来,急忙走出两步,迎上了京兆尹周大人。 “周大人!” 楚时德虽然没什么眼色,但也跟了上来,对着周大人行礼。 周大人长着一副清正严肃的脸,十分有官样,脸黑如锅底,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在世包公。 “宁安伯爵夫人。”周大人给老太太回礼,又看了眼没什么才干的楚时德,没说话。 林秋晚也上前去,冲着周大人行礼。 周大人顿时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听闻宁安伯爵府遭贼了?还偷空了库房?一整个都偷空了?” 伯爵府遭贼算不上大事,但周大人和林秋晚亲爹林明峰,是战场里一起滚出来的过命好友,林秋晚让桑梓去喊,周大人就会来。 林秋晚叹了一口气:“还请周大人严查,为我们伯爵府做主啊。” 说着,带着周大人往库房门口走:“周大人请看,今日我带着小妹想来库房挑些物件变现,这一开门,里面这么厚的灰,怕是东西早就被偷了,母亲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林秋晚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僵在原地。 楚时德三拳打不出一个屁,这会更是口都不敢开,只有粗鲁蛮横的楚星禾跳出来,接着仔仔细细的把今日事情从头到尾跟周大人说了一遍。 包括是老太太让她去找林秋晚要钱的事。 周大人听的很耐心,时不时的用余光看林秋晚。 这种富贵宅中脏污事情看多了,只需要一眼,周大人就看出来大致是怎么回事,但他既然受了林秋晚的托付,样子就得装出来。 他摸了一把胡须:“是啊,这些贼子实在可恶!” 楚星禾急的跳脚。 周大人点头,对着老太太和林秋晚拱手:“伯爵夫人,二少夫人,你们放心,这 种案子并不难解,我的人自会彻查,很快就能找到这贼子。” 顿了顿,周大人又说道:“陛下前些日子刚刚下了诏令,严惩这些盗贼,这贼子偷了如此多的钱财,等我抓到,必然抽筋扒皮,再当众斩首!” 老太太脸色微白:“周大人,不用这么麻烦,您事务繁忙,我们伯爵府这种事情都是小事,您……” “伯爵夫人多虑了,不管大小事,我京兆尹都管,况且今日是钱财失窃,保不准明日就是杀人放火,这是京城治安问题!本官这就去禀告陛下,加派守卫,势必要还京城一片太平!” 周大人从士兵当到校尉再后来爬上了京兆 尹的位置,靠的可不是武力或者运气,而是圆滑世故,巧舌如簧。 这一番连敲带打的吓唬,老太太脸色更白了。 虽然账本上没记,但每一件宝物都是亲自过了老太太手的,只要追到当铺,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还要禀告老皇帝…… 周大人点了几个人留下来收集证据证词,带着耷拉着脑袋的缺牙巴,急匆匆要走,像是真的要去找老皇帝。 老太太看着周大人,就在他跨出库房小院门槛的那一刻,她急忙追了上去。 “周大人留步,这……这都是误会,我那儿媳不知此事,以为是贼子偷的,其实东西是我拿走的!根本没有贼人。” 第77章 我还不想和离 她声音小,跟着周大人往外走,以为能把这事情含糊过去。 但周大人的声音可不小。 “什么?您拿走了伯爵府库房里所有的钱财宝物?” 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林秋晚站在人群最后,看着张口结舌的老太太,心里微微顺畅了一些。 震惊的不止是楚星禾,还有楚时德夫妇。 周大人看起来惊讶极了:“伯爵夫人可知您自己在说什么?监守自盗?” 老太太脸色越发的白,青如死灰,却还是笑着说道:“怎么会监守自盗呢?是我没来得及和我儿媳交代库房的事情,所以才闹了这么个笑话。” “是这个理。”周大人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 情,而后又抽了一口气问道:“这么说来,这个缺牙巴,是被冤枉的?” 老太太有点腿软,脸色十分难看:“是,是我刚刚一时情急,忘记了。” “伯爵夫人您这一忘记,可差点弄出一条人命来。”周大人脸上的神情不言而喻。 院内下人无数,经过孙妈妈一事,本来就对老太太颇有怨怼,如今也算是真的看明白了,下人的命,在老太太眼里,还不如一棵草芥。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周大人下最后总结:“既然是误会,接下来就是伯爵府家事了,本官不便参与,伯爵夫人还是尽早把这个误会解开吧,未免家宅不和。” 说着招招手,把带 来的人都撤走。 老太太稳住身形:“我送周大人。” “不用,伯爵夫人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家事的好,不要再弄出什么“误会”来。”周大人笑了笑。 楚星禾早就扑到了老太太的脚下,哭着问钱去哪了,她还小,不懂那些官场规矩,一心只想着,要是拿不到钱物,她今年就买不了新裙子了。 最该说话的楚时德懦弱又胆小,嗫嚅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只能让林秋晚去送。 也刚好支走这个外人,好好跟楚时德他们解释库房的事情。 一场闹剧落幕,走出库房小院,林秋晚小声的开口道谢。 “多谢周伯伯。” 京兆尹事多且杂 ,周大人是看在林秋晚的面子上,才亲自来理这个家长里短的案子。 周大人捋着胡须,不动声色的眯着眼笑,话却没那么正经:“小秋晚可别学你爹那一套,我噎的慌。” 林秋晚抿嘴笑,也没再客套。 周大人看着林秋晚长大的,话也就多了起来:“你爹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我瞧着宁安伯爵府,像个狼窝,你往后遇上什么难处了,让人去找我。” 见的肮脏事多了,周大人深知内宅如官场,几个人的脸色都被他看在眼里。 但既然是嫁了,想要和离就难了。 林秋晚点头:“没事,我还不想和离。” 这话让周大人接下来的话都堵嗓子眼 里,只当林秋晚和她爹一样,死心眼的性子。 周大人叹了一口气,还没再想出什么和顺点的词来劝劝林秋晚,就听她忽的说道:“周伯伯下次跟我爹写信时候,可否跟他大概讲讲今日的事情?” 周大人一愣,应了下来。 “行是行……” 既然林秋晚不想和离,告诉林明峰那个老古板有什么用?说难听点,只要楚时修一天不纳妾,其他的在林明峰那里都不是偏帮女儿的理由。 林秋晚仍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看不出在想什么:“谢谢周伯伯。” 她也没打算和离,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和离这一条路可以走。 她要带着承袭爵位的独子,守寡。 第78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大人瞧着林秋晚,琢磨了半晌,一直从库房小院走到了大门口,才问道:“你早就知道库房是空的?” 林秋晚淡笑不语,她上辈子就知道了。 周大人明白了过来:“所以今日我来,也是你算计好的?” 只有借他之手,才能避开宋好,又让林明峰知道宁安伯爵府的这些污糟事。 林秋晚不想和离,但也在提醒林明峰,别轻易帮衬女婿楚时修。 “周伯伯果真是再世包公,秋晚这点雕虫小技,在您面前真是献丑了。”林秋晚拍的马屁很直白,惹的周大人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我还担心你要在这里吃亏,谁能想 到你爹那铁板性子能生出你这么个小狐狸。” 周大人也放心多了。 后面的桑梓上前一步,小声提醒林秋晚:“小姐,有人来了。” 官场水深,林明峰和周大人的交情不能摆在明面上,知道两家私下走动的人家很少。 周大人也听见了,立马收笑,那清正的铁面显出来,严肃的对林秋晚说道:“虽然是贵府家事,但本官不得不还得提醒一下二少夫人,京兆尹衙门对此次出案会留有记录,几日后会有人上门拜访,确定库房钱财是伯爵府用了,还是真的遭贼了却不方便今日说出,到时请二少夫人与伯爵夫人配合……” 在信王那混了一整日的楚时修刚下马车,听了后半截,说是衙门那会留有记录,顿时急了。 “秋晚?” “相公回来了。”林秋晚连忙迎了上去。 楚时修对周大人行礼。 周大人回了一礼,也不多话:“本官还有其他事务,便不打搅了。”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衙门的马车。 这种时候,周大人再在旁边打助攻,反而容易适得其反,引起楚时修的怀疑。 “怎么回事?” 楚时修带着林秋晚往门内走:“京兆尹周大人怎么会来?” 林秋晚言简意赅,挑着说了些。 等听见库空了的时候,楚时修一愣。 老太太对 自己几个孩子没有透过半分口风,大家也就不知道伯爵府入不敷出的真实情况,楚时修第一反应就是,老太太想要林秋晚搬嫁妆进去,提前把钱藏起来了。 再等听见林秋晚报官,楚时修就生出了怒气来。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都还没弄清楚库房的东西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母亲放到别处了,就把周大人请来,我们伯爵府还要不要脸了?” 他只当今日闹了场大乌龙,老太太计划败露,丢了脸面。 但错的肯定是林秋晚,是她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家宅不宁,信王还会再看重他吗? 林 秋晚故意没解释,顿了下摆出了委屈的表情,含糊道:“相公,我事先并不知情。” 楚时修心疼自己的亲娘,嘴里指责的话才要冲出口,看见林秋晚泫然欲泣的表情,又不耐烦的顿了一下。 他难得的放软了语气:“好了,也不是全怪你,但母亲那肯定是气的不轻,你随我一同去母亲那认错吧,母亲向来心软,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会原谅你的。” 说完就带着林秋晚,继续往老太太的院子方向走。 林秋晚跟在后面,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楚时修非但没落井下石,反而用这副口气跟她说话?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79章 印子钱 楚时修带着林秋晚进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屋子里安静的诡异。 楚时德和楚星禾已经被打发走,屋内上首只坐着老太太。 库房钱财去向若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老太太曾经说过当林秋晚是亲女儿的话,简直就是笑话。 老太太还在想怎么跟林秋晚解释。 “秋晚,把周大人送走了吗?” 还没进门,老太太就问了出来,她仍旧是那个满面慈祥,心软善良的老太太。 没等林秋晚回答,楚时修先进的门,立马朝着老太太跪了下来。 “母亲,是儿子的错,儿子没跟秋晚说清楚,才闹了这么个误会,您千万别生气,气伤了身子不值得。” 老太太一愣。 楚时修在那跪了半 天,回头一看林秋晚还站着,顿时不悦。 “秋晚,跪下,向母亲认错!” 林秋晚站在楚时修的后面,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太太。 那双碎芒莹莹的眸子,几分天真,几分茫然,又带着点淡然,问道。 “母亲,我需要跪吗?” 今日宁安伯爵府里的每个人都可以跪,唯独林秋晚最为无辜。 她只不过是被楚星禾缠的厉害,无可奈何的开了库房,阴差阳错的当众揭开了老太太的假面皮。 这位手腕高明,雷厉风行,精于算计的老太太,实则是个黑心烂肝,一贫如洗,还把下人的命当成草芥的混账! 往后这个宁安伯爵府,哪个下人还敢给老太太做事? 下场比孙妈妈和缺牙 巴又能好多少? 不止如此,宁安伯爵府还只剩下个空壳,堂堂一个伯爵府库房,连只老鼠都找不出来,不多时就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老太太被林秋晚看的这一眼,双颊的肉微微抖动。 她甚至猜不出来,林秋晚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误打误撞运气好,要说是故意的,林秋晚又怎么提前知道库房是空的? “不用,时修你也起来。”老太太精神恹恹,但还是强撑着笑,慢慢说道:“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解开就行,秋晚,来,坐母亲身边来。” 固然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料,但越是如此明白,老太太越是不敢跟林秋晚撕破脸皮,整个伯爵府还指望着林秋晚手里的嫁妆 ,老太太可以哄着骗着捧着,哪里还敢打压林秋晚。 老太太朝着林秋晚招手。 林秋晚依言,垂眉顺眼的坐了过去。 她不着急,离这场局面的大获全胜,还差一点点。 楚时修瞧着老太太并没有恼恨的模样,只能疑惑的坐到了一旁。 老太太拉起了林秋晚的手,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又能让林秋晚暂时往伯爵府贴补嫁妆的借口。 “秋晚,我们是一家人,母亲也不瞒你,你也知道时修时德暂无功名官职,老爵爷瘫痪在床这么久,伯爵府……哎。”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偷偷打量着林秋晚的脸色。 林秋晚半垂着眼,看着又柔婉又认真,丝毫不见任何脾气。 “母亲 的意思是,伯爵府真的没钱了吗?” 软糯的像是一团十分好拿捏的熟柿子。 老太太转了转眼睛,连忙回答:“当然不是,若是没钱了,我还硬把中馈塞给你,岂不是在故意坑害你?” 事实确实如此,但老太太怎么可能承认? 她接着解释:“其实伯爵府的钱,被我拿去放了印子,但印子钱有周转时间,差不多到了中秋才到我手上。” 放印子钱犯法,所以刚刚在周大人面前,老太太没说出钱财去向。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母亲想了个法子,秋晚若是信母亲,到中秋前,先由秋晚来操持家中事务开销……等中秋左右,钱财一到手了,母亲双倍还你,如何?” 第80章 凭证 “母亲的意思是,让我先往伯爵府的账里填嫁妆?” 林秋晚明知故问。 老太太这人最爱面子,绕了这么一大圈,为的就是林秋晚嫁妆,偏她又想占便宜又想留个好名头,贪心的还想要拿捏林秋晚,这才弄巧成拙,造成今日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 如今被这般直白的点穿,老太太面子里子都丢光了,还只能勉强赔笑。 “秋晚,我们是一家人,你还不信母亲吗?到了中秋,母亲就双倍还你。” 老太太很会算计,这般混乱里,她也势必要把林秋晚嫁妆弄到手。 林秋晚似乎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而后点头道:“母亲说的,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老太太没想到事情可以这么 容易,愣了一下,立马笑成一朵菊花。 而后就听见林秋晚慢慢说道:“母亲,既然是放印子钱,那总归有个凭证,母亲不如把凭证先放在我这里,我刚好也可以寻个其他的由头做进账中,免的中秋后账面凭白进了一大笔钱财,惹人生疑。” “凭证?” 老太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空口胡诌的,哪里来的凭证? 林秋晚一双眸子里漾着笑意,满是无辜:“秋晚相信母亲,母亲难道不放心秋晚吗?” 楚时修听了半晌,也差不多明白了目前的状况,他不知道老太太说的印子钱是假,这会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母亲,你把凭证给秋晚吧,周大人刚刚说,过几日还会再来伯爵 府回访,免的到时候查出了这些印子钱。” “……”老太太脸色又难看起来,她拿不出来凭证,又不可能承认一切都是她胡诌,再有楚时修这个蠢儿子在旁边催促,一时间她连个好借口都找不出。 老太太不松口,场面就僵持了下来。 林秋晚掩下唇角的笑,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 “母亲不愿给,是不是因为不放心秋晚?”她垂着眼,一副受伤的模样:“既如此,刚好我也还没开始整理账本,不如这中馈就还给母亲吧。” 嫁妆没填进去,老太太怎么可能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不是不放心你,你就跟我亲女儿般,母亲哪有不放心女儿的。”老太太心里急的像是热锅上 蚂蚁。 人越着急就越会出错,林秋晚瞅准时机,开口循循善诱:“母亲手里总不至于只有凭证,其他什么都没有吧?” 老太太一愣。 林秋晚眸光淡淡,前世为伯爵府打点扶持多年,伯爵府里每个人的底牌她都清楚,她知道老太太手里还有两家能暂时撑着的商铺:“母亲要是觉得凭证数额太大了,秋晚管不过来,给两家不起眼的铺子,秋晚也好对我娘交代不是?” 那是老太太最后一点倚仗。 莫须有的凭证不过是空头支票,林秋晚要在接手中馈前,挖空了这宁安伯爵府! 楚时修向来孝顺,对老太太的言听计从刻在骨子里,一听林秋晚退步了,还搬出了宋好,立马说道。 “是啊母亲,要不然您拿两家铺子给秋晚当利息,正好也让她学学如何管这些掌柜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宁安伯爵府到中秋的开支可不是两家铺子就能抵上的,老太太怎么都不会吃亏。 他觉得自己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绝妙主意,正沾沾自喜,老太太两眼一翻,突然晕了过去。 老太太舍不得给,可连这种铺子都不愿意,林秋晚又怎么可能相信她所说的中秋时双倍赔偿? 楚时修手忙脚乱的叫人去请大夫,林秋晚站在堂中,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不急着给这场好戏收尾,既然老太太愿意继续唱,就让这个丑角再唱两天。 反正,现如今的宁安伯爵府,已经在她手里了。 第81章 有人会给我去要回来 老太太这一晕,躺了两天没出门,一直到第三天大夫来催收药材钱了,院中才传来动静。 竟然是让人领着大夫,来前院找林秋晚要钱。 宁安伯爵府库房空了这件事,本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如今老太太连个医药费都拿不出,更是坐实了这个笑话。 有点脸面的当家主母,就是借也要想办法先把这点钱拿出来,平了这口风。 偏偏,林秋晚不吃这一套。 她朝着来要钱的小药童摊了摊手,一句婆母并未给我钱财,把人又打发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意思很明显,只要老太太一天不把铺子交出来,她就一天不会沾手伯爵 府账本。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丢的是楚家的人,不是林家的。 老太太气的半死,她没想到这个蠢笨无知的儿媳这么没皮没脸,明明嫁进了宁安伯爵府,却一丁点没把这当成自己家。 不能承认印子钱根本是个谎言,也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所以在这天傍晚,两个铺子的地契转到了林秋晚的手里。 想想真是好笑,寻常大户人家根本就瞧不上的两家半死不活商铺,竟然是老太太手里最后一点倚仗。 为了钓出林秋晚嫁妆这条大鱼,倚仗变成了鱼饵,进了林秋晚的嘴。 “到如今,老太太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倾家荡产 。”林秋晚心中大笑,这台戏唱的她不费吹灰之力,老太太却人仰马翻,元气大伤。 桑梓也很高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小姐,伯爵府如今可算是什么都没有了,老太太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京城人都快笑死楚家了。” 畅快是畅快,可是想到这结果,是用一套头面从楚星禾那里换来的,桑梓又叹了一口气。 林秋晚慢悠悠的下着围棋,自己跟自己博弈,一眼就看出来桑梓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云淡风轻。 “不急,有人会给我去要回来。” 桑梓一愣,没明白。 林秋晚手执白棋,在棋盘上大杀四方,正收着吃了 的黑子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黑子收尽,门被推开,楚时修兴冲冲的进了门。 “秋晚。” “相公。”林秋晚抬眼,笑的柔婉。 老太太教育儿孙,男子不得沾手内宅之事,所以宁安伯爵府这几日的巨变,丝毫没影响到楚时修,他忙着每日跑信王府,只觉得自己马上要乘着信王的势头飞黄腾达了。 “你快梳洗一番。”楚时修难得的殷勤,甚至接过桑梓手里的水盆,亲自给林秋晚拧了手巾,讨好的递过来。 “今晚信王请我们夫妇二人去他府上赴宴。” 他目光灼灼,难掩兴奋,不知道是对林秋晚,还是对他自己 说的。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的吗?信王殿下这是要提拔相公了吗?”林秋晚忍着恶心,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楚时修更高兴了,人也摆出了不同于往日憋屈的强调,大摇大摆的说道:“这是殿下抬举我。” 林秋晚收了棋子站起来:“殿下亲厚,我们夫妇二人定要隆重一些,桑梓,把我那套点翠头面拿出来,我不能丢了夫君的脸面。” 桑梓一愣,几乎是瞬间,她就明白了是谁帮林秋晚要回那套头面。 她跪了下来,声音足够屋内三人都听见:“二少夫人,您的那套点翠头面,前日被小小姐拿走了……” 第82章 说不上的难受 楚时修为了能搭上信王,此刻已经魔怔了,谁让他在信王面前丢脸,谁就是他的仇敌。 不用林秋晚出面,楚时修不管用什么手段,今晚那套点翠头面都会安然无恙的回到林秋晚手里。 “信王殿下这是指明要小姐今晚去赴宴?”桑梓稳稳的把一根长簪插进林秋晚发间,神色里满是担忧。 不是信王故意邀请,以楚时修那自私自利的性子,哪里会管林秋晚的死活? 信王三番两次的对林秋晚示好,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桑梓不得不多想。 尤其是信王知晓林秋晚曾心悦于他,这般目的不明的接近,好听点是怜惜,不好听就是勾引 ,引着林秋晚泥足深陷。 “勾引又如何?” 林秋晚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冷笑,除了美色,她想不出信王还能图她什么。 前世她固执古板,恪守本分,婚后一心扑在伯爵府,除了楚时修,别的男人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如今重来,倒是看懂了许多。 或许信王就是想要玩一个漂亮又不粘牙的人妇,唾手可得,又能随时脱身。 “小姐……”桑梓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前面一个已经偷上的楚璟烨还没结束,信王又要凑上来,岂不是乱成一锅粥? 两人身份在这,信王要是用强,林秋晚很难躲掉,甚至还可能身败名裂。 林秋晚倒没什么担忧的神色:“放心吧,我有分寸。” 点翠头面被人送进来,林秋晚神色懒洋洋的打量镜子中的自己,让桑梓又在侧边加了一颗南洋珠。 美貌可以是引人觊觎的累赘,也可以是大杀四方的武器。 她偏要艳光四射,让人神魂颠倒。 谁玩谁,谁又说得清? 楚时修这会满脑子都是怎么攀附信王,林秋晚准备好出门的时候,刚好遇上楚时修要进门催促。 楚时修只见门内的林秋晚款款走来,一身月光白衣裙与头上那颗硕大的南洋珠交相辉映,点翠头面轻轻摇晃,像一只只瑰丽的蝴蝶,天际晚霞潋滟,将她通身罩 上绚丽的光,端庄,妩媚,灼目,让人移不开眼。 他呼吸一顿。 他向来知晓林秋晚的美,不然也不会被老太太说动,半推半就的去威远将军府门口跪上三天求娶。 林秋晚美的端庄,贤淑,明艳,做正妻可以,做红颜便会不够生动知趣,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像是被人浇灌滋润的透彻,凭白生出了妩媚,香艳,婀娜。 后悔的引子早就埋下,如今被林秋晚的美色引燃,楚时修心里顿时酸苦,说不上的难受,去信王府上的这一路,也格外沉默。 林秋晚也懒得搭理他。 前世信王和她并没有过多的牵扯,如今错开了李氏林 倩倩这一环,结果却天差地别,前路对于林秋晚来说,是全新且未知的。 但既然知道信王在图谋什么,林秋晚就能反过来利用信王,离间楚时修和老太太。 信王今日设宴,门口早就安排小厮在等着,见到来人立马把人迎往小厅。 天还没黑透,小厅内已经灯火通明。 大概是想着自己被信王高看,楚时修又兴奋起来,没来得及把握林秋晚的那点后悔很快烟消云散。 还没进小厅,背后一行人脚程快已经跟了上来。 隔着昏黄的灯火,其中那个被众星捧月的男人陡然笑了一声,语气神态仍旧那般懒洋洋的。 “哟,这么多人。” 第83章 晚晚 不用回头,林秋晚也能想得到楚璟烨此刻的神情。 他惯来漫不经心,一副不为世间任何物品所动的模样,只有在床上折腾起来的时候,才会浮现出凶狠的野性。 自从上次凌晨不太愉快的结束关系之后,林秋晚就没再见过楚璟烨,万万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 “大哥也来了?” 不仅林秋晚不想见到楚璟烨,楚时修也同样。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垮了,那些以为信王殿下独看重他一人的兴奋荡然无存,却还是不得不转过头,对着楚璟烨行礼打招呼。 林秋晚转过身,跟着楚时修行礼。 “大伯哥。” 楚璟烨没应声,只是在林秋晚抬头的时候,两人视线轻轻撞了一下。 迎着小厅的灯火 光,林秋晚不动声色,只当对方是个陌生人。 楚璟烨微微挑眉。 林秋晚今日美的明艳又张扬,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规矩死板还要装乖顺,上次这般勾人模样还是在床上,满眼湿红缠着他求饶,抓的他后背一道道红痕。 “将军,这都是谁呀?”楚璟烨身侧的女子突然开口,声音嗲的满是甜味。 女子的直觉总比心里装太多江山的男人要敏锐,她很确定,楚璟烨的眼神变了,在看见对面那个明艳妇人的时候。 林秋晚这才看见挂在楚璟烨手臂上的女子。 长相娇媚,衣衫微乱,杨柳酥腰贴在楚璟烨的身上,接近五月的天里,袒露出胸前大片的雪白,魅惑又妖娆。 看向林秋晚的眼神里,带着 明显的敌意。 林秋晚神色木然,楚璟烨不是一天的浪荡,身边带不带女子都不奇怪,更别说这种勾栏瓦舍里调教出来的风月女子,花样更是数不胜数。 林秋晚最好楚璟烨迷恋上这女子,这辈子别再来纠缠她。 “将军,你给婉婉介绍介绍嘛。”自称婉婉的姑娘摇晃着楚璟烨手臂。 林秋晚狠狠的被恶寒了一下,她不知道楚璟烨身上挂着的这姑娘是哪个“晚晚”。 但是她很确定,楚璟烨今日带着这个“晚晚”出现在这里,是在恶心她。 楚璟烨幽深的眸色带上了几分玩味,指着楚时修道:“这是我二弟,楚时修。” 而后指向了林秋晚:“二弟妹,叫什么……晚晚吧?” 像是在反复咀嚼 晚晚这两个字,提醒着她床榻上意乱情迷时叫她的昵称,林秋晚心跳乱了几拍。 楚时修偏是个没眼色的,他笑道:“大哥贵人多忘事,与秋晚见过几次面了还不熟悉。” “是不熟。”楚璟烨看了一眼林秋晚,似笑非笑。 “晚晚?你也叫婉婉?”婉婉挑着眉问林秋晚,恃宠而骄,盛气凌人。 林秋晚微微笑,看着满身风尘味的婉婉,故意说道:“是的,嫂嫂。” 她向来好脾气,惹急了才变呛口小辣椒,嫂嫂被她叫的格外响亮,带着些许挑衅,对楚璟烨的挑衅。 他恶心她,林秋晚势必要恶心回去。 这一声嫂嫂把婉婉都叫愣住了,楚璟烨懒洋洋的也不纠正,只轻飘飘的瞥了林秋晚一眼, 带着些戏谑。 林秋晚仍旧那副小绵羊的模样,像是不曾露出半分爪牙。 信王早就在小厅等着了,听见门口响动,走了出来。 “信王殿下。”楚时修眼尖,撇开了惹人不痛快的楚璟烨,急忙上前两步,谄媚的就要跪下行礼。 信王笑的温和,不动声色的拦下了他:“楚兄,白日里不是说好,你我忘记身份平等相交?你又何必多礼?” 楚时修又要飘起来了。 林秋晚站在一旁,看着狡诈信王轻而易举的玩弄楚时修这个傻子,只是笑笑。 信王隔着朦胧的昏暗,一眼就看见了旁边站着的林秋晚。 信王眼里惊艳一闪而过:“秋晚。” 他的蛊惑劝诱显而易见。 “你今晚能来,本王很高兴。” 第84章 林秋晚在拒绝他? “承蒙殿下抬爱我夫君。” 林秋晚朝着信王行礼,声音低婉。 柔软澄澈的眸子被厅里的烛火浸染,泛着细碎的光,让人瞧不真切里面的深意,只见温柔。 信王眯了眯眼。 林秋晚在拒绝他? 回门宴上的暗示足够明显,信王还贴心的给了林秋晚考虑的时间,他还以为林秋晚今日答应赴宴是同意了他的念头,没想到,竟然是来拒绝他的? 楚时修激动了,也跟着朝信王行礼:“是,多谢殿下抬爱。” 信王能邀请他们夫妇赴宴,可不是抬爱? “什么抬爱不抬爱的,本王最爱结交能人,你才华横溢,见识不凡,应当是本王感谢你愿意赏脸。” 信王这话也说不清是 不是对楚时修说的,反正楚时修更兴奋了,被这种迷魂汤灌的熏熏然,整个人十分高亢。 说完这话,信王再抬眼,才看见楚时修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楚璟烨。 “武安将军。”信王一愣,没想到楚璟烨真的应了帖子,立马抛开了脸上那些假惺惺,迎上去:“武安将军光临,我这信王府蓬荜生辉啊。” 楚时修站在信王后面,脸色顿时发沉。 他向来自命不凡,从没觉得自己能力低于楚璟烨,只不过是楚璟烨运气好,一路爬上了大将军而已。 同样是楚家的兄弟,他楚时修是抬爱,楚璟烨就是蓬荜生辉,叫人怎么服气? “殿下盛情,我若不来,岂不是不识好歹?”楚璟 烨搂了一把身边的婉婉,被信王先一步迎进了小厅。 小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不止朝中几个文武官员,还有已经封王了的皇子,安王和衡王坐在上首,位置刚好能坐满一厅。 信王此人极其隐忍低调,平日里也摆着一副不争不抢的态度,就连这种王府小宴都要做的滴水不漏,有安王和衡王在,就不会落个私下宴请朝臣的把柄。 林秋晚轻轻扫了一眼席上众人,默默的猜着楚璟烨是为了谁,来赴信王的宴。 众人落座,楚时修身份低,带着林秋晚坐在右侧最末位,楚璟烨性子张扬随性,大喇喇的带着婉婉坐下,刚好挨着林秋晚。 身侧之人扑面而来的冷冽味,熟悉又陌 生,那些迷乱又香艳的记忆瞬间被打开。 林秋晚垂着眼,脸上笑的很得体,看不出丝毫慌乱。 人到齐了,小宴开席,曲水流觞,莺歌燕舞。 楚璟烨不是个热情的人,有时候甚至连敷衍都没有,信王搭了几回都差点收不住场面,最后不得不把话转到楚时修的身上。 信王今晚最终目的本来也不是拉拢楚璟烨,摆出这一场宴席,为的还是林秋晚这个美人。 楚时修因为察觉到信王的差别对待,正郁郁着,信王端着酒杯亲自下场,带着楚时修给席上众人敬酒。 楚时修顿时又激动起来,再加上有安王衡王在场,他恨不得把自己肚子里那点货色全部卖弄出来,几杯酒来回 ,夸夸其谈,把信王奉上“伯乐”的位置。 场面又恢复了热闹。 今日就是信王搭起来的一台戏,几个不起眼的小官看出信王要拉一把楚时修,一个个铆足劲的吹捧。 楚时修已经入戏,越来越兴奋,甚至以为自己是在世诸葛,谈到兴起时,直接站起来,振臂高呼。 杯盘晃动,林秋晚一时没注意,再等避让楚时修手臂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下意识往后靠。 这一靠,就靠上了身侧之人的胸膛。 熟悉的冷冽气息撒在头顶。 林秋晚愣住,猛然抬头。 觥筹交错里,楚璟烨带着些恶劣的笑意挂在唇角,似弯钩利刃,割的人心里发慌。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二弟妹。” 第85章 绿帽子 楚时修正在兴头上,嘴里的话才刚刚说完,没看见意料之中的信王对他赞赏有加,反而大多数人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侧。 “没事吧?秋晚?” 信王伸手,要把林秋晚扶起来,满眼温柔。 扶着她腰上的那只手,属于楚璟烨的那只手,陡然紧了紧。 三个人的身份,显然这些举动都是不合适的。 众目睽睽之下,林秋晚冷静的伸手,拉了一把楚时修衣摆,借着这力道坐直了身子。 “多谢大伯哥。” 她笑的得体,又带着距离,而后转头又对信王道谢。 “多谢信王殿下,臣妇失礼了。” 冷静又淡然,仿佛这只是场不值一 提的小插曲。 信王收回了空手,脸上的表情都没变。 楚璟烨更是眉头都不曾抬一下,修长的手指端着酒杯,慢慢的抿酒,不见刚刚半分唇角恶劣。 身为丈夫的楚时修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差点打到林秋晚,当着众人的面,他做出一副体贴又温柔的神情。 “秋晚,伤到了吗?” “没……”冷硬的话还没说出口,林秋晚神情顿时婉转,语气里也带上了些撒娇:“是秋晚刚刚听相公说话,听的入神了。” 林秋晚看着楚时修,目光闪闪,含情脉脉,崇拜之意溢于言表。 这亲昵与刚刚对信王和楚璟烨的客气冷淡对比太 明显了,林秋晚这样的美人对自己痴迷,还这么不遮掩,极大的满足了楚时修的虚荣心。 楚时修只觉得手脚发飘,声音也越发柔和:“你就坐在我身边,当心一些。” “好。”林秋晚笑,完全就是个柔情蜜意的小妻子。 信王与楚时修碰杯,酒杯掩盖住唇角的情绪,心更痒了。 不愧是林家烈女。 并不体贴的新婚丈夫,对比曾经喜欢过的男人示好,竟然丝毫不动心,够贞烈,够劲。 这样的女子,征服起来才会格外的有意思。 放下酒杯,信王继续进攻。 “本王极少设宴,饭菜可是不合口味?” 他直直的看向林秋 晚。 林秋晚没答,楚时修以为在问他,顺嘴谄媚了一句:“殿下府上饭菜色香味俱全,对我等而言,简直是琼浆玉液。” 信王微微皱眉,他向来温和,就是不快也是隐藏在笑意的皮相下:“秋晚今日好像并未用多少。” 饶是傻子一般的楚时修,此刻也听出了信王口吻里的亲近。 林秋晚不卑不亢,声音淡然:“殿下多虑了,臣妇用的很好。”她转头,笑吟吟的看向楚时修,语气里顿时带上了撒娇:“是吧?相公。” 拒绝与迎合,一目了然。 楚时修连连点头。 他不敢去看信王,只默默的看了两眼林秋晚。 不会吧 ?信王和林秋晚……怎么有点不对劲? 冷静下来再回过头想想,从回门宴上信王的高看,到他这几日主动上门拜见,信王若有似无的打探林秋晚的消息,再到今晚邀请他们夫妻共同赴宴,信王似乎不是看上了他,而是,看上了林秋晚? 林秋晚也确实过分美貌,今日小厅里灯光隐隐幽幽,把她面容照耀的皎洁如月,像是一颗能掐出汁水来的水蜜桃。 信王能惦记,似乎并不奇怪……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楚时修打了个寒颤。 他在想,若是信王硬跟他要林秋晚,无权无势还没有钱的他,敢不敢扔掉这顶绿帽子? 第86章 江山和美人 信王端的是君子姿态,他不会气急败坏强人所难,他有的是时间引诱蛊惑,徐徐图之。 林秋晚的拒绝,只会让信王更加期待她这种烈女堕落放浪的模样。 小宴过半,楚时修来时欢呼雀跃,如今恍恍惚惚,信王叫了他两声,还是林秋晚提醒的,他才反应过来。 信王要带他去正式拜见安王和衡王。 安王衡王和信王,几乎是排在继承大统的皇子里后三位,尤其是安王,性格残暴凶狠,难堪大任,早早就被老皇帝排除在皇储之外了。 但两位都是皇子,对于楚时修这个没什么能力的白身来说,已经足够了。 楚时修走的远了, 林秋晚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慢慢吃东西。 大概是显的过于乖巧顺从,惹的身旁楚璟烨笑了一声。 林秋晚头都没抬,只当没听见。 她跟楚璟烨已经彻彻底底的结束了,虽然脉象上还没变化,但是算算日子,孩子快来了,楚璟烨对于她来说已经毫无利用价值。 今日来赴宴主要是为了利用信王,离间楚时修和老太太,楚璟烨如何看她演戏,林秋晚也不在乎。 另一侧的婉婉看不懂林秋晚和楚璟烨的暗流涌动,她整个身子都快趴到楚璟烨的身上,脸色潮红,呵气如兰:“将军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说出来让婉婉一起听 听呀。” “婉婉。”楚璟烨咀嚼着这个名字,缓缓笑了:“我们猜个谜语?” “好呀好呀,婉婉喜欢和将军猜谜语。”婉婉娇笑着,往楚璟烨的身上又贴了贴,语气也带上了暧昧:“既然是谜语,将军就得设奖励,婉婉若是猜到了……将军今晚,可就不能走了。” 林秋晚夹了块菜,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个人在身旁咬耳朵。 楚璟烨勾起婉婉的下巴,不置可否,似问非问:“婉婉,你猜,男子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 这问题很俗,林秋晚的筷子却猛的一顿。 男人都很贪心,再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都是既想要江山,又想要 美人。 但,身处高位,低调隐忍的信王,绝对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来谋求一个美人。 信王想要她,动点手腕就能强了她,楚时修那个怂包蠢货就算知晓了,也不敢放出一个屁,所以,信王要的不止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或许更准确的说,信王要的是林秋晚背后的林家。 林家兵权在握,仿佛就是怀璧匹夫,无论哪个皇子王爷私下里得了林家的助力,都是夺嫡路上的巨大筹码,老皇帝忌惮林家,让林秋晚嫁给了楚时修这个无才无能的白身,才算安心。 如今楚时修这个林家女婿,就相当于把林家兵权这个烫手山芋吹凉, 若是得了林秋晚的欢心,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偷了情结了果,既不被老皇帝猜忌,又能得了林家的助力! 那边婉婉还在猜,江山,美人,江山和美人都猜完了,楚璟烨都说不是,婉婉在小声的撒娇,像只小猫般,挑着楚璟烨敏感的位置蹭。 楚璟烨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婉婉身子一僵,讪讪的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言语了。 林秋晚垂着眼,不禁有点好笑。 她高估了自己的美色,也低估了信王的谋算。 不过,也无所谓。 林秋晚又咬了一口清脆的瓜果,不管信王在图谋什么,都不影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第87章 第一次心乱 一场为楚时修摆出的鸿门宴,宾主尽欢,只有楚时修精神恍惚,神色迟疑。 送走了安王衡王,信王亲自送楚时修和楚璟烨。 楚璟烨仍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揽着婉婉能一把掐断的细腰,远远的走在前面。 信王言笑晏晏,搭不上楚璟烨,对楚时修就格外亲近。 “楚兄,本王与你意气相投,改日定会再邀你们夫妇二人来府上做客。” “多谢殿下。” 楚时修正在怀疑信王的目的,忽然灵机一动:“殿下明日可有空?今晚有我内人在,许多话她听不懂,我与殿下讲的不尽兴,明日我还可以……” “明日本王还有其他的事。”信王都不等楚时修试探的话说完,便笑着拒绝了。 楚时修有点发愣,就听见 信王继续说道:“本王与秋晚是旧识,秋晚乃是威远将军之女,才识过人,本王从未觉得秋晚听不懂我们的话,楚兄还是不够了解秋晚。” 意思就是,楚时修要是一个人来找信王,信王不会再见了,信王对他高看,完全是看在林秋晚的面子上。 楚时修就算是个傻子,这会也看出来信王对林秋晚的意思了。 头顶这个颜色鲜艳的绿帽子,马上就要戴上来了,楚时修心里难受又愤恨。 就在他即将要迁怒到颜色过艳,惹人注目不安分的林秋晚身上时候,他听见了林秋晚忿忿开口。 “臣妇与殿下只见过一面,并无旧识一说。” 林秋晚等了一晚上,话说出口,直中要害。 “臣妇夫君才高八斗,臣妇有时候确 实听不懂,是殿下高看臣妇了。” 说完,林秋晚对着信王行礼告别,看都不看楚璟烨一眼,拉着楚时修上了马车。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慢慢走。 楚时修坐在马车中央,半晌回不过神来。 林秋晚在维护他,维护他这个新婚丈夫。 他心神俱震,没想到林秋晚为了他,竟然去呛了信王殿下? “相公?生气了吗?”林秋晚满脸担忧,乖顺的给楚时修倒了杯水,小心翼翼说道:“我也不知道信王殿下为什么这么说,我跟信王殿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什么接触,更何谈交情?相公别相信他的话。” 她好像很着急,鼻头上沁出几颗汗珠来,眼眶红红的,委屈的要哭了,更显纯情。 楚时修看着这样的林 秋晚,心下更是复杂。 林秋晚单纯无辜到,连一个男人对女人的侵占目光都看不出来,也对,但凡林秋晚心思活络,也轮不到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男人捡漏。 “秋晚,我且问你,你这样给信王脸色,不怕他生气吗?”楚时修坐直了身子,头一回这么看林秋晚。 林秋晚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惴惴不安:“刚刚只想着信王殿下似乎在欺负相公,我就没想那么多。” 信王才不会恼。 别人不知道,重活一回的林秋晚能看清信王,他有多隐忍,就会有多耐心,他甚至可能会觉得,林秋晚这种经历过人事的少、妇,介于少女的青涩与妇人的成熟之间,越辣越好吃。 更何况,信王江山美人都想要,林家一天不垮, 林秋晚的巴掌一天不打到信王的脸上,信王就不会生气。 “没事。”楚时修喃喃。 林秋晚的眼里泛起了雾气,主动伸手,拉住了楚时修的袖口,小声说道:“相公别失落,秋晚觉得相公总有一天会寻得自己的伯乐,信王不识相公才干,是他的损失。” 楚时修抿嘴,看着林秋晚。 这种时候,还想着安慰他。 她这般模样,便是石头也要被捂的裂开了。 楚时修第一次心乱。 林秋晚的优点,似乎不止好看的皮相。 她忠贞,单纯,善良,坦荡,就连对男女之事迟钝,在楚时修这里也算是优点。 最主要的是,林秋晚在毫无保留的仰慕他。 楚时修突然觉得,这个正妻之位,给林秋晚坐着,也不是不行。 第88章 刺向老太太的第一剑 两人回到宁安伯爵府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楚时修破天荒的没一头扎进老太太院子,而是跟着林秋晚进了前院主屋,他们的婚房。 门窗上火红色的喜字还没撤去,里里外外却像是焕然一新,整洁里透着妥帖。 老太太管家严苛,下人们总是瑟缩着不敢大喘气,如今进了新房,丫鬟小厮都笑着向楚时修问好,惹的他像是第一回来这里,就连桌子上摆着的那盏粉瓷茶杯都是新鲜的。 “相公喝茶。” 林秋晚看起来受宠若惊,给楚时修倒茶。 她还记挂着信王的事,小声的说道:“相公别为信王的事情忧心,信王大度,定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若是真计较了……我便去找爹爹,让 他帮忙从中说和。” 眼前女子殷殷切切的在给他做打算,楚时修又骄傲于自己的魅力,又冒出丁点自责。 他是愧对于林秋晚的,毕竟新婚夜阴差阳错发生了那种事,也是因为他这个新婚丈夫没回来,才让别人钻了空子。 林秋晚到现在都不知晓新婚夜的真相,全心全意的对着他。 除开不洁这个缺点,林秋晚可以说是个美好的女子。 下人们已经算着时间备好了洗澡水,屋内氤氲着的香气让楚时修心口一荡。 林秋晚有些扭捏,小心的问道:“相公,秋晚……秋晚为你沐浴?” 她害羞了,脸颊红红,纯情的诱人。 楚时修犹豫了,今夜留下来,就意味着他接受了新婚夜林秋晚给 他戴的绿帽子,那根刺会一直扎在他心口,偏偏林秋晚不知真相,那根刺就会只扎他一人。 林秋晚在等他的回答,氤氲的水雾里,眼神似乎有点冷。 楚时修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门口传来了桑梓的通传声。 “二爷,老太太那边叫人传话,让您现在过去呢,说是有话要问您。” 楚时修一愣,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垂着眼睫,眼底冒出了雾气,可怜又失落。 楚时修站起了身,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顿了顿温声道:“今日太晚了,我还是去母亲那休息,不扰着你。” “好。”林秋晚看着更委屈了,但还是乖巧的让人给楚时修披上披风,神情柔婉:“还未入 夏,夫君夜里也不要贪凉。” 她眼睫颤了颤,又说道:“不过母亲那边的人更细致妥帖,是我唠叨了。” 沏的一手好茶。 楚时修心更软了,在林秋晚依依不舍的眼神里,走出了主院。 桑梓关上院门之后,再回屋里,看见林秋晚正在洗手。 糅了桂花精油的香皂,馥郁着浓郁的花香,林秋晚从手腕洗到了指甲缝,像是刚刚碰到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 桑梓上来递手巾,声音很轻。 “老太太那边忍不住了,二爷把您接出去赴宴时候,听说急的碰碎了一盏茶碟。” “这才哪到哪。”林秋晚陡然笑了一声。 她今日踩着信王,狠狠的拉拢了一把楚时修,再加上孙妈妈和玉如意的事 ,这对母子迟早要离心。 楚时修这个蠢货,平日里放着就是块绊脚石,但若是用的好,就会变成刺向宁安伯爵府每一个人的武器。 林秋晚垂着眼,擦干了手又抹上一层厚厚的香脂,彻底消了楚时修身上的腌臜味,才慢慢的说道:“光我一人杀,多不过瘾。” 老太太最在乎什么?面子,儿孙,金钱。 林秋晚要摁着老太太的脑袋,让她亲眼看着这伯爵府,面子全无,儿孙互残,穷困潦倒。 楚时修,就是刺向老太太的第一剑。 这才是刚开始,老太太也太容易生气了。 林秋晚摸着肚子,轻声笑了笑。 “放心吧宝宝,在你来之前,娘亲帮你把上一世害你的所有仇人,全部扫平。” 第89章 唯独高看你? 老太太等了楚时修一整日,一直到现在才见到人,还是她忍不住去前院叫来的,心里又气又急。 “怎么去前院了?是不是林秋晚拉着你,让你脱不了身?” “没有。” 楚时修有点心不在焉,他还在没从今日林秋晚给他织造的那场梦境里走出来。 娇媚,明艳,勾人的林秋晚。 他很后悔。 “怎么没有?那你为何先去的前院?” 老太太不依不饶。 楚时修又想到林秋晚刚刚那失落又可怜的模样,皱着眉头回道:“母亲,她是我的妻子,我只是跟她多说两句话。” 老太太一愣,楚时修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儿子,没人比她更懂楚时修的变化。 之前连正妻两个字提 都不能提,不过几日的功夫,一同出去赴宴,回来后竟然主动提起林秋晚是他的妻子? “你别忘了,新婚夜睡她的可不是你!这种不洁的荡妇,你倒是想接手了?” 老太太过于吃惊,说的话也就没遮掩了。 不洁的荡妇,楚时修想到刚刚林秋晚都没多看信王一眼,下意识否认:“那又不是她的错。” “时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太太愕然。 她谋算的,远远不止林秋晚那点嫁妆,一旦楚时修对林秋晚动了心,就会怜惜心软,站在谁身边都不一定。 “难怪这些日子你处处向着林秋晚,什么事情你都跟着瞎掺和,你别忘记,谁是你亲娘!”老太太气的牙痒,只觉 得楚时修鬼迷心窍了。 从孙妈妈的事情,再到玉如意,再到库房,老太太把手里最后两个铺子都赔了出去,如今却连林秋晚到底是真的凑巧还是装的都没弄明白,老太太怎么能不生气不着急? 楚时修顿时有些不耐烦,林秋晚是老太太极力主张娶回来的,林秋晚性子模样也确实属于完美妻子,他们夫妻和睦,怎么老太太反而不高兴了? 到底是亲娘,楚时修口气也软了,只当其中有误会:“没有,儿子就是觉得,林秋晚也没那么贱,她今日在信王面前,百般维护我……她确实也不知道新婚夜的事。” “维护你?”老太太眯了眯眼。 楚时修就把今日在信王府发生的事情说 给老太太听,包括信王对林秋晚有意思,林秋晚没看出来,还当面顶撞了信王,维护他。 楚时修确实是感动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却冷笑一声;“我怎么不信林秋晚会拒绝信王?” “真的。”楚时修亲眼看见,十分肯定。 老太太知道这儿子是真的蠢,便细细的讲道理:“信王就算是个翻不起风浪的不起眼皇子,那也是皇子,他想娶林秋晚,还轮得到你?” “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楚时修没明白。 老太太知道楚时修听不懂朝局里那些制衡忌惮,只能尽量简单说道:“你怕是跌进了林秋晚那贱人的圈套了!你有没有想过,信王跟林秋晚那贱人,早就有了首尾,今日两 人合起伙来唱的这场戏,就为了让你放松警惕。” 找楚时修当挡箭牌,既能逃过老皇帝的忌惮,信王还能从林秋晚身上讨到林家的好处,一石二鸟。 信王真是个好算计的人。 老太太原以为自己让楚时修去求娶林秋晚,利用林家,主动权在她和楚时修的手里,如今再看,怕是她们母子二人连跌进信王和林秋晚的圈套都说不定。 她倒真是小瞧了林秋晚! 楚时修还在愣神。 老太太瞧着面前这似懂非懂的蠢儿子,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忍不住说出了实话。 “时修,你自己好好想想,以你的才能,信王怎么可能在那么多人里,唯独高看你?还带你引见安王和衡王?” 第90章 火上浇油 老太太本意是想提醒楚时修,这一切都是信王和林秋晚的阴谋诡计,他不要跌进两人的圈套。 但楚时修却怔在了原地,瞳孔一缩。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没注意楚时修的异样,又继续说道。 “信王是皇子,长相不错,有钱有权,又对林秋晚有意思,她怎么可能为了你顶撞信王?怕不是……” “母亲,原来在您心里,儿子就是一个无才无能的蠢笨之人?” 楚时修听不下去了,都不等老太太把话说完便质问出来。 他在老太太心里,不仅蠢笨,还无权无钱,便是长相也不如信王, 林秋晚不可能看得上他? 难道他没有魅力? “所以在母亲心里,儿子还不如信王的一根手指头?” 楚时修满眼的失望。 他瞧的真真切切,林秋晚仰慕他的才华,一心一意扑在他身上,还肯定的说如果信王错过了他,就是信王不长眼。 林秋晚一个相处了几天的外人都能发现他的才干,自己的母亲却如此看他,这简直是打了他一记闷棍! 老太太也自觉说错了话,但她认为自己说的也是事实,楚时修确实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不然不会借着宁安伯爵府的势,连个一官半职都谋不到。 也是 时候让楚时修接受这现实了,自大只会落进别人的圈套。 老太太斟酌了一下,尽量缓和着语气说道:“时修,在母亲心里,你当然是好的,但林秋晚未必真心这么看你,你也要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人要先看清自己,才能看清别人。” 她现在说的这些,也都是为了楚时修将来做打算,别林秋晚没算计到,反而被对方利用。 这话对楚时修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楚时修连连后退两步,耳边嗡嗡的全是老太太对他的否定。 做母亲的觉得他谁也比不上,平日却还一直假惺惺的鼓励吹捧他。 “ 原来母亲一直这么看我的。” “楚时修,你清醒一点,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 老太太没了耐性,她原本以为捧着楚时修,会让他上进有冲劲,现在才发现,她错了,反而让楚时修认不清自己,自命不凡。 “是,母亲瞧不上我,才会觉得信王和林秋晚都瞧不上我,既然如此,也不必劳烦母亲辛勤教导我这个没用的废物!” 楚时修压根不想再听老太太接下来的话,丢了这句直接夺门而出。 这下就连老太太也愣住了,楚时修这个儿子虽然蠢,但胜在孝顺听话,如今竟然鬼迷日眼的跟 她吵架? 这是楚时修第一回用这语气跟她说话,老太太越想越气,心口堵的发慌发疼,再想要叫孙妈妈进门伺候,才想起来孙妈妈也不能再用了。 “林秋晚!”老太太暴跳如雷。 都是林秋晚这个贱人!看着不声不响单纯无害的,不知不觉竟然让她钻了空子,不仅拔了她的心腹,还离间了她跟楚时修! 不能让她再这么折腾下去。 老太太转了转气到凸出来的眼珠,沉声喊人。 “赵妈妈,进来!” “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开始办吧。” 只等林秋晚填了嫁妆进账,老太太就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第91章 和离之后呢? 老太太在院里气的跳脚,林秋晚屋里却很安静。 “二爷跟老太太大吵了一架,刚刚从院子后门出去了。” 桑梓给林秋晚斟茶。 林秋晚凑着烛火,细细的翻看外祖宋文清留下的医术手札,轻飘飘的应了一声。 桑梓站在一旁,顿了顿迟疑说道:“小姐,二爷这么久都没留过新房,每日都说是留在老太太那,可是都在夜半的时候从后门出去,是不是……” 新婚丈夫夜夜不留宿,让人很难不去想,是不是养了外室。 林秋晚翻了一页纸,漫不经心的答:“是。” 林秋晚不 仅知道楚时修养了外室,还知道这个外室几乎跟她同一天诊断出怀孕,之后又被老太太接进了伯爵府。 桑梓倒吸了一口气:“小姐,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才多久? 楚时修为了求娶林秋晚,跪在威远将军府门外,指天发誓这辈子绝无外妇,否则天打雷劈的那些场景,好像还在昨日。 林秋晚从手札中抬起头,看向了桑梓,神色平淡:“一直知道。” 不仅知道这个外室的存在,还养了她的儿子二十年,叫她姨太太二十年,奉为长辈供养了二十年,一直到死前才 明白自己蠢钝真相。 桑梓不懂林秋晚的恨,她急忙上前,握住了林秋晚的手,又急又不解:“小姐既然知道二爷一直养着外室,为什么不去揭发?老爷夫人虽然古板,但是在妾室外室上面,一向是最苛刻的。” 只要有楚时修养外室的证据,林明峰和宋好就一定会让林秋晚脱离出宁安伯爵府的火坑。 “和离之后呢?”林秋晚笑了笑。 楚时修可以再娶,老太太可以有新儿媳,宁安伯爵府没有受到丁点惩罚,只有她林秋晚,会被人指责善妒不容人,不管想不想再嫁,口舌是 非源源不断。 从进了宁安伯爵府新房开始,林秋晚就已经是楚家妇了。 这世道对女子本来就苛刻,林家家教迂腐古板,林秋晚就像是太阳下面长出的花,没经过任何风吹雨打,没见过任何肮脏阴私,若是嫁到好人家,林秋晚就会是个完美的妻子,善良美好,兢兢业业,无怨无悔。 但若是遇上宁安伯爵府这种黑心肝的,被吃干抹净还要连根拔起,别说林秋晚,大多数女人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桑梓也同样明白这样的道理,握着林秋晚的手,眼泪哗啦啦的掉。 反倒是林秋 晚不见什么愁容,安慰了几句桑梓。 老天爷能让她重来一回,弥补上辈子做下的错事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幸运了,她如今只想着,在她孩子安然落地之前,荡平宁安伯爵府,守护好爹娘和哥哥,就足够。 烛火轻晃,林秋晚给桑梓擦眼泪,轻轻蹙了下眉头。 “瞧你,哭的以为我虐待你了,出去洗把脸再来吧。” 桑梓应了两声,大概也觉得自己在林秋晚打大胜仗的时候,哭成这样实在是不像话,捂着脸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屏风后响起来一声笑。 “听见了?耳力不错。” 第92章 真没良心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夜晚。 那些独属于楚璟烨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林秋晚抚在手札上的手指,轻轻的颤了颤。 她没听见,但是闻见了楚璟烨身上的味道。 带着侵略性的血腥气,沾着清冽,霸道,冷沉。 “大伯哥很闲?”林秋晚合上手札,笑吟吟的转过身,看向背后的楚璟烨。 人是笑着的,话却像是带着利剑,直直的朝着楚璟烨刺去。 楚璟烨还是今日去赴信王宴的那一套衣服,藏青色长袍,滚着金边的袖口领口,镶着金丝玉的腰带,整个人慵懒又骄矜,不经意看过去,还以为是京城哪家小世子,鲜衣怒马少年郎。 他已经走了过来,漫不经心的慵懒口吻:“没那么闲,但也可以很闲。” “闲的来逛你二弟妹的房?不合适吧?” 林秋晚连连冷嘲。 她的态度至始至终都很明白,她要和楚璟烨彻底结束,再也不往来,那日过后,她们就只能是普通的兄长弟妹,最好楚璟烨死在九星城,再也别来纠缠。 楚璟烨却像是没听懂般,笑的懒洋洋:“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没来过。”说着,他打量了一眼林秋晚,眼角眉梢都带着荤意。“不仅来逛过,还睡过。” 论不要脸,林秋晚确实比不上楚璟烨。 眼看着林秋晚脸色冷下来,马上就要急了,楚璟烨 又陡然笑了一声:“瞧你这浑身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楚璟烨走到了林秋晚的对面,大喇喇的坐下,自顾自的倒水喝茶,用的还是他送给林秋晚的那只粉瓷杯。 林秋晚真的被惹出了火气,一把夺过了楚璟烨手里的杯子。 “楚璟烨,我以为,我那日说的够清楚了,人人都要脸皮吧?” 她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叫楚璟烨的名字。 楚璟烨仍旧那副无谓态度,两人你来我往,更过分的话都说过,也就林秋晚放下端庄乖顺,恼出气鼓鼓的模样才算生动。 他换个杯子继续倒水喝茶。 “你今日利用了信王,他那人表面装 模作样,手腕却奸诈狠辣,脏的很,我是来提醒你,别被人吃了还不知道。” 炸毛的林秋晚倒是一愣。 信王的手段远远比别人要脏,林秋晚是知道的,毕竟这位未来一国之君,从夺嫡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旧部,灭亲族,带着坤阳走向了无法挽回的灭亡之路。 要是被信王反应过来林秋晚今晚故意的利用,怕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以林秋晚如今的身份实力,实在不够与信王明面为敌。 “我知道。”林秋晚冷静了下来,她既然敢惹,就已经有了跟信王翻脸的筹码。 她只是没想到,楚璟烨专程跑这一趟来提醒 她。 算什么? 她跟楚璟烨已经彻底结束了,不是吗? 她的死活,楚璟烨的死活,都跟对方没关系了。 想到小宴上楚璟烨明显是提醒自己的江山美人论,林秋晚有些别扭。 “多谢。” 她头一次跟楚璟烨道谢,不过立马又跟上一句:“但是我们已经结束了,也希望大伯哥明白,男女有别,夜探二弟妹新房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别做了。” 林秋晚的态度十分坚决,她不会再跟楚璟烨有任何的关系牵扯。 大概是真的被林秋晚败了兴致,楚璟烨嗤笑了一声。 “真没良心。” 饮完一杯茶,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楚璟烨像个没事人般出了门。 第93章 当场抓包 时间掐的刚刚好,楚璟烨刚走,桑梓洗好脸就进了门。 林秋晚坐在灯烛前,手札还停在楚璟烨来之前的那页上。 她不明白楚璟烨专门来这一趟的心态,也不想过多纠结这个人,她更在意的是,楚璟烨既然已经来提醒了,说明信王已经察觉她今晚的利用,甚至已经有了接下来的报复行动。 信王卑鄙无耻,她该如何在跟信王撕破脸之前,搭上新的靠山? “小姐。” 桑梓凑了过来,声音很轻:“老太太那边有动作了。” 林秋晚眯了眯眼,合上了手札。 她今日狠狠的拉拢了一把 楚时修,楚时修和老太太决裂是一定的,只不过老太太比她预估的动作时间更早。 对林秋晚来说是好事,老太太越着急,就说明她越害怕,害怕楚时修这个乖儿子因为林秋晚跟她闹僵。 林秋晚不被动,她故意安排着全府主子啃了两天六顿的馒头,就连咸菜都是定量的,吃的比鸡还素,给老太太的仇恨上面,狠狠的添了一把大火。 老太太也终于明白了,林秋晚嘴上答应填嫁妆,迟迟没有行动,就是在故意拿捏整个伯爵府! 想到自己凭白丢了的两家铺子,又承诺奉还双倍的文书, 老太太恨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立马撕了林秋晚那张装模作样的脸! 是该治一治林秋晚了! 隔日中午饭后,老太太一把掀翻了餐桌,把那两只能磕掉牙齿的硬馒头狠狠丢出了门外:“赵妈妈,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赵妈妈也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平日有嚣张又精明的孙妈妈在前,她只能算得上二等,如今老太太和孙妈妈离了心,临时把赵妈妈提了上来。 赵妈妈连连点头:“办好了,老太太是要现在就开始吗?” 老太太气的踢了一脚地上的臭咸菜,语气里满是 恨意:“再不开始,我就要被林秋晚那贱人饿死了!” 等收拾完林秋晚,老太太发誓,定要拿着林秋晚的嫁妆钱,狠狠的吃上三天三夜的大鱼大肉! 赵妈妈领命,出了门,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又回来了,附在老太太耳边道:“老太太,可以走了。” 老太太早就迫不及待,带着人就往前院冲。 林秋晚也刚吃完饭,正在院中走动,身后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二少夫人,您当心点。” 林秋晚回头,看向了扶她手臂的那个护卫。 这护卫名叫徐威,之前守了三年林家后院 ,为了避嫌,林明峰没有在威远将军府里放多余的护卫,几个都是伤残的老兵,宋好瞧着徐威年轻力壮,拨过来给林秋晚看家护院的。 徐威小心又讨好,见林秋晚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盯着他,瞧不出里面的情绪,只能小心翼翼的说道:“二少夫人,脚底有石头。” 林秋晚低头一看,确实有个石子。 她还没说话,院门口哐当传来一声巨响。 “林秋晚!你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徐威的手,从林秋晚的手臂上,直直的往她腰上揽来! 老太太怒目圆睁,带着两个妈妈,当场抓包! 第94章 腿心红痣 前院大门被“轰隆”一声关上。 老太太坐在上首,喝着林秋晚屋里的茶。 想到自己屋里新添的茶叶就像干树叶般,再对比林秋晚屋里馥郁着香气的茶水,老太太差点按捺不住甩林秋晚一耳光的心。 徐威已经被摁在了地上,林秋晚站在一旁,看不出在想什么。 老太太转了转眼睛,看向了被摁着跪在地上的徐威,大声质问:“你这贼子!竟然肖想自家主子,就该乱棍打死!” 说完又朝着林秋晚说道:“秋晚别害怕,母亲相信你,一定是这贼子胆大包天!做出逾矩之事!” 林秋晚神色淡淡,没说话。 老太太只当林秋晚慌了神,吓的说不出话来,她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太师椅的扶手,质 问徐威:“今日被我当场抓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威急忙挣扎了起来,一边闹着一边向林秋晚喊:“秋晚,救我!秋晚!我们本就情投意合,你说明日夜里就收拾好一切与我奔逃南下的!秋晚,你要见死不救吗?” 声声呐喊,句句质问,神情哽咽。 徐威生的高大威猛,长相也算是不错,年纪又与林秋晚相差不多,再联系到这几日林秋晚大动作换掉了老太太铺子里掌柜,又对伯爵府里没有一丁点付出……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到了林秋晚的身上。 难道她早就在准备南下跑路了? 林秋晚仍旧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满眼深情”的徐威,像是因为太过慌张而手足无措。 “混账东西! ”老太太指着徐威,让赵妈妈去掌嘴:“空口白牙就诬陷林家女,给我狠狠的打!” 赵妈妈冲上前去,对着徐威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就打了十来个巴掌。 徐威手脚都被摁住,躲不开巴掌,不断的摇头求饶:“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我与秋晚情投意合,只是世俗不容我们的身份差距,还请老太太您放过我与秋晚吧!” 说着,他又转头,向林秋晚求救:“秋晚,你说句话啊秋晚,你到现在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新婚夜也是我去屋里给你破的处,你是知道的啊!” 老太太表现的十分吃惊,她让赵妈妈停了手,看向了林秋晚,故意声音很大:“秋晚,这徐威说的,可是真的?你是林家烈女 ,你与徐威难道真的趁着时修不在家,行了苟且之事?” “当然没有!母亲,您要相信我!”林秋晚十分配合,满眼无辜和慌张,眼里泛着“清澈的愚蠢”。 老太太在林秋晚这装傻的表情上吃了好几回亏,提防了起来:“那徐威怎么会这么说?” 林秋晚像是真傻:“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这徐威平日都在院外看守,刚刚突然冲起来,说前面有石头,怕我摔了,扶了扶我。” “母亲也相信你,这其中定有误会,但……”老太太呷了一口茶水,瞧着林秋晚的表情不像作假,顿时放心了下来。 不管林秋晚是真傻还是装傻,今日她都吃定林秋晚了! 林秋晚脸色涨红,莹莹幽幽的眸 子盯着老太太:“母亲,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当然不会认!这种空口无凭,张嘴就咬主子的护卫,就该千刀万剐。” 老太太一愣,竟然是被林秋晚话里无意间露出的血腥气镇住。 但定睛一看,林秋晚还是小白兔一般单纯愚蠢的模样,哪有什么杀气? 地上跪着的徐威突然大笑了一声。 “好好好!林秋晚,你推脱的一干二净是吧?就想送我去死是吧?你这个负心女,要死我们就一起死!” 说着,他挣脱开下人的手,朝着老太太重重磕头。 “老太太,新婚夜之事我句句属实,我早就在二爷进房之前睡过了林秋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认,但是我有证据……我知道她的腿心,有一颗红痣!” 第95章 进圈套了 徐威这话一出,屋里静了一瞬。 腿心如此私密的地方,若不是真的做过,亲眼见过,又如何笃定那地方长有一颗红痣? 老太太紧紧握住太师椅的扶手,激动了起来。 她快成功了! 如今她捉襟见肘,接连几个计谋都被林秋晚有意无意躲过拆招,既陷害不到林秋晚,又指望着林秋晚的嫁妆钱救命。 所以怎么办呢? 怎么办才能在既不得罪林秋晚的情况下,又能揭开林秋晚新婚夜失身于人的真相?让林秋晚害怕起来? 老太太找不到新婚夜上了林秋晚床的男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也不重 要了,重要的是,她要让林秋晚明白,她是个被人睡了的烂货,一旦揭开真相,京城将再无林秋晚立足之地! 徐威砰砰的磕头:“是真是假,老太太您让人验一验就知道了!” “混账,你这无赖张口就来,我儿媳也是你能随意诬陷的?赵妈妈,带秋晚进去,我要堵住这厮的这张臭嘴!”老太太太师椅扶手拍的哐哐响。 余光看向林秋晚,她肯定是慌了! 老太太花了几天时间才调查出林秋晚腿心上的小红痣,等的就是林秋晚百口莫辩,被众人指责怀疑的这一刻! “母亲,连你也不信秋 晚吗?”林秋晚捏着帕子,开始掉眼泪,看着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桑梓也开始哭,主仆二人看起来特别凄惨。 “秋晚,母亲不是不信你,但这么多人在场,我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太太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林秋晚即将被她捏住一个巨大的把柄,以后还不是随意拿捏? “桑梓是你的人,你让她也一起进去,今天势必要堵住这厮的嘴!” “母亲,新婚夜的落红帕是相公亲自送到您手里的,现在还在柜子里存着呢,今日这护卫来污蔑我两下,明日那小厮来攀咬我几 口,我回回需要证明清白,儿媳的名声岂不是在这一来二回里全毁了?旁人又会怎么看我们宁安伯爵府?” 林秋晚眼眶通红,神情委屈。 桑梓一边哭着一边给林秋晚搬了个凳子,主仆二人都摆出一副不可能去屋里验身的模样。 林秋晚越是推拒,越是慌乱不愿,就越是能证明,她腿心一定有那颗小红痣! 老太太佛口蛇心,句句狠毒却满脸温柔:“秋晚,就当是给做母亲的一个面子,你看这里这么多人,进屋验个身而已,母亲答应你,一定把这徐威从重处理,杀鸡儆猴,以后就再也不会 有人再诬陷你了。” “老太太,她不敢去验身!” 徐威在这把火上又浇了一勺油。 “放肆!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老太太大声斥责徐威,一副为林秋晚鸣不平的模样,气的捂住了胸口:“等还了我儿媳的清白,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盯着林秋晚,慢慢问道:“秋晚,你如此不愿意,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林秋晚边哭边摇头:“母亲,我腿心确实有颗痣,但我不知道这贼子为何能知道……” 老太太眼中精光一闪! 林秋晚这个蠢货!进圈套了! 第96章 我要见相公 老太太特意兴师动众的来,屋内此刻乌泱泱有七八人,各个神色震惊,面面相觑。 腿心那种地方,谁会发现?就是和林秋晚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桑梓都未必知道! 一切都在朝着老太太预想中的在发展,看着面前慌乱无助又害怕的林秋晚,老太太恨不得跳起来振臂高呼! 好不容易才把上翘的嘴角压下去,老太太冷着脸让人全出去,屋里只留下林秋晚带着桑梓。 老太太嘴角因为过分压抑,而轻微抽搐。 “秋晚,母亲是信你的,但是那徐威现在一口咬定你与他有私情,而且还知晓你腿 心的小红痣,不管是给谁来评理,你都说不清的。” “母亲,我真没有。”林秋晚眼眶红红,害怕的肩膀都缩了起来。 老太太抿着嘴,忍住兴奋,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林家家风暴烈满京城皆知,怕是不管徐威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被亲家公知晓此事,你……都难以收场。” 林秋晚捏着锦帕,默默拭泪,不断摇头。 这世道就是如此,莫说是腿心这等私密地方的小红痣,就是一块玉佩,一支发簪,一封书信,都能毁掉一个女子。 尤其是林秋晚这般家风酷烈的林家女,今日事情一 旦传出去,不管徐威说的是真是假,林秋晚不洁的名声也是板上钉钉。 老太太观察着林秋晚的表情,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慢说道。 “秋晚,我是真心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你是我楚家妇,同为女子,我知晓名声对于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好在今日这里都是我与你的心腹……我可以帮你瞒下,包括时修那里,不会知道今日这前院里发生的任何事。” “母亲?” 林秋晚那双哭成小白兔的眸子满是茫然。 老太太拍了拍林秋晚的手,循循善诱:“秋晚,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你永远都会是我们楚家的儿媳,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老太太朝着赵妈妈使了个眼色:“赵妈妈,去准备一下吧。” 赵妈妈心领神会,出门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拿进来一张刚写好的字据,摊在了林秋晚的面前。 字据上面,不仅要求林秋晚归还老太太的那两家铺子,还作废了之前说好的中秋赔偿双倍的承诺,更是要求林秋晚自愿把所有嫁妆都交给老太太暂为大力保管,至于什么时候会还,上面没写。 最后一条还写着,因为林秋晚疑似不洁,所以不再阻止楚时修之后 纳妾。 每一条,每一个字,都是老太太细心琢磨过的。 她要把林秋晚手里所有的东西,都名正言顺的抢过来! “秋晚,时修是我的儿子,我也见不得他受太大的委屈,母亲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往后只要听我的话,我会为你做主的,我这般,也是为你好,免的有心之人趁人之危。” 老太太把字据往林秋晚面前推了推。 她就是那有心之人,趁着林秋晚六神无主之际,想要林秋晚的钱和命! 林秋晚垂眼,慢慢说道:“母亲,我不愿,我要见相公,他会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第97章 掐死林秋晚 林秋晚要见楚时修,老太太差点乐出来。 没人比楚时修更会相信徐威的话,因为新婚夜的时候,确实是别人上了林秋晚的床,楚时修从始至终都没碰过林秋晚! 如今徐威这个林秋晚陪嫁过来的护卫出来指认顶替,楚时修怕是见了林秋晚就会恶心。 老太太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林秋晚的眼神甚至有些可怜:“秋晚,时修是我儿子,我最了解他,不管你跟徐威的事是真是假,怕是最后都不能善了了。” 她觉得,自己在给林秋晚最后的机会。 林秋晚这个傻子,却好像还不知道死到临头,坚定的回答:“还请母亲叫我相公过来。” “行 。”老太太莫名笑了笑:“母亲只能帮你到这了。” 林秋晚这个狐媚子,勾引的楚时修鬼迷日眼,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突然跟自己唱反调,老太太原本还想为了嫁妆钱忍一忍。 林秋晚自己要作死,也别怪她这个当婆母的不客气了! 张妈妈被指使出去叫楚时修,厅堂内一时间静了下来。 徐威跪在门外,隔着厅堂,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 楚时修这几日都歇在那外室身边,老太太一找一个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楚时修就被找回来了。 他前脚才踏进屋门,后脚老太太就嚷嚷开了。 “儿啊,你快进来,林秋晚这是要把我们家拆散啊!” 楚时修一愣,来的路上,赵妈妈并未说老太太找他的原因,这会无缘无故的一句,他都没反应过来。 不等林秋晚说话,老太太抢的就是先发制人,直接拉住了楚时修,指着外面的徐威跟楚时修说道:“我刚刚来找林秋晚有事,结果一进门,就发现林秋晚跟这护卫卿卿我我,再等审一审,这徐威说,他跟林秋晚情投意合,是我们楚家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还说……还说林秋晚明日夜里就要跟他南下私奔!”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她怕跟林秋晚撕破脸皮,林秋晚不拿出嫁妆,更怕楚时修对林秋晚动真心,站到了林秋晚的阵营了,反过来对付她这个亲 娘。 只要楚时修相信了徐威就是那奸夫,跟林秋晚彻底闹起来,再由她这个母亲安抚两头,让林秋晚做个挂名儿媳,她的目的就彻底达到了。 而楚时修,一定会相信徐威就是那奸夫! “什么?” 楚时修刚为了林秋晚动摇,甚至还不惜跟老太太吵架冷战,这会一听奸夫找到了,顿时脑子里所有的血液都冲了上来:“林秋晚!你们,你们……” 老太太适时的添油加醋:“我刚刚想要处置了这个叫徐威的护卫,也是林秋晚拦着,她竟然还舍不得这个情夫。” “我……我杀了你们!我……”楚时修被那外室吹了几日的枕头风,心里那点惋惜早就被冲淡了 ,发现林秋晚一直都是故意欺骗他给他戴绿帽子,他怎么受得了?当即朝着林秋晚就冲了过去! 他要掐死林秋晚!让这淫、妇死在这里! 老太太没想到楚时修竟然动了杀意,再等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想着挑拨楚时修和林秋晚,让楚时修想起来林秋晚不洁的事实,从而嫌弃这个妻子,林秋晚要真的死了,这才嫁过来几日就丢命,不说宋好,就是林明峰追究起来,他们宁安伯爵府也什么好都落不到! 林明峰只是古板,对待林秋晚这个女儿,可是放在心尖上疼爱的! 楚时修双目猩红,已经冲到了林秋晚的面前,伸手就掐住了林秋晚的脖颈! 第98章 去验身吧 “相公!” 林秋晚叫了一声,神色凄楚,万分可怜。 眼泪水从她如同凝脂的脸颊滚落,烫在楚时修的手背上。 林秋晚实在是太美了,清凌凌的眸子泛着雾气,小巧可爱的鼻子微微发红,饱满欲滴红唇委屈的扁着,美到从未见过林秋晚如此模样的楚时修顿时愣了。 就趁着这功夫,林秋晚含泪质问:“相公,你为何只听母亲一人之词,不听我解释?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分信任吗?” 楚时修又愣住。 是啊,如果林秋晚的奸夫真是徐威,那么林秋晚就真是为了他,拒绝了信王。 要是林秋晚的奸夫是信王,那徐威说 林秋晚明日要跟他私奔,也完全没道理啊。 林秋晚眼泪如同珍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声音柔软却条理清晰:“相公,秋晚至始至终,心都在你身上啊!这个徐威是污蔑我,母亲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凭他随意说了两句,问都不问我,就定了我的罪?” 楚时修本就没什么才智,被林秋晚哭诉两句,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楚时修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手让林秋晚说话。 林秋晚捂着脖子,轻咳两声,眼睛都红透了。 老太太直觉不好,她既不想楚时修杀了林秋晚,也不想楚时修相信 了林秋晚。 “时修,你怎么能对林秋晚伸手?身为男人,应该是去质问徐威!” 老太太拉着楚时修,到了徐威的面前。 徐威早就被老太太收买的彻彻底底,也做好了今日在这受点皮肉之苦的准备,他太清楚男人对什么最在意,立马开口:“楚时修!你放过秋晚!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你算什么男人?新婚夜我从秋晚身上爬起来,你不还是乖乖戴上了这顶绿帽子?” 徐威很下流,踩着楚时修的理智,狠狠嘲笑。 楚时修顿时发疯,拎着徐威的领口,上去就是几拳,把他打的口鼻流血,牙齿松动。 林秋晚掩着锦帕 ,冷眼看着徐威被打。 楚时修文不成武不就,只前面带着怒气的拳头有力,后面几拳胡乱的打,对徐威来说简直是刮痧。 真是废物! 对比床上和床下都很有力气和耐力的楚璟烨,楚时修这个弟弟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她抬头看了桑梓一眼。 桑梓忍了这么久,终于得了林秋晚的令,风风火火的就冲到了楚时修面前,上去对徐威就是一个大耳光! “你撒谎!我们二少夫人腿心根本没有小红痣!” 桑梓攒了一下午的气,这一巴掌扇的格外响,徐威都觉得自己被打耳鸣了。 徐威捂着脸,下意识的说道:“不 可能!” 林秋晚刚刚自己都承认了,她腿心就是有颗痣! 桑梓冷笑一声:“徐威,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跟我们二少夫人有私情吗?” 徐威点头,他余光看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朝他肯定的点头,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没错,林秋晚腿心的痣就是证据!被我睡了的证据!” “很好。”林秋晚闻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徐威。 明明隔着整个厅堂,徐威被林秋晚看这一眼,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下。 林秋晚转头看向了赵妈妈。 “赵妈妈,去验身吧。” 她要让徐威,和指使徐威的老太太,死的明白些。 第99章 是老太太让我这么做的 赵妈妈带着林秋晚进屋,留下厅堂外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桑梓都没跟进去,只站在徐威面前,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他。 徐威这时候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对了,他虽说是林秋晚的陪嫁护卫,但这么多年从来没近身过,更别说看见林秋晚的腿心。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笃定林秋晚腿心有痣的老太太。 老太太没看徐威,她也有点看不懂形势了,隐隐的感觉事情超出了她预算,但又很自负,觉得不可能。 林秋晚自己都承认了腿心的红痣,这会怕是狗急跳墙了。 半柱香的时间,林秋晚和赵妈妈出来了。 赵妈妈朝着老太太跪了下去,脸色慌乱:“老太太,二少夫人的腿心,确实没有痣。” 此话一出,不止老太太惊了,就连发了半天疯的楚时修都没想到,徐威竟然是完完全全的诬陷! “不,不可能!” 老太太喃喃,她花了这么多天,这么多精力,让赵妈妈买通了林秋晚院子里的丫鬟,又从桑梓这个贴身丫鬟的嘴里才听到这个证据,怎么可能是假的? 老太太足够自负,她还不知道,经过孙妈妈和缺牙巴这件事,伯爵府的下人们人心惶惶,早就把心偏向了林秋晚这个新任主母身上。 林秋晚比抠抠搜搜的老太太可有钱太多了,一轮钱财收买,整个伯爵府,从上到下,从厨娘到后花园农夫,都变成了林秋晚的人。 包括赵妈妈。 老太太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都会传到林秋晚的耳朵里,她的所有计划,也都将会成为林秋晚的计划。 腿心红痣就是林秋晚下的诱饵,老太太很老实的咬了钩子。 林秋晚哭红的眼看着更委屈了,看向楚时修:“相公,秋晚腿心有没有痣,难道你不知道吗?” 楚时修顿时心虚,张口结舌。 桑梓朝着楚时修跪下,哭的凄惨:“二爷,您千万要给二少夫人做主啊!这徐威空口诬陷,刚刚差点害死了二少夫人,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您要是轻饶了,往后怕是还有个千千万万个徐威来陷害二少夫人,离了二爷与二少夫人的夫妻心啊!” 桑梓机灵,小事变大,直言这件事最终目的。 楚时修脸色很难看:“来人,上杖 !给我狠狠的打,但凡让徐威留一口气出这门,我都当是徐威的同伙!” 一想到刚刚因为这个误会,刚刚差点掐死了林秋晚,楚时修心情就很复杂。 他把气就全撒在了徐威的头上,要在这前院活活打死徐威! 徐威顿时慌了,他跟老太太说好,今日是要有皮肉苦,但没说要把命都交代了,没命了拿什么花老太太给的钱? “老太太……老太太……” 徐威向老太太求救。 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徐威想说什么,她虽然不知道林秋晚是凭什么在这场完美的局里翻身的,但知道自己这次失手了! 要是被林秋晚和楚时修知道徐威是她指使的,她就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来人,把 这厮胡言乱语的嘴给我堵上!就连主母都敢坑害诬陷,今日我要为我儿媳主持公道,看看谁还敢做此等混账事!” 老太太大喊,恨不得自己上去塞徐威的嘴巴。 下人们都看的明白这场闹剧大概是怎么回事,没有林秋晚的命令,他们上去堵徐威嘴的动作慢了三分。 就趁着这功夫,徐威终于明白了,老太太这是要让他一人顶罪了! 他怎么可能甘愿什么都没落到,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他当然是要攀咬出老太太,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老太太身上! “二爷!二爷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是老太太让我这么做的!是老太太让我诬陷二少夫人的!我屋里还有老太太收买我的银两呢二爷!” 第100章 人证物证俱在 徐威的话,满院都听见了。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强忍着慌张,破口大骂:“这徐威满口胡言,儿啊,堵了他的嘴!我看他还敢胡乱攀咬!” 说着,从押着徐威的护卫手里抢过了堵嘴的臭毛巾,就要亲自去堵徐威的嘴! 老太太年纪虽然不老,但也抵不过徐威这个青壮年的挣扎躲闪:“你这老虔婆,就知道你靠不住,我留了证据在屋里!二爷要是不信的话,让人……让人去我屋里搜!” 到了现在这时候,楚时修要是再看不懂这场闹剧是谁主导出来的,他就是个傻子。 他看 着慌里慌张的老太太,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瞬,朝着旁边的护卫命令:“把这胡言乱语的徐威堵住嘴!不止陷害我妻子,现在连老太太都敢胡乱攀咬。” 他不能让林秋晚记恨上老太太!他要让这真相烂在徐威的肚子里! 徐威也总算看明白了楚时修是什么人,大概是气急眼了,一口猛的咬住了老太太手指,自己死了也要撕下老太太一块皮肉来! 剧烈的疼痛让老太太脸色煞白,急忙往回抽手。 就趁着这空档,徐威看向了后面一直冷眼旁观的林秋晚:“小姐!都是老太太让我陷害你的,她给了我两 百两,并且许诺事成之后再给我三百两,足够我养伤远走,掩盖身份了!” “你这混账!休要胡说!”楚时修也急了,徐威这么肯定,手里一定留有老太太收买他的证据! 不等徐威再说话,楚时修眼疾手快的,接过老太太手里沾血的臭毛巾,塞进了徐威的嘴里! 徐威只剩下愤怒的呜呜声。 这场闹剧像是戛然而止,楚时修呼吸都不稳,回过头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就站在厅堂的门口,仿佛置身事外又冷眼旁观,那双莹莹幽幽的眸子深不见底。 楚时修气恼老太太的自作主张,又怕林秋晚真的跟 老太太翻脸,闹的家宅不宁。 他要这两个女人,一起为他无私奉献,扶他一生顺遂。 “秋晚,徐威这混账失心疯了,你要是真信他鬼话,可就伤母亲的心了。” “是啊,秋晚,我刚刚至始至终都相信你,也是你说你腿心有红痣,我才被误导的,母亲只想着你和时修好好的。” 老太太和楚时修一唱一和,势必要把林秋晚糊弄过去。 林秋晚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对母子,真是如出一辙的黑心肝,睁着眼说瞎话,坑害人毫不手软。 都没等她说话,院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与徐威睡在一屋的护卫 进了门,朝着林秋晚行礼,手里拿着的,是老太太收买徐威的证据。 老太太没钱,搜遍全身凑出了五十两,另外一百五十两打的欠条,还是老太太亲手画的欠条,就等林秋晚跌进她的陷阱里,她有钱了再付给徐威。 徐威也不是傻子,欠条上甚至还写明了老太太许诺的总银两,什么时候兑现,把陷害林秋晚的计划也写的大差不差。 这欠条,狠狠的打了老太太的脸。 这下前院更安静了。 林秋晚掩去了唇角的讥笑,看向了楚时修和老太太。 人证物证俱在,她倒要看看,这对母子还能怎么解释。 第101章 债主 “秋晚……这……这……” 楚时修张口结舌。 老太太没想过自己精心谋划的陷阱会彻底翻车,没给林秋晚留后路,也就等于没给她自己留后路,如今被满院人的目光投射,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她甚至到现在都没明白,这么完美的计划,怎么会被林秋晚见招拆招,完全翻转。 林秋晚扶着厅堂的门框,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哭的柔弱,又伤心又不敢置信般,看着老太太质问:“母亲,秋晚一直把您当成自己的娘亲,为何,为何你要置我于死地?” 若是被老太太得手,林秋晚没了钱财 和清白,又被楚时修猜忌嫌恶,这辈子比死了还难过。 “母亲诬陷我清白,到底是为什么?” “小姐,老太太如此恶毒,我们回威远将军府吧!待在这宁安伯爵府,奴婢都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没了命!”桑梓关键时候从来不掉链子,这会哭的又凄惨又决绝,拉着林秋晚就要往外走。 楚时修蠕动着嘴唇,这种时候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要他在老太太和林秋晚之间做出选择,他现在还是更倾向于老太太的,毕竟一个是生他养他的亲娘,一个是连肌肤之亲都没有过的新婚妻子,他只是怕林秋 晚不管不顾闹的太难看,丢了宁安伯爵府的面子。 林秋晚抹着眼泪,被桑梓拉着往外走。 人还没走到前院的门口,门房小厮匆匆跑了进来。 “不好了,二爷,二少夫人,老太太!门口来了十几个人,个个手里拿着家伙,说是来要债的,还说,要是老太太今日不把钱还了,他们就不走了!” 这下,轮到楚时修愣住了。 老太太脸色发白,接二连三的失手,又恰好在这时候债主上门,堆叠起来的麻烦让她气急攻心,捂着心口摇摇欲坠。 赵妈妈适时的上前扶住她。 “老太太,您当心身 子,外面那些人还指望您去见他们呢。”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老太太脑子嗡的一下,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楚时修正混乱着,眼看着林秋晚又要走,急忙阻拦。 老太太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院里徐威呜呜咽咽,门口债主催钱的声音,整个宁安伯爵府在这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再等楚时修出门去应付那些债主,看着债主手里一张张天价欠条,楚时修这才知道,原来宁安伯爵府在老太太的管制带领下,已经变成了四处漏风的空壳子! 老太太一直在骗他,一直在骗他们所有人,不节省开支 胡乱挥霍,债务的雪球就越滚越大,闹到债主们忍无可忍,来宁安伯爵府门口要钱…… 楚时修跟老太太性子一样,很要脸面,今日算是把面子里子都丢了干净。 宁安伯爵府这段时间因为库房全空的事情,本就在茶余饭后里嚼巴,明日怕是全京城都知晓,这偌大的伯爵府,不仅没钱,还欠一屁股债! 楚时修正焦头烂额之际,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没钱还欠钱,是不是意味着,往后所有人都会在背地里指着他的脊梁骨,笑他吃软饭? 那……他的官途,还有可能吗? 第102章 反目成仇 这一夜,只有林秋晚睡的很香。 她轻轻抚着还没动静的小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道。 “宝宝,你看见了吗?娘会替你报仇,让这些害你的人,摔进茅坑,溺死在那些肮脏恶臭里,所以你的,放心来吧,给娘亲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赵妈妈是她的人,徐威同住的护卫是她的人,就连外面那些故意要给宁安伯爵府难堪的债主们,也是林秋晚暗地里推波助澜,让他集结起来上门的。 今日起,宁安伯爵府,就烂在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的孩子们,会一个个反目成仇,坑害算计,吵闹不休。 不同于前院的安静美好,老太太院子的厅堂里 ,笼罩着愁云惨淡。 债主们忍无可忍,全部都抱着不解决不还钱就不回去的决心,蹲坐在伯爵府门口。 楚时修去请了两回,所有人都没挪动半分屁股,硬要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宁安伯爵府穷困潦倒。 三爷楚时德夫妇,大小姐楚星梦,小小姐楚星禾都彻夜未睡,愁眉苦脸的等着老太太醒。 “二哥,不然,你还是去求一求二嫂。” 楚时德最先开了口。 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一日不拿出钱来,这些债主就一日不走,但伯爵府现在穷的叮当响,一府人从头到脚的凑,也凑不出二百两。 还有这么多下人的月钱,府内这么多张嘴吃饭,这点钱简直是杯水 车薪。 只有林秋晚有钱,很有钱。 楚时修脸色十分难看,他当然也知道,现在只有林秋晚能救他们。 若是在昨日,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找林秋晚要嫁妆钱,但是下午老太太还想坑害算计林秋晚,把她往死路上逼,又被全城知道他楚时修即将吃软饭,惦记妻子的嫁妆,他现在,很难有这个脸。 他还不知道林秋晚现如今怎么想的。 “暂时不能去找她。” 楚时修声音闷闷。 楚时德不明白楚时修为什么不去找林秋晚,反正他妻子沈氏的嫁妆都被老太太拿走了,他也没觉得用了妻子的嫁妆有什么丢人。 “二哥你,不会是想防着我们吧?” 楚时德 只能这么想,这个节骨眼上,楚时修要是开口分家,就真是放任着家里剩下的人去死了。 楚时修脸色一寒:“胡说什么?” “那为什么二哥执意不肯去找林秋晚要嫁妆?她的那些嫁妆别说填这些账了,就是再让我们伯爵府吃十年也足够了!” 楚时德越想越觉得,人模狗样的楚时修不仗义,说话语气也就更加难听了起来:“还是二哥想着,自己吃了林秋晚的嫁妆,这辈子吃穿不愁?” 不止是楚时德,沈氏也附和:“就是,二哥也别忘记了,算起来你也同样是用了我的嫁妆,三弟妹的嫁妆都能用,自己妻子的嫁妆怎么不能了?” 楚星禾这会还想着夏 季新衣的事情:“二哥,我要是没有新衣服穿,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二哥你还把二嫂送我的那套黄金头面要回去了……” 一听送出去的礼物都被要回去了,楚时德更加确定楚时修早就防着他们了,顿时就吵了起来。 楚星禾跟着后面哭,哭声震天。 楚星梦向来清高,不屑参与这些肮脏铜臭事,这会听不下去了,抬脚就要走。 站起来才发现,床上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母亲?” 楚星梦叫了一声。 老太太神情呆滞,好半晌一拍大腿,咬牙切齿。 “林秋晚这个贱人,故意骗我腿心有痣……这一切都是她这个贱人算计好的!” 第103章 我还不是为了你? 老太太什么都想通了! 她的陷阱很完美,不可能有人能看透,唯一的可能就是,徐威是林秋晚的陪嫁护卫,两人合起伙来,故意演这一出给她看,让她陷入这被动的处境。 想通这些,老太太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叫了一声楚星梦。 “星梦,快来,扶我起来,我要去找林秋晚这个贱人!这个贱人……” 老太太要去戳穿林秋晚的阴谋! 不等老太太说完,厅堂里所有人都进了门。 老太太一把抓住了楚时修的手,咬牙质问:“那徐威呢?是不是被林秋晚那贱人从轻发落了?我就知道……” “徐威被杖责至死,是我当着所有人 下令的。”楚时修现在看见老太太,心头就气一股子无名火。 “徐威屋里所有的东西我都让人翻出来了,口供也是对上的,就是母亲你,买通了徐威,想要陷害林秋晚,想要让她签了这份文书。” 楚时修面无表情掏出了老太太让赵妈妈准备的文书,还给了老太太。 这是林秋晚给他的,若是老太太事成了,这些条例都是利于他的,可是老太太失手了,甚至是狠狠的被林秋晚摁在地上摩擦了一遍,那么这文书上的所有条例,楚时修暂时都不敢提了。 包括去要嫁妆钱。 楚时修气的跳脚:“母亲,你想要秋晚的嫁妆,秋晚都答应你贴 进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构陷她?” 林秋晚新婚夜被人睡了的事实,只有楚时修和老太太两人知道,现如今家里所有人都在,楚时修不可能说的太明白。 但是他怎么能不生气,此计非但没成,还弄的满城皆知,老太太半分没考虑他真的戴了绿帽的感受。 前院的事情,楚家这几个儿女都知道了,楚时德也来气:“构陷也就算了,怎么还没得手,现在弄的满城皆知……” 原本只是楚时德和楚时修吵,现在变成楚时修和楚时德兄弟两个一致盯着老太太吵,后面的楚星禾年纪小,呜呜咽咽的哭声从头到尾像是伴奏,老太太这寝屋里,屋顶 都快要要被掀起来了!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欠债的事情也露馅了。 她又头昏脑涨起来。 “母亲,我们没钱,你想想办法。” 楚时修真的希望老太太拿钱去放了印子,但种种迹象表明,宁安伯爵府真的拿不出钱来了。 “我能想什么办法?”老太太指着楚时修,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大家,既然我失手了,难道不该你去要钱?反正林秋晚是你妻子,你用她点钱,怎么了?” “母亲,现在不是我要用她钱,是整个伯爵府都要用她的钱!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怎么看我?” 楚时修还惦记着自己升 官发财的事情,特别是前几日才拜见过安王衡王,说不定哪个王爷长了眼,就看中了他。 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可能丢了风骨? 老太太拿不出钱,又想不出办法,眼睛一翻,又躺了下去。 楚时德哪能想到这么多,只听见全家都要用上林秋晚的嫁妆,楚时修不愿意,顿时又跟楚时修吵了起来。 年轻气盛,兄弟两个一言不合,直接打了起来! 两兄弟都是弱鸡,但到底是男人,两人都打的鼻青脸肿,谁也拿不出解决的办法。 只有林秋晚可以救宁安伯爵府。 楚时修万般不愿,但最后还是顶着一对青紫的熊猫眼,去前院找了林秋晚。 第104章 相公是站在我身边的 已经过了早饭时辰,楚时修在前院踌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推门进去。 这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一个院子里的洒扫丫头,正在扫地。 “二爷。” 小丫头笑眯眯的给楚时修行礼,都没等他问,就答道:“二少夫人去了威远将军府。” 不止楚时修急了,伯爵府剩下其他人也都慌了。 “嫁妆搬回去了吗?” 楚时德嘴角都被打破了,顾不得跟楚时修的仇,急急忙忙的问。 楚时修摇头:“大件没有拿走,但我不知道她现银放在哪里。” “时修。”老太太半睡在床榻上,忍不住给楚时修出招:“让那些债主把林秋晚的大件拖走抵 债。” “母亲,您可别说话了!”楚时修本就嫌丢人,要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林秋晚嫁妆卖了,岂不是全京城都知道他坑害妻子,吃软饭? 要不是老太太这些笨招损招,他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般境地。 楚时修向来听话孝顺,老太太头一次被他这么顶嘴,顿时气不过,又吵闹了起来。 “我做的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 “我看是为了你自己!我爹这么多钱,光是府里这几张嘴怎么可能吃的完?钱去哪里了?” 楚时修被吵的头疼,这才想起来问老太太。 老太太被质问的张口结舌,支支吾吾道:“反正……就是用完了!” 楚时德也跳出来质问,一家 子又吵的不可开交,几乎是反目成仇,楚时修又为了面子不愿意变卖林秋晚的大件,最后所有人都不欢而散。 林秋晚一早上就到了威远将军府,宋好身子不好贪睡,林秋晚也不着急,就坐在花园里翻外祖宋文清的手札。 一直到宋好起了,急急忙忙让她过去时候,她才进了门。 “娘亲,这是我花了很大精力才得来的药方,给你调理身子的。” 林秋晚笑吟吟的,一早上连药材都抓好了。 宋好昨日就听见了宁安伯爵府那边的动静,递了消息给林秋晚,林秋晚只让人回了两个字。 放心。 做母亲的,哪里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宋好不敢贸然打听,只能自己 着急,这一着急就是后半夜才睡。 “到底怎么回事?”宋好急的不行。 林秋晚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让下人去熬药,又让人上了早饭,一直到什么都交代好了,这才跟宋好慢慢解释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老太太把钱都挥霍完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现在债主找上门了而已。 宋好皱着眉头,一听只是钱的事,立马让人去拿钱。 “我这还有,先给你应应急。” 在宋好和林明峰的脑子里,只要楚时修对林秋晚无二心,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原谅,不可能劝林秋晚和离的。 “娘亲。”林秋晚捂着宋好的手,很直白的说道:“我不想这么 轻易的拿钱出来。” 不等宋好问,林秋晚又把老太太收买徐威诬陷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宋好心思重,爱操心,立马着急了。 林秋晚又循循善诱道:“好在,相公是站在我身边的。” 让宋好知晓老太太的恶毒,又让她不至于那么担心,这是林秋晚今日来的最终目的。 “钱我会出的,但肯定不是他们要了,我便出了。” 母女两从早饭讲到午后,并且在林秋晚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情况下,宋好才放林秋晚出了威远将军府。 并且钱也都给了林秋晚。 既然出了门,林秋晚也就没急着回去,她让马车掉头,带着桑梓往京城中最为喧闹的集市行去。 第105章 拳头 正是晚饭时间,集市上人来人往,小贩商户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林秋晚去了一家名为丰和楼的酒楼,点了不少菜。 前几日老太太还没发难的时候,林秋晚不好做的太过分,跟着吃了好久的馒头咸菜,嘴里淡的很。 现在宁安伯爵府乱成一锅粥,怕是连饭都没得吃,林秋晚得吃饱了,才能有劲把这场戏给唱到底。 上的丰和楼二楼包厢,窗外不远处是酒楼客人停马和马车的地方。 “小姐,奴婢给你关窗。” 桑梓以为林秋晚闻见了酒楼后院的车马臭,上去要关窗。 林秋晚拦下她:“先吃,你快点吃完,给我下去打听个人。” “什么人啊?”桑梓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只她跟林秋晚在屋里,两人就没有太多 主仆规矩,更像姐妹。 林秋晚吃了块红烧肉,顿了下,慢慢说道:“姓方,应该叫方登,今年……十八.九岁。” 林秋晚不确定后来的皇宫侍卫统领方登有没有改过名字,具体是多大的年纪,她只记得方登就大概在这段时间,在这丰和楼后院被信王搭救收下,就此跟了信王十几年。 到底是怎么搭救的,是不是真的这个地点,林秋晚也不是万分确定。 当年已经成皇的信王下令诛杀林明峰和林秋煜时候,林秋晚曾求着进宫找信王求情,后来信王的面没见到,是方登替她求情,才免了她和宋好被牵连。 方登性子磊落又忠诚,前世死的比林秋晚还早些,应该是不赞同信王的暴政,又不肯背叛信王这个主子,最 后自戕而死,很是惨烈。 碰碰运气吧,万一呢。 林秋晚俯视这丰和楼的后院,心情很平静。 她要对付的,不止是楚时修这一家,若是信王成皇,林明峰和林秋煜的命运就改变不了,宋好最后也还是会郁郁而终…… 所以,她跟信王注定会成为敌人。 她现在虽然还没有跟信王敌对的能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势力靠山,钱财,拳头,她一样都不能少。 若是能早信王一步救下方登,她就有了自己的拳头。 “小姐,奴婢吃完了,现在下去打听。”桑梓放下了碗筷,还没站起来就被林秋晚拦下。 “不用了。” 林秋晚隔着窗,看着楼下那认真给马儿喂草料的少年。 不用打听了,她已经找到人了。 方 登跟了信王之后,几乎是信王的影子,上次赴宴并未见到方登跟着,说明信王也还没救到方登。 方登还没落难。 林秋晚大概了解方登此人,她现在无权无势,贸贸然下去收买,方登只会戒备她,只有等方登落难的那一刻,林秋晚出现搭救,方登才会忠于她,跟随她。 有了新婚夜反被楚璟烨怀疑的前车之鉴,林秋晚决定按兵不动。 “桑梓,找个人查查楼下这少年,不要被他发现,查到什么都来回禀我,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事情。” 方登这个拳头,林秋晚势在必得。 桑梓得令出去,没多久兴冲冲的进了门。 “小姐,你真厉害!”桑梓眼睛亮闪闪的:“二爷真的答应了老太太,把你嫁妆大件变卖抵债给那 些债主了。” 才不过一日,楚时修的脸面就值这点了。 “那些债主已经被请进府了。”桑梓甚至觉得,林秋晚运筹帷幄到像个神仙,什么都掐算的很准,就连晚饭后楚时修就动手的事情都提前猜到了。 “行,那我们回府吧。” 林秋晚笑吟吟,拍了拍桑梓的脸,让她收敛一些,别在楚时修面前露馅。 丰和楼离宁安伯爵府并不远,马车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进门的时候,门房悄悄给林秋晚递了眼色。 这些债主全在前院,观看估算林秋晚的那些嫁妆大件。 林秋晚进前院门的时候,前院里乌泱泱站的全是人,楚时修正在跟其中一个债主吵架:“这可是上好的紫檀寿公摆件,怎么可能只给你抵一百两?” 第106章 为他筹钱还债 威远将军府就林秋晚和林秋煜两个孩子,林秋晚和宋好常年在京,林明峰自觉亏欠,林秋晚出嫁的时候,林明峰恨不得把整个威远将军府都陪嫁过来。 大到佃户庄子铺子良田,小到脸盆恭桶澡桶摆件,便是寿衣棺材都备好了陪嫁过来,一辈子要用的东西都在嫁妆里,绝对不让林秋晚因为吃了他们宁安伯爵府一口粮食,而觉得自己矮人三分。 丰厚的嫁妆倒成了楚时修惦记的理由。 楚时修一见林秋晚进了门,顿时愣住。 他脸皮没有老太太的厚,原本是觉得,用了林秋晚的嫁妆钱没什么,但偏偏前面老太太 刚坑害了林秋晚一次,这会再要用林秋晚的钱去平整个宁安伯爵府的账,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秋晚。 林秋晚看见前院那么多人,又见那债主抱着她陪嫁的物件,顿时吃惊的不行。 “相公?这是在做什么?” 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楚时修只觉得脸皮火辣辣的,他没办法当众说出事实,只能鬼鬼祟祟的拉过林秋晚,走到房间的角落才说道。 “秋晚,你帮我这一次,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这些债主一直守在门口,我往后出门都抬不起头。” “所以,相公是打算拿我的嫁妆出来抵债?相公觉得,用我的嫁 妆,都无需跟我商量的吗?”林秋晚站在楚时修的面前,明明是软软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巴掌一般,扇向了楚时修的脸。 楚时修张口结舌,他以为林秋晚昨日被老太太伤了心,这次回威远将军府至少要住上十天半个月,有这时间,他就能把这些嫁妆全部处理了,手里还能余下现钱,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林秋晚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秋晚,你先别生气,我也是……”楚时修话没说完,一垂眼,就见林秋晚眼眶都红了,默默的在掉眼泪。 楚时修头皮发麻:“别……别,秋晚你别哭啊。” 这么多 人在场,林秋晚要是闹起来,大家的脸都丢光了。 林秋晚扁着嘴,一边抹眼泪一边交代桑梓:“把债主们都请到厅堂,上最好的茶,我与相公说几句话。” 债主们面面相觑,都被桑梓请了出去。 一时间,前院库房只剩下林秋晚和楚时修。 楚时修急的面红耳赤,他知道林秋晚一定不同意拿出嫁妆抵债,也怕林秋晚闹起来,这时候真要和离,谁也讨不到好来。 “相公,你真的伤了秋晚的心。”烛火映照下,林秋晚的泪珠就像是一颗颗晶莹的琉璃珠,这种时候都美的惊人。 楚时修几次张了张嘴,都解释 不出来自己这恶毒的动机,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道歉:“秋晚,别哭了,我也是……我只是……” “相公,我生气的不是你用了我嫁妆,而是,你不信秋晚,我们是至亲至爱的夫妻呀,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林秋晚楚楚可怜的哭泣,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银票。 “我今日出门,是给你筹钱去了,我为你想尽办法,相公怎么会,自作主张,怀疑秋晚的真心呢?” 楚时修愣愣看着林秋晚手里的银票,一时间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么? 林秋晚出门这一天,是为了宁安伯爵府,为了他,筹还债钱的吗? 第107章 我们是夫妻啊 楚时修看着哭的特别好看的林秋晚,心里落差大到短暂性的一片空白。 他满心想着,林秋晚一定不同意动嫁妆钱去救整个宁安伯爵府,所以老太太挑唆没几句,他就同意了,免的林秋晚回来闹着和离,最后他什么都剩不下。 对林秋晚,楚时修可以说是恶意满满,算计至极。 却没想到,林秋晚出门一天,竟然是给他筹钱去了。 林秋晚……怎么会这么好? 这一瞬间,楚时修的心室,为了面前的林秋晚,狠狠的颤动着。 他自小受老太太的利己教育,凡事第一考虑的是自己,只有傻 子才会对别人付出真心,他以为人人都是这样想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包括被他养在府外的外室,虽然柔软撒娇,但说来说去还是为她自己。 但林秋晚,似乎是不一样的。 林秋晚脖子上,甚至还留着昨日被他掐过的痕迹,红的有些发紫,化成利剑,刺向楚时修那颗自私的心。 “秋晚……为什么?” 楚时修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他能感受到林秋晚的真心,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心。 那是林秋晚带给他的,从未有过的体验。 “什么为什么?”林秋晚轻轻抹了抹眼泪,泪 光闪闪的抬头看楚时修,脸上是茫然:“我们是夫妻啊,一辈子要相携过下去的夫妻,我自然要为你着想。” 她觉得,对相公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楚时修大受震撼。 林秋晚还继续说道:“算了,现在也不是生气的时候。”她把银票塞给楚时修,抽抽噎噎道:“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伯爵府没钱了,相公,我不想让大家都笑话你。” 只要这个钱拿出去,全京城就都知道,他楚时修是个没担当,没钱,没风骨,吃软饭的软蛋。 若是别人还好,楚时修死要面子,最受不得别人戳他脊 梁骨。 楚时修捧着烫手的银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用了这银票,他就再也没有前途了,他这些日子忙着走动的所有关系都化为灰烬,不用这银票,伯爵府也就完蛋了。 林秋晚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道:“我给相公想了个法子,让相公既能保全颜面,也能把这些债还完。” “什么法子!?”楚时修眼睛一亮。 林秋晚循循善诱,目光却柔软澄澈,带着纯真:“相公,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伯爵府这套宅子的地契过户给我,这些钱就变成,是你卖宅子的钱,就是你的钱,是宁 安伯爵府的钱。” “可是……”楚时修一愣。 这份田宅,是伯爵府手里最后的东西了。 林秋晚拉住楚时修的袖口,笑着说道:“这样,相公既解决了伯爵府这次危机,又存了风骨担当,旁人还能赞你一句,有手腕有魄力,敢作敢当。” “话是这么说。”楚时修有些犹豫,被林秋晚捧的飘飘然,又怕自己做不了这宅子的主。 林秋晚抹干净眼泪,又笑。 “相公在怕什么?我们是夫妻啊,我的宅子,难道不是相公的宅子吗?左手换到右手而已。” “难道相公,不相信秋晚吗?” 第108章 选吧 真金白银交换的,哪来的相信不相信? 占便宜的永远是伯爵府。 楚时修去找老太太和楚时德夫妻二人商量的时候,态度出奇强硬。 老太太自然不同意,几乎从床榻上跳起来反对:“怎么可能?她林秋晚想要我的宅子,想都不要想!全被她拿走了,我们楚家还有日子能过吗?” 楚时德也犹豫:“林秋晚要是真心的,我们过个假的就好,反正都是我们住,你知我知就行,我们手里好歹也留个保障。” 楚时德妻子沈氏也跟着附和:“是呀,要是全被二嫂拿在手里,往后……要是翻脸起来, 我们岂不是哪里都去不了了?” 好歹是个伯爵侯门,最后全部人的性命都被林秋晚这个外人拿捏在手里,想想都十分吓人。 楚时修冷眼看着一屋子算计利己的人,像是活了二十来年,头一次看清这帮家人。 “母亲,要不是你管家不善,我们也不会落到这倾家荡产的地步,你算计林秋晚,她未曾跟你计较,还为我们奔走,拿着真金白银来为我们还债。” “那是为我们还债吗!?那是贪图我的宅子!她林秋晚吃亏吗?这点钱就想买我的宅子,做梦!” 老太太气的要呕血。 楚时修却冷笑 了一声:“母亲,你若是不同意,那我便明日找人卖了这宅子,我们一家露宿街头,吃不饱穿不暖,无处可去。” 老太太愣住。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宅子在林秋晚手里,她们还是能照常住的。 “那也不行。”老太太嘴硬。 楚时德眼看着老太太要被说动了,急忙道:“二哥,你意思是,我们以后都要在二嫂手底下讨生活?我不同意,我受不了这委屈,二嫂要真的为我们好,直接做个假地契不就行了?” “是啊,说到底,你们都在为自己着想,半点不为秋晚考虑一分,就算秋晚是个外 人,你们有为我考虑吗?满京城都知晓我楚时修吃软饭,贪了妻子的嫁妆,如此软弱没风骨的人,配上朝堂吗?” 楚时修早被林秋晚说通了,他脑子从来没这么清晰过。 林秋晚如此为他周全考虑,家里这帮亲人,却这个不同意,那个不愿意受委屈,说到底,就是只为自己打算,从来不想着家人。 难听点,他楚时修今日病倒在这里,这帮所谓的亲人,只会想着快点瓜分他,只有林秋晚,只有纯真可爱善良忠诚的林秋晚,才会带他去看大夫,无怨无悔的伺候他。 “三弟,我说最后一遍,你 若是不愿意把这宅子过到秋晚户下,那我们便分家,母亲也是你母亲,我会把她这些年欠下的债分出来给你,那些债主你愿意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我不会再管你。” 楚时修转头,看向了震惊的老太太:“母亲,我一定会卖掉这个宅子属于我的部分,你看吧,你愿意跟我还是跟三弟,跟三弟就是颠沛流离,餐不果腹,跟我就是跟我不要脸皮的住到威远将军府,从此在岳母的手底下讨生活。” “选吧。” 楚时修拉了张凳子坐下来,很没有耐心。 “我只给你们所有人,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第109章 扭转乾坤 楚时修和宁安伯爵府剩下的所有人都决裂了。 他看透了所有亲人,唯独没反省过自己。 对于他来说,没有钱,两个妹妹就是累赘,楚时德就是分走他家产的人,老爵爷瘫痪在床,每日连汤水都要杵下去,这个家要是散了,老爵爷的死期也就到了。 至于唯一有点感情的老太太,楚时修为了面子也甩不掉,但也绝对不会再纵着她胡作非为。 除了林秋晚,楚时修一点也不想搭理这些人。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由楚时修楚时德两兄弟,找了官衙公证人,把宁安伯爵府的田宅地契,过户给了林秋晚。 银钱也是 林秋晚算好的,一分不少一分不多,还给了所有债主们。 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宁安伯爵府倾家荡产,再无分文。 老太太气的仰倒,躺床榻上直接不出现了。 楚星梦楚星禾两个女儿向来不贴心,全部都在怨怪老太太败家,虽然不至于吵的反目,但也够老太太头疼了。 楚时德本就怂,现在更是认怂,连看着林秋晚的眼神都变的谄媚起来。 林秋晚笑容淡淡,让桑梓收了地契。 宁安伯爵府一直到夜深,才安静了下来。 楚时修照样不见人影,这个家让他觉得压力太大,又太失望了,还不敢在林秋晚面前 表现出这份失望,他只能去找那外室。 更何况,他对林秋晚这个全心全意的正妻,感情也很复杂,感动于林秋晚的无限付出,又嫌弃林秋晚身子不干净,只能逃避。 整个伯爵府,只有桑梓在眉开眼笑。 她一会看看挂着林秋晚名字的伯爵府田宅地契,一会又摸摸老太太的那两家铺子地契,一会还要数数这些债主们偷偷返还的抽成钱财,乐的合不拢嘴。 “小姐,现在整个伯爵府,都被你拿在手里了,是吧?” 桑梓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 这才多久啊? 从回门那日她跟着林秋晚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伯爵 府,到今日林秋晚运筹帷幄,彻底扭转了乾坤,她还以为往后的日子会很难过,没想到,林秋晚直接拿住了整个伯爵府,把这帮人彻底踩在脚底下。 林秋晚凑着灯火看宋文清留下的医术手札,目光幽幽。 经历过前世,她比谁都清楚现如今宁安伯爵府真正几斤几两,钱财,铺子,宅子,中馈,现如今都在林秋晚手里。 “嗯。” 林秋晚点头,神色淡淡。 往后,伯爵府难过的日子就真正开始了。 她绝对不会手软,她的善良,到最后只会成为这帮人得寸进尺的理由,前世坑害她,算计她,最后害她被折辱 至死的时候,这帮人可没半分慈悲。 老太太称病,毫无还手之力,倒是让林秋晚消停了两日。 方登的背景也调查清清楚楚,关系网可以算是简陋了,一个生长于乞丐堆里的孤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唯一走动的,是个姓方的老乞丐。 老乞丐每日喝酒,醉生梦死,听说醉后会拉着方登练棍法,等酒醒又会把方登赶的很远。 林秋晚琢磨着书信上的最后一行字。 老乞丐前日开始咳血,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林秋晚点燃了书信,丢进灰盆里把这证据烧的干干净净后,吩咐桑梓备车马。 “走,去丰和楼。” 第110章 截胡方登 正是晚饭时辰,丰和楼比往日里还要热闹,来来往往的饭客络绎不绝。 林秋晚多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两个男人。 那两人又高又壮,浓眉高鼻,虽是只穿着普通的玄色衫褂,但通身武人的气势挡也挡不住。 “怎么长的不像中原人……” 桑梓护着林秋晚往丰和楼里走,小声的念叨了这一句。 两男人目光在林秋晚和桑梓身上打量了一会,大概是判定了两人没有什么攻击力,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也没有过多的阻拦。 之前那个能看清酒楼后院的雅间在楼上,林秋晚提裙上楼,余光扫向丰和楼大堂中坐着 几桌戒备肃然,高鼻深目的男人,忽然想起来,前世大概这个时候,京城有燕楚国使臣秘密来访,两日后便回去了。 原来这些使臣落脚点在丰和楼。 林秋晚那时候正在宁安伯爵府的账里忙的焦头烂额,根本不可能这么悠闲的出来逛酒楼,再等听见消息的时候,外邦使臣们早就走了,也不清楚这帮人来坤阳到底是做什么的。 但。 林秋晚记得,这些使臣们走后没几日,她就被诊出有孕了。 离前世孩子重新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林秋晚面上不动声色,却还是忍不住抚向自己的肚子…… “小姐。 ” 桑梓跟在后面,轻声提醒拉回了林秋晚的注意力。 再等林秋晚抬头,顿时又是一愣。 叠成三层的木楼梯尽头,肚子即将到来孩子的父亲,楚璟烨正垂眼看她。 他那幽深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却像是带着旋涡,轻而易举的把人吸引沉沦。 他身边还跟着那妖娆又娇媚的婉婉。 楚璟烨今日竟然在这? 林秋晚下意识的放下了肚子上的手。 借种这事情,她不能让楚璟烨察觉出分毫,依照前世的时间点,楚璟烨过不了多久就会出京,再等回来的时候,她孩子都生了下来,匆匆几日后又被老皇帝派出 去,那一次就死在了九星城。 她有太多的借口能抵赖这个孩子是楚璟烨的,等到楚璟烨死了后,就再也没人纠缠孩子的身份了。 林秋晚早就打好了主意,这会连神色都没变,肚子上的手轻松变成提裙的动作,故意侧头打量大厅中那些异族却英俊的男人们。 她也不用在乎楚璟烨会怎么想她,反正她在楚璟烨心里,本就是个放浪形骸的偷吃荡、妇,只不过玩腻了楚璟烨,想换个目标而已。 五洲大陆里,国与国散如星子,坤阳在其中实力并不强横,来访的燕楚国属于其中龙头大国,突然造访,老皇帝该 是又敬又怕。 既然楚璟烨在这,老皇帝应该是已经知道燕楚国这些使臣到京城了,那么……信王也在? 前世信王在这丰和楼,帮方登解困就是今日! 她来对了时间,她很有可能在信王行动之前,截胡方登。 如今的方登对信王来说不过是个狼狈的养马小厮,对于林秋晚来说,是日后不可或缺的拳头! 想明白这一点,林秋晚眼睛噌的亮了起来。 她提步,急忙往上走,满眼都是兴奋。 大概是没料到林秋晚非但不避嫌,不厌恶,不冷淡,反而肉眼可见的开心朝他走来,饶是楚璟烨都愣了一下。 第111章 方登偷钱了? 桑梓紧张的要死,又心虚又害怕,紧紧跟着林秋晚,一步也不敢落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怕林秋晚只是跟楚璟烨说两句话,交换两个暧昧不清的眼神,可就洗不清了! 她们小姐怎么可以这么不避嫌? 一直到林秋晚兴冲冲的上了二楼,与楚璟烨擦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楚璟烨的时候,桑梓没想到,楚璟烨也没想到。 林秋晚直奔雅间,生怕错过那最重要的时机。 桑梓头恨不得垂到地上,半点不敢看楚璟烨的脸色,跟着林秋晚进了雅间,急急忙忙关上了门。 楚璟烨抿了抿嘴,没回头去看林秋晚的方向,但脸色沉了下去,挑了挑眉。 有意思,林秋晚比他想的,认知的,还要有意思。 婉婉一直站在 楚璟烨的身边,清清楚楚的看着楚璟烨和林秋晚两人之间的诡异,两人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弥漫着旁人看不懂的暗流。 楚璟烨虽然什么也没表示,但婉婉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 兄长和弟妹。 若是旁人,婉婉定会嗤笑两声,笑骂几句风流又下流,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但楚璟烨不一样,这个男人,桀骜,张扬,狷狂,肆意,偏偏骨子里是清贵挑剔的,瞧不上她们这帮泥地里打滚的妓子,也瞧不上那些假模假样的贵女。 不然也不会留宿了几日,只看着她欲海沉沦,自己却片叶不沾身…… 楚璟烨定是嫌弃她们这些不正当身份的女子。 林秋晚这种在外偷吃的女人,楚璟烨根本不屑睡。 一定是这 样! 至于给自己赐名“婉婉”,也是看她性子柔婉,温柔娇媚,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林秋晚名字里的晚晚。 “将军……” 婉婉努力调整了下自己的脸色,笑的迎合又谄媚,想对楚璟烨撒娇。 楚璟烨目光虚虚的落在楼下大厅里,眉眼甚至都没动一下,也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淡淡道。 “滚。” 婉婉脊背骨一抖,嗓子眼里的话顿时卡住! 楚璟烨这样的男子,迷人,却也极致危险,主宰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在这一个字里,她似乎听见了万马千军的杀气! 楚璟烨在生气! 即便不动声色,甚至唇角带着弧度,但都是假象。 婉婉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数年,敏锐的察觉到了楚璟烨这一刻的真实情绪。 强烈的 恐惧战胜了对楚璟烨的痴迷,婉婉手脚僵硬,一步不敢动,眼睁睁看着楚璟烨恢复浪荡不羁的笑容,懒洋洋的往楼下走。 婉婉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里,那些幻想和痴迷,在今日又见林秋晚后全部碎裂。 林秋晚,这个偷吃放荡的贱人! 自己有男人还不够,还抢她看上的男人!婉婉扭头,看向林秋晚身处的雅间,暗暗发誓,一定不会让林秋晚好过! —— 林秋晚眼里哪里还有楚璟烨和婉婉,她满心只想着方登,让桑梓随便点两个菜之后,就坐到了窗口,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楼下。 她有些激动,重活一回,她比所有人都占着获胜的优势。 但时机往往错过一点就是天差地别,确定拿下了方登之前,她仍旧不敢 松懈。 方登果然在楼下喂马。 华灯初上,后院的马车要比平日的多,燕楚来的多是健壮好马,方登按着规矩,解开马背上拖着马车的铁架,喂马刷毛,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就在放下最后一匹马的铁架时候,那马车忽的前倾,车内滑出了个木箱,木箱又顺着马车角度倾倒,从那箱子里,骨碌碌的滚出了几块……金元宝。 少年方登顿时一愣。 林秋晚隔着窗户,也是一愣。 不知不觉的,她想到了调查背景里那位姓方的老乞丐。 有这几块金元宝,方登可以给病重的老乞丐看病,看不好病也能吃几顿好的,让老乞丐看看这纸醉金迷的世间,最后买一口上好的棺材,烧无数纸钱。 所以……少年方登,偷钱了? 第112章 不要脸的贱女人 说实话,在察觉到自己可能发现当初信王搭救方登的真相后,林秋晚是有点失望的。 虽然重活一世后,林秋晚自认为她也不是什么善良端正的好人,肮脏算计的手段一个没少用,但她骨子里仍留着林明峰和宋好教出来的那些道德规矩,该是自己的,她可以用尽办法拿回来,不该是自己的,林秋晚也绝对不会肖想一分。 就比如自己的嫁妆,又比如楚璟烨。 林秋晚坐在窗边的桌子前,看着楼下已经把金元宝拿在手里的少年方登。 也是因为同样经历过这种无力又绝望的时刻,所以方登若是真的偷拿了这金元宝,林秋晚虽然不赞同,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 点钱对于那些燕楚使臣来说不算什么,却是在泥地里挣扎嘶吼方登的救命钱。 “桑梓。” 林秋晚站了起来,决定早些参与进去,拉方登一把。 她还没说话,余光里瞥见楼下的方登突然有了动作。 他把那些掉出来的金元宝,一个个捡起来,整理放回了木箱中,最后把木箱推回了马车门帘内。 林秋晚又愣住。 方登却像是没事人般,继续喂马收拾,仿佛刚刚丢回去的不是金元宝,只是平常的泥巴块。 林秋晚垂眼看着才十八.九岁的方登,突然生出了几分敬佩。 她与方登的处境不同,她自小被宋好和林明峰放在手心里疼,银钱更是从来没短缺过,但 方登天生地养,一顿吃完下顿就不知道在哪里的乞儿,能有这份道德,实在是难得。 这个人,值得林秋晚毫无条件的去拉拢。 林秋晚立马开门,带着桑梓往外走,生怕错过最佳时机。 这会满脑子都想着拉拢方登,林秋晚没注意迎面走上来的女子是婉婉,只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步,让对面的女子先过。 她让,婉婉却上前了一步,一把揪住了林秋晚的头发!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管不住自己两条腿,就会勾搭别人的男人是吧?” 劈头盖脸的辱骂响彻整个酒楼。 婉婉生在妓、院里,母亲是妓子,从小到大接触的要么是恩客,要么就是同院的妓子 ,好不容易搭上了让所有人都眼红的楚璟烨,眼看着到嘴的鸭子是别人盘里的,怎么肯轻易消气? 她的手段自然也都是跟那些“姐妹”抢男人的掐架,此刻面红耳赤,恨不得撕巴了林秋晚。 “自己有相公,玩不烂你,还要多几个男人来玩你是吧?”婉婉扬手,带着护甲的手就要扇到林秋晚的脸上! 林秋晚哪里料到自己这一出门就被婉婉蹲到,上来就掐,这会急忙抬手,挡住了婉婉的巴掌! “你做什么?”林秋晚反握住婉婉的手腕,甚至都没明白婉婉为什么打自己。 婉婉一只手揪着林秋晚的头发,拖着她就要顺着走廊往下走,边走边叫喊:“来!下 面都是男人,让大家伙看看你这骚、货玩不玩的烂……” 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楼上这一对掐架的女子吸引,坤阳民风保守,逛酒楼的女子很少,当着众人面掐架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 再等落在后一步的桑梓扑上来时候已经晚了,没有什么掐架经验的林秋晚,又被婉婉先发制人,已经拖到了楼梯口! 婉婉无所谓,她本就是艳名在外的妓子,巴不得闹出点动静,变成男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增加名气。 但林秋晚不同,她是威远将军的独女,这要是摔下去,不仅是死伤问题,为了颜面,不堪折辱血溅当场都有可能! 婉婉就是要在今天,现在,毁了林秋晚! 第113章 我一分钱也没有拿 林秋晚只是没料到这个婉婉会冲上来跟她掐架,所以没反应过来。 她倒不是特别要脸面的人,无所谓楼下这些燕楚侍卫随从的目光,但她怕引起信王的注意,从而不能抓住先机去拉拢方登。 等反应过来,林秋晚急忙抓住了楼梯扶手! 婉婉手上力气没松,直接扯下了林秋晚一大把头发! 看着都疼。 桑梓眼睛都红了,恨不得跟婉婉同归于尽。 婉婉也愣了一下,没想到林秋晚这个没掐过架的贵女,竟然有这么狠的勇气。 林秋晚却像是没觉得疼,趁着这时候,立马反握住婉婉的手腕,把她摁在楼梯口扶手上,上去就是一巴掌! 干脆利落,响亮异常。 婉婉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林秋晚面无表情,却满身的杀气:“ 拉进屋里去。” 桑梓连滚带爬,扭着婉婉拉回了雅间。 热闹的外厅顿时安静的诡异。 林秋晚关上门,跟桑梓一起拿了绳子绑上了婉婉。 她狼狈,婉婉比她更甚,脸颊被林秋晚扇的爆肿,谁也没讨到好。 “小姐,我要杀了这人……” 桑梓看着头发衣衫都凌乱的林秋晚,冲上去就要打婉婉。 林秋晚抬手拦住她,出奇的冷静:“她的事不急,先给我整理。” 现在人已经被抓到且捆了起来,跑不了,更重要的还是楼下的方登。 “贱人!贱人!放开我!光会抢男人算什么本事?还什么弟妹,还装什么纯洁,还不是跟我一样……” 桑梓脱下自己的袜子,塞进婉婉的嘴里。 婉婉恶心的厉害,呜呜了两声,挣脱不开 捆绑的布绳。 林秋晚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朝着楼下后院看过去。 这间雅间是林秋晚特意挑的,窗户楼下正对着后院,只不过错开这几步的时间,后院不知道为什么嘈杂起来,方登就正好被几个壮汉围在中间。 林秋晚心里着急,知道这机会错过就不再有了,随意的整了下头发,开门下了楼。 等她急匆匆进后院的时候,几个壮汉正对着中间的方登拳打脚踢! “打死这小贼!让他嚣张!” 不远处一个异族打扮的小姑娘满脸兴奋神色,指挥这些壮汉手脚更重些。 方登没还手,抱头缩在泥地里,浑身是血。 “住手!” 林秋晚急忙大喊,再这么打下去,方登要被打死了! 那异族小姑娘扭头,看了一眼林秋晚,顿时 乐了。 “哪里来的叫花子?本公主……本小姐的事情你也敢管,还是你想跟他一样被打?” “你凭什么打他?” 林秋晚推开还没停手的壮汉,把方登护在了身后。 异族小姑娘挑了挑明显比别人更高挑的眉头,满脸不在意:“他偷我钱了,我当然要打这种小贼。” “我没有!”方登爬着坐起来,吐出一口血:“我一分钱也没有拿。” 方登一定没有偷钱,林秋晚看的清清楚楚,他把金元宝一颗颗摆好,放进了箱子里,又亲手放回了车帘后。 林秋晚相信方登的磊落。 “偷你什么钱了?可有证据?报官了吗?”林秋晚条理清晰,拉着方登要站起来。 她没料到方登会扯上燕楚人,原本以为,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方 登占理,摆出威远将军府或者京兆尹周大人,这事情都能很快解决。 如今,面对这一帮燕楚人,却有点棘手了。 这一连串的质问惹恼了那小姑娘。“你还嘴硬?你说没拿就没拿?哪有小贼会承认自己偷钱的?” 小姑娘明艳的脸上满是凶蛮刻薄,眼神飘向那些壮汉,示意他们接着打,连着林秋晚一起打! 林秋晚脸上没有半分惧色,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在我们坤阳的地盘上,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理的!他说没拿不算,你说拿了,也不算!” “好一个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理。” 后院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笑。 紧接着,一个高鼻深目,眉眼凌厉的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跟他一起走出来的,是同样身材高大的楚璟烨。 第114章 楚云华 “大哥!” 异族小姑娘眉开眼笑,冲着那男人飞奔过去,满眼的娇憨:“大哥,他们坤阳人都坏!欺负我!” “谁敢欺负你这小霸王?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男人虽是在笑,身上却带着常年居于上位者的压迫感,看向了被壮汉围起来的林秋晚和方登。 小姑娘哼了一声,急的跺脚:“大哥,她们偷了我的金子!我揍他们怎么啦?” “哦?你们真偷了这小霸王的金子?” 男人眉眼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方登抹着嘴角不断往外冒的血,面容无惧色:“我没有偷,是这位小姐踢翻了元宝盒,我把金子都放回去了,她又 冲出来,让我跟她玩,我不愿意,她立马就说我偷了她的金子,命人打我!” 三言两句,林秋晚听明白了。 方登这会还想起来林秋晚这么一个路人,又解释道:“这位夫人是看不过去来救我的。” 林秋晚目光没有在楚璟烨身上停留半分,直直看向了那似笑非笑的男人,慢慢说道:“我亲眼看见这小兄弟把掉出来的金元宝放了回去,您家妹妹若是指责这位小兄弟偷钱,至少要拿出证据!否则就是寻衅滋事,无端伤人。” 林秋晚故意把结果往大了说,尤其他们兄妹二人还是燕楚人,在今日刚到坤阳,还没面见过老皇帝的情况下 ,惹出人命来对谁都没好处。 男人自然也听出了林秋晚话里的威胁之意,眯了眯眼睛,叫道:“云华,你既然说他们偷你金元宝了,总有证据吧?” 那个被叫做云华的小姑娘一愣。 林秋晚也是一愣。 云华,燕楚人,楚云华?燕楚的小公主? 那这被楚云华喊作大哥的男人,就是燕楚的太子殿下,楚云擎! 所以前世所谓突然造访的燕楚使臣,竟然是楚燕的太子和小公主? “都给他偷走了,我哪来的证据?”楚云华自觉理亏,声音都变小了。 她不过看这喂马小二长的还不错,想着逗逗,没想到这小二不睁眼,连她都敢拒 绝,她气不过才找借口让侍卫们打他而已。 哪里来的证据? 楚云擎含笑看了她一眼。 这里不是燕楚,没有理由的随便殴打坤阳平民,往小了说,不过是公主的小性子,往大了说,难免有国与国的挑衅之嫌。 “把那箱子拿来。”楚云擎吩咐侍卫,而后又对方登道:“对不住,小兄弟,未免冤枉我妹妹,也免的我妹妹冤枉你,可否让我的人给你搜身。” “可以。”方登点头,十分坦荡,反正他没拿,也就不怕被搜。 林秋晚多看了楚云擎两眼。 她前世多数在为宁安伯爵府操劳,对朝政之事并不太关心,只听林明峰提过两次 楚云擎,这位燕楚的太子殿下,凌厉,狡诈,诡变,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林秋晚怀疑,楚云擎真的会在方登身上动手脚。 “你认识我们兄妹?”楚云擎隔着后院的灯火,看着林秋晚,敏锐到吓人。 林秋晚一激灵,镇定了些才回答:“并不,但见公子与小姐不想我们坤阳人。” “确实。”楚云擎笑了笑,却也没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 林秋晚又看向了楚云擎身边站着的楚璟烨。 楚云擎要是有什么动作,楚璟烨一定能发现。 而后,她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璟烨也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隔着灯火,遥遥一撞。 第115章 她是我的人 无声,也无情。 林秋晚收回了向楚璟烨求救的想法。 她的肚子不多久就会有动静,这时候再跟楚璟烨有纠缠往来,往后麻烦的只会是她自己。 楚璟烨有多危险,林秋晚领教过了,她跟楚璟烨做的任何买卖都会亏本,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林秋晚只能紧紧的盯着给方登搜身的那个壮汉。 壮汉把方登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金元宝又大又沉,不好藏,身上确实没有。 装金元宝的箱子就在马车上,当着众人的面,楚云擎命人打开。 满满一箱金元宝,被码的整整齐齐,边角上也确实少了一块。 “看吧!大哥,我就说这人是小贼,偷了我的金元 宝,身上没搜到肯定是被他藏到别的地方了。”楚云华跳了出来,兴奋的冲着楚云擎眨眼。 方登也没料到那箱金元宝真的少了一个,急的满头大汗。 “我真没拿!” “现在没人能证明你拿了金元宝。”林秋晚回过头,安抚方登,示意他少说话。 这种时候,她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知道一定是楚云擎怕楚云华丢了面子,所以在箱子里动了手脚,方登对于这对兄妹来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酒楼喂马小二,死一个也无所谓。 猜到楚云擎和楚云华的顾虑,林秋晚也就不怕了。 她指着那个装满金元宝的木箱,慢慢开口:“既然云华姑娘指证我这小兄 弟拿了你的金元宝,谁又能证明你这箱子本来是装满的?就算你们的人在这院中找到了那枚丢了的金元宝,又怎么能证明是我这小兄弟拿了藏起来的?” “他这么穷,有什么需要证明的?”楚云华知道大哥楚云擎插手,心里有底,态度更加嚣张。 林秋晚笑了笑:“云华姑娘,谁教你人穷必然就会偷的?照你想的这些道理,你把一箱金子放在马车里,岂不是故意让人去偷的?” “我……你……”楚云华被林秋晚这有理有据的几句话引导,脑子里顿时一团乱,不知道该怎么给方登泼脏水。 林秋晚转头,看向楚云擎,直白的问道:“若是你和云华姑娘 都还存疑虑,不如我们报官,让京兆尹大人来查案定夺,我们京城的青天大老爷可不会空口白牙无端中伤穷人平民。” 楚云擎之所以在箱子里动手脚,就是想早点解决这场闹剧,不想闹大。 林秋晚也同样想速战速决,前世信王搭救方登的事件被她硬生生强插进来截胡,林秋晚也就不确定现如今信王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在关键时候跳出来救出方登让她白忙活。 不过要是楚云擎不讲道理,她也不怕把事情闹大,闹到了周大人面前,闹到老皇帝面前,也是楚云华不占理。 林秋晚在不动声色的威胁。 楚云擎看着不退一步的林秋晚,眯了眯眼。 “真是 好一张利嘴。”他勾唇笑,转头看向了楚璟烨:“楚兄,你们坤阳人各个如此咄咄逼人?” 楚璟烨懒洋洋的笑,隔岸观火,不置可否。 林秋晚的利嘴,他可尝的透透。 楚云擎没了退路,要么强杀了方登,要么楚云华丢脸认错,林秋晚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他希望楚璟烨能知道什么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楚兄,这事情发生在你们坤阳的地盘,你可得拿拿主意,我该如何定夺?” 他硬要拉着楚璟烨进场。 楚璟烨侧目,直勾勾的看了一眼林秋晚,而后笑的清凌凌。 “抱歉啊,太子殿下,她是我的人,这事情我若参与了,可就难脱包庇之嫌了。” 第116章 小误会 “你的人?” 这下轮到楚云擎意外了。 楚璟烨耸了耸肩膀,朝着林秋晚招手:“还没跟太子殿下介绍,这是我的……二弟妹。” 明明是普通的口吻,在楚璟烨这混不吝嘴里,就多了几分熟稔亲昵:“晚晚,来,这是燕楚的太子殿下,你刚刚可失了大礼。” 这是在给林秋晚撑腰。 林秋晚忍着楚璟烨突然叫她“晚晚”的诡异感,顺杆往上爬:“太子殿下,是我失礼了。” 楚云擎眼里的笑意冷了三分。 楚璟烨这是在狠狠的下他脸面! 当众挑明了他是燕楚太子,那么楚云华是小公主的事实也 就瞒不住,楚云华若是因此丢了面子,丢的就是燕楚的脸! 这楚璟烨,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谁也没放在眼里。 “楚夫人为何如此袒护这位小兄弟?”楚云擎知道楚璟烨是块难啃的骨头,故意跟林秋晚搭话,希望她是个明白人。 这种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很多借口轻而易举含糊过去。 林秋晚有一双明亮如水的眸子,此刻微微带着笑,纯净又无辜:“我院中缺个护卫,已经请了他好几回,但他性子磊落,想等掌柜的招到新伙计再去我那。” 性子磊落,不为金钱所动,字字没为方登辩 解,却字字在说方登不可能偷钱。 “是吗?”楚云擎不是傻子,一步步爬上太子之位,守得住这一人之下的位分,靠的可不是嫡长子这一个名头,他听得懂林秋晚话里话外的意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可能承认楚云华的错处,也不可能冒着得罪楚璟烨和坤阳老皇帝的危险,去硬要杀了方登。 “太子殿下,本王是不是来晚了?” 正僵持权衡着,后院的门口突然传来一句带笑的声音。 信王一身月白长袍,矜贵却不失温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同时过来的,还有阴鸷的安王。 楚云擎认识 信王,随意的摆手:“不晚,本宫也未曾用饭。” 信王温和,楚璟烨霸道,老皇帝又惧燕楚,又敬燕楚,派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过来最合适不过。 “那太好了,今日由本王做东,必定要让殿下和公主好好尝尝我们坤阳的特色。” 信王笑眯眯的,转头扫了一眼林秋晚和楚璟烨二人,而后继续道:“殿下莫要被一些小误会影响胃口。” 来的路上,信王已经知道了这后院发生的所有事情,对于他来说,同样也不会因为一个酒楼后院小二,赌上燕楚的喜怒。 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误会,彻底把这场闹剧 盖棺定论。 信王这里退一步,楚云擎也借坡下驴,哈哈大笑,盖住了浑身的凌厉,朝着楚云华招手:“小妹,走吧,只不过是一些小误会,你也别太耍小性子了。” 楚云华虽是小霸王,但也不是听不懂楚云擎话里的威胁,只能忍着气性,狠狠的剜了林秋晚一眼,跟着楚云擎往丰和楼的大堂走去。 侍卫随从乌泱泱的撤出了后院,刚刚还僵持的气氛瞬间冷清下来。 林秋晚松了一口气,看向身后被打到浑身是伤的方登。 “起来。”林秋晚拉住他的手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吧。” 第117章 我有了身孕 雅间里,桑梓正着急着。 她和林秋晚这次出来没带多的人,婉婉被捆在这雅间里,定是要有人看着,也就只能林秋晚一人下楼去找方登。 桑梓是亲眼见到那些壮汉如何凶狠的,林秋晚不会武功,真要闹僵了让那些壮汉起杀心,林秋晚连逃生的能力都没有。 “坐吧。” 林秋晚指着张凳子,让方登先坐,转头交代桑梓。 “楚璟烨在楼下,把婉婉送给他吧。” 婉婉抓掉了她一把头发,林秋晚则把婉婉扇的脸颊爆肿,谁也没吃亏。 婉婉是楚璟烨的人,林秋晚不想跟这个人再有关系牵扯,只能把婉婉送回到楚璟烨的手里,让他自己定夺。 桑梓暗暗掐了婉婉好几把,最后带着还被捆着手塞着嘴的 婉婉下去找人。 雅间里只剩下林秋晚和方登。 方登还小,又自小在乞丐堆里长大,没接触过富贵人,如今陡然跟林秋晚面对面,便有些局促。 两人都有些狼狈。 方登是被楚云华侍卫打的,林秋晚是被婉婉扯的。 方登坐在对面,慌张抬手,冲着林秋晚行礼:“多谢恩人出手搭救!” “应该的,我亲眼看见你把金元宝放了回去,你是磊落之人,是他们咄咄逼人。” 林秋晚不拘小节,顶着凌乱的头发,给方登倒了杯水。 方登连忙接过,动作里都透着小心:“是夫人心善存大义。” 若是给寻常人,光是替人出头都是难得,更别说是方登这种姓名都叫不上的小人物。 林秋晚轻轻垂眼,替方 登分析眼下的情况。 “你听见了,刚刚那两人,是燕楚的太子和小公主,你得罪了他们,怕是不能继续留在丰和楼了。” 这两人要是报复起来,方登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方登皱眉,闻言只是点头,暗暗有些犯难。 他没有经验没有人脉,如今再没有了丰和楼这份活计,挣不了银钱,就连给方老下葬都困难。 林秋晚已经调查过方登,自然也清楚方登如今的窘迫。 她不挑明,只当不知道,循循善诱:“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方登摇头,林秋晚救他已经是恩情,他万不可能再继续让她帮忙。 没想到林秋晚却叹了一口气,语气幽幽:“真羡慕你没有难处,我最近,哎……” 方登一愣,急忙 问道:“恩人是有什么难处吗?只要是我能帮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林秋晚苦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像是随口一提:“实不相瞒,我的护卫前几日背叛了我,一时间我找不到新护卫护我周全,这才被人钻了空子,打成了这样。” 林秋晚说着,故意摸了摸刚刚被婉婉扯掉头发的地方,指尖顿时出现几根被扯断的发丝,显示了刚刚的惨状。 方登目瞪口呆,没想到贵人也会被打。 林秋晚喝了口茶,又故意摆手说道:“扯远了,总之,你有什么难处可以来宁安伯爵府找我,只要我能帮你的,我一定帮。” 说着,又从钱袋里拿出一块元宝,递给了方登。 “虽然这 丰和楼的活计没了,但身体重要,这点钱你拿着好好养伤,等把身体养好了,再出来找别的事情做。” 方登哪会要林秋晚的钱,连连摆手,就要出门。 林秋晚估摸着,想要收服方登,还差一把火候,不然她刚刚提起护卫之事的时候,方登就会顺水推舟。 眼下,她必须要给方登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林秋晚想了想,继续把银钱塞回给方登。 “你不用客气,我是威远将军之女,又嫁进了宁安伯爵府,钱财能解决的,在我这都是小事,若是护卫之事简单到能用钱财解决就好了,更何况……” 林秋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满脸担忧。 “我有了身孕,若是再有今日这种事情发生……哎。” 第118章 登坛拜将 威远将军之女,怀着身孕,缺少护卫,被人暗算打骂。 刚受过林秋晚恩惠的方登哪里能看着恩人举步维艰? 方登停下了脚步,终于下定决心。 “我小时候曾跟人学过几年拳脚功夫,恩人若是不弃,我愿意给恩人当护卫,护恩人周全。” “呀,那真是太好了!”林秋晚又惊讶又高兴:“我被那护卫背叛怕了,正愁找不到个磊落端正之人,若是你愿意来,真正的解决了我的大难题了!” “我会尽力。”方登被林秋晚夸这几句,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摸着后脑勺又重复了一句承诺:“日后我一定会尽力护 夫人周全!” “我叫林秋晚,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林秋晚喜笑颜开。 方登顿了顿,摇头说道:“我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只有个经常照看我的爷爷,姓方,夫人若是愿意,可以给我赐名。” “抱歉。”林秋晚露出歉然的神色,而后低头认真的想了一会,抬头说道:“我父亲明年端午会带着哥哥回京一次,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引荐,你有好身手,自然是不能单单留在我身边做个小小的护卫。” “引荐?”方登一愣,林秋晚的意思是,并不会把他当成下人,买成奴才? 林秋晚点头。 “男儿当建 功立业,你只是出生不高,并不代表你日后只能走到这里,既然没有名字,那我便送你一个字,叫你方登可好?步步登高,登坛拜将。” “方登。”方登微微垂头,喃喃这个名字,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放眼整个坤阳,无人不知威远大将军林明峰之名,若是明年能跟着威远大将军征战,保家卫国,大展拳脚…… 步步登高,登坛拜将。 方登没读过书也能理解这八个字的意义,他往后退一步,跪了下来,扎扎实实的给林秋晚磕了个响头。 “方登跪谢恩人。” 不止是因为今晚林秋晚的出手相助, 林秋晚现在给了他一条明路,一条改变人生,施展抱负,死而无憾的康庄大道! “别这么客气。”林秋晚把他扶了起来,把那锭银子塞进了方登的手里:“在我爹爹哥哥回来之前,我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 “好。”方登十分郑重的点头,也不再推辞,十分坦荡爽快的收下了银锭。 林秋晚放心下来:“你先养伤,伤养好后到宁安伯爵府来寻我,剩下的我会给你安排。” 合适的时机配上合适的条件,再配上恰到好处的言语,这场截胡,林秋晚赢的彻底。 方登又抱了抱拳,在进宁安伯爵府之前,他还 有别的事情要办。 林秋晚送他出雅间的门,这一开门,就看见了倚在门框上的楚璟烨。 桑梓缩着脑袋,站在楚璟烨身后显然被吓的不轻,一点没敢提醒。 林秋晚一愣。 她不知道楚璟烨站这多久了,具体听了多少的对话内容,有没有听见她扯出了身孕的那个谎言。 “桑梓,去送方登。” 林秋晚脸色有点难看。 楚璟烨挑眉看她的眼神,让她知道这会躲不过去了。 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楚璟烨闹起来,毁的只会是她自己。 “进来吧。” 林秋晚垂着眼,不看楚璟烨的神情,侧开身,让他进门。 第119章 我的小孩 雅间里,只有林秋晚和楚璟烨。 林秋晚不确定楚璟烨到底听见了多少她和方登的谈话,索性装傻,坐下喝茶。 “大伯哥一如既往很闲?不去陪那燕楚的太子公主,来找我做什么?” “心虚了?” 楚璟烨没坐到对面,反而是站到了林秋晚的椅子后面,双手撑在椅背上,似笑非笑。 磁性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秋晚也不想琢磨楚璟烨在想什么,冷笑着反问。 “我心虚什么?” “最近喜欢这种……年纪小的?” 楚璟烨又问。 他身高体长,手臂撑在椅背上,说话的时候,有气流拂过林秋晚头顶的发丝。 否则谁也猜不透林秋 晚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招引方登。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都有奇怪的胜负欲,他见林秋晚又去招惹别人,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床上技术有待提高,否则林秋晚怎么会这么快的翻脸无情,另找新欢。 方登长的确实不错,与楚璟烨阴鸷邪肆完全相反的类型,纯净无害,坦荡光明。 “关你什么事?”林秋晚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很不喜欢被楚璟烨把控的感觉,放下了杯子回头,抬眼看着楚璟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跟大伯哥……应该谈不到喜不喜欢这种话题上吧?” 她跟楚璟烨结束了,她又看上谁,又勾引了谁,关楚璟烨什么事? “大伯哥与其天天盯着别人,不如管好自己,别让你的人出来惹是生非才好。”林秋晚对楚璟烨没好气。 楚璟烨也不恼,笑看林秋晚竖起浑身刺的模样,很有耐心的问她。 “闹什么脾气?” “你觉得我在闹脾气?”林秋晚有种自己重拳出击,却打在楚璟烨这团棉花上的无力感。 楚璟烨垂眼看她,抬手顺了顺林秋晚凌乱松散的发丝,语气缱绻:“我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敢来招你,不过你放心,以后她都不会出现了。” “也不关我事,你只要让她别再惹我就行。”林秋晚被楚璟烨摸的头皮发麻,抬手打开了楚璟烨的手,皱眉 道:“大伯哥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 她的嫌弃显而易见,甚至可以称之为厌恶。 楚璟烨却笑,幽深的眸子在屋内的烛火映照下,泛着血腥的光。 “有事啊,我还没办正事呢。” 他抚摸着林秋晚的下巴,挑眉问道:“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林秋晚扭头,没躲过楚璟烨的手,心里厌烦的不行。 楚璟烨嗤笑:“打算瞒着我?让我的小孩叫喊别人爹?这计划你打算多久了?” 他知道,目前为止,除了他,没人沾染过林秋晚,孩子除了是他的,别无可能。 林秋晚一愣。 她总算明白了楚璟烨今日有什么不同了。 自从上次她跟楚璟烨彻底结束后,再遇楚璟烨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是兴味的,冷淡的,隔岸观火的。 今日进门开始,楚璟烨的目光,一寸寸的,染着侵占,带着掠夺,浸着血腥味。 这眼神,楚璟烨只有在床上才会偶尔露出来。 他确定自己能独占眼前人的时候,才会这般打量看着。 不能这样误会下去,林秋晚很清楚自己招惹不起楚璟烨,越快撇清关系,越利落的断干净才是正确的做法。 林秋晚抬眼,直视楚璟烨,忽的笑了。 “大伯哥怎么什么都信?说什么怀有身孕,只不过是我哄骗方登的话,不然怎么勾的到他来做我护卫?” 第120章 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 林秋晚确实还没怀孕,她几乎每日都会给自己把脉,掐算上辈子孩子到来的日子,所以现在也不怕楚璟烨检查。 她也不怕之后在方登面前露馅,等方登来宁安伯爵府的时候,她大概率已经有了脉象,方登也确实需要保护她和她的孩子。 但这一切都跟楚璟烨无关。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眼里的热度一点点变暗,心头竟然有了一丝畅快的感觉。 报复楚家,即便她没有把早早死了的楚璟烨算在账上,但楚璟烨身上流淌的同样是楚家的血,她不可能对楚璟烨动心,也乐意做顺手伤害他的事情。 “大伯哥要是不信,可以找大夫来,我随时奉陪。” 林秋晚挑着眉,嚣张的把手腕举到楚璟烨的面前。 她比谁都清楚 ,自己是什么脉象。 楚璟烨顶了顶腮,头一次真的被林秋晚气到了。 他虽然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坤阳留下孩子,但是刚刚在门外听见林秋晚说怀有身孕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并不抗拒。 属于他的孩子,生长在林秋晚的肚子里。 楚璟烨甚至开始想,如何名正言顺的让林秋晚为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大不了杀光整个宁安伯爵府,让林秋晚成为他的女人。 一切的梦境,被林秋晚毫不留情的打碎了。 可能有了一些期待,所以这一刻的失落出现的猝不及防。 偏林秋晚还露出一副无辜又挑衅的神情,满眼嘲讽的看着他,每一句话都在出口伤人。 “大伯哥也不想想,我与你之间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生下你的孩 子?”林秋晚直视楚璟烨,慢慢说道:“跟大伯哥的每一次,回去之后我都会喝避子汤。” 林秋晚避开了楚璟烨在她下巴上的手,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桌子边上,目光很冷淡。 她在故意惹楚璟烨。 不管楚璟烨对这孩子是什么态度,她都不可能让楚璟烨知晓一点,眼下有机会,也正好骗他到底,防患于未然。 “林秋晚。” 楚璟烨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指,倏地失了兴致。 他觉得没劲。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倒也没到如何喜欢的地步,更多的是出于对自己第一个女人的兴味。 如今被林秋晚三番五次的嘲讽,蹬鼻子上脸,他竟然像个痴汉般,五次三番来纠缠。 “很好。”楚璟烨拿出一张帕子,细 细的擦拭自己刚刚摸过林秋晚下巴的手指,垂着那双幽深的眼眸,满身说不出的阴郁。 再等抬起眼,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侵略性,甚至连打量的兴味都没有了:“你最好按你所说的去做。” 人还是那个人,周身的气场却截然不同。 “当然。” 林秋晚点头。 诡异的畅快之后,不知为何升腾起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失落,又像是酸涩,更像是难过。 她注定给不了肚子里孩子幸福美满的家庭。 帕子轻飘飘的丢在了地上,楚璟烨抬腿,毫无留恋的出了门。 这种说不清的难受一直延续到回到宁安伯爵府。 今日明明处处顺心,收服了方登,还有楚璟烨上来送人头,杜绝了以后纠缠的后患,大获 全胜的林秋晚应该开心才是。 桑梓跟在后面期期艾艾的开口:“小姐,我觉得……您还是离那人远点。” 那人自然就是楚璟烨。 林秋晚微微侧头:“怎么?” “就那个婉婉……被他丢给了个满身烂疮的乞丐……还说玩不死就两人一起杀了。” 桑梓脸色发白,声音越说越小,到现在想起来自己站门外无意间听见那婉婉的两声惨叫,都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对比自己掐婉婉的那两把,简直是不痛不痒的小儿科。 林秋晚没再说话,带着桑梓已经走进了前院。 前院堂屋内,突然传来楚星禾气急败坏的叫喊声。 “二哥!你是不是有了林秋晚,就不管我死活了?你明明答应我,这头面用完就还给我的!” 第121章 满意的成果 林秋晚停下了脚步。 她费了不少功夫拉拢楚时修,至今还没验收到满意的成果,现在刚好看清楚,楚时修到底有没有达到她预想的效果。 “这头面是你二嫂的!你强要了去,怎么变成你的?还还给你?” 楚时修对家人远远没有对外人的耐心,再加上楚星禾现在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累赘,日后嫁出去还要贴上一笔嫁妆,楚时修口气十分不耐烦。 楚星禾在堂中跳脚。 “二哥你来跟我借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二嫂要用,用完就还给我,我才答应借给你的!” 林秋晚站在门口挑眉。 原来那 时候楚时修是这么给她要回这套头面的,她的东西,被楚星禾抢去,要回来还得算上是借?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的楚时修还不知道府里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也不知道林秋晚有多么“恋慕”他。 现如今,林秋晚的钱就是楚时修的钱,但不能是宁安伯爵府的钱。 “你现在不要在这跟我闹,我早就说过,若是你乖巧听话点,日后你嫁出去我还能给你添一笔嫁妆,你若是闹的大家不得安宁,就别怪我不念及兄妹情分。” 楚时修吵的累了,就要拉着楚星禾出了这前院堂屋,离林秋晚的钱远一点。 楚星禾本就咋呼娇蛮,又是家中最小的妹妹,自小被老太太千娇万宠捧着长大的,根本不讲理。 她从来没过过这么紧巴巴的日子,每日啃着那翻不出花样的馒头咸菜,已经被逼到极限了! “什么兄妹情分?我看二哥你半点没顾及我们兄妹情分,我没有新衣服,没有新首饰,我连门都不敢出,手帕交的帖子我都不敢应,我还穿着去年的衣服,短了一大截,还是老花样,二哥……我不走!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说法,不把那套头面还给我,我就不走了!” 楚星禾又哭又闹,还当楚时修是她以前的二哥 。 楚时修声音越来越冷:“楚星禾,我说过,别打你二嫂钱的主意,她现在愿意给你们一口饭吃,你们都该跪下来谢她!” “二嫂,二嫂,我看二哥你鬼迷心窍,都不知道谁跟你是一家人了!你别忘记了,你姓楚我也姓楚,她林秋晚算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 林秋晚眼眶红红的站在门口,她也不看楚星禾,就看着楚时修,满是委屈。 楚时修顿时慌了:“不是,秋晚……不是你听见的那样。” “本来就是!”楚星禾已经失去理智了,反正都被林秋晚听见了,反正她在林秋晚身上 拿不到一丁点的好处,得罪了林秋晚又怎么样?林秋晚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你没嫁过来之前,我们府和和美美,团结友爱,就怪你!自从你来了,钱没了,家都要散了,你就是搅家精,不想让我们一个人好过……” “啪!” 这一巴掌,格外响亮。 屋内静了一瞬。 楚时修满目猩红的看着累赘楚星禾,恨不得咬碎了牙:“你闭嘴!” 楚时修太怕林秋晚伤心了,看着楚星禾的眼神里透着蚀骨寒意,这是他第一次打楚星禾这个小妹,这一巴掌,直接把楚星禾打懵了。 “向你二嫂,道歉!” 第122章 又一次迎来大乱 这要放在前世,楚时修确实会偏袒楚星禾,他从来没把林秋晚当成楚家的人,两个妹妹万一能嫁到好人家,给他添一把助力,都是有利用价值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整个宁安伯爵府都靠着林秋晚的钱在转,甚至连府邸田宅都在林秋晚手里,林秋晚这时候要是气性上来跟他和离或者不再出钱,那他们楚家,可就真完了! 楚家完了也不要紧,但他楚时修不能因此没了林秋晚的支撑扶持。 “楚星禾!向你二嫂道歉!” “我不!二哥你疯了!你根本不是我二哥!我也不要你这个二哥了!” 楚星禾捂着火辣辣的脸 ,眼泪哗啦啦的流。 小孩子气起来什么话都敢说,楚星禾也早就被现在的宁安伯爵府逼疯了!她从千娇万宠的伯爵之女,变成现在每日啃馒头看人脸色的处境,如今还被从来对她都是温柔轻哄的二哥打了一巴掌! 她从小到大,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她受不了了! 一切都是因为林秋晚!她要把林秋晚撵出宁安伯爵府! “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贱人,你滚出我家!滚出我们伯爵府!都是你害的!是你是你!你跟我们楚家没有一丁点关系!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小妹,是二嫂哪里做的不对吗?” 林秋晚无力的撑在门框上,脸色发白,眼眶通红,看着比楚星禾还凄惨。 她转头,看着楚时修,眼泪像是珍珠一般,一颗颗往下掉:“相公,你也是这般想我的吗?” “当然不是!” 楚时修心慌,急忙走过来,要稳住林秋晚。 楚星禾一看,明明被打的是她,二哥楚时修却还要去安慰一根手指头都没被碰到的林秋晚,顿时血气上涌。 “你装什么!?你这个贱人!你故意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林秋晚就冲了过去:“都怪你!你去死!去死去死!” 楚星禾拔下了簪子,直直的朝着林秋晚刺了过去! 桑梓正悔恨着在丰和楼被婉婉得手,原本脑子里那根弦就绷着,这会看着楚星禾冲过来,立马就上前一步,把林秋晚挡在了身后。 林秋晚眉目冷沉,却在这瞬间推开了桑梓。 不过也因为桑梓挡的这一下,楚星禾的簪尖偏了过去,在林秋晚的小臂留下了长长一条的血痕! “秋晚!” 楚时修吓的失声大叫! 楚星禾一招不成,大概也意识到今天不能善了,要么林秋晚死,要么她这辈子彻底完了,发懵的脑子很快做出了选择,回过手就又刺了过来! 林秋晚脑子转的很快,她想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楚时修。 楚 星禾杀红眼了,自己都不知道手里的簪子怎么刺进了楚时修的掌心里!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下人按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 楚星禾这会才觉出怕来,大哭大喊:“母亲!您再不来救女儿,女儿就要被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妻弄死了!” 楚时修看着自己被刺到对穿的手掌,只觉得两眼发黑。 他这辈子没什么武人才能,只能勉强在文功上下功夫,练了许多年才练出了一手好字。 这手要是毁了…… 楚时修吓的两眼一翻,真晕了过去。 已经入了夜,才刚刚恢复平静的宁安伯爵府,又一次迎来大乱! 第123章 就算是块石头 最先到前院的,反而是整个府里最清高自傲的楚星梦。 老太太卧病在床,楚时德夫妇和楚时修打过一架,正处于翻脸后的尴尬时间,林秋晚故意让小厮说的不那么清楚,所以两边都没着急来。 楚星梦一脚踏进前院,就看见小妹楚星禾被押在院中不能动弹。 “这怎么回事?” 楚星梦不像楚星禾这么冲动,但看见小妹哭喊着受委屈,第一反应还是去质问林秋晚。 林秋晚捂着被血水浸透的袖子,脸色苍白,又慌张又无辜的看过来。 这位自视甚高的大姑子,跟楚时修和老太太都是一个臭毛病,自私自利,天生坏种,甚至更过分。 楚 星梦喜欢林秋晚的哥哥林秋煜。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家风严谨无妾,楚星梦的欣赏喜欢显而易见。 但林秋煜不喜欢楚星梦。 林秋晚被老太太怂恿强迫去游说林秋煜,到最后甚至因此跟林秋煜生出嫌隙,再不来往。 楚星梦后来嫁的是京城南长侯嫡长子旗煜晨,林秋晚以为楚星梦和哥哥林秋煜的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林秋煜却在出征之前出了事情,酒醉调戏了旗煜晨的小妾,小妾性烈投湖,站出来指证的,就是清冷温柔的楚星梦。 林秋煜一落千丈,被林明峰狠狠的杖责了五十军棍,就此落得腿脚不便的终身残疾。 再后来,林秋 煜和林明峰,一起被挂在敌军城门,扒皮风干,无人敢提。 重活一世,林秋晚很清楚楚星梦如兰花般清淡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肮脏恶臭内心。 “到底怎么回事?” 楚星梦见林秋晚没回话,只隔着灯火目光幽幽的看她,她顿时不悦。 林秋晚偏过头,看了一眼楚时修,神情变成说不出的可怜:“妹妹,小妹要杀我……是相公替我挡下了,相公到现在都还没醒……” “怎么可能!小妹她虽然冲动,但绝对不会想杀你。”楚星梦脸色沉下来,她们四兄妹向来团结一心,即便因为钱的事情有过争吵芥蒂,但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 怎么会允许林秋晚这个外人来挑拨。 林秋晚表情更加凄楚,声音里也带上了哭腔:“妹妹是要说我在说谎吗?簪子还扎在相公的手上,相公字写的飘逸俊秀尤为好看,要是手毁了……” “我没有说你在说谎,但小妹在你的前院出事了,你……” 楚星梦皱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床榻上一直昏迷的楚时修陡然张嘴。 “够了!” “相公?你可算是醒了!”林秋晚上前一步,像是忍了很久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你的手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疼?” 楚时修在楚星梦刚刚进门的时候就醒了,听见林秋晚误以为他是为了保护林秋晚才被 刺伤的,有点心虚,所以才装着没动。 找来的大夫一直在为他忙前忙后,楚星梦句句质问,林秋晚却每一句都在关心他,担忧他。 甚至林秋晚手臂上的伤口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处理。 楚时修坐起来,心想着,自己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林秋晚捂化了。 “我没事,辛苦你了。”楚时修放柔了声音,看林秋晚的眼神都软了下来。 林秋晚轻垂眼睫,又委屈又隐忍,微微摇头。 楚时修又转头,看向了冷漠自私的楚星梦。 楚星梦这才看见楚时修的手被伤成了什么样,皱眉有点心虚。 一直到这时候,老太太和楚时德夫妇才进了前院。 第124章 刺断了经脉 老太太一进门,就见到楚星禾被下人十分不客气摁在地上! “星禾!” 老太太扑了过去,头一次见着小女儿被人这么对待,不发疯才怪! “怎么回事!真是反了天了!你们凭什么把星禾押着?你们这帮奴才要反了天不成?” 楚星禾已经被吓懵了,她本来年纪就小,平时蛮横骄纵惯了,天不怕地不怕,刚刚气急了举着簪子要杀人,也是凭着心里那口气。 现在这口气泄了,伤的人是林秋晚无所谓,可伤的是楚时修,还是他用来写字的右手…… 楚时修有多在乎仕途,大家都是知道的。 楚星禾见到老太太,就像是见到了救星,眼泪哗啦啦的掉:“母亲,救我,我也不知 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想把那套头面要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我就……” 楚星禾哇啦啦的哭诉。 老太太见自己这个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小女儿被哭成这样,简直是心如刀绞! “林秋晚呢!林秋晚!你给我出来!” 她不知道楚时修也在屋里,只当楚星禾被压在这里,一定是林秋晚搞的鬼! 那装了无数年的慈悲表象在这一瞬间产生裂痕,楚星禾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老太太不可能再跟林秋晚好说好话。 喊了两声,屋里没人出来,也没人应她,老太太顿时上火,带着楚时德夫妇就冲进了寝屋内。 寝屋内的大夫,刚把楚时修手上的长簪拔出来,那长簪锋利,直接贯穿了 整个掌心,从骨头缝里对穿了过去,大夫即便是再小心,楚时修也疼的够呛。 林秋晚站在一旁,自己都满手血,却心疼的直掉眼泪。 老太太和楚时德夫妇进门,就瞧见这样的场面。 满地沾血的绷带,一些凝固的血滴沾在地面上,屋内各个神情紧张,楚时修更是疼的脸如蜡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 老太太愣住。 前院去叫人的小厮并没有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讲明白,所以老太太刚刚先入为主的开始责怪起林秋晚。 也被楚时修听的清清楚楚。 “母亲。”楚星梦皱眉,也看出来老太太这回要跟楚时修的关系更恶化一些了,急忙上前去拉住了老太太的手臂, 轻声的把刚刚前院发生这些事情讲了一下。 “不可能!” 老太太立马摇头,满脸不敢置信:“星禾虽然莽撞,但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害人之事。” “是啊,二哥,我也觉得,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楚星梦也不能相信,楚星禾会出手伤人,特别是还没得手的情形下再去补一次。 相比于老太太和楚星梦的心虚,楚时德就直白的多:“都是你们夫妻两个说的,小妹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想杀二嫂?该不会是二嫂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他刚和楚时修打过一架,心口正憋着气,说话自然也没这么客气。 林秋晚没承认也没否认,她只是目光轻垂,显的无辜又弱小。 老太 太和楚星梦一致觉得林秋晚心虚了,立马跟着附和:“你们做二哥二嫂的,不让着点小妹就算了,万万不能再说点什么不中听的话刺激她。” 楚星梦也点头,跟着求情找借口:“小妹毕竟还小……” 正在这会,大夫终于给楚时修全部包好了,抬起头擦了把汗。 林秋晚适时开口,像是全部心神至始至终都在楚时修的身上:“大夫,我相公的手,还能写字吗?” 那大夫犹豫了一会,开口道:“这根长簪刺的位置太巧了,几乎是同时刺断了三个手指的经脉……伤口好养,经脉断了,这三根手指就用不了了。” 换句话说,别说写字拿毛笔了,就是筷子都不容易拿得动。 第125章 我要她死 “怎么……可能?”老太太愣住了。 她从进门开始,先入为主觉得林秋晚在欺负楚星禾,楚时修就是鬼迷心窍一直帮着林秋晚,压根没注意楚时修手上的伤会这么严重。 “相公!” 林秋晚第一个哭出来,她坐在床榻边,伏在楚时修僵硬的肩头,哭的梨花带雨,无措又可怜。 “相公,这可怎么办?我给你换个大夫来看!” 不可能治好的,在大夫来之前,林秋晚趁着楚时修昏过去的时候,亲手搅断了这三根手指经络! 楚星禾这根簪子位置扎的本来就很巧妙,林秋晚只 不过推波助澜一把,现在楚时修的手,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别怪林秋晚心狠手辣,今日若是只有自己伤了,事情很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宁安伯爵府所有人都有太多的理由逼迫林秋晚妥协。 不过是一点点在流血的伤口,不过是小孩子耍性子,不过是妹妹与二嫂之间的小拌嘴…… 痛在林秋晚身上,旁人不会觉出痛来的,只有让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痛在楚时修的身上,楚时修才会想着你死我活。 “二少夫人……哎。” 那大夫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您要是不相信老朽,可以找别人再试试。” 言外之意,劝林秋晚接受楚时修已经成为一个废人的事实。 林秋晚抹着眼泪,不断的摇头,根本不能接受。 她回过头,看着僵坐在床上的楚时修:“相公……” 老太太楚时德和楚星梦都没想到,楚星禾会把楚时修给废了。。 楚时修出神看着被包扎严严实实的右手,自己都有些回不过神。 林秋晚的声音很轻,显的特别温柔:“相公,就算右手不能用了,你还有左手,左手练练也是能用的。” 这话就差没把废人两个字 贴在楚时修的脑门上。 “没关系,没关系的相公。”林秋晚落着泪安慰。 老太太也慌了,她不仅想到了楚时修往后的仕途毁了,还想到了楚时修极有可能迁怒楚星禾。 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最小的女儿,饶是精明了半辈子的老太太,此刻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秋晚,你先去把手上伤口处理下。” 一直没说话的楚时修终于开了口,林秋晚一直为他担忧至今,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他抬手想扶林秋晚,看见了自己又麻又痛的手,眼神一暗。 林 秋晚目光真挚,柔婉的让人心都碎了:“相公……” “没事。”楚时修摆摆手,那张平日里惯端着一副道貌岸然的脸,此刻汹涌着杀气。 林秋晚跟着大夫去耳房处理伤口。 桑梓故意在窗户上留了一道缝,把前院动静听的很清楚。 楚时修垂着那只废了的右手,站在楚星禾的面前,老太太的对面,一字一句,恨意昭昭。 “母亲,她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今日楚星禾毁我仕途,还要害秋晚性命,就是要我家破人亡,这是死仇,母亲,我要她死!” “我要她,死!” 第126章 怕林秋晚不爱他 入了夜的宁安伯爵府今日格外热闹。 老太太最了解楚时修,知道楚星禾今日是犯了大错,毁了楚时修。 现如今整个伯爵府都掌握在林秋晚手里,林秋晚和楚时修穿一条裤子,也就等于楚时修想要楚星禾死,楚星禾就真可能死在这里! “时修,星禾毕竟是你妹妹,你放过她这一次,她平日里最喜欢你这个二哥,她……她不是故意的。” 老太太拉着楚时修,还在不断的求情。 可等楚时修硬要让老太太从中选一个的时候,老太太又不敢说话了。 楚星禾是小女儿,一无所有的小女儿,可楚时修现在是伯爵府的顶梁柱,老 太太狠不下心真的跟楚时修断绝关系。 楚星禾年纪小,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吓的只知道哭。 楚时修手掌心的伤口则越来越痛,每痛一下就提醒一次他变成了一个废人的事实。 “来人!给我上杖棍!” 他不可能松口。 疼在他的身上,要不是老太太拦着,楚时修恨不得现在就割下楚星禾的一双手来赔偿! 林秋晚故意让大夫把手臂包的看起来严重些,坐在一侧,默默看着宁安伯爵府里所有人唱的这场大戏。 老太太则是戏台上笑料十足的丑角,又哭又闹又要上吊,硬要把楚星禾保下来。 楚星梦和楚时 德也一直坐在旁边陪着。 他们楚家人,本质上的内核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楚星禾虽然是小妹,但要是为了救下小妹,赌上往后余生的钱财饭菜,谁也不会愿意的。 有了林秋晚的默许,院子里的下人手上并没留情,棍子落下,楚星禾爆发出剧烈的哭声。 老太太的心都要碎了,眼看着楚星禾要被打残废,嚎了一声,直接冲过去,趴在了楚星禾的身上。 “要打死就把我一起打死吧!我没用!我养的儿子不孝,只会忤逆我!我要让京城所有人都看看,你楚时修是什么欺师灭祖,伤天害理,猪狗不如的东西!” 老太太越骂越难听,恨不得把楚时修从头发丝骂到脚底板。 “给我拉开老太太!”楚时修脸上火辣辣的,气的更急了。 老太太死死的抱着大声哭喊的楚星禾,根本拉不开。 混乱的场面里僵持下来,老太太不断的咒骂,一会骂楚时修鬼迷心窍,一会又骂他杂种,一会又骂他绿毛龟王八蛋。 “楚时修!你今日若是不放过星禾,那就大家一起死!”老太太骂红了眼,陡然看向了林秋晚。 她还有杀手锏,若是被林秋晚知道,新婚夜上了床的不是他楚时修,林秋晚还会这么痴迷仰慕丈夫楚时修吗?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楚时修顿时一愣。 他不聪明,但也不傻,知道老太太话里话外在说什么。 他根本不敢赌,若是跟林秋晚最基础的夫妻生活都是假的,林秋晚还会这般全心全意对他吗? 他气的太阳穴抽抽的疼,伸手要去摁,手掌心又被牵的更疼,气的脑子嗡嗡,想不出任何解决办法。 老太太抱着楚星禾,冷冷的盯着楚时修。 他们都知道对方的脾气和底牌,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会想要鱼死网破。 楚时修松动了。 他怕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林秋晚了,甚至赌不起这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他,怕林秋晚不爱他。 第127章 楚家的福气在后头 “相公。”火候到了,林秋晚开口:“星禾毕竟是嫡亲的小妹,你给她点教训便可以了,主要是相公你,别气坏了身子。” 她那双简单纯净的眸子里,碎芒莹莹,满是担忧。 楚时修被她看的头脑发热,眼泪都要掉下来。 母亲不断辱骂逼迫和否定,妻子却善解人意温柔大方,楚时修甚至觉得,自己之前二十年的人生,都活错了。 “秋晚,你也受了伤,你不生气吗?”楚时修问。 林秋晚轻轻摇头,声音都软软的:“我不生气,我只担心相公你会不会生气。” 这壶茶沏出去,楚时 修热泪盈眶。 整个伯爵府的家人,只会想他会不会弄死楚星禾,至今没有人问过他楚时修痛不痛,往后仕途如何打算,会不会气坏了身子。 只有林秋晚,只有她在担心他! “秋晚,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再看见楚星禾了,我要她死!” 楚时修已经把林秋晚当成唯一的亲人了。 老太太在旁边哭骂,楚时德夫妇和楚星梦在劝说。 林秋晚抿嘴,看了看屋内的楚家众人,像是想了好一会才道:“我在安阳有处庄子,相公若是信得过我,便把小妹送过去吧?” “小妹伤了相公 的心,但罪不至死,去了庄子上好好修养几年,若是日后相公想她了,再把她接回来,如何?” 林秋晚循循善诱。 楚时修顿住,显然心动了,他正缺个台阶借坡下驴,善解人意的林秋晚就递了过来。 林秋晚抱着受伤的手臂,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声音特别温柔:“母亲,庄子里有人伺候,小妹不会受太多的苦,安阳离京城三日马车便到了,母亲若是想小妹了,还可以去看看她。” 这是个折中的好办法,楚星禾不会死,楚时修也能因此消气。 老太太眼睛一亮。 楚时修和楚星禾 是亲兄妹,再有老太太这个亲娘从中劝说,再大的仇也会随着日子淡下去! 事情尘埃落定,有林秋晚从中调和,楚时修和老太太都应了下来,楚星禾当夜就被强制性收拾好行礼,送往了远远的安阳农庄。 “桑梓,让护送楚星禾的人关照农庄主,好好的,照顾她。” 林秋晚温柔又慈悲。 桑梓眼睛发亮,特意拉着一路去安阳的护卫,细细的交代。 安阳农庄里都是林秋晚的人,楚星禾这位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自此往后,要跌进了泥地里。 前世楚星禾对林秋晚给她找的夫婿百般挑 剔,到了最后都是指责,甚至还撺掇楚时修对林秋晚动手打骂。 那些委屈的,痛恨的,无措的往事历历在目。 这辈子,楚星禾活不到能嫁人的时候了。 “秋晚,谢谢你。”老太太抹着眼泪,对林秋晚道谢:“我早就跟时修说过,能把你娶回家,是我们楚家的福气。” 庄子是林秋晚的,想要楚星禾过的好,老太太就不能得罪了林秋晚。 林秋晚笑的温柔。 “母亲太见外了,秋晚并没有做什么。” 这才哪到哪,楚星禾不过是个顺手解决的白眼狼。 你们楚家的福气,在后头呢。 第128章 主动献身 送走了楚星禾,安排好宁安伯爵府,再等林秋晚回前院已经是后半夜。 桑梓捧了热帕子迎上来。 林秋晚每次跟楚时修接触后,都会细细的洗手养护,仿佛碰过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备水吧,我要沐浴。” 林秋晚往寝屋的方向走,今天不止碰了楚时修,还讲了许多话,到现在都有些恶心。 桑梓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她,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小姐,二爷在屋里,刚刚还……洗过澡了。” 林秋晚站在门口,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最近是不是戏演的太过了?让楚时修太感动,又被老太太今日提醒了新婚夜的事情,所以 打着主意主动献身? 桑梓又道:“外面那位晚上时候已经叫人来问过了,二爷好像是拒了。” 楚时修这是定了心,今晚留在林秋晚这里不走了。 “小姐,或者……”桑梓绞尽脑汁。 “等多久了?”林秋晚忽的问。 桑梓一愣,算了算时间,回答:“已经半个时辰了。” “让人去打水吧。”林秋晚声音轻轻。 楚时修刚伤了手,就算洗过了,他一个残废估计也很难做什么,但林秋晚已经厌恶到,就算是两人同床共枕也很难忍受的地步了。 耽误太久,楚时修又会起疑。 林秋晚垂眼,看着自己包着很厚绷带的手 臂,面无表情的抬手用力掐了两把。 伤口不深,但长,被林秋晚拧了一下,很快有血浸出来。 有点疼。 林秋晚却没什么表情,一直到血染透了绷带,才抬手准备推门进去。 门却先她一步被打开。 林秋晚一愣。 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烛,楚璟烨站在门口,垂着眼嗪着笑,正看她。 “磨蹭什么?你的乖乖丈夫可在屋里等你呢。” 前院虽然都是林秋晚的人,但知道林秋晚和楚璟烨关系的只有桑梓,楚璟烨如今大摇大摆的站在门口,门内还有已经洗好澡的丈夫楚时修! 林秋晚立马后背紧绷,全身都戒备了起来 。 “大伯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你确定要站在这里同我说话?”楚璟烨懒洋洋的单手撑在门框上,神情散漫。 他生的高大,这么半弯腰刚好把身后烛光遮挡干净,从林秋晚的角度看过去,只有他的下颌和喉结格外清晰。 旁人看着,像是楚璟烨在拥着林秋晚,垂头吻她。 林秋晚头皮发麻,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想到楚时修还在屋里,林秋晚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僵硬的假笑:“是,在这跟大伯哥说话未免失礼,大伯哥快请进。” 林秋晚脸上挂着笑,侧开了身体往屋里走。 “相公……” 林秋晚叫楚时 修的话还在嗓子眼,只觉得腰上一紧,她整个人被楚璟烨揽了过去,抱着贴上了他的胸膛! 林秋晚把下意识的尖叫声掐断在嘴里。 屋内灯火幽幽,寝屋床榻与门不过隔着一道半透的屏风,她很清楚的看见了楚时修坐在床榻上! “你……” 林秋晚竭力稳住声线,一边推楚璟烨,一边朝着寝屋里的楚时修问道。 “相公,你有给大伯哥拿好茶叶吗?” 她还在装模作样。 楚璟烨搂着她,嘴角瞧着恶劣的弧度,密密匝匝的吻落了下来。 林秋晚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疯子! 楚璟烨,这个疯子! 他想让她死! 第129章 叫谁相公呢? 林秋晚剧烈的挣扎。 她不敢想,被屏风后面的楚时修,现场抓到她和大伯哥楚璟烨亲在一起,会是如何的场景。 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偏楚璟烨满身反骨,性子恶劣,林秋晚越是挣扎,楚璟烨就吻的越深入,像是捕捉到柔软的猎物,不急着吃,铁了心在玩弄。 “楚……相公……” 林秋晚推着楚璟烨的胸膛,左右躲避。 楚璟烨微微挑眉,声音带笑:“叫谁相公呢?” 而后又掐着林秋晚的后脑勺,把她嘴里即将叫骂出来的话堵了回去,甚至还顺手关了门,把林秋晚抵在了门后。 林秋晚被吻的发抖。 她自己也分不清 自己到底是气的还是吓的。 她苦心经营,步步算计,才刚刚把复仇宁安伯爵府的计划施展开,若是被楚时修抓到,功亏一篑不说,让父母丢脸,无数人的指责唾弃,唾沫星就能把宋好淹死。 她才刚刚摁住了李氏和林倩倩,让她们不敢轻易的去找宋好麻烦…… 难道她这辈子还是护不住母亲宋好吗? 察觉到林秋晚不挣扎了,楚璟烨放开了她,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林秋晚,里面还沾着戏弄的笑意:“老实了?这张只会骗人的嘴……” “啪!” 响亮的一巴掌! 这一耳光打懵了楚璟烨,就连林秋晚也愣了一瞬。 林秋晚举着火辣 辣的手掌,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扇了楚璟烨一耳光。 楚璟烨是什么疯性? 她在能不惹的时候绝对不会作死,她还想灭了整个宁安伯爵府,还想生下孩子,还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抚养成人,继承爵位,平安喜乐…… 楚璟烨会杀了她的! 林秋晚甚至看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辈子人生路,走到了尽头。 她肿着水润的红唇,整个人被欺辱的瑟瑟发抖,发丝和衣服都微微的凌乱,露出了楚楚可怜的风情。 就在楚璟烨愣神的功夫,林秋晚一把推开了他,连滚带爬的冲去了寝屋床榻。 “相公……你听我解释,是大伯哥他……” 林秋晚嘴里委屈的哭诉戛然而止。 楚时修确实坐在寝屋的床榻上,隔着一扇半透明的丝绸屏风,听着她跟楚璟烨在外面纠缠。 但,楚时修睡着了。 就这么倚在床架框上,整个脑袋往后仰,用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打鼾。 楚璟烨的脚步声绕过了屏风,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这声相公,喊的不够大声。” 他上前来,握住林秋晚刚刚扇他耳光的那只手,抵到了楚时修的肩头,声音蛊惑:“你得晃他,推他,大声点叫他。” “来,我教你。” 楚璟烨从背后围上来,把林秋晚半抱在怀里,拎着她的手,猛的推了楚时修一把! 楚时修本就倚在床架上,被推的这一下,直愣愣的往后栽倒。 “不……”林秋晚心惊肉跳,她哪知道楚璟烨会这样,立马想伸手去捞楚时修。 楚时修没发现她跟楚璟烨的事情,也省的她又哭又演,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她的手被楚璟烨紧紧握着,根本挣扎不开,眼睁睁的看着楚时修脑袋“哐当”一声砸在床榻板上。 这一下疼的实在,熟睡中楚时修被摔迷糊了,挣扎着要坐起来。 林秋晚猛的僵直了后背,浑身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她现在,几乎是半坐在楚璟烨的怀里,要是被楚时修看见,她同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130章 死心塌地 楚时修困的很厉害,没坐起来,手软软的摸索了两下,翻了个身,没多久又响起来轻微的鼾声。 没磕醒,竟然又睡了过去? “没醒?” 楚璟烨揽着林秋晚的腰,两个人的姿势甚至比拥抱还要亲密,林秋晚的后背抵着楚璟烨的胸膛,感受他磁性又危险的声音摩擦过耳蜗。 “是不是声音不够大?” 楚璟烨握着林秋晚的手,拎着她坐到了楚时修的身侧:“二弟,醒醒。” 他用林秋晚的手去推楚时修,声音几乎靠在楚时修的耳朵,一字一句,声音洪亮:“再不醒……我就把你的女人拐走了。” 林秋晚心里的慌张已经到了 极点,楚璟烨突然提高的声音吓的她一激灵。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还坐在楚璟烨的怀里! 睡梦中的楚时修皱起了眉头,将醒未醒的模样。 林秋晚忍着嘴里叫骂的话,恨不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别醒别醒,千万别醒! 楚时修的眉头很快又舒展了开来。 身后楚璟烨低低的笑,震颤的胸膛抵在林秋晚的后背,有些瘆人。 “看样子,你这相公并不在乎你。”楚璟烨意有所指,声音都沾着散漫和不羁:“来,让我换别的词,说不定就能叫醒他了。” 眼看着楚璟烨还要张嘴,林秋晚不敢发出声音,连忙伸手去捂。 柔弱无骨 的手附在楚璟烨的嘴上,从楚璟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林秋晚因为紧张而发红的耳朵。 小巧可爱,惹人心痒。 楚璟烨舔了一口林秋晚的掌心。 林秋晚懵了。 她很明显的能感觉到楚璟烨的舌尖,带着温热的濡湿,扫过自己的掌心…… “不要脸!”林秋晚立马缩手,真是又一次低估了楚璟烨的脸皮! 当着熟睡丈夫的面,去舔妻子的手掌心,简直是变态! 林秋晚紧紧握着拳头,忍着当场把楚璟烨打死的冲动,急忙挣扎着要从楚璟烨的怀里出来。 “放开我!”林秋晚不敢大声叫,床榻上的丈夫楚时修就在身边,近 到她稍微混乱了的呼吸都能听的清楚。 疯子! 这般的疯性甚至让林秋晚怀疑,自己之前有没有跟楚璟烨说过结束关系。 她明明记得,从那件鲛人纱开始,楚璟烨就默认了她们之间永远结束了! 林秋晚挣扎的剧烈,却不敢出声,死死咬着嘴唇,生怕吵醒楚时修。 楚璟烨却像是故意在玩弄她,摁她在怀里,声音带笑:“乖点,不然你会后悔。” 直白的威胁,却又没把林秋晚逼上梁山你死我活,林秋晚果然老实了一些。 但那深深浅浅的喘息,显示着怀里人的愤怒。 “你想干什么?”林秋晚转过身,推着楚璟烨的胸膛 ,张嘴就是刺人的话:“玩弄别人的妻子还嫌不够,还想当着丈夫的面玩?你要不要脸?” “我要不要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楚璟烨笑,明明在笑,目光却如阴司恶鬼,透着血腥的瘆人。 他攥着林秋晚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床榻两边竖着一人高的烛台,上面红烛在新婚夜燃烧到底,烛泪攀爬,汹涌狰狞。 楚璟烨的脸上,指痕清晰,微微肿起。 两人谁都没说话。 身侧熟睡打鼾的楚时修却在这时候翻了个身,正脸对着姿势暧昧的两人,囫囵说了一句。 “别闹,我要去秋晚那里睡……我要让她,死心塌地。” 第131章 不太乖 死心塌地的林秋晚,双腿被架在楚璟烨的腰上,正用一种极其旖旎的姿势,与他的大哥坐在面前。 只要楚时修一睁眼,就能看见这对见不得光的男女,衣衫凌乱,满面红潮。 但他没有。 他睡的比猪还死,说了句莫名其妙的梦话之后,打鼾的声音都大了一些。 饶是又惊又慌的林秋晚也反应了过来,楚时修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睡的不正常,不可能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把他吵醒。 林秋晚看向楚璟烨,又见这罪魁祸首嚣张的撞了两下腰,挑着眉:“死心塌地?” “你给他下药了?”林秋晚气的心口发闷。 楚璟烨笑看她气急的脸:“我们可以弄出更大 的动静,试试看能不能吵醒他?” 说着,锋利的唇要凑上来。 “你是不是有病!?”林秋晚忍到现在,抬脚想踹楚璟烨。 楚璟烨却顺势握住了她脚踝,拉着她靠的更近。 “啧,这张嘴。”粗粝粝的指腹揉捏着林秋晚的红唇,楚璟烨笑的满是威胁:“除了骂人和骗人,还能说出什么来?” “我骗你什么了?”林秋晚烦透了楚璟烨的纠缠,偏她又怕楚璟烨这疯性,抵着他的胸口,又气又急:“就这么没皮没脸的纠缠我?你没自尊吗?心甘情愿要做我的狗?” 气人话说的一套套。 楚璟烨近在咫尺,却好像没听见般,低下头来舔了舔林秋晚的唇。 香甜 ,诱人,可爱,也可恶。 “在好好说话和叫、床之间,你选一个。” “你!”林秋晚真觉得楚璟烨这人不可理喻,她真的悔死,后悔自己新婚夜的时候,多踏出去,迎他的那一步。 要是没有那一步,她大可以跟上辈子一样,在楚璟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生下他们的孩子,跟楚璟烨毫无关联的孩子。 “选啊。”楚璟烨不急。 他就是条恶犬,不龇牙咧嘴,也满身的血腥味。 林秋晚权衡再三,又在身边楚时修打鼾声越来越大的情况下,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想惩罚你这个骗子。”楚璟烨松开了林秋晚的腰,只抓着她 的脚踝。 他单手撑着脑袋,跟林秋晚和楚时修同睡一张榻上,像是没有任何的羞耻心,甚至还带着点炫耀,懒洋洋道:“但我又舍不得对你怎么样。” 林秋晚发现,她好好说话的时候,楚璟烨确实态度变好。 虽然他说话依然不正经的气人。 “我骗你什么了?”林秋晚不得不老实了一点,选个让双方更省力的方式,对楚璟烨说道:“我记得,我们之间的旧账早就翻过去了,大伯哥不是也答应我结束了吗?” “是答应过。”楚璟烨支着脑袋,黑漆漆的鹰眸锁着林秋晚,带着侵占欲:“但你没说,你有了我的孩子。” “什么?”林秋晚一愣,她还以为在 丰和楼的时候,楚璟烨已经相信了她,没想到这厮现在又来翻这账。 “你是不是有癔症?我跟你说了,我说有了身孕,就只是为了骗方登而已,而且我跟你每一次事后都会喝避子汤……” “啧。”楚璟烨看着林秋晚义正言辞骗人的模样,顿时乐了。 “就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吐点实话出来?我找人查过了,你的院子至始至终都没有熬过药,更别说避子汤,我与你的每一次,你都没避过。” “还有刚刚在丰和楼,你下意识护住肚子的动作,跟方登说的话,方方面面,漏洞百出……” “让我孩子喊别人爹,还一直欺瞒我,林秋晚,你是不是,不太乖?” 第132章 孩子爹 林秋晚听得出楚璟烨口吻里的火气。 他虽然仍旧是笑着的,但幽深的眸子里并没有笑意,大掌一寸寸的在林秋晚的脚踝上锁紧,既是疼惜,又是侵占。 楚璟烨手眼通天,能力远远超出了林秋晚的想象,想要在这小小的宁安伯爵府探听点消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不信林秋晚。 避子汤只不过是林秋晚搪塞恶心楚璟烨临时想出来的借口,没想到这会反变成了楚璟烨的证据。 林秋晚垂下眼。 她以为她跟楚璟烨能干脆结束的。 “大伯哥。”林秋晚叹了一口气,她上辈子干干 净净,从不撒谎,这辈子刚学谎言,全被楚璟烨拆穿了。 楚璟烨皱了皱眉:“大伯哥这称呼不适合你我,你可以喊我,孩子爹。” “孩子爹?”林秋晚一乐,再看向楚璟烨的时候,眼里全是嘲弄,说话一点不客气:“你怎么这么会自作多情?这也不信那也不信,为何不带我去大夫那看看,我有没有身孕,大夫总能知晓吧?” 脚踝上的手掌微微收紧,楚璟烨笑:“你果真不到黄河不死心?” “这话我原样还给大伯哥。” 林秋晚没半点惧色,滑脉要四十天左右才能准确号出, 她现在满打满算才一个月,就算是神医也摸不出来。 楚璟烨眯了眯眼,似乎在辨认林秋晚这个骗子惯犯到底是真是假。 林秋晚迎上楚璟烨的目光,在猜出来他为什么突然发疯反悔之后,她反而不怕了。 除了她这个重活一世的人,没人会知道她什么时候怀孕生子。 孩子能瞒过楚璟烨,楚璟烨就不会再来纠缠她了,她最好楚璟烨现在就拖个大夫过来确认。 “行。”楚璟烨挑了挑眉,听不出喜怒:“可真有你的。” 话音刚落,他扯着林秋晚的脚踝,猛的拉向他自己,顺势把林 秋晚扛了起来! 林秋晚挂在楚璟烨身上,顿时发怒。 “你又要发什么疯?” “不是你让我去找神医验证的?”楚璟烨手臂稳稳托着林秋晚,隔着玄色衣衫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如你所愿,林秋晚。” 当着熟睡楚时修的面,楚璟烨抱着林秋晚,翻出了窗户。 夜已经深了,整个宁安伯爵府都静悄悄的。 从出了窗户开始,林秋晚就无处可逃,甚至连挣扎都不被允许。 林秋晚抿着嘴,索性也不抗争了,任由楚璟烨带着她穿过京城,落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小院里。 上来 迎接的还是玄雷。 林秋晚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玄雷也同样没什么情绪,只规规矩矩的问楚璟烨:“爷,需要属下为您把门吗?” 那天夜里,楚璟烨跟林秋晚在屋里做了很久,玄雷守在外院没让任何人打搅。 “今天不用。”楚璟烨沉吟:“现在不用。” 他抱着林秋晚,吩咐玄雷:“去把宁神医请来。” 玄雷震惊了一下,还以为楚璟烨受伤了,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没过一炷香的功夫,玄雷拎着个模样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敲响了耳房的门。 “爷,宁神医来了。” 第133章 我丈夫还在家里等我 楚璟烨开门。 刚刚还在打哈欠,头发都没梳起来的宁神医看见屋内端坐的林秋晚,眼睛顿时一亮。 “我说你这小子,大半夜不睡觉把我薅起来做什么,原来是让我来看美人来了!”宁神医蹭蹭进门,几步走到了林秋晚的面前,左右转了一圈。 “哇塞哇塞,这鼻子,这眼睛,这嘴巴……美人,你是谁家的啊?嫁人了没?还需要姘头吗?你看看我,我什么姿势都会,不会的我可以学,你……” 眼看着宁神医越说越离谱,楚璟烨拎着他的后脖颈,扔出去小半米远。 “闭嘴,这是我的。” 林秋晚皱了皱眉,她很厌恶 楚璟烨把她归到自己的所有物里。 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人。 宁神医揉着屁股爬起来:“好好好,你的你的,我又不跟你抢。” 他看着不悦的林秋晚,笑的牙不见眼:“你别担心,美人,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我可以加入你们!” 楚璟烨眉头狠狠的皱了皱。 门口面无表情的玄雷一健步冲上前来,拉住了宁神医的肩膀:“宁神医,请自重。” “重重重,你们两小子都烦!”宁神医狠狠的叹了一口气。 林秋晚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所以直接拿过床上的枕巾叠成手枕,坐到了桌子边,对宁神医说道: “麻烦宁神医您快点,我丈夫还在家里等我。” “哟,内行啊。”宁神医先是意外林秋晚熟练的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口口水呛在了喉咙里:“咳咳……咳咳……丈夫?在家等你?” “是,他半夜把我掳来,就是因为不相信我没身孕,所以宁神医您请帮我看看。”林秋晚波澜不惊,甚至有些不耐烦。 宁神医眼珠子都要瞪到林秋晚的脸上:“他不相信你没有身孕,所以让我帮你看看?” 救命!他怎么觉得自己脑子被烧干了? 根本转不过弯! 林秋晚坐在桌边看他,眼神催促。 宁神医看了看温柔娴静却出 口惊人的林秋晚,又看了看床榻边坐着,分不清神情的楚璟烨,在还没分清楚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坐了下去。 指尖搭上了林秋晚的手腕。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 楚璟烨在等这个答案。 手握答案的林秋晚丝毫不惊慌。 知道两人关系,并且知道林秋晚家里有丈夫,楚璟烨是她姘头的玄雷静默不语。 “嘶,你这脉象……”宁神医眉头皱了起来。 林秋晚一愣,心里顿时紧张。 难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这个被称作宁神医的少年,能摸出什么来? 她今天早上还给自己摸过脉象,以她的实力,根本察觉 不到异向…… 宁神医又仔细的摸了半晌,放下手后笑眯眯的,问林秋晚。 “美人,你是想有身孕,还是不想有啊?” “宁神医,这是什么意思?” 林秋晚心下打突,已经想象不到自己要是被宁神医查出了身孕,之后该怎么办。 怕是这辈子都甩脱不了楚璟烨这尊邪神了。 她苦心筹谋的那一切,都会被楚璟烨这个混不吝毁个干净。 不止林秋晚想知道答案,楚璟烨也有些不耐烦。 他人还坐在床榻边,目色凌厉似刀枪,微微抬眼看向宁神医。 宁神医仍旧笑呵呵的,搓了搓手,给出答案。 “目前还没有。” 第134章 死心了吗? 林秋晚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她回过头,无比轻松的看向楚璟烨,带着些许挑衅:“怎么样,死心了吗?” 对面的宁神医一副八卦的表情,那点被人从床上薅起来的怨气全没了,揣着手笑问道:“这么说,孩子是这死小子的?” 林秋晚没回他。 楚璟烨坐在床榻边,那轮廓分明的脸半隐在黑暗中,神色甚至有些阴郁。 林秋晚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估摸着,楚璟烨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纠缠了一整晚,最后发现,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是他楚璟烨。 “这是什么表情啊?”宁神医一脸嫌弃的看着楚璟烨,语气就像是村头吃瓜吃开心了的老太太,带着点隐隐炫耀的劝诫 :“你们两还年轻,还能生,之后多生几个呗,怎么一副明天活不起的样子?我昨个还认识个小伙子,人家新婚夜,就那一夜,百步穿杨,一击必中,真是厉害,之后我把那小伙子介绍给你们,你们取取经。” 楚璟烨脸色更沉了,即便唇角还带着笑,林秋晚也能敏锐的感受到他浑身的杀气。 “多谢宁神医。”林秋晚笑的温柔,打断了宁神医的火上浇油,而后转头看向楚璟烨,道:“我要回去了,我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啊,密会啊?也对,你两的关系是得背着点人。”宁神医冲着林秋晚挥挥手:“那没我事了,我回去睡觉,我们之后有机会再聊。” 宁神医来的不情愿,走的也很 干脆,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楚璟烨的情绪。 行医多年,要不上孩子的男人,多半都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人还没走到门口,楚璟烨声音淡淡。 “等会。” “怎么?还有事?”宁神医真的有点心虚了。 楚璟烨指了指林秋晚的手臂:“给她处理一下。” 林秋晚不耐烦的情绪一顿。 为了防止主动献身的楚时修占她便宜,林秋晚在进门之前,狠狠的戳开了自己的伤口,让血洇出绷带,看起来更严重一些。 林秋晚自己都忘记了手臂上的狼狈。 宁神医从玄雷手上抢过药箱,笑哈哈的往回走:“你小子,怎么净会玩嘴硬心软的那一套?你刚刚差点没吓死我。” 宁神医坐下, 示意林秋晚坐下,低头翻药箱:“幸好我这带了药。” “不麻烦宁神医了,我家里有。” 林秋晚不想用宁神医的药,治外伤的药多数会加活血化瘀类药材,她的脉象虽然还没显出来,但林秋晚肯定自己会怀孕,所以不想冒这个险。 宁神医茫然的抬头,看着拒绝他的林秋晚,很快又笑了起来。 “放心吧美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这药,你能用。” 这似是而非的话,惹的林秋晚一惊。 宁神医依旧在笑,眼神里却多了些了然,把手里的药膏递给林秋晚。 “你闻闻,可香了。” 林秋晚接过已经开了口的药膏瓶,闻了闻,抿住了嘴。 药膏里没有活血化瘀的药材香,眼前的宁神医,知道 她有孕了。 宁神医的眼神却很清澈,笑嘻嘻的让她坐下,拆了绷带上好药,动作快速又麻利,连包绷带的手法都十分熟练。 “不错不错,美人就得配漂亮的绷带,这药膏送你,又香又不留疤。” “多谢。”林秋晚接过药膏,对宁神医道谢。 虽然不知道宁神医为什么没有拆穿,但因为他,林秋晚省掉了无数麻烦。 最大的麻烦就是楚璟烨的纠缠。 宁神医收起药箱,走到了楚璟烨的面前。 “臭小子,我这也有你的药,明天让玄雷给你拿来,保你想生几个生几个……” 话没说完,玄雷也不敢让宁神医再说了,捂着宁神医这张惹祸的嘴,硬是把人拖了出去。 屋内顿时又剩林秋晚和楚璟烨。 第135章 我们有个孩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秋晚知道自己惹了楚璟烨绝对没好处,但她已经无路可走,能让楚璟烨出京前不知道她肚子里孩子存在的唯一办法,就是惹怒他,嘲笑他,恶心他。 让他明白,她不会给他生孩子,做他自己该做的事,走他前世该走的路,远远的死在九星城,永远别再来纠缠。 “还请大伯哥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林秋晚走到了楚璟烨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我怎么会,生下你们楚家的血脉?” “你们楚家的血,肮脏,阴损,恶臭,每个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恨,是真的恨。 没人能体会她 在发现辛苦苦养出来的孩子是别人的,自己的孩子在刚出生那日溺死茅房脏污里的疼。 那孩子得有多疼,多难受? 他才张开嘴哭了几声,才从她的肚子里出来,接触到这世间的一角,他还没睁眼,看一眼他的娘亲…… 而他的娘亲,含辛茹苦,全心全意爱着另外一个孩子。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楚璟烨。 若是楚璟烨前世在新婚夜没走,若是私下告诉过她事情真相,若是提醒过她那婆母佛口蛇心,丈夫有青梅外室,一家人只为算计她的钱财家势,那她……也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这辈子林秋晚好不 容易重新夺回来的孩子,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染指。 楚璟烨也一样。 “恶心到,我想到我曾经跟你在床上翻滚,就悔不当初,新婚夜那日,我明明出门随便找个护卫的,早知道你这么纠缠,我不会为你开我新房的门。” “我要回去了,楚璟烨,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 林秋晚不知道怎么摆脱楚璟烨的纠缠,说话刺他,是她现在唯一的招数。 楚璟烨性子阴晴不定,没人猜的透他在想什么,但对他来说,林秋晚只不过是个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还是永远不能公开关系的姘头,天下女人多的是,林秋晚 理所应当觉得,有男人基本自尊的楚璟烨,会跟她再不相见。 “玄雷。” 坐在床榻上一直没说话的楚璟烨突然开口。 他仍旧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林秋晚说了这么多刺他的话,他好像都没听见,散漫的抬眼,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不知道为何,心中警铃大作! 门外玄雷悄无声息的出现:“爷。” 楚璟烨带着笑,眸色深不见底,唇角勾起的弧度,让林秋晚想起了前一次她闹着要结束,楚璟烨在床榻上换着法折腾她的模样。 像一头野兽,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名为林秋晚的猎物。 “玄雷,去守门,谁敢 来竖耳朵,就给我砍了谁。” 楚璟烨站了起来,高高的身形遮挡住案上的烛光,几乎把林秋晚裹在自己的影子里。 原来刚刚说的,暂时不用玄雷守门是这个意思。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晚不会轻易放林秋晚走。 林秋晚是真的发愣。 她说了这么多的话,骂过这么多次,楚璟烨但凡是个人,是个男人,都会跟她彻底闹掰。 “脱衣服。” 楚璟烨伸手,大.大的手掌捧住了林秋晚的小脸,意味明显。 “我突然觉得,我们有个孩子,也不错。” “女儿像你,娇俏可爱。” “儿子像我,不要脸皮。” 第136章 生个孩子吧 楚璟烨已经开始动手。 他动作快,镶着羊脂白玉宝石的腰带随意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林秋晚也在这一声响里回过神来,顿时怒了! “你听不懂人话?”林秋晚头一次觉得,楚璟烨是真不要脸!她打出的拳,射出的箭,扔过去的石头,都被他无形接下,悄无声息,像是什么没发生。 “我不会给你生小孩!你让我恶心!”林秋晚再一次强调,气的要跳脚。 “好好好,恶心就不看我。”楚璟烨反而是笑了,轻轻啄了一口林秋晚的唇:“那待会我尽量用几个你看不见我的姿势。” “你有病啊!”林秋晚真要疯了! 她用力的抹了两下嘴巴,抬脚就要往外跑。 楚璟烨 面前,她就算是跑一千次,一万次,都能被他轻易捞回。 林秋晚还没跑出去一步,就被楚璟烨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死变态!死不要脸!放开我!”林秋晚拼命挣扎,她来的时候是被楚璟烨逮个正着,身上没来得及装针,拳打脚踢对楚璟烨来说简直是挠痒痒。 蹬向楚璟烨脸的脚,被他抓到了手里。 楚璟烨黑漆漆眸子带着某种瘆人的光,像是马上就把林秋晚拆吃入腹细细品味般凶狠。 偏他唇上还挂着笑,居高临下,绝对掌控的看着林秋晚,慢慢道。 “骂了我这么久,还打了我一巴掌,你以为你今夜还走得出这门?” “你活该!”林秋晚气的 牙痒,这会也有点发怵了。 楚璟烨脸上的指痕,到现在都清晰可见,足以提醒她刚刚那巴掌有多不留情。 “性子这么烈,也只有床上才软和。”楚璟烨低头,猛的在林秋晚大腿内侧咬了一口。 他没下死口,但这么敏感的地方,平时碰一下都难受,更别说被咬。 林秋晚倒抽一口凉气,被他这种色气的荤话气到,挣扎着要再去踹楚璟烨:“放开我!你这条疯狗!” 脚被楚璟烨稳稳握在掌心,松垮的袜子掉出大半,露出内里雪白粉嫩的脚腕。 真见鬼了,楚璟烨垂眼,瞬间觉得浑身发热。 林秋晚确实很会勾引人。 “生个孩子吧。”楚璟烨又说,粗粝粝的手指摩挲着林秋晚的 脚踝,坚硬的茧子在细嫩皮肤上游走,引的林秋晚整条腿都麻了。 林秋晚被这诡异又熟悉的酥麻感吓到,急忙往回抽脚。 “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她也不懂楚璟烨的强盗逻辑:“我们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这想法不觉得很可笑吗?” 这话问的楚璟烨直皱眉:“你在意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怎么都说不清一样,林秋晚太阳穴气的突突跳,大声说道:“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很烦!因为你差劲!因为你……”林秋晚顿了一下:“因为你是楚家人。” “只是因为这些?”楚璟烨挑眉。 林秋晚心烦意乱:“这些还不够吗?” “解决了这些问题,你就愿 意了?” 楚璟烨看过来的目光,侵占,笃定,欲气。 很危险! 林秋晚心提了起来。 “怎么解决?单说你身上的楚家血脉,你剔骨还父,剔肉还母吗?”她紧紧盯着楚璟烨,不着痕迹的摸索着身上能用东西。 “也未尝不可。”楚璟烨意味不明,隔着纱裙,张嘴又咬了林秋晚一口:“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现在,你应该操心,明天怎么跟你那恩爱丈夫解释,喊一夜哑了的嗓子。” 越扯越远的话题,被楚璟烨直白又粗鲁的拉回到旖旎的氛围里。 腰带丢开,玄色的长衫袍子松垮搭在身上,盖不住顺着腰腹延伸乡下的肌肉弧度。 热烈的偾张。 显然,他今晚,要大干一场! 第137章 想要什么奖励 林秋晚是真的怕了。 她不该惹楚璟烨的,这就是一头野狼,一头猎狗,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不吞掉骨头咬下肉就绝对不松口。 孩子只不过是个借口,楚璟烨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放过她! 他这么多天假模假样的冷淡,只不过在玩弄她! 他这样桀骜张狂的人,怎么可能允许女子厌弃他,嫌恶他,掌掴他。 林秋晚要为自己骂过他的每一句话,为刚刚那一巴掌,付出惨痛的代价! “送我回去!我要回家!”林秋晚挥开楚璟烨的手,忍不住怒喝。 她面对所有人都很冷静,独独在楚璟烨面前,三番五次的失控。 要是自小跟 着父兄习武就好了,要是新婚夜没有踏出那一步就好了,要是能杀了楚璟烨……就再也没有人跟她抢肚子里的孩子了! 楚璟烨不会放她走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乖点。”楚璟烨大.大的手掌包裹住林秋晚的柔软,声音晦暗:“想要什么奖励,我都会给你的。” 林秋晚唇瓣紧抿。 安静的屋内,林秋晚能听见楚璟烨的喘息,很清晰,被床帐内铺天盖地的欲望浸染,连带她因为紧张而颤动的心跳都格外清楚。 金簪尖刺破了楚璟烨脖颈上的皮肤,血滴顺着突起的喉结一滴两滴,落到了林秋晚的眼眸上。 她这么弱小, 这么无助,在这种时候都杀不掉毫无防备的楚璟烨。 “操。”楚璟烨摸着伤口,吸了口冷气。 林秋晚脑子慢慢清醒了,后怕也涌上来。 她想杀楚璟烨不是一两天了,但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杀楚璟烨难于上青天。 这一击失手,被楚璟烨挡下看穿,他有了防备,林秋晚再补几下都不会有用。 林秋晚收回沾血的簪子,抵上了自己的喉咙。 楚璟烨皱眉:“威胁我?你不要命了?” “我要回家!” 林秋晚骨子里就是个极烈的人,她们林家各个如此,便是最为柔弱的宋好,逼急了也会以死明志! 林秋晚就是吃了前世 的亏,这辈子重来才开始慢慢转变。 但她不愿意,就绝对不会委曲求全。 “楚璟烨,送我回家!” 林秋晚把金簪又往前送了送,尖利的簪头划破了自己的皮肤,又疼又麻。 “你应该也不想,我们林家找你麻烦吧?” 她今日若是死在这里,林家跟楚璟烨就是死仇,他们林家护短又暴烈,拼着自己的性命也会给林秋晚讨回公道。 这是真的逼急了。 两个人都像红了眼的豹子,喘着粗气,不是你扒了我的皮,我就是我生吞了你。 林秋晚紧紧盯着楚璟烨,床帐内的昏暗把两人包裹,林秋晚看见了楚璟烨这一瞬的眼神。 一 股寒流从后背涌入,传至四肢百骸,连着带步摇的簪尖都在微微发抖。 林秋晚一步不让。 就在她以为今晚自己和楚璟烨两人中必定会死一个的时候,身上的楚璟烨挺直了腰。 林秋晚都没看见楚璟烨是如何的动作,只觉得一股挟裹着冷气的陡然逼近,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簪子已经被楚璟烨抽走,狠狠的贯穿床帐,钉在了旁边的柜门上! 林秋晚心头一凉。 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感涌上来。 她赌上性命的威胁,在楚璟烨这里,只不过是被小野猫轻轻挠了一下。 她完了…… 就算不愿意,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138章 别再惹我生气 不争气的眼泪从眼眶滑落。 林秋晚只能克制着自己,别更狼狈。 就在她以为完全占据主导控制权的楚璟烨会继续的时候,楚璟烨却拎开她的腿,面无表情的下了床榻。 林秋晚又是一愣。 她见惯了楚璟烨平日勾着唇,玩世不恭又桀骜张狂的模样,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穿起来。” 一套整整齐齐的衣裙被他扔过来,楚璟烨坐到了床榻对面的椅子上,把玩着林秋晚那根沾血的金簪,目色不明。 林秋晚不知道楚璟烨又想做什么,拢着衣服爬起来,戒备的看着他。 她没动。 楚璟烨皱眉。 灯烛燃烧了大半,火光已经不如来 时那么明亮,整个房间都变的昏暗起来,楚璟烨坐于其中,光影让他整个人都半明半昧。 “不喜欢?柜子里都是你的衣裙,自己下来挑。” 楚璟烨又开口。 林秋晚头皮发麻,权衡再三,当着楚璟烨的面,脱下了那身皱巴巴又撕破沾血的衣裙,穿上了楚璟烨给的。 尺寸刚刚好。 林秋晚摸不清楚璟烨的目的,不确定的感觉让她心一直提着,换好下床,硬邦邦的又强调。 “我要回家。” 她还不怎么会梳妇人髻,又没了簪子,一头青丝就这么披散在背后。 倔强又戒备的盯着楚璟烨。 楚璟烨站起身,往她走来。 林秋晚吓的 立马往后缩,身后就是床榻,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到了床边上。 “我……” 要回家三个字还没再说出口,就被楚璟烨打断。 “闭嘴!” 楚璟烨捏住了林秋晚的后脖颈,让她别乱动:“你现在最好别再惹我生气。” 林秋晚又不服气,又觉得在楚璟烨发狂之前,自己应该老实点。 只要别逼急她,她还能再忍忍。 楚璟烨挽着她的长发,修长的手指在翻转。 大概是没想到女子的头发比任何武器还难操控,楚璟烨摆弄了好一会,还扯断了林秋晚几根头发。 林秋晚真是要疯了,她不知道楚璟烨想干什么,也确实不像再火上浇油了 ,就这么坐着,默默忍受楚璟烨的笨手笨脚。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诡异了起来。 好半晌,楚璟烨终于把那根金簪别到了林秋晚的头上,伸手拍了拍她头顶,带着警告。 “走吧。” “放我回家吗?” 林秋晚惴惴不安,不知道楚璟烨这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举动是在做什么。 温情吗? 多可笑啊,刚刚还你死我活的,楚璟烨就这么好脾气,被她掌掴又刺伤了之后,轻易饶了她? 偏偏,楚璟烨只是笑笑,不答。 来的时候是楚璟烨掳她,走的时候坐上了马车。 玄雷同样顶着那张普通又冷酷的脸,面无表情的在前面赶车。 “去哪?”林秋晚再次跟楚璟烨确认:“是送我回去吗?” 楚璟烨往后仰,靠在马车壁上,姿态清凌凌的:“上了我的马车,你怎么还在想着去哪?” 惹上他开始,去哪已经不由林秋晚决定了。 林秋晚真的发怒了!手还没摸到头上簪子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他们到了。 林秋晚直愣愣的瞧着外面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不可置信的问楚璟烨。 “你带我来青楼做什么?” 他们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应该一起逛烟花地吗? 楚璟烨已经跳出了马车,隔着车帘朝她伸手,目色在烟花柳巷的灯火里带着笑意。 “晚晚,来。” 第139章 晚晚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秋晚坐在马车里,没动弹。 楚璟烨这人,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有的认知范围,该愤怒的时候不生气,该高兴的时候又不愉快,喜怒难测,阴晴不定,就连到了现在,林秋晚连他带自己来青楼的目的都没弄明白。 没等到楚璟烨的回答,马车外陡然传来了说笑招呼的声音。 “楚兄,你竟然先到了。” 熟悉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冷水,兜头把林秋晚浇个透彻! 一行人脚步声走近,停在了马车门口。 马车大喇喇的停在这烟花巷里最大最繁华的青楼门 口,楼内歌舞升平,娇笑不断,楼外的马车里,林秋晚却吓的脸色惨白,呼吸声都放轻了。 “既然殿下相邀,臣哪有不知好歹的道理。” 楚璟烨慢条斯理的把马车门帘挂在了一边。 歌舞乐器声与灯火陡然钻进了马车内,楚璟烨隔着林秋晚随时被发现的危险,露出了微微狭促的笑。 “哎!楚兄,离了皇宫,我们便不要在乎那些虚礼,今日我们都是兄弟,我们为远道而来的兄弟做回东道主。” 信王一向会收买人心,一句话直接把所有人都拉近了关系。 不止是信王,同行的还有 安王,还有燕楚的太子楚云擎,小公主楚云华,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大哥,走吧!”楚云华的声音满是兴奋。 信王笑的温和,连忙做出个请的姿势:“快请进,楚兄,我们一起?” “一起。”楚璟烨倚在马车上,猛的拍了拍车窗:“晚晚,走了。” 这一声晚晚,把林秋晚的魂都叫了出来! 她怎么下马车? 或者又能找什么合理的借口留在马车上? 她看出来了,楚璟烨这是铁了心要带她进青楼! 马车外面全是林秋晚认识的人,晚上才在丰和楼全部见过,更别提早有交 集的信王安王,她现在下了马车,就等于把她跟楚璟烨之间不正当的关系昭告天下! 到时候所有人只会夸楚璟烨有本事,二弟妹都能搞到手,而林秋晚,则是荡、妇,家门耻辱,连带着整个林家都会陷进被人戳脊梁骨嘲笑的境地。 楚璟烨……这是在报复她! “好了没啊?”楚云华等了半晌没见动静,十分不耐烦:“谁啊?这么大的架子。” 历来只有别人等她的份,还没见过哪个人值得她堂堂燕楚公主等的。 楚云华的催促就像是架在脖子上一把刀,随时随地挥下来,砍了林秋 晚的脑袋! “晚晚?”门口的楚璟烨好死不死的又在催促,晚晚这个名字都像是在给林秋晚宣判死刑。 没人能救得了她。 林秋晚听见自己绝望的心跳声一下高过一下,这瞬间走马灯般,脑子里无数画面闪过。 楚璟烨含笑的声音就在门口。 “要我抱你出来?” 林秋晚再不出去,楚璟烨就要进来带她出去了。 大家都在等林秋晚。 林秋晚看着自己这一身华丽贵重的裙子,闭了闭眼睛。 就在楚璟烨跳上来,即将进来把林秋晚抱出马车的时候,车厢里的林秋晚,自己走出来了。 第140章 殿下想试试吗? 衣裙内衬被撕下一块,充当面纱系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眸子。 林秋晚迎了上去,趁着楚璟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娇滴滴靠在他手上。 “将军……别急嘛。” 她故意捏着嗓子,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冷淡。 几缕碎发遮挡在额前耳边,再配上楚璟烨认真做出来的怪异发型,瞧着倒也不违和。 “你这什么装扮?” 楚璟烨陡然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秋晚眼里笑意微微僵硬,粉拳轻捶楚璟烨:“还不是怪将军给奴梳的这头发?” 装傻充愣这一套,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打情骂俏。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门口,来来往往的姑 娘们声音都夹着笑意,娇俏又谄媚。 做将军的,一去打仗就是几年,好不容易回京城,身边多换几个风月姑娘,应该没人会起疑吧? 楚璟烨瞧着像是完全变了个人的林秋晚,勾起了唇。 他揽着林秋晚,一把将人抱着跳下了马车:“是,爷就喜欢你这股子随时随地冒出来的新鲜劲。” 站稳了还不忘记隔着面纱在林秋晚唇上啄了一口,像是奖励。 林秋晚只能忍耐,满身媚意的靠在楚璟烨的胸膛上,假装害羞了。 站在他们旁边的就是信王,这几个人里,除了楚璟烨,就信王最熟悉,林秋晚不敢露馅。 “晚晚?”信王打量了一眼林秋晚,觉得身 形有些眼熟。 林秋晚呼吸都放轻了,不敢看信王。 偏偏楚璟烨故意不如她的意,拍了拍她的手臂,笑道:“晚晚,怎么这么没规矩?见了殿下还不行礼?你不是晚上在丰和楼见过信王殿下吗?” 一连串话砸的林秋晚眼冒金星,几欲腿软。 她故意装不认识,楚璟烨就铁了心要拆穿她! “原来是婉婉。”信王满眼温和,顿时也明白自己觉得这姑娘眼熟的原因,笑道:“都说了,今日这里无殿下将军,只有兄弟姐妹。” 林秋晚脸色变了又变,明白了信王把她认成了谁。 仔细想想,她跟婉婉身形差不多,蒙着脸露出相似的眉眼,又都叫成晚晚, 林秋晚情急之下装作勾栏样式掩盖动作习惯,误打误撞都对上了。 也没人知道楚璟烨把真婉婉处理掉了,楚璟烨身边的女人,信王他们不会过多打量的。 “殿下。” 想通了这些,林秋晚立马娇滴滴的对信王行礼,努力把自己当成那个死在乞丐身下的婉婉。 信王摆摆手,没再看林秋晚,带着众人往内走。 四周墙壁上,每一处都画着男女壁画,不同场景不同姿势不同表情,栩栩如生,让进楼的客人顿时就跌进了这场肆无忌惮的香艳梦中。 红粉青楼,四处飘着脂粉香气,信王早就订好了位置,楼里的姑娘们也都被关照过一行人都是贵人,所以只 迫不及待的盯着,没有一个敢扑上前来。 这其中自带女人的楚璟烨就显的格格不入了,信王失笑,像是熟稔的朋友跟楚璟烨开玩笑。 “想不到楚兄倒是长情,去哪都带着同一个人。” 楚璟烨大.大的手掌包裹林秋晚腰,带着她往前走,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殿下有所不知,晚晚她与寻常女子不同,只有体验过才知晓其中美妙。” 这话说的暧昧又直白,两个男人心照不宣。 林秋晚无路可走,只能硬撑着笑,继续演下去,只当没听见。 谁知道楚璟烨忽的又问:“殿下想试试吗?” 说着,他轻轻推手,把林秋晚直愣愣的往信王身边推去! 第141章 他不行 楚璟烨推的突然,信王没想到,林秋晚也没想到。 再等林秋晚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堪堪停在了信王的面前,刚好是没挨着,但又相近的距离。 楚璟烨的手还停在她腰上。 太过近的距离,林秋晚看着就在面前的信王,连表情都不敢变。 她不仅是低估楚璟烨的不要脸程度,还低估了他的报复心。 不是没有被她这么多刺伤人的话惹怒,楚璟烨生气了,所以今晚这一切,都是故意的,他在惩罚她!在凌辱她! “楚兄未免也太大方了。”信王笑了,冲楚璟烨拱手:“你那一脸不舍得的表情,君子不夺人所爱。” 林秋晚再回头,只看见楚璟烨一脸看戏的表情,饶有兴致的看她如何应对今晚这些不痛快。 说真的,林秋晚固 执古板了一辈子,到死也没理解什么叫情趣,什么叫勾引,还是重活一世,拉着楚璟烨进门现学现卖的。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次进青楼,婉婉也是她接触的第一个艳名在外的青楼姑娘。 她只能尽量学着那些姑娘委曲求全的谄媚样子,扑到了楚璟烨的怀里,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娇声撒娇。 “将军……” 楚璟烨没理她,抬眼看向信王,不紧不慢道:“那可说好了,殿下往后就不准碰我的晚晚了。” 这话没什么来由,信王笑:“楚兄你就放心吧,我对男女之事上并不热衷。” 他只睡有利用价值的女子,才舍不得在毫不相关的东西上浪费精力。 信王跟楚璟烨聊的这几句实在不痛快,说完这几句,上前两步与前面 的楚云擎和楚云华搭话。 与楚璟烨这边的气氛截然不同,信王善言,楚云擎也同样凑着,楚云华则是问东问西,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林秋晚感觉腰上的手一紧,楚璟烨把她捞到自己身边,低头耳鬓厮磨。 “听见没,他不行。” “你到底什么毛病?”林秋晚脸上还笑着,话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旁人只觉得两人在咬耳朵。 她的愤怒惹楚璟烨莫名高兴:“为了告诉你,他们都有毛病,就只有我没毛病。” “你是真有病!” 林秋晚脸笑的僵疼,人还靠在楚璟烨怀里,气的牙痒,说完对着楚璟烨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她这点伤害力,反倒惹的楚璟烨低低笑,他确实更喜欢林秋晚气急了这模样,比平日里端着姿 态装模作样鲜活的多。 “再摸我可就硬了。” “……”林秋晚不动了。 不要脸!真的不要脸!楚璟烨脸皮比那城墙还厚! 一行人被小倌带到了二楼雅间落座,小倌低声询问了信王几句,匆匆出了门,没过多久身材曼妙的舞姬进场。 小倌还带了几名各有风情的绝色女子,走到了信王面前。 信王摆摆手,让楚云擎先挑。 都到了这地方,楚云擎也没客气,挑了两个,那边安王挑了三个,剩下一个乖顺的坐到了信王身边,安安静静的给信王倒酒。 楚璟烨拍了拍身边林秋晚的屁股:“学着点她们怎么讨好男人,对你对我都好。” 林秋晚都给气笑了。 有楚云华在场,几个男人都带着分寸说话。 楚云华看了半晌场中舞 姬扭着腰跳舞,越看越觉得无趣,突然问一旁站着等命令的小倌:“就没有男子吗?” “云华,别胡闹。”楚云擎冷下脸。 楚云华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们都抱女子,我为什么不能玩两个男人?”她见楚云擎的目光带着警告,怕了,又指着场中的舞姬们。 “可是她们跳的真无聊,宫里随便拉个出来都比她们跳的好。” 青楼的舞姬们动作大多带着挑逗勾引,当然比不得燕楚皇宫里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舞姬。 楚云华是女子,自然不懂这些香艳。 楚云擎不准她胡闹。 楚云华坐在位置上,大.大的眼睛转了转,突然指向楚璟烨身边的林秋晚。 “你!对,就是你,听说你也是头牌,总有一技之长吧?拿出来我看看!” 第142章 奴的本事 楚云华霸道惯了,以为林秋晚是青楼婉婉,所以丝毫不客气。 “你可别说自己什么都不会,不然你就是个假头牌。” 这回楚云擎没拦着。 只不过是个下贱的青楼货色,一个玩物而已,况且也没要她的命,楚璟烨不至于这么小气。 信王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神情都没变。 他跟楚云擎的想法一样。 安王则是忙着摸身边女子,没空理他们。 林秋晚半垂下眼。 她什么都不会。 自小跟着外祖宋文清四处奔走,后来被宋好塞着学了点琴棋书画,都是端庄高雅冷淡的风格,在这拿出来就会露馅。 林秋晚 看向楚璟烨,四目相对,一个求救,一个饶有兴致的在看戏。 她心头顿时火起。 “奴的本事,不在这些。”林秋晚捏着娇滴滴的嗓音,只能想到刚刚楚璟烨跟信王讨论的那些话。 她人往楚璟烨身上靠,慢慢说道:“奴的本事,只能给将军看。” “哈?”楚云华有点没明白,几个男人却明白了,顿时都笑了起来。 少儿不宜的话题,只有楚云华还在纠缠追问:“什么本事只能给你们将军看?你的意思是本公主不配看?” 她被皇宫保护的太好了,还在青春懵懂期,没人教她这些,自己又无处可学,所以是真不懂 。 林秋晚也是被这么保护着长大的,该懂的完全不懂,楚时修也未曾进过她屋,就算是重活一回,也觉得这种话题十分羞耻难堪。 她觉得脸上火辣辣,忍着难堪继续解释:“不是公主殿下不配看,是看不懂。” “我看你分明就是拿乔!什么东西!?给你脸了是吗?”楚云华指着林秋晚的鼻子就骂。 楚璟烨端着酒杯的手一顿。 他把林秋晚往怀里拉了拉,单手捂住了林秋晚的耳朵,微笑着对楚云华说道:“公主,请你自重。” “不过是个下贱的女子,我捏死一个还你十个!不!一百个!”楚云华只觉得大家都 明白,就她还懵懂,很丢脸,急吼吼的楚璟烨命令:“楚将军就把她给我!她不展示,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看不懂!” “公主慎言。”楚璟烨放下了酒杯,隔着堂中,看向了对面的楚云华。 明明脸上还带着笑,可气势已然不同。 “晚晚是我的人,公主说她下贱,是不是觉得,我也下贱?” “我……我……”刚刚还嚣张的楚云华,顿时被楚璟烨身上带着的血腥气震慑到。 娇养在皇宫里的花骨朵,哪里见过真正战场厮杀出来的猛烈杀气。 “好了好了。”眼看着气氛不对了,楚云擎出来打圆场,指了指楚云华 ,对着楚璟烨道:“云华还小,将军见谅。” 楚璟烨笑了笑,摸了摸林秋晚的头发,安慰她。 林秋晚索性装死。 信王也跟着圆了几句场面话,舞姬们继续跳,屋里又热闹了起来。 楚云擎连喝了几杯酒,那双锐利的眸子又落到了林秋晚和楚璟烨身上。 他主动破冰,又朝着楚璟烨抬手敬酒:“楚兄可曾去过燕楚?” 这话问的突然,像是随口一问,又像是试探。 楚云擎盯着楚璟烨,笑面虎伸出了爪子,慢慢道:“楚兄眉眼,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这也是今夜这场局,让信王务必带着楚璟烨出现的原因。 第143章 通敌叛国 楚璟烨眉眼深邃,优于很多坤阳人的轮廓,但绝对不是燕楚人的高鼻深目,说眉眼似曾相识,未免有些生硬。 林秋晚默默猜着,难道楚云擎这是在搭讪? 楚璟烨也举起了杯,算是给楚云擎的面子:“燕楚地大,我倒是一直想去看看,但我职在坤阳,为人臣子,可不能通敌叛国。” 楚璟烨似笑非笑,直接驳了楚云擎的话,懒洋洋道:“我猜太子殿下眼熟的也不止我一人。” 说罢,楚璟烨仰头,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这话说的,便是没参与过政事的林秋晚都有些心惊肉跳。 楚云擎充其量就是 简单的搭讪,楚璟烨却上升到了通敌叛国,也等于直接把两人所有发展关系的可能切断。 信王坐在一旁笑呵呵的打岔:“楚兄就是太认真了,说好今日大家都是兄弟的。” 楚璟烨笑了笑,他这人脾气古怪,谁的面子也不会给,出现在哪里,说什么话,全凭心情,今日能来这青楼,都出乎了信王的预料。 林秋晚垂着眼,摩挲着面前茶杯,发现楚璟烨似乎对楚云擎有敌意? 是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对抗,所以有天生敌对感? 楚云擎不是傻子,相反他很奸诈,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前世林秋晚 就算没有特别关注过燕楚,也听过楚云擎的大名,燕楚老皇帝孩子众多,皇储中厮杀的很厉害,楚云擎几乎是在兄弟姐妹的尸体上杀出来的。 气质如此温和的人,手腕却狠辣脏污,无所不用其极,另人闻风丧胆。 但就是这般的人,最后也没当上燕楚的新皇。 听说是半路杀出个老皇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血洗坑杀了所有不赞同的朝臣皇族,以一种很强势的姿态,坐上了皇位。 燕楚新皇上任的时候,正是林秋晚被楚时修囚禁在地下室,每日折辱的时候。 再后来,林秋晚就死了,至今也不知道 燕楚的新皇叫什么名字。 但不管是信王还是楚云擎,都是能忍能谋的人,不容小觑。 此刻被楚璟烨当面驳了面子,楚云擎也仍旧笑眯眯的:“或许是我看错了,楚兄也不必这么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楚兄真做了什么通敌叛国的事。” 楚璟烨位居武安大将军,年纪轻轻在将军官职中已经做到顶尖,还百战百胜打的边地国家人人畏惧。 这样的野狼没放出去看门咬人,却被老皇帝叫了回来,留在京城多日。 京中流言四起,楚璟烨这个武安大将军,到底做了什么才被老皇帝卸了兵权喊了回来? 楚云擎这句通敌叛国的玩笑开下来,被有心人听见,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楚云擎在给楚璟烨挖坑,今日楚璟烨怕是要吃瘪了。 林秋晚抿着嘴,微微的兴奋。 她更希望楚云擎跟楚璟烨现在在这打起来,两人都不落好,两败俱伤。 也许是眼里幸灾乐祸的表情过于明显了,楚璟烨微微往后仰,大.大的手掌在林秋晚的腰上揉捏摩挲,渐渐往下。 “殿下这么爱操心?身为燕楚的太子,反倒连我们坤阳将军有没有通敌叛国都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燕楚不够大,连我们坤阳的事都要掺一脚。” 第144章 小野猫 楚云擎脸上笑意不减,黑眸却沉了沉。 他们兄妹也同样是突然到访坤阳,还没见着坤阳的老皇帝,楚璟烨这样说,直接就要挑起老皇帝的猜忌了。 场上气氛陡然冷了起来。 两人打了个来回,信王不得不出来打圆场:“殿下,我们坤阳的歌舞可比不得你们燕楚大国,等有机会,定要去拜访殿下。” “一定。” 剑拔弩张化作和风细雨,楚云擎笑着对众人举杯:“今日我们兄妹二人路过此地,得各位款待,日后若有机会来我燕楚,必定不醉不归!” 场上气氛又热闹了起来。 楚璟烨喝了两杯酒,整个人懒洋洋的倚在椅背上,目光沉沉。 “晚晚 。” 觥筹交错,莺歌燕舞里,楚璟烨叫她,连带着晚晚这两个字都带着旖旎暧昧的味道。 林秋晚不想理他。 楚璟烨却愈发肆无忌惮,那只大手掌从腰上游到屁股上,而后是大腿。 林秋晚不得不理他。 她回过头,看向楚璟烨,满眼的气恼不能显现,索性整个人靠到了楚璟烨肩膀上,用袖摆挡住了自己摁住楚璟烨手的动作。 “住手!” “不。”楚璟烨侧着头,看着林秋晚面纱外面这双漂亮的眉眼。 惊人的媚骨天成。 任何男人见了,怕是都要痴狂。 楚璟烨垂头,亲了亲林秋晚的眼睛:“你很乐意见我吃瘪?” “我巴不得你死。”林秋 晚挂着笑,气息吐在楚璟烨耳边。 这话惹的楚璟烨哈哈大笑,捧着林秋晚的脸亲了又亲:“挺好,对我有恨,是不是就有爱了?” 以为刺出去的是一把刀,结果还不够给楚璟烨挠痒痒。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秋晚高低要给楚璟烨一巴掌。 跟这种不要脸的打嘴炮就是自讨苦吃,林秋晚推开了他,不想看他。 青楼的饭不好吃,林秋晚坐的格外煎熬,但楚璟烨不说走,她就只能坐着。 好不容易熬到凌晨,楚云华叫着困极了,几人才站起来,恋恋不舍相互道别。 玄雷架着马车依旧嚣张的停在大门口,楚璟烨要抱着林秋晚上马车,林秋晚不 愿,正要挣扎,又见信王安王楚云擎也跟了上来。 “楚兄,明日去面见你们坤阳的陛下,还请替我解释一二。” 楚云擎左拥右抱,还不忘冲着楚璟烨拱手。 楚璟烨单手已经捞到了林秋晚的腰,笑了笑回道:“殿下抬举我了,殿下与公主到此地是为了什么,我们陛下自然会知道的。” “那就多谢了。”楚云擎笑意不断,指了指楚璟烨脖颈上已经凝结了的伤口:“还没问楚兄这伤是……” 楚璟烨好像才想起来脖子上被林秋晚扎出来的伤口,摸了两下看向林秋晚,意味不明道:“一只小野猫被我吓到,伸手挠的。” “小野猫”林秋晚心虚的缩了 缩脖子。 楚云擎忍不住笑出来:“那楚兄可要注意身体啊。” 楚璟烨看了看他身上挂着的两个女子,也笑了起来:“这话我也送给殿下。” 两人像是兄弟般亲热了起来,刀光剑影抿在笑里。 跟在后面的信王安王也走上前来,跟着说笑了两句。 楚璟烨硬要把林秋晚抱着上马车,林秋晚原本还想挣扎,猛的接触到了站的稍微落后一步的安王的目光。 阴郁,狠毒,打量,淫、邪。 安王察觉到林秋晚朝他看来,搂着身边的青楼女子。 女子却不敢拒绝,脸色苍白。 林秋晚陡然一激灵,立马不挣扎了,顺从的被楚璟烨抱在怀里,上了马车。 第145章 入赘进我们燕楚皇族 众人就在青楼门口告别,各自回去。 已经是凌晨,到了落脚的丰和楼,还要上三楼客房。 楚云华已经困的不行了,一步楼梯都爬不动的模样:“大哥……我就在这睡吧?我真的好累。” 楚云华撒娇。 楚云擎满眼无奈,唇上挂着温柔的笑,硬是把高鼻深目的凌厉气化去,和风细雨。 “就在三楼,小妹乖。” “不,我真不行了!”楚云华耍赖,说着就要原地坐下。 楚云擎笑看楚云华这娇憨模样,摇摇头把她背了起来:“看你这么大的姑娘,成什么样子。” 背上的楚 云华笑嘻嘻:“大哥最好啦,我那么多的哥哥姐姐,就只有大哥对我最好!” “你也只剩嘴甜。”楚云擎背着楚云华上楼梯,走的很稳。 旁边人高马大的护卫跟上来。 楚云擎含笑看了他一眼。 护卫摇了摇头:“殿下,没查出异样。” “知道了,休息去吧。”楚云擎语气没变,眸子却深了起来。 有意思。 背上的楚云华哼哼唧唧。 她的长相不同于坤阳姑娘的秀致婉约,高鼻深目大开大合,十分富贵艳丽,年纪也还小,带着一些清澈的无知,反倒娇憨。 楚云擎慢慢 的垂下眼,叫道:“云华。” “嗯?”楚云华软软的,在楚云擎背上蹭了蹭。 “楚璟烨这人,你怎么看?”楚云擎问。 楚云华嗤了一声:“不行!不是好人,他还冲大哥凶,而且我……觉得他有点怪。” “哦?怪在何处?”楚云擎挑眉。 楚云华仔细思索了一下,漂亮迷人却又危险的男人,身上一些气质,让楚云华觉得有点熟悉,有点像楚云擎,又跟楚云擎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楚云华摇头:“我说不上来。” 这话惹的楚云擎笑了笑:“楚将军人中龙凤,云华你要 不要了解了解他?或许会有不同发现呢?” “哥哥喜欢这楚璟烨吗?”楚云华歪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楚云擎的侧脸。 楚云擎温和又禁欲,在他们坤阳,是个顶顶好看的美男子。 “算不上喜欢,就是觉得,这样的人若是入赘进我们燕楚皇族,这坤阳的皇帝,会是什么表情。” 楚云擎把楚云华背进了客房,放她在椅子上,又拍了拍楚云华的头,笑着说道:“当然,云华喜不喜欢最重要。” “嗯!那我就把他搞到手,让大哥开心。”楚云华目光闪闪,就这么应了下来。 “我只是随口一说。”楚云擎笑的很无奈:“兄妹之间的玩笑而已。” “我知道,我突然想着,这种男人,确实要放在手里好好磋磨控制,眼睁睁看着他从意气风发到两眼无神,想想就兴奋。”楚云华来精神了。 楚云擎没再说话,奖励似的捏了捏楚云华的脸:“早点睡吧,明日还要跟她们一起去见坤阳皇帝。” “好,哥哥也早点睡。”楚云华朝着楚云擎笑。 一直等到楚云擎的身影出了客房的门,楚云华目光慢慢变了。 “绝对掌控住大哥的滋味,是不是也很好?” 第146章 别玩死了 马车停在了安王府门口。 信王冷眼看着对面安王正在蹂躏女子,那女子疼的脸色惨白,想要尖叫却又被堵着嘴,不断淌血,染透了马车上的地垫。 同在一辆马车内,画面惨烈又香艳。 信王的眉眼却是冷的。 “到了,明日我会帮你把这两个姑娘买下来,别弄出太大动静,到时候不好毁尸灭迹。” “知道了。”安王满嘴血,狠狠吞咽下去之后,又抬头看向信王,笑着说道:“哥,楚璟烨身边那婉婉,我也想尝尝。” 信王安王一母同胞,平日走的最近,信王去哪里都会带着安王。 也只 有信王知道,安王自幼生了隐疾,但偏偏色心很重,玩的很极端,这几年开窍后,死在他屋里的女子数不胜数。 只要他看上的,就必须要搞到手。 “丰和楼见她的时候,只觉得骚,晚上在这些女人里面,就显出不同来。”安王想到了晚上婉婉柔弱无骨,依偎在楚璟烨身上娇笑的模样,顿时有些发狂。 这已经不是玩弄了,这是玩命。 信王拿出手帕,皱眉掩住了鼻子,微微嫌恶。 “别碰她,你没看见楚璟烨今日护着她那模样?” “一个女人而已,玩死一个还有一双。”安王眸色血腥, 眼看着身下女人要剧烈挣扎,便当着信王的面,狠狠的敲碎了那女子的膝盖骨! 血溅了起来,撒了两滴在信王的下颌上。 信王拿着帕子慢慢擦,仿佛没看见眼前的血腥,继续说道:“楚璟烨还有用,你激怒了这疯子,跟我们鱼死网破,对谁也没好处。” 女子惨叫被捂在嘴里的巨大玉球里,除了嗓子里的呜咽,丝毫看不出她的痛苦。 安王带着气,玩起来就更血腥。 信王已经习惯了,又担心安王真的不管不顾去招惹楚璟烨,半晌又劝到:“那种被人玩烂了的女子,有什么好玩的?” “ 你给她钱,她就跟这些不值钱的女子一样,贴你身上,什么违心话都能面不改色吐出来。” 信王掀开了马车车窗帘,让车里血腥味散一些。 他回过头,看向安王,忽的说道。 “像林秋晚那种,贞洁烈妇,抵死不从,却被你玩的半死不活,难道不是让你更喜欢?” “是,我更喜欢那种。” 安王想起来了,眼里的血腥味更重,扔掉了身下已经气息全无的女子,搂着另外那个目睹了全呈,吓的瑟瑟发抖的青楼女子,就要下马车。 “哥,你动作快点,我快等不及了。” 烈女的滋味,他还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呢。 信王笑了起来:“快了,总要我慢慢安排。” “行,那我等着。”安王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把那女子像拎牲口一样,拎下了马车。 车窗帘开着,凌晨的黑暗把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诡异又危险。 信王隔着车窗叮嘱。 “说好了,林秋晚的命,要留着,你可不能真玩死了,不然林明峰那里不好交代。” “知道。”安王进了府门。 静谧又狭小的马车内,信王看着面前被安王弄的满是血腥的女子尸体,唇上扬起了笑。 “林秋晚,你怎么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第147章 成为我的晚晚 林秋晚老实了,楚璟烨就会得寸进尺。 才刚上了马车,楚璟烨就把她摁在腿上,搂进怀里。 纱布面罩上面,是一双含着怒气,却越发鲜活潋滟的眸子,面罩下面,是挺拔秀气的鼻子,小巧玲珑红润的唇。 抿着嘴,那颗可爱的唇珠就被她藏了起来。 “气什么?”楚璟烨扯了面罩,捏了捏林秋晚的脸颊:“这件衣服撕破了还有一柜子呢,尺寸都是我亲自丈量的,都很合适。” 说着,手又不老实起来,像是在给林秋晚量尺寸。 马车在道上走的很慢,车里只有一盏昏暗灯烛,摇摇晃晃,别有风情。 林秋晚扭头不 理他,她发现了,她越挣扎越跳脚,楚璟烨就越兴奋。 “你比较适合穿红色,上次那鲛人纱不够衬你,我下次给你挑几匹艳丽的颜色,就跟我们第一次时候,你穿的那套红色丝绸。” 那是新嫁娘穿来面对丈夫的。 林秋晚咬着牙抿嘴,仍由他抱着,还不理他。 楚璟烨歪头,看她。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在灯火映照下,染着危险又迷人的光,像是旋涡,硬生生拖着人往内沉沦。 林秋晚只当自己瞎,目光放空盯着马车顶,看不见身下的楚璟烨。 “你打也打过我了,骂也骂完我了,还想杀我,你看我脖子上这伤口, 被你捅出到现在还没愈合,你还闹起来。” 楚璟烨抬起头,故意把自己脖子往林秋晚面前凑,似乎不满意伤口已经凝结,他又当着林秋晚的面,扯开了一些。 伤口顿时又血淋淋。 林秋晚看见了,她觉得不可思议,楚璟烨跟不是个正常人般。 见她还不说话,楚璟烨垂下头,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仍旧看着马车顶,拒绝和楚璟烨有任何目光接触。 她现在还不知道马车往哪走的,更不知道楚璟烨还要怎么折腾她。 “晚晚。”这瞬间,楚璟烨冷下了脸。 楚璟烨捧着林秋晚的脸,强迫她看自己。 漆黑的眸子汹涌 着阴郁,说不清楚是怒气还是茫然,甚至是恼羞成怒般的对林秋晚命令:“理理我。” 林秋晚一愣。 她没见过楚璟烨这个表情。 楚璟烨向来阴晴不定,喜怒难辨,对谁都是随心所欲的模样,运筹帷幄又危险腹黑,茫然这个词语跟楚璟烨应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 怎么会,茫然? 见她看过来,楚璟烨又勾起了唇。 “再不理我,我就当着我那二弟的面,上、你……” 后面两个字,楚璟烨说的格外浪荡。 两人靠的近,林秋晚被他摁在怀里,热气搔着耳廓,便是那锋利又恶劣的唇,也在林秋晚的耳尖游走。 变态! 不要脸! 林秋晚终于忍不住,推他:“你不知廉耻!” “我不要脸,我不知廉耻。”腰上的力道一紧,林秋晚几乎趴在他身上。 两人耳鬓厮磨,贴合无间。 楚璟烨又笑了起来。 “送你回去,回你丈夫身边,免的耽误你那没用丈夫主动献身。” 楚璟烨挑着眉。 “但我有条件。” “……”林秋晚心里有气,就这么看着他,看他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条件。 她就知道,让楚璟烨这尊邪神顺从是不可能的! 楚璟烨亲了亲林秋晚的手心,目光紧紧盯着林秋晚,慢慢道。 “成为我的晚晚。” 第148章 更何况是楚璟烨 “什么?” 林秋晚这一瞬没反应过来。 林明峰和宋好都是很刻板的长辈,只叮嘱她在姻缘中要忠贞,要安分,要忍耐,平日当着她和林秋煜的面,也绝对不会展现过分的亲昵。 没人教林秋晚如何跟别人相爱,也就导致她愚昧,刻板,固执,对丈夫有刻在骨子里的依赖信任。 前世也不是没有渴望过丈夫的亲热,但羞于表达,觉得情爱羞耻,不该与任何人诉说。 唯一能接触爱的,就是戏文里唱的,我欲娶你,让你成为我的妻。 我的晚晚。 林秋晚呼吸都轻了。 “什么叫你的晚晚?你知道我们的关系…… ” “我的晚晚就是我的晚晚,我今日才发现,你戴着面纱的模样很不错。” 楚璟烨眉骨上扬,笑的恶劣。 林秋晚很快反应过来楚璟烨的意思,他还要她扮演那青楼的婉婉,用另外一个身份,跟他偷,跟他睡。 林秋晚从他身上弹起,皱眉瞪他:“你就这么贱!?甘愿当别人的姘头?” 林秋晚动静太大,马车又在路上,还没坐稳就被晃了一下,后背磕到了马车壁。 疼痛让她恼羞成怒褪去大半。 她真是魔怔了,有楚时修这个楚家人带来一辈子的阴影还不够,竟然在刚刚那瞬间,以为楚璟烨……对她真有意 思。 她已经嫁人了,她是林家女,她自己身陷淤泥,怎么还敢想情爱欲望? 她本来目的不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吗? 更何况还是楚璟烨,流着楚家血脉的楚璟烨。 真是可笑。 对于楚璟烨来说,她不过是个新鲜的玩物。 她没笑出来,楚璟烨却笑了起来。 他伸手,把林秋晚重新捞回怀里,替她揉磕到的后背:“疼了?怎么冒冒失失的?” 大.大的手掌在她的后背揉捏,竟然真的有几分安抚。 林秋晚生硬的推开楚璟烨,声音带怒:“若我不答应呢?” “嗯……” 楚璟烨像个没皮没脸的狗皮膏药, 又贴了上来,细心又温柔的给林秋晚揉背,轻轻威胁。 “你不会不答应的。” 林秋晚抿了抿嘴。 她没有任何东西能跟楚璟烨抗衡,从她招惹上的一开始,就已经是楚璟烨想如何便如何的境地了。 马车停在了宁安伯爵府的后门,楚璟烨抱着她,迎着凌晨将亮未亮的天色,往前院走去。 脚步落地,桑梓迎了上来。 楚璟烨不是第一次来了,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桑梓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大惊小怪,默默替林秋晚扫掉痕迹。 林秋晚脸色不好看,屋里睡着丈夫楚时修,院中搂着她的,是丈夫的大哥楚璟烨。 像是两辈子截然不同的割裂,她也完全不同了,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前世,她怕是早就死在了自己可笑的坚贞上。 “乖乖休息两天,我再来找你。” 楚璟烨又亲了亲林秋晚的唇角,颇有点爱不释手的意思。 林秋晚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懒得敷衍他,径直往屋里走。 楚璟烨也不计较,今日还挺高兴的,就这么放过了林秋晚。 再等洗过澡收拾好,天已经亮了,林秋晚垂眼看着在自己床榻上的楚时修,睡的跟死猪一样的不断打鼾,嘴下还有滩口水印记。 也不知道是厌恶谁,林秋晚狠狠的对着楚时修踹了一脚。 第149章 毕竟是别人的妻子 楚璟烨跟玄雷进小院的时候,宁神医正抱着温热的药罐打瞌睡。 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看就是给林秋晚号完脉之后,马不停蹄的在熬药。 宁神医一睁眼,就见楚璟烨正站在廊下,似笑非笑的看他。 宁神医几乎是带着楚璟烨长大的,严格算起来算是楚璟烨的长辈,最为了解他,这模样就是高兴了,餍足了。 宁神医哎呀了一声。 “臭小子你可算回来了,没把小美人怎么样吧?” “我能怎么样她?我想让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楚璟烨边说着边往屋里走。 宁神医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但能让楚璟烨高兴的,对于林秋晚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等会等会,把药喝了。” 宁神医拉着楚璟烨,让他现在就喝,观察着楚璟烨的脸色。 楚璟烨莫名其妙:“我喝什么药?” “你不是不行?这药喝了,可以让你很行,行七天左右。” 宁神医真在考虑,要是楚璟烨刚刚睡过了林秋晚,他还能不能见着林秋晚肚子里的小孙子孙女。 他没注意玄雷高深莫测的表情。 楚璟烨很意外,握住了宁神医的肩膀,笑着问他:“谁说我不行?这药你补补自己吧,三十几岁这么大的年纪,又常年没女人,你应该……生锈了吧?” “哎你你!你这个臭小子!你闭嘴,我明明十八岁!” 宁神医跟着楚璟烨进了 屋,气的要跳脚:“再提我三十几岁,我就毒死你这死小子。” 这整个世上,也就宁神医敢这么跟楚璟烨说话,也就楚璟烨,敢这么跟华佗在世的宁神医说话。 楚璟烨像是抓住了宁神医的命门,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停在了某处,满眼轻蔑:“放心吧,我年轻力壮,正是时候,不像你,再不保养可就迟了。” “你!” 宁神医气的绝倒,抱着药罐往外走:“好好好,这一击必中的药,我看你也不想喝,我拿去喂狗,拿去喂猪,明年还能抱上一窝十几个小猪仔小狗崽!” 楚璟烨换衣服的手一顿。 “站住。” 他微微侧目,半晌说道:“给你这小老 头面子。” 说着,走到宁神医的面前,捧着药罐两三口喝了下去。 宁神医满脸嫌弃的看着他。 楚璟烨则跟个没事人一样,抬脚回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宁神医又看向了身旁的玄雷。 玄雷面无表情,半晌回道:“我不需要,我应该很行。” 这关乎男人的尊严,每个男人嘴里的自己,都很行。 “谁问你了?”宁神医很暴躁:“谁不知道你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玄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 宁神医又塞了一张药方给他:“抽空拿给小美人,让她按着方子喝,不能只在这臭小子一人身上下功夫。” 玄雷虽然不懂,但还是收下 了药方:“为什么要给她开药?她又不是我们的人。” 这话把宁神医给问笑了,他拍了拍玄雷的肩膀,微笑问他:“玄雷,你猜,屋里那臭小子为什么想跟小美人有孩子?” 玄雷茫然,思考了很久,慢慢道:“觉得好玩?”毕竟是别人的妻子,可能楚璟烨就喜欢别人的女人。 他很满意自己的机智,还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爷向来比较……特立独行。” 宁神医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玄雷。 “早就让你少跟那臭小子学,他有病的,你看看你,学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也有病!” 宁神医气的拂袖而去。 玄雷摸了摸脑袋,很久也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第150章 买持久药 楚时修很羞愧于自己主动献身却睡的枕头全湿。 偏偏,他又难以启齿自己的想法,青天白日的也不可能再让林秋晚上床睡觉,唉声叹气了一早上。 林秋晚仍旧温柔,给楚时修多装了一碗小米粥,温声安慰:“相公,别灰心,我再托关系去找找看,有没有神医能把你的手接好。” 想到自己被弄废的右手,楚时修叹气的声音更大了。 “秋晚,我是个废人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楚时修隐隐觉得宁安伯爵府像是犯了什么忌讳,处处倒霉,事事不顺。 “怎么会呢,我相公是个 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算右手真的治不好了,也还有左手,只要相公肯坚持,一样能办成事情。” 林秋晚一双似水的眸子,疼惜的都要滴出泪来:“再不济,相公还有我,我会帮着相公的。” 楚时修看着全心全意的林秋晚,一时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真是糊涂,听信老太太的鬼话,说什么妻子都是外人,女人都是玩物,林秋晚明明是一颗黄金,有着最为纯善柔软的真心! “秋晚,你等着我,我……我今晚一定会再来的!” 楚时修不知道用什么报答林秋晚,他浑身上下连 个铜板都快抠不出来了,唯一能报答的方式,就只有在床上。 女人要的不都是这些吗?他为什么要吝啬那点时间那点精力呢? 他可以让林秋晚愉悦的! 更何况,老太太昨日的威胁也提醒了楚时修,他需要睡服林秋晚,防止以后再有冲突的时候,受到老太太的钳制。 想到这些,楚时修有点激动,伸手想要去握住林秋晚的手,结果拉到了手心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相公……” 林秋晚害羞了,脸色发红,十分动人。 楚时修一边疼着,一边觉得又有点春心荡漾,匆匆吃 完了早餐,借口出了门。 他昨夜没去外面那位身边,伤了对方的心,现在可要好好安慰,更何况他还要去偷偷找个大夫,买点持久药。 他要让林秋晚,终生难忘的快乐! 林秋晚吃完了饭,站到床榻边,冷眼看着被楚时修睡过的地方。 大红色的喜被还没撤去,边上的红烛泪堆叠一层又一层,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被染上了楚时修身上的恶臭。 桑梓跟着林秋晚一起长大,自然看得出林秋晚的不高兴,急忙换下床单被褥,连带着榻上的席面都撤了。 “小姐?” 桑梓有些犹豫 ,怎么处理换下来的这些东西。 林秋晚皱了皱眉,慢慢说道:“这么晦气的东西,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吧。” “好。”桑梓点头,又跟林秋晚保证:“奴婢再用熏香把屋里都熏一遍,保证没有异味。” “嗯。” 林秋晚点头。 想到刚刚楚时修张大嘴巴打鼾流口水的模样,林秋晚就觉得恶心。 甚至光是回忆,都脏了脑子。 可是,楚时修这模样,像是不主动献身成功不罢休了。 林秋晚忍着恶心和烦躁,默默的考虑着借口。 废了手都不老实,她该怎么让楚时修别再来找她? 第151章 百子 桑梓来汇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林秋晚正在廊下熬药,熬的是楚时修的药,他伤了手,身为妻子,自然是亲自熬药才显真心。 为了更真心,她把准备给自己的保胎药拆了两味中药出来,面无表情的丢进了锅里。 楚时修要是怎么都不行,应该不好意思当着她面脱裤子吧? “小姐。”桑梓凑过来,小声的说道:“桑榆来消息了,二夫人给夫人递了拜帖,说是晚上去威远将军府拜见。” 李氏带着林倩倩躲了这么多天,见林秋晚没有立马把那承诺书拿出来,终于忍不住要悄悄 探头了。 倒也大胆,竟然还敢去找宋好。 这是料着宋好心思单纯,容易心软,所以先从她那下手。 “收拾下,我们也回,我倒要看看,二婶今晚要唱什么戏。” 林秋晚不紧不慢,把药熬好,留在了桌子上,叮嘱院中的人要看着楚时修喝完,这才回了威远将军府。 进五月,日头就烈了起来。 林秋晚才进了威远将军府前院,就听见李氏高声笑着的声音。 “大嫂,你瞧这百子图,大家之手就是不一样,上面的孩子都是笑着,却看得出来性格不一样。” “是啊。”宋好也 在笑,温柔似水。 “娘,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林秋晚进了门。 “呀,晚晚回来了?你瞧你,怎么不提前让人来递个消息?”宋好连忙放下百子图,起身去迎林秋晚。 林秋晚扶过宋好,小声撒娇:“想娘了,就过来看一趟。” “你这孩子。”宋好嗔怪的点了点林秋晚的脑门,满眼宠溺,而后才突然想起来,拉着林秋晚道:“刚好,你二婶给你拿了一副百子图,回去你挂起来,图个吉利。” “是啊,百子千孙,大吉大利。”李氏站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爽利,哪里能想到这 张潇洒皮囊下藏着的万般算计。 林秋晚像是才看见李氏,笑起来:“原来二婶也来了,真是凑巧。” 李氏略略心虚,笑着应答:“得了这百子图,第一个就想到晚晚你,你也知道二婶这人,嘴巴不好,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要是以往有什么让晚晚不高兴的地方,还希望晚晚不要计较。” “是啊,毕竟是一家人,你二婶心不坏的。”宋好隐约察觉到林秋晚与李氏有误会,便跟着劝了两句。 看样子,在林秋晚来之前,宋好已经原谅了李氏在回门宴上似是而非说的那些话。 宋 好不蠢,但是心善,对亲人都没有防备心,很容易相信人,有一颗剔透纯洁的心,是个很美好很理想化的人。 这样的人,遇上林明峰这种把家宅里外都安排好的丈夫,万般娇宠捧着,越发的看不明白这个世界的灰色和黑色,除了别人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否则她不会觉得这世上还有此等肮脏阴私的事情。 她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所以可以永远纯真。 但林秋晚没有这种好运气,赔进去了整整一辈子。 林秋晚轻笑:“二婶多虑了,我们之间怎么会有误会?自然也谈不上计较。” 第152章 得不偿失 李氏目的在拉拢宋好,但这人精知道自己有把柄在林秋晚手上,所以不敢太明显过分,整个晚饭时间都在不着痕迹的讨好宋好和林秋晚。 林秋晚表现的一切如常,仿佛就是单纯的长辈之间妯娌走动,她这个小辈在旁边陪着。 宋好晚饭吃的早,吃完带李氏和林倩倩去后院看她刚起的池子。 “你大哥来信说,他在那边发现一种通体乌黑的鱼,肉质鲜美,等他们明年端午回来,给我带几条养在里面。” 宋好拉着李氏话家常。 李氏笑道:“全京城都知晓大哥疼大嫂,我家老爷要是有大哥一半贴心就好了。” “二弟也好啊,能每日陪着你。”宋 好急忙弥补自己刚刚话里不经意秀出来的恩爱,有些无措的说道:“等那鱼回来,我一定让你第一个尝到。” 宋好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她不懂内宅女人的苦,对她来说很平常可以分享的小事,落到别人耳朵里就是炫耀,这会又觉得自己说多错多,微微着急。 “是啊,父兄常年驻守边地,这些年能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二婶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林秋晚开口,给宋好找补。 宋好连连点头,脸颊有点发红。 李氏笑声爽朗,顺着林秋晚的话头说道:“这倒也是,大嫂要是平日觉得无聊,可以多找找我,我必然随叫随到。” “好好好,到 时候你可别笑话我没见识。”宋好见弥补过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这茶叶我喝不惯,我想喝娘藏起来的毛尖。”林秋晚撒娇。 妇人间的茶话会一直没什么意思,特别是宋好这种没经受过苦难的人,理解不了男子三妻四妾,被冷落寂寞的感觉。 宋好宠着林秋晚,高高兴兴的去拿茶叶。 后院顿时就剩下林秋晚和李氏母女。 林秋晚收起了脸上的笑,慢慢的呷了一口茶水。 李氏赔笑了一整晚,这会脸都僵了,急忙给林秋晚添茶:“晚晚,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还希望你看着你二叔还有倩倩的面上,高抬贵手。” “所以你来 找我娘,就是希望能关键时候拿捏住我?” 宋好身子不好,若是林秋晚这边动手的不够快,被李氏拿住了翻身的机会,就可以叫来宋好,气一气她,大家争个鱼死网破。 林秋晚与宋好相依为命,定然是不会想看着自己亲娘被气死。 被拆穿了目的,李氏有点尴尬。 “当然不是,我这是来讨好我这大嫂呢,她没什么朋友,我可以当她的朋友。” “可别了,我娘耳根子软,万一被你说动,做出卖女儿的勾当,我就活不下去了。”林秋晚笑了笑,看向了一直站在后面不说话的林倩倩。 林倩倩目色一暗,似乎有点羞愧,拧着衣服往后退了一步。 她就像个怯弱又自卑的工具,整日下来一句话也讲不出。 李氏听出来了,林秋晚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躲了这么多的日子,就是怕林秋晚找上门来拿出承诺书,已经够给林秋晚面子了。 李氏也不是全无底牌,逼急了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只不过林秋晚一直没出手,给她打不会了而已。 “晚晚,说到底,我们二房的这些事情,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李氏也喝了一口茶水:“在抓不到现场的时候,你的那些证据,即会伤了林家的感情,又玷污了林家的名声,还连带着你自己在婆家面前抬不起头。” “晚晚,别到了最后,得不偿失。” 第153章 既然杀人,就要一击必中 宋好拿了茶叶回来,就见林秋晚正在送李氏和林倩倩往外走。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不出任何有误会嫌隙的模样。 “茶还没喝呢。”宋好有点懵。 李氏接话:“图也送完了,饭也蹭过了,再等会天色要凉了,就不叨扰大嫂了,我等改日再来找大嫂玩。” “好呀。”宋好点头,送李氏和林倩倩出门,又被林秋晚扶着往前院走。 她有点忐忑:“晚晚,是不是娘刚刚不该提那鱼的事情,惹你二婶不痛快了?” 宋好想来想去,也就这句话可能让李氏误会了。 她爱胡思乱想,偏身体又不能忧思。 林秋晚笑:“娘亲想什么呢,是二婶想起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这才带着倩倩先走了,倒是母亲你,知道天已经晚了,还不知道多添点衣服。” “我不冷。”被这么打岔,宋好暂时放下了这件事,拉着林秋晚问东问西:“伯爵府近来怎么样?时修待你可还算好?你那婆母,有没有再给你下规矩?” “都好,都好,娘亲你就别操心我了,女儿一切都好,你还是想想,在爹爹带着鱼回来的之前,那池子该怎么办吧。” 提起池子,宋好又高兴了起来,拉着林秋晚眉飞色舞:“我已经让人看好了,做个假山,引着水上去,池子里再种上莲花,现在还来得及,等你今年夏天再回来,就能看见后院一池子的花了……” 宋好拉着林秋晚絮叨。 林秋晚听的很安静,她看着满脸幸福的宋好,突然有些羡慕。 人单纯怎么会是错呢?错的是那些利用善良,嘲笑柔软,算计本不属于自己东西的 那些人。 宋好虽然不蠢,但也绝对算不上聪明,外祖母难产而死,宋好自幼身子就不好,没办法像那些泥坑里打滚的孩子挣扎着长大,她就被外祖宋文清千依百顺的捧在温室里长大,而后又被林明峰接力,盛开成纯白唯一的小茉莉,所以才会对人没防备。 若是可以,林秋晚也愿意做这样幸福又傻的人。 李氏和林倩倩,楚时修和楚璟烨,老太太和信王,每一个算计她的人,都在她身上留下了并不美好的笔画,这才让林秋晚成为今日这般,为了自保,为了自己执念,不择手段的人。 宋好要给远在边地的林明峰和林秋煜做两身夏衣,料子一直没找好,林秋晚明日陪她出门去铺子上挑,晚上就留在了威远将军府,正好也避开了孔雀开屏的楚 时修。 桑梓给林秋晚铺床,有些不解:“小姐,既然你手里都有二夫人犯错的证据了,为什么迟迟不拿出来?” 不然李氏也不会到今天还敢带着林倩倩来威远将军府蹦跶。 林秋晚坐在灯下翻医书,对比着手札看,头都没抬问道:“你猜,我若是拿着这承诺书,冲她们二房的府上要挟,把李氏培养女儿做妓的事情抖出来,李氏死得了吗?” 桑梓一愣。 古往今来,世家大族的男子各有顾虑,最为常见的就是要脸面,二房林明德则是很要面子,就算发现了这种污糟事,最多是把李氏悄悄遣送乡下农庄,甚至连和离都觉得丢人。 桑梓也以为,林秋晚的目的只是让李氏不再回京城。 “她走了,自己一身屎尿,还要污了我林家的门楣,多 得不偿失?” 林秋晚笑了笑。 “既然杀人,就要一击必中,让对方绝无翻身之力,彻底绝了所有的可能性。” 林秋晚要赢,也就不能这么着急冒失的出手。 桑梓点头,似懂非懂。 灯烛升起,宁安伯爵府里,喝完林秋晚亲手熬的伤药,楚时修吃了加倍的持久药,正窜着火,只觉得自己神勇无比,必定能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猛的听见小厮来递消息。 说是林秋晚今夜不回来。 楚时修一愣。 不行,今晚要是不解决,怕是伤了身。 楚时修急忙站起来,想亲自去威远将军府叫回林秋晚,结果他才动作一下,又僵在了原地。 他突然结束了…… 楚时修垂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那不争气的玩意,半晌又坐了回去,没敢再吱声。 第154章 你看错了 隔日一早,林秋晚就被宋好拉着,去了自家的布匹铺子。 宋好每年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给家里人做衣服,她没什么社交,又没什么本事,做起衣服来才会觉得自己能为这个家里出一份力。 林秋晚无心看这些,只跟旁边陪着。 因为是自家铺子,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宋好有几个老兵前后左右护着,又带着丫鬟,林秋晚也就没这么警惕。 起的太早,林秋晚懒洋洋的找个位置坐下,没多久铺子便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无数人,坐的位置也满了,掌柜便引着个男子坐到了对面。 林秋晚头都没抬,还盯着正在 挑选布料的宋好,就听见对面男子跟她打招呼。 “楚二夫人。” 林秋晚一愣,回过头才看见对面坐着的男子。 约莫三十岁,成熟稳重,穿着一身老式的长衫,玉石扣子扣的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严谨又华贵。 但很冷淡。 林秋晚认识,是衡王。 曾在信王的席上有过一面之缘。 “衡王殿下。”林秋晚要行礼,衡王却摆手:“不必,我陪人来挑点布,不要声张。” 林秋晚侧目,见衡王身后只站着两个小厮,确实很低调的模样。 “失礼了。”林秋晚很客气。 信王摇头,便垂下眼看着手里带过 来的书本。 林秋晚扫了眼,是一本游记。 两人就此沉默了下来,林秋晚喝了口茶水,默默回忆着前世的衡王。 要说信王低调隐忍,衡王则是真的淡薄,明明身处在最好争权夺利的三皇子位置,却不结派也不造势,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只要不作死,又是皇族,应该是富贵荣华加身的一辈子,却在三十岁的盛夏,戛然而止。 是的,病死了,说是突发的疾病,没两日就死了。 皇家的事情本就玄幻,不参与便不能知晓其中实情,林秋晚原本想着估摸衡王是死在政治权斗下,结果在抬眼看向他 面色不改在喝冒热气的茶水,顿时又是一愣。 已经进了五月,这个天里,能看出水汽的清茶,得有多烫? 林秋晚不得不抬眼,再一次打量起衡王。 她刚好看到宋文清的手札里记载着一种容易被人误诊的疾病,再结合衡王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开口道。 “殿下。” 衡王抬起眼,微微眯着,十分冷漠。 林秋晚斟酌着,说道:“您面色透青,唇齿失灵,是因为体内热邪旺盛,应该请御医给您开一副方子,好好调理,不然这么热的茶水,既烫伤了喉咙,也增了热邪。” “你看错了。”衡王微微不耐, 他最烦那些随随便便攀关系的人,更何况林秋晚用的是最拙劣也最恶毒的法子。 若是热邪,他又怎么会怕冷贪热? 一句话终结了林秋晚再往下说的可能,衡王又垂下眼,并不打算再理林秋晚。 林秋晚倒也不恼,她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强求。 她很明白,自己重活一世,不是为了拯救苍生的。 “武安将军,看什么呢?你们坤阳的陛下让你陪我出来玩,可不是让你这么陪的。” 突然出现的女声惹的林秋晚心室一缩。 她猛的抬头,就见楚璟烨正站在堂中,似笑非笑的看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第155章 丑死了 楚云华今日穿的格外艳丽,她的轮廓本就立体饱满,五官深邃带着独有的异域风情,被身上的火红衣物衬托,像一朵娇艳绮丽的花朵。 看得出来,她精心打扮过自己,比前日夜里的美貌更上一层。 如此鲜艳的富贵花,也没有把楚璟烨的气场掩盖分毫。 楚璟烨今日也同样穿着红色系的常服,合适的尺寸很显身材,不难看出衣服下这具身体的野性力量,领口袖口还绣着精致繁丽的盛放芍药,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容忽视的雄性荷尔蒙。 红衣相配,两人十分登对。 林秋晚先是高兴,巴不得楚璟烨睡腻了她,找到新床伴, 明明楚云华这种贵气逼人的大美人更适合他。 视线碰撞,楚璟烨的目光落到了林秋晚对面的衡王身上。 两人坐在对面,离的很远,衡王又向来冷淡,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 楚璟烨冲着林秋晚挑了挑眉,幽深漆黑的眸色忽然带上了玩味。 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在问林秋晚,是不是要对衡王这束高岭之花下手。 林秋晚移开了目光,脑子里只剩下一句:“有病!” 铺子里人太多了,林秋晚这边又是顾客坐着休息的地方,楚云华扫了一眼大堂,没看见林秋晚,也就没找到楚璟烨在看谁,又笑着 拿起一块白色的布料。 “武安将军,这料子配我吗?你们坤阳的衣料做的也太朴素了点,不像我们燕楚,处处是繁花。” 她笑的明媚又娇憨,是个很会展现自己美貌的女子。 楚璟烨懒洋洋的看了眼,连带着把花蝴蝶一样的楚云华也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丑。” “什么?” 楚云华一愣。 她昨日见到坤阳的老皇帝,话里话外就一个要求,她有点喜欢楚璟烨,让老皇帝下令,叫楚璟烨陪她在坤阳的京城玩几天。 既然是勾引,必定要做万全准备,楚云华一早上就爬了起来,还让侍女把她从脸上到脚面的汗毛全 部刮了一遍。 她对自己的美貌有绝对自信,哪知道楚璟烨不知好歹很敷衍不说,现在竟然说她丑? 还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丑!还是当面说的! 楚云华捏着白色暗花的布料,正在努力压下火气的时候,就听见楚璟烨又重复的说了一句。 “很丑。” 他靠在布匹架上,姿态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还没听见?丑死了。” 楚云华明媚的笑容僵住,她看出来了,楚璟烨一遍遍的当众说她丑,就是在凌辱她! “楚璟烨,本公主给你再重新说一次的机会。” 想到了嫁给楚璟烨就能讨好大哥楚云擎,楚云华又尽力维持 住笑容,重新拿起另外一片红色的布料,问道:“那个不好看,这个呢?” 她穿红色最好看,美的像一团热烈的火,楚璟烨今日恰好也穿着红色,应该也是喜欢这个颜色的。 楚云华是骄傲的燕楚小公主,万千娇宠集于一身,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可能低声下气去哄楚璟烨。 “你看我们两人今天都穿这个颜色。” 话里话外,不由的就带上了威胁的意思。 楚璟烨这个小小坤阳的小小将军,算什么东西敢说她丑? “你配不上这颜色。”楚璟烨转身,要往外走,满身的无谓:“只有我的晚晚,穿上才最好看。” 第156章 哥哥会帮你的 我的晚晚,四个字让林秋晚不适的皱了皱眉。 好在楚璟烨并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已经出了铺子的大门。 “楚璟烨!” 接二连三的羞辱,让楚云华的脸色在这瞬间变的扭曲,硬生生捏皱了手里那块布料小样。 她几步追了上去,只觉得面上无光。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楚璟烨已经不见了,留下的只有面无表情的玄雷。 玄雷很不会说话,只把楚璟烨刚刚交代的意思转达给楚云华:“公主殿下,我们将军说看了一上午的脏东西,污了眼睛回去洗洗,接下来您要买什么逛什么,由属下陪您。” “你陪我?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楚云华气急了,这家铺子正处在闹市 区,来来往往无数人,不知道多少人看见楚璟烨嫌弃她的样子! 还说什么回去洗眼睛? 楚云华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手掌心,沁出了血珠。 “让你们将军等着,他会知道今天得罪了我的下场!” “哦,既然不配陪您,那属下就退下了。” 玄雷像是没听见楚云华话里的气愤,说完也不等楚云华再说话,转头就走。 楚云华放了一堆狠话,偏遇上个连表情都不会变的玄雷,气的想杀人。 “婉婉是吧?”楚云华对着身后的两个侍卫吩咐:“去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竟然说她堂堂一个燕楚小公主不如妓、女好看!? 楚云华发誓,等找出这个婉婉,她立马就要撕烂 那女人的脸! 丰和楼里,楚云华满脸的委屈的对楚云擎告状。 “哥哥,楚璟烨他就是这么说我的,还说我不如他那个什么婉婉,哥哥,你要为我出气!” 楚云华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给我面子,哥哥,他就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乖啊,云华不哭。”楚云擎的脸上满是温柔,慢慢的给楚云华擦眼泪:“瞧你,哭的跟只小花猫一样。” 楚云擎温和的眼神下,藏着幽深的光:“既然他这么不知好歹,就别招惹他了,我们认输好了。” “不!我怎么可能认输!一个小小的将军,我会让他明白,求而不得的滋味!”楚云华的眼里闪过 一丝残忍,但是她很快又伸手,抱住了楚云擎的腰,娇滴滴的撒娇:“我就是生气,他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把哥哥放在眼里,是不是也没把我们大燕楚放在眼里?我要大哥帮我杀了他!” 在楚云华看不见的地方,楚云擎微微不耐烦。 在事情还没确定下来之前,他不能轻易杀了楚璟烨。 楚云华把额头抵在楚云擎腰腹靠下的地方,像是无知,又像是故意的,慢慢的问道:“大哥,你千里迢迢来坤阳,为的是不是这楚璟烨?他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有点像故人之子。”楚云擎摸了摸楚云华的脑袋,发觉她靠的位置不对,便伸手,把人抬了起来。 “哪个故人?”楚云华一 脸茫然,追问道:“是大哥说的那个眉目相似的人?” 楚云擎笑了笑:“还不确定,时间过去太久了,也可能是我认错了。” 楚璟烨比他想的要棘手,查过几回都没查到有用的东西。 想了想,楚云擎又笑,轻声安慰她:“云华,别想这么多,哥哥会帮你的。” “怎么帮?”楚云华靠在楚云擎的肩膀上,很是泄气。 楚云擎牵着楚云华的手,慢慢道:“信王约我们三日后去京郊阳山阳帝庙祈福斋戒,到时候楚璟烨也会去。” “嗯?” 楚云华没明白。 楚云擎却把她抱了起来,往床榻上走去:“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住云华的美貌,阳帝庙内要做什么,大哥会让人教你的。” 第157章 晚晚,喜欢吗? 林秋晚在铺子里见过楚璟烨之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她怕楚璟烨再来找她纠缠她,现在甚至觉得楚璟烨白日里隔着人群对她挑眉笑的那一下,都跟丧钟一样,让她心烦。 未免这疯狗不管不顾的闯了威远将军府吓着宋好,林秋晚中午刚吃完饭就准备回去。 出嫁的女儿,处处身不由己,再回娘家住一晚已经是难得,宋好又特别单纯,丝毫没注意今日铺子里发生了什么,便笑着送林秋晚出门。 林秋晚上了马车,亲眼看着宋好回去了,才交代桑梓;“去跟门房几个 说一声,往后二房任何一个人再递来的拜帖,就送去我那边,我娘要是想见她们,也第一时间通报我。” 在她解决了李氏和林倩倩之前,林秋晚都不打算让宋好再跟二房的人来往。 桑梓交代完,上了马车,欲言又止。 马车慢慢的往宁安伯爵府走,五月的天日头晒到人闷热,林秋晚顿了下,慢慢道。 “娘亲温厚善良,我不忍心,让她看见这些算计和肮脏。” 整个威远将军府,都在小心翼翼守护着宋好的善良纯真。 林秋晚也不例外。 她上辈子是个让宋好伤 心的女儿,在宋好接连经受丧夫丧子之痛后,不想着好好护着娘亲,还让她更加担心不安。 “桑梓,我只想好好保护她。” 让她永远柔软,永远良善,永远开心。 桑梓点头,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威远将军府离宁安伯爵府并不远,林秋晚到前院的时候,天还没黑,夕阳西坠,在天空里拖出一道绚丽的晚霞,把世间染的醺醺然。 楚时修也不在。 林秋晚不用想也知道伤了手的楚时修去哪里,她不在乎,熬了药之后就坐在屋内翻医书。 夕阳的余晖透过 窗户,洋洋洒洒的在医书上铺开,重生之后的林秋晚难得宁静。 不过这份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林秋晚忍着被打断好心情的不耐烦,让桑梓去守院门。 楚璟烨从后窗轻巧跳入,眉眼里似乎还沾着窗外的昳丽。 “在等我?” 听着语气,好像还挺高兴。 林秋晚头都没抬,继续低头看医书。 说出来甚至是有点羞耻,林秋晚似乎对楚璟烨身上独有的冷冽气味格外敏感,他才站在窗下,林秋晚就好像能闻见般。 一只大手掌伸过来,挡住了上面的字,故意使坏不让 林秋晚继续,楚璟烨笑问:“不理我?” “你怎么又来了?”林秋晚厌恶的皱眉,她料想到今晚楚璟烨会来,却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早,天还没黑,很容易被人发现。 就是偷情,也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的。 楚璟烨却丝毫不在意,把身上背着的包袱打开,带着笑说道:“给你送这个。” 包袱里面,是一条鲜艳的红裙,火红又热烈,与他身上今日穿的红色长衫像是一种料子做的,领口袖口都绣着繁琐又华丽的芍药花团。 漂亮又危险。 “晚晚,喜欢吗?” 第158章 有我还不够吗? 当然不喜欢。 林秋晚也永远都不会穿。 楚璟烨白天穿着红衣招摇过市,她若是跟他穿的相似,岂不是要告诉所有人,他们两人之间有不正常的关系? 林秋晚还想好好的多活一段时间。 “放着吧,谢谢。” 林秋晚垂下眼,继续看书。 她不想跟楚璟烨有过多的争吵纠缠,他愿意送,那就送,送的倾家荡产,送的她盆满钵满。 “那就是喜欢。”楚璟烨低笑,很不客气的坐到了林秋晚的桌子对面,撑头看她。 门虽然关着,桑梓在院门外守着,但窗户没关,让林秋晚觉得很不安全。 耗到夕阳的日色跌出窗口,耗到屋内微微昏暗,不点灯烛看不清医书上的字眼,耗到林秋晚耐心全无,她终于抬起头来。 “你不是来给我送衣服的。” “衣服在这,怎么不是?”楚璟烨笑声更低了,懒散的坐在对面撑着头,昏暗里有种张牙舞爪的味道。 林秋晚不耐,张嘴撵人:“那我都收下衣服了,你怎么还赖着?” “你不穿起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楚璟烨推了推衣服,让她换。 林秋晚沉着脸,看着对面的楚璟烨。 天色暗的太快了,刚刚还和风丽日岁月静好 ,太阳落了之后,天地就好像被个猛兽吞噬,万物进了猛兽腹中,暗无天日。 楚璟烨唇角带笑,越是昏黑,身上的血腥气越重,人也就看起来越有杀气。 林秋晚却笑了。 “你是想让我穿,还是想让我脱。” 她气急,却也无可奈何。 楚璟烨挑了挑眉,站起来开始解腰带。 “都行。” 银配饰镶嵌着红碧玉的腰带哐当一声丢在了桌子上,林秋晚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楚璟烨的怒火,她就是个傻子。 有了昏暗的保护,楚璟烨动作似乎更快,在林秋晚开口之前已经到了面前,大.大的 手掌扣住她的后腰,就要吻上来。 林秋晚大急,挡住他的脸,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楚璟烨亲在她的掌心,热热的气息带着火气,笑道:“想干什么?你不清楚吗?” “喜欢信王?嫁给楚时修?对酒楼那小子眉开眼笑,这些都不够,还想去招惹衡王?”楚璟烨咬她的手指,昏暗里连呼吸声都被格外放大。 “有我还不够吗?” 楚璟烨捏着林秋晚的手,去亲她的唇。 “你哪来这么多功夫应对他们?” 这一连串的质问把林秋晚都问懵了 她没喜欢过信王,嫁给楚时修也是父母 之命,至于方登和衡王,更是跟这些事情不搭边,楚璟烨这神经病,自己心脏看谁都是龌龊的! 楚璟烨在亲她,她根本就反抗不了,越吻越深,吻的他全身热浪都起来了,抱着林秋晚就往床榻上走。 林秋晚忽的问他。 “楚璟烨,你在做什么?” 屋内充斥着掌灯前静谧又危险的蓝色,林秋晚的声音特别清晰。 她问。 “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管我这些事情?我丈夫都管不着我有几个姘头,玩几个男人,又要勾搭上谁。”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跟我发这场脾气?” 第159章 杀光天下男人 脚步一顿。 林秋晚还被楚璟烨抱在怀里,黑暗里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楚璟烨半晌没说话。 林秋晚连他的脸色都看不清,更别说猜得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她忽的抬手,勾住了楚璟烨的脖颈,像他一贯做的那样,轻轻的吻他。 从锋利的唇角,到利落的下巴,再进性感的喉结。 林秋晚伸出舌头,舔了一小口。 独属于楚璟烨的冷冽张狂扑面而来,她被抱在怀里,很轻易发现楚璟烨的反应。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 林秋晚目光微敛,在楚璟烨即将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说道。 “楚璟烨,你在为我争风吃 醋。” 她说的笃定,声音带笑,又夹着嘲讽和不屑:“贱不贱啊?” “没睡过女人吗?就这么轻易的,爱上了我?” 林秋晚一把推开了他,很顺利的落到地上。 背后就是她的床榻,林秋晚坐了上去,隔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娇声叫他:“来啊,让我来教教你,如何博得我的喜欢,在这些男人中,抽空赏你口肉吃。” 黑暗里,她看不清楚璟烨的动作。 温热的大手掌握住她落在地上的赤脚,细心的拿上了床榻。 林秋晚用力,踩住了楚璟烨的胸膛,脚下隔着布料,是楚璟烨厚实有力的 肌肉。 “或者,大伯哥就去把他们都杀了,我勾搭一个杀一个,杀光天下男人,摇尾乞怜我的喜欢。” 林秋晚是有些疯性在身上的。 她端庄又规矩了一辈子,被道德伦理所困,被单纯愚昧所害,重生一回,她逃不过本性的教条章程,只有在放肆轻浮的楚璟烨面前,她那些平日里掩藏好的出格放诞才会冒出来。 不然能怎么办? 楚璟烨的纠缠,占有,疯癫,林秋晚半分摆脱不了。 既然如此,让楚璟烨替她杀光所有人好了,罪责在楚璟烨身上,要死要坐牢要偿命也是他楚璟烨的事,跟她林秋晚没有任何关系, 还省的她再一个个算计动手,手上沾血。 杀到楚璟烨杀不动为止。 林秋晚笑了起来。 脚腕上的手在往上游走,长久没说话的楚璟烨开口,热热的气息喷洒在林秋晚大腿上,他问她。 “晚晚,你是喜欢银笼子,还是金笼子?” 他的气息麻麻痒痒,从大腿往上,喷洒在小腹上。 即便隔着衣服,林秋晚也能感受到楚璟烨热度和强悍。 林秋晚没想到,无数个回答里,楚璟烨会问她这个。 并且似乎在很认真的考虑,一边笑一边道:“不如就锁我那吧,这样也不用每次当贼来偷吃,更不用担心你睡完别人再来睡 我。” 林秋晚喉咙里的骂声还没叫出来,忽的一愣。 楚璟烨也愣住。 他僵直着后背,整个人的姿势都还没变,就这么硬生生的感受到,自己下火了…… 屋里没点灯烛,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但是楚璟烨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几息里的呼吸都停了。 气氛诡异的沉默。 院门那边突然传来桑梓大声问好的声音:“二爷,您回来啦?夫人已经睡下了。” “桑梓啊,去把秋晚叫起来,现在还早,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她!现在就要告诉她!” 楚时修高兴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几步就登上了台阶! 第160章 好消息 “秋晚,你睡着了吗?快别睡了。” 楚时修兴冲冲就要推门。 林秋晚一把推开了身上的楚璟烨。 再不走来不及了! 黑暗里也看不清楚璟烨的神情,就感觉他默默的翻身让开了位置,僵着身体从后窗翻了出去。 “秋晚!” 楚时修几乎是同时推门而入。 林秋晚歪在榻上,黑暗里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楚时修声音里满是高兴,手舞足蹈的往寝屋内走,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相公?”林秋晚又叫他,酝酿一下,口吻里满是担忧:“摔了吗?桑梓,进来点灯。” 楚时修笑着:“没事,没摔着,别担 心我。” 桑梓熟门熟路的进门,走到了林秋晚的床榻边。 屋里太黑,谁也看不清屋里的情形,桑梓拿到了火折子,才点燃了烛架上的红色蜡烛,垂眼就见床榻上的林秋晚突然紧张了起来! 桌上还有那条该死的裙子! 裙子上面还有楚璟烨刚刚解下来的腰带! 楚时修见点了灯,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坐到了林秋晚的身边:“秋晚,你今日怎么睡的这么早?” 他没转头,桑梓转过头,也看见了桌子上的裙子和腰带。 那腰带制式明显不是女子的,还有用过的痕迹,饶是林秋晚再口齿伶俐,这腰带被楚时修拿到 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解释。 林秋晚后背微僵,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仍旧温柔:“今日陪娘亲去给父兄挑了夏日做衣的布匹,许是累着了。” “好,你别坐起来,我去给你倒杯水。”楚时修想着林秋晚的钱财人力,又记着信王今日关照的事情,对林秋晚有些谄媚。 “不用!”林秋晚眉头狠狠的跳了一下,急忙伸出手,抓住了楚时修的手臂。 两人虽是夫妻,但鲜少有这种身体接触,楚时修顿时荡漾了一下。 “相公还没说什么好消息呢。” 林秋晚笑着,拉住楚时修的袖子口,似在撒娇。 楚时修心口悸动, 这已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的感觉了,他看着林秋晚,声音都变柔了:“今日信王殿下召我过去,同我说了个好消息。” “哦?”林秋晚很期待的模样。 余光里,桑梓默默后退,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拿着裙子包起了腰带。 两人都不敢有任何异样。 楚时修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京中来了贵客,秋晚猜猜是谁?” 还能是谁?燕楚的太子楚云擎和小公主楚云华。 林秋晚茫然的摇头:“谁呀?” “是燕楚的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楚时修是真的高兴,信王连这种事情都跟他说,怎么能不算是重用 ? “竟然是如此贵客。”林秋晚惊呼。 实际他们已经见过两三面了。 桑梓抱着东西,往外走。 楚时修点头,洋洋得意:“正是,信王殿下邀请我们夫妇三日后去阳帝庙祈福,也就等于去陪这两位贵客。” “等送走这两位贵客,信王殿下应该是要将我引荐给陛下了。” 光是想想,楚时修就激动了起来,眉飞色舞的模样像是自己已经做上了当朝宰相:“秋晚,等我做了官,我一定努力,到时候给你挣个一品诰命……” “啪嗒”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不止桑梓吓一跳,林秋晚心里都咯噔了一声。 第161章 身份 楚璟烨的腰带比衣裙要重,衣料软滑,桑梓没抓住,弄出了动静。 楚时修炫耀的话被打断,微微不耐刚要回头。 林秋晚眼疾手快,捧了捧楚时修的脸。 “我就知道,相公一定可以的!相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定可以官至宰相,大有作为。” 一连串的彩虹屁,拍的楚时修神魂颠倒。 他心神荡漾,恨不得现在就扑到林秋晚身上,好好疼爱她一番。 但他这两日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持久力就不太够,喝了伤药之后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昨日吃了双份的持久药,也没调动起来。 外面那位眼神都难免幽怨, 他就更不好意思在林秋晚面前献丑了。 他跟林秋晚的第一次,肯定不能让林秋晚就此失望。 “秋晚……今日累了吧?” 楚时修支支吾吾,站了起来说道:“母亲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我去照看,你别给我留门了,晚上也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逃一样,扭头就出门。 他要好好养养身体,三日后阳帝庙,他一定给林秋晚个终生难忘的夜晚! 同样是不行了,有人心虚,有人则是带着毁天灭地的火气,冲进了那不起眼的小院。 玄雷迎了上来,很清楚能看见楚璟烨黑如锅底的脸色,连打招呼的声音都放轻了很多 。 “爷。” “宁神医呢?” 楚璟烨往宁神医常住的耳房方向走。 不用怀疑,一定是宁神医给他的那碗一击必中,出了问题。 非但没一击必中,还断续下火! 楚璟烨一想到下次见面时,林秋晚狠狠嘲笑他的样子,光是朝他看过来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就觉得,忍受不了。 在林秋晚面前丢了这至关重要的面子,楚璟烨要先杀了宁神医,再拎着那小老头的脑袋,去给林秋晚证明! “我今天,要把他那张千年不腐的面皮撕烂。” 楚璟烨一脚踹翻了耳房的门。 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 玄雷面无表情的脸 上出现一丝丝心虚:“宁神医前日就出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楚璟烨看了过去。 杀气滔天。 玄雷连忙又说:“宁神医说,回来可以给爷带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宁神医来无影去无踪,用药用毒都无人能解,他不想被人追到,就谁也追不上。 楚璟烨眸色漆黑,半晌又笑了。 “行。”他抱着胸,摁着胸口里翻涌的杀意,慢慢说道:“我等他回来,给我带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玄雷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后颈发凉。 顿了下,他又说道:“爷,将军府那边被人翻过了两遍。” 武安将军府里是楚璟 烨故意留下的障眼法,翻个底朝天也翻不到什么东西。 楚璟烨还没消气,点了点头。 玄雷又道:“信王约您三日后去阳帝庙祈福陪同。”说着,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楚璟烨。 “信王来的人说,爷若是不想去,可以打开这封信,爷看了,就一定会去。” 楚璟烨垂眼,看着手里被火漆封好严实的信封,眯了眯眼。 拆开信,雪白的纸上,只写着两个字。 “身份。” 不明不白,却又满是威胁。 楚璟烨冷静了下来,挑着眉看这纸上的两个字。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看看,信王又排了一场什么戏。” 第162章 阳帝庙 方登来宁安伯爵府的时候,林秋晚正在下棋,自我博弈。 白子是自己,黑子是对方,无数黑子包拢着白子,险象环生,处处致命。 她想不起来前世阳帝庙里发生了什么,她彼时正在应付亏空的伯爵府烂账,焦头烂额也无可奈何,一直到楚云擎和楚云华走了,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前世与今生,局面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李氏带着林倩倩在威远将军府的回门宴上纠缠信王,也没有巧遇信王的勾引,故意带着楚时修这个蠢货玩,更没有邀请他们夫妇去阳帝庙这回事。 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这对林秋晚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林秋 晚手中捏着白子,看着棋盘发愣,悬而未决。 手戴孝布的方登被桑梓带了进来。 林秋晚早就笃定过拿了银钱的方登一定会来,所以早就让桑梓安排好了这一切,说是林家新招的护卫,宋好觉得得用,送给了林秋晚。 “恩人。” 方登跪下。 他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融合着朝气和成年人的坚毅,看着十分可靠。 姓方的老乞丐昨日去了,方登用林秋晚给的钱,收整好一切,葬了老乞丐,就此了无牵挂。 林秋晚眼睛一亮。 白子落下,心定了。 “不用叫我恩人,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夫人或者小姐。” 信王强召,林秋晚不可能不去阳帝庙 ,原本还拿不定自己能如何见招拆招,如今有忠心耿耿的方登在,林秋晚有一大半的胜算能护住自己。 至于那些算计自己,想看自己好戏的人,林秋晚可以让他们变成一出最拙劣的戏! 三日后凌晨,伯爵府的马车静悄悄出发。 楚时修怀揣最猛的持久药,上了马车就开始睡,铆足劲要补精力。 今晚他们都要在阳山留宿。 林秋晚掀开窗帘,看了一眼人群中跟着的桑梓和方登,放下心来。 从凌晨出发,一直到午后,才到了目的地,阳山半山腰的阳帝庙。 阳帝庙依山靠水,山高谷深,此时正是春末,枝叶繁茂鸟语花香,处处生机勃勃。 楚时修抹了抹一路睡上 来的口水,精神一振:“秋晚,我们到了。” 他说完,整了整衣服,跳下了马车,回过头对林秋晚递手,要扶她下来。 饶是再能忍能演的林秋晚,在看见楚时修递过来的那只手上还残留着口水印时候,也狠狠的犹豫了一下。 正要伸手打算之后洗八百遍的时候,又一辆马车紧随他们到了。 马车制式低调里透着奢华,刚好停在了她们伯爵府马车的旁边,从上面下来两人。 温和的信王,阴郁的安王。 楚时修哪还顾得上去搀林秋晚,立马上前拍马。 林秋晚急忙趁着这时候下了马车,省的楚时修待会再回来扶她。 信王安王到了,载着燕楚太子和公主的马车也随 后就到,二人仍旧是燕楚人打扮,前后脚下了马车。 信王又带着安王和楚时修上前去行礼。 林秋晚跟在最后,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放到最低。 楚云华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又好像在等人,不着急进庙,最后目光落到了林秋晚的身上。 林秋晚不动声色,既没有上前去主动行礼,又没有故意别开脸心虚躲开。 不过一面之缘,楚云华这个高鼻深目的燕楚公主眼里,坤阳人长的大多相似,一时间有些不确定的眯了眯眼。 几人在门口正相互寒暄,门口又停下了一辆马车。 楚璟烨只带着赶车的玄雷,大喇喇的下了马车。 林秋晚一愣。 这阳帝庙,今日竟然要这般热闹? 第163章 香炉 阳帝庙离京城有段距离,又在半山腰,附近也无居民,所以平日里香客就少,今日又被信王清了场,除了殿中寥寥升起的香火,周围很安静。 小道士出来迎接,恭恭敬敬的带他们一行人上香跪拜,捐香火钱。 大家都是一早出发,午后才到,一路上马车颠簸的饥肠辘辘,小道士早就为他们一行人准备好了厢房院子。 阳帝庙并不大,因为景色好,来的多数是顺带着游山玩水的公子小姐,所以厢房古朴中透着典雅,算不上精致但也绝对不简陋。 林秋晚和楚时修被安排在后院东侧的边角,隔壁是安王,安王隔壁是信王。 对面西侧边 角住的是楚云擎,隔壁是楚云华,最后面是楚璟烨,一行七人将这小院住的满满当当。 楚时修睡精神了,凳子还没坐热就去找信王,屋里只剩下林秋晚和桑梓。 桑梓给林秋晚铺床。 林秋晚走到门口,看了一圈整个小院。 小院虽然不大,但她这间屋子最为偏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在早晚温差大的半山腰,门框墙壁做的很厚实,便是桑梓在屋里说话,门口也听不太清。 林秋晚皱了皱眉。 信王强召她和楚时修来,为的肯定不是楚时修那个废物。 那就是为她来的。 可是这么多人,楚时修又在身边,信王怎么朝她下手? 林秋晚想的入神,盯着院子中间那鼎巨大的香炉,再等回过神来,就见院子对面最远的那间屋子,楚璟烨正站在门口。 两人隔着香炉,遥遥相望。 非常不可思议的,这次是楚璟烨先避开了目光。 自从三日前在床上突然下火的那一夜后,楚璟烨就没来找过她,这次巧遇,到现在两人也没说上一句话。 楚璟烨尴尬,林秋晚倒是轻松。 她冲着楚璟烨微微挑眉,带着些嘲笑和挑衅。 男人一旦不行了,一个可以意会的眼神就足够伤自尊,林秋晚最好楚璟烨无能怒吼,气的早点死。 林秋晚心情大好的进了门。 桑梓床榻已经整理好 ,转头看见了床头柜上的香炉,念叨了一句。 “这香炉的造型还挺别致。”铁铸的小炉上,无数小人在上面形态各异,嬉笑怒骂,香炉内有燃烧过的香灰,到现在还留有淡香:“小姐,这是什么香?还挺好闻的。” 想不到这幽静的厢房里,还有如此精致的东西。 林秋晚走上前去,拿起旁边的香柱,凑在鼻下闻了闻。 是清新淡雅的茉莉香,与这山间的阳帝庙风景相得益彰。 林秋晚皱起了眉头,无声的对桑梓摇了摇头。 这香有问题。 这香炉做的精巧可爱,桑梓若是没那么仔细,可能晚上就会点,香柱中的催情药可以让屋里 每一个人着了道。 “小姐,要奴婢去处理了吗?”桑梓问的小声。 林秋晚放下香柱,顿了下,唇边绽出一抹冷笑。 “不用。”她从进了阳帝庙开始,就不曾有一分放心,不清楚信王到底要怎么算计她,便无招可拆,如今发现信王手段不过这种别人玩烂玩剩下的,反而微微放心下来。 费这么大的心思给她送礼,这礼物,她自然要回敬。 她对桑梓说道:“你悄悄下山,把二婶叫上来,就跟她实话实说,信王安王,武安将军,燕楚太子,都在这里。”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既然要唱戏,林秋晚就把这场戏,唱的更热闹一些。 第164章 安王殿下 一行人过了午时才吃的便饭,晚饭就安排的晚一些。 门外有方登在,林秋晚趁着下午的功夫睡了一觉,养精蓄锐,务必要把今晚的戏唱好。 再等醒来时候,已经是傍晚,算算时辰桑梓应该已经跟桑榆接头,说不定精明又急功近利的李氏已经急吼吼的带着人往这阳帝庙来了。 拍了信王一下午马屁的楚时修也这时候回来,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大杯水,才转头说道:“秋晚,收拾收拾吧,饭席快开始了,不要在这种时候失了礼数。” 这一趟信王专门叫上他们夫妇,楚时修一边赞叹信王的大度能容 人,一边又觉得自己满腹经纶,信王在惦记林秋晚和失去他这个人才之间,选择了留下他。 他心里得意的很,毕竟马上就要当上大官了,至于官有多大,他还得在这次的阳帝庙之行中,让信王看见他的表现。 这么一想,楚时修更高兴了,喝完了水放下杯子,叮嘱林秋晚再快些,便又出了门。 林秋晚慢悠悠的洗手洗脸,确定银针一根不少的揣在身上,方登一直跟着自己,这才开了门准备去饭厅。 这一开门,隔壁的门也开了。 安王几乎跟林秋晚同时走出了门。 林秋晚并不喜欢安王,这人 暴虐名声在外,专挑妇人下手,很是极端,老皇帝骂过无数回,早就把他排除在皇储之外。 偏偏他跟信王是一母同胞,信王去哪都带着这个弟弟。 此刻他转过头,看向了林秋晚。 两间屋子本就是隔壁,又共用一个走廊,林秋晚顿在原地很久,见安王像是在故意等她,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 “安王殿下。” “你也去饭厅?”安王上下打量了一眼林秋晚,那双阴郁的墨色眸子就像是毒蛇,无声无息冰冷恶毒,扫在林秋晚的身上。 林秋晚与他隔着几个人的距离,规规矩矩的点头:“ 是。” “那一起走吧。”安王滚动着喉咙,光是看着林秋晚,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就是瞧着古板了些,不过没关系,女人的风情要靠调教,林秋晚这张脸,就值得他多放点耐心和手段。 “殿下先请,臣妇在这等一会相公。”林秋晚笑着,不动声色的拒绝。 这里离饭厅还有一段距离,林秋晚不想在这时候出现多生是非的可能性。 安王却不依不饶:“怎么?本王比不得你那丈夫?” 这话说的奇怪,说不清安王到底说的是楚时修这个人,还是他们两人的身份。 林秋晚心里厌烦透了面前这个像是吸血水蛭一般的安王,但一时间倒不好挑明了话再拒绝。 “殿下……” 妥协的话还没说完,林秋晚就听见对面来了脚步声。 楚璟烨后面跟着个纠缠不休的楚云华,正好走到了走廊尽头。 他回头,看过来一眼。 什么话也没说。 林秋晚也不知道怎么的,见了楚璟烨忽然心里有了底,便笑着应道:“那安王殿下,请吧。” 人多了,安王便不会在去饭厅的这段路上耍手段。 楚璟烨走的慢,林秋晚走的快,安王也只能跟着,没几步路,四人就走到了一起。 第165章 真是疯了 绕过后院的假山大湖,远远的便看见独立出来的饭厅。 阳帝庙虽然算是道庙,但更像个富贵人进山散心度假的地方,对于外来的香客也不斋戒荤腥酒肉,一桌子山珍野味几乎都要摆不下了。 今日这一行人里,楚时修身份最低,林秋晚跟着他一起坐在最末席。 除了王爷就是太子公主,最末席旁边坐着的,就是武安将军楚璟烨。 楚璟烨今日格外老实,也不知道憋着股什么劲,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谁都不爱搭理。 楚云华很起劲,像是完全忘记了前几日在铺子里受辱的事情,围着楚璟烨问东问西,满是小女儿情态娇憨。 楚璟烨不理她, 她也不恼,还给楚璟烨夹菜。 “你瞧我这妹妹,真是不中留了,我还没吃上,菜先到了武安将军碗里。”楚云擎对旁边的信王说笑,揶揄楚云华和楚璟烨。 信王笑,楚时修也赔笑,一桌上的氛围顿时活跃起来。 楚云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冲着楚云擎跺脚撒娇:“大哥,你别笑话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当大家都在笑的时候,楚璟烨站了起来,把楚云华夹给他的菜,连着碗一起放到了楚云擎面前。 楚云擎一愣。 楚璟烨已经坐了回去,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单手撑在椅背最上的位置,散漫里带着隐藏的锋芒:“太子殿下 不是想吃?” 他语气幽幽,说不清说的是菜还是人:“又不是什么矜贵玩意。” 这明晃晃的羞辱都快扇到脸上了,楚云华就算是个傻子,这时候也冷下了脸。 “你什么意思?” “怎么?公主殿下这就急了?”楚璟烨笑。 他向来嚣张,满身骨头反着长,最擅长惹人不痛快,直视着楚云华的眼睛,挑眉道:“这才哪到哪?我们坤阳人,可没燕楚人的好脾气。” 气氛凝滞。 林秋晚默默喝茶,只当自己看戏。 原来今日的主角不止是她,楚云华这是,看上楚璟烨了? 真不错。 要是可以的话,林秋晚都想为楚云华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快点把楚璟烨这祸害带去燕楚,不管是当燕楚驸马还是做公主府的马夫,总之别在林秋晚眼前出现就行。 这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转完,林秋晚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有人在蹭她的腿! 脚尖和小腿都在若有似无的撩拨剐蹭,勾着她的小腿不断倾斜。 林秋晚立马躲,结果左脚被楚璟烨勾住,牢牢的锁在了两腿中间…… 真是疯了! 林秋晚胆子再大,此刻也觉得自己忍不住有些手抖。 狭小的包厢里,满屋的人,气氛剑拔弩张,林秋晚甚至觉得对面楚云擎随时能跟楚璟烨打起来。 楚璟烨这疯狗,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慢慢的磨蹭她! 林秋晚连呼吸都放轻了,一声不敢吭。 “武安将军这是何意?”楚云擎一向温润神情微微犯冷,他五官轮廓十分凌厉,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杀气。 楚璟烨仍旧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扬了扬手指,差点碰到身边林秋晚顺垂的发丝,慢慢道:“意思不是很明显吗?殿下希望我更直白一点?” 眼看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两人都要打起来了,为免波及自己,林秋晚提着心,用力往回抽脚。 她脑子里嗡嗡的,生怕这席上任何一人发现,一紧张头上就冒出汗来。 正当脚要抽回来的时候,楚璟烨又是一勾,玩弄般的,把她那只脚又锁了回去。 第166章 看起来很恩爱 桌上楚云擎又说了句什么,气氛越发凝重紧张。 林秋晚都快疯了。 桌下勾勾蹭蹭,楚璟烨在故意亵玩她。 他这人报复心强,早知道今天在这阳帝庙会遇见,晚上还坐在一起吃饭,林秋晚就不会故意笑话挑衅他。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秋晚又抿了一口茶水,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气氛紧张,楚云华哭的娇滴滴,扑在楚云擎的怀里。 楚云擎脸色不好看,但也没有因此拂袖而去。 今日这局是信王凑的,信王目的没达到,尽力的在两人中间周旋:“武安将军,话 不能这样说,我们来往几回了,也算是兄弟朋友,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用看父皇的面子吗?” 楚璟烨是唯一在京将军,又是名声震天的常胜将军,老皇帝亲自指派他和信王作陪这燕楚的太子和公主,便是楚璟烨用来镇压,信王用来润滑。 信王又对着楚云擎和楚云华解释:“抱歉,本王为武安将军向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道歉,武安将军是个粗人,平日都在行军打仗,说话难免随心所欲一些,希望两位殿下大人大量,莫要跟他计较。” 林秋晚的腿还没抽出来。 楚 璟烨的腿修长有力,隔着裤子布料都能感受到那鼓胀起来的大腿肌肉。 他不放开,又不用力,就跟玩一样,磨蹭着林秋晚的小腿,让她不觉得痛,又挣脱不开。 那边楚云华抽抽噎噎的,坐直了对楚璟烨道:“武安将军不必如此无情,我就是觉得你很好玩,若有得罪之处,也希望你不要计较。” 说着,她就要转头看过来。 林秋晚惊的一头汗。 虽然桌下上有锦布铺底,但长度有限,只能勉强盖住大腿,楚云华只要稍微注意,就能看出两人桌子下面这些苟且。 人越着 急的时候,就越容易出乱子。 大概是林秋晚僵着后背太久,脸色也不太对,身边的丈夫楚时修也看了过来。 “秋晚,怎么了?” 林秋晚吓的呼吸都要停了,勉强镇定的摇摇头,表示没事。 旁边的始作俑者楚璟烨却一点不急,不紧不慢的应付楚云华。 “我有什么计较的,你们自己愿意就行。” 说着,还笑了一声。 楚云华脸色一僵,转过了头去,不再看楚璟烨。 楚时修见林秋晚的鼻尖沁出了汗,以为她是被这席上刀光剑影的氛围吓到,有些好笑的拿出帕子,递 给了林秋晚。 “不怕。” 楚时修声音很小的安慰。 林秋晚也来不及再嫌弃楚时修的帕子,便接了过去,轻轻的擦了擦鼻子。 腿上一疼。 楚璟烨眼中戾气一闪,又像个没事人般风轻云淡。 他笑看楚时修,突然叫他:“二弟。” “啊?哎哎……大哥。” 楚时修自己都吃惊。 楚璟烨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承认过自己这个继母生的二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热叫他,还是头一回。 楚璟烨看了眼林秋晚,又看着楚时修,似笑非笑。 “你跟二弟妹,看起来很恩爱啊?” 第167章 忠贞 两人中间隔着林秋晚,楚时修分不清楚璟烨是看他还是在看林秋晚。 林秋晚已经吓的面无表情了,默默坐着,腿还被楚璟烨夹着,抽也抽不回。 楚时修显然没料到楚璟烨会跟他闲聊这个,但又想到他刚刚给林秋晚递帕子的举动确实恩爱,顿了下,点头回答:“是,秋晚很好,对我来说,是个完美的妻子。” 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楚时修看向林秋晚,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话,这举动,肯定能把林秋晚迷死。 原本就痴迷于他的林秋晚,在听见他的夸赞,一定更加死心塌地,等待会榻上,一定十分热情。 林秋晚勉强抽出理智,应付着楚时修,微 垂下眼眸,像是害羞了。 “相公。” 她声音轻软,带着撒娇的意思。 楚时修心神荡漾,恨不得现在拉着林秋晚回房大睡一场。 楚璟烨仍旧是那个姿势,看面前这“恩爱”的夫妻,不依不饶:“怎么个完美法?我听听。” “呃,秋晚她漂亮,善良,乖巧,贤淑,聪慧,忠贞……”楚时修越说越高兴。 细数下来,林秋晚的优点根本说不完,光是漂亮温柔又有钱这些,就胜过无数寻常女子。 林秋晚越听越心虚。 她真够忠贞的,忠贞到腿被别的男人夹在大腿中。 在听见忠贞这词的时候,楚璟烨笑意更浓,意味不明:“真羡慕你,二弟,有个完美的 妻子,不像我,孤家寡人这么些年,也没个知冷热的。” “哪里哪里,大哥若是想要,多的是比秋晚好的姑娘。”楚时修急忙接话。 楚璟烨却摆了摆手:“你大哥我可没那么好的妻子缘,凑上来的都是些牛鬼蛇神,还是你有福气。” 这话吓的楚时修脸色都僵了,牛鬼蛇神楚云华就坐在楚璟烨的手边,他无论怎么应,都会得罪楚云华。 他哪里敢得罪燕楚公主楚云华? 一场席面还没过半,楚云华被含沙射影骂了两回,气了个绝倒。 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楚璟烨,嘴唇动了几下也没找到合适的词伤到楚璟烨。 “你活该!” “活该什么啊?小公 主?”楚璟烨侧头,挑眉看着楚云华。 楚璟烨皮相生的极好,介于冷硬凌厉的燕楚人和清秀柔和坤阳人中间,又自小生在宁安伯爵府这种世家大族里,满身骄矜贵气与风流意气融合,奇妙又矛盾,危险又迷人。 楚云华一愣。 她突然脸红了。 但气话在嘴里,楚云华还是恶狠狠的说道:“活该你娶不到妻子!” 然后又气哼哼的坐下,摁住了楚云擎的手。 越是漂亮危险的东西,她楚云华征服起来就越有成就感。 楚璟烨?坤阳武安将军?她要把这男人骗回燕楚,然后用笼子关起来,整日凌辱,看他还能牛上几日。 挑起的火气又莫名其妙的散了,楚云 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说话,饭桌上气氛又松快了起来。 林秋晚手里还捏着楚时修的帕子,抽了几回腿都没抽回去,到最后只能麻木的仍由楚璟烨夹着蹭着。 被楚璟烨吓的次数太多,林秋晚甚至觉得自己胆量诡异的变大了。 就比如现在,她竟然还能面色如常的夹菜吃。 席上到了后半段,小道士进门替换了几个冷菜,又恭恭敬敬出去了。 屋外夜色已深,屋内觥筹交错,林秋晚夹了一块热乎乎的烧杂蔬,刚要往嘴里送,手顿时停下。 山野里长出的杂蔬,新鲜,碧绿,脆嫩,被油香包裹,炒出酱边色,看着十分诱人。 但这菜里,有催情药。 第168章 本王敬你一杯 菜里怎么会有催情药? 林秋晚放下了筷子,眼睁睁看着楚时修吃的一口接一口。 楚云华也吃了。 安王也吃了。 都中了催情药。 林秋晚余光里,看见信王在看她,更准确的来说,信王在看她碗里的这筷子炒杂蔬。 阳帝庙从里到外都是信王一手安排的,林秋晚以为今夜信王的所有计划是冲着她来的,厢房里糅杂着催情药的香柱就是证据。 现在连菜里都有,这么多人中毒,信王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信王没开口,楚时修旁边坐着的安王直直的问向林秋晚。 林秋晚抿了抿嘴。 难道,今晚这 场局也有安王的手笔? 那他自己为什么也要中这催情毒药? 林秋晚拿不准今晚的主谋到底是信王还是安王,但她实在恶心安王这人。 三番五次的要来跟她说话,每次看过来的眼神,都像那不见天日的阴沟黑泥,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沼泽恶臭。 林秋晚没抬眼,像是没发现安王和自己说话,把碗里杂蔬笑眯眯夹进了楚时修的碗里:“相公,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反正她今日给楚时修备了药,吃不死他就行。 她笑的又甜又温柔,声音也都是小女人情意,难免让楚时修心神荡漾。 身旁的楚璟烨后背往后靠了靠,有力的 双腿轻轻的蹭着林秋晚,甚至还伸出了手,抚了扶林秋晚的大腿。 隔着衣裙,林秋晚能感觉到楚璟烨手上的热意。 眼看他动作越发大胆,林秋晚心里气急,眼神是朝着楚时修笑看的,左手却伸到了桌底,摁住了楚璟烨的手。 别太过分! 楚时修吃了这口杂蔬,才小声的提醒林秋晚:“秋晚,安王殿下在和你说话。” “啊?”林秋晚捂住嘴,突然反应过来般,隔着楚时修急忙朝着安王赔礼:“安王殿下恕罪,臣妇没想到您是在问我。” 她满眼无辜,安王倒找不到由头斥责。 “无妨。”安王吃了瘪,那双毒蛇一般的 眼睛扫了几眼林秋晚,冷笑一声。 林秋晚这会也没空去琢磨安王到底在想什么,因为楚璟烨大手掌揉捏这她的大腿,非但没收敛,反而越发放肆,顺着腿直直往上摸…… 楚云华笑嘻嘻的又凑过来说话,夹着炒杂蔬送进了楚璟烨面前的盘子里。 “武安将军,这个不错,你也尝尝。” 楚璟烨抬眼看她,似笑非笑,没说话。 桌子下面藏着的手动作没停。 林秋晚又惊又吓又气,趁着楚璟烨应付楚云华的功夫,伸手狠狠的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常年练武的男人,腿上肌肉硬的跟石头一样,林秋晚没掐动,立马又反手拧了一 下楚璟烨的手。 她这点攻击力,倒是莫名取悦楚璟烨,他没侧头看过来,只是笑了一声。 林秋晚趁着这时机,眼疾手快的抽回了腿。 腿快麻了,心里也吓的发麻。 楚云华不知道桌下这些小动作,只看见楚璟烨唇角上染了笑。 她心跳快了一拍,找个借口就先离席了。 桌上还剩下林秋晚这么一个家眷,林秋晚又坐了一会,算着时辰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刚要找个借口也先走,就见楚时修旁边的安王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秋晚,是吧?”安王手指摩挲着手里的酒杯,递向林秋晚:“威远将军的女儿,本王敬你一杯。” 第169章 千方百计玩一个手段 “殿下恕罪,臣妇不会喝酒。”林秋晚带着笑,没接安王的酒。 安王眯了眯眼,脸色冷了下来:“怎么?本王不配敬你喝酒吗?” 楚时修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安王殿下恕罪,秋晚确实不能喝酒,让臣陪您喝。” 说着,他接过安王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这一番讨好的模样并没有让安王消气,安王仍旧冷着脸:“我敬的是为我们坤阳守疆土威远将军女儿林秋晚,你算什么东西?” 安王从来没把楚时修放在眼里。 楚时修端着空杯子,顿时尴尬了起来,他受信王抬举,一直巴结着信王这么 多天,安王是信王的同胞兄弟,楚时修也一直顺带着讨好,没想到……安王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时修,来给太子殿下倒酒。”坐在上首的信王笑着,让楚时修过去。 他给楚时修递台阶,却没给林秋晚下台的机会。 安王又端过一只酒杯,递向了林秋晚。 “这杯酒,你得替你爹喝了。” 高高在上的安王,平日里左右都跟着信王,对待林秋晚或者楚时修这种蝼蚁般的臣子,连面子功夫都不屑给。 楚时修要往信王那边走,想了想匆匆劝林秋晚一句:“秋晚,喝吧,安王殿下赏酒,就算醉了,不是还有 我吗?” 说完他连忙冲到了信王的面前,拿过桌子上的酒壶,弯腰谄媚的给楚云擎倒酒。 林秋晚看着楚时修的模样,心头不断冷笑。 她能相信楚时修吗?怕是她都被人拆骨头吃了,楚时修还在云里雾里梦里呢。 嫁给楚时修这种心比天高的废物,就不得不受身份钳制。 这杯酒,林秋晚不得不喝。 林秋晚听见了身边楚璟烨也站了起来。 她原本还在犹豫,顿时心惊肉跳,接过了安王手里的酒杯。 楚时修帮她挡酒是天经地义,楚璟烨那疯性,要是这时候出手,怕不是觉得两人的关系还不够明显!? 酒杯靠近,林秋晚皱了皱眉。 酒里也有催情药。 菜里也有,屋内的香也有,如今这酒就差明晃晃在告诉林秋晚,今晚有人势必会拿下她。 千方百计的玩一个手段,这是要让林秋晚跌进这个布置好的陷阱里。 也好,林秋晚正愁不知道怎么合理脱身,不如将计就计,反骗安王和信王。 林秋晚一饮而尽,冲安王展示空酒杯:“多谢安王殿下。” 身边楚璟烨刚要动作的手,收了回去。 林秋晚坐下,拿着楚时修刚刚给的帕子,假意擦了擦鼻头上的汗珠,顺带着把嘴里藏着的酒吐了出来。 只是一小杯 酒,没多少进嗓子,吐的七七八八。 林秋晚怕药性太烈,又端过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这口茶水抿没留神,再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茶里竟然也有药! 林秋晚端着茶杯,心慢慢的往下沉,这杯茶是刚刚楚时修给她添的,这茶里的药,是楚时修下的。 她抬眼,看向对面点头哈腰的楚时修。 阴差阳错,她千躲万藏,竟然被楚时修给算计了。 楚时修面前茶壶里的茶水早就下好了药,他自己已经喝了半晌,添给林秋晚,这是打算今晚两人在床上一起颠鸾倒凤醉生梦死呢! 她竟然,失算了! 第170章 算计睡她 林秋晚脸色不好,坐着没多久,就找了有些醉的借口,要先回厢房。 信王安王都在笑。 楚时修与楚云擎敬酒,正是最上头的时候,只关照了几句,让林秋晚在屋里等他。 林秋晚点了点头,一眼没看身边的楚璟烨,出了门。 屋外刮起冷风,吹淡了燥意,林秋晚回到厢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银针要给自己解毒。 她如今的针法药材已经大有长进,小时候被遗忘的记忆也在慢慢找回,给自己解这口毒茶一定没问题。 但…… 林秋晚停下了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脉象,以她的水平,并不能察觉出如今脉象的异常,但楚璟烨身边的宁神医一把摸出,就说明,她的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 她 有几分的把握,能精准解毒,又能不伤到肚子里这小小的孩子?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姐。” 桑梓回来了! 林秋晚放回银针,急忙迎了上去。 桑梓跑的满头汗,见到门内的林秋晚,急忙小声说道:“门口都是护卫,马车进不来。” “她们人呢?”林秋晚给桑梓递帕子。 桑梓顺手接了过去,大喘了一口气道:“在后门,桑榆守着,来的路上已经喂了小姐给的药,现在两人都在昏睡。” “你在这里等我。” 林秋晚让桑梓休息会,又叫来方登。 她不太清楚方登现如今的能力,有些小心的问道:“你能把两人扛进来吗?” 方登黑亮的眸子看了林秋晚一 眼,而后点头。 屋外的风大了些,阳帝庙地处阳山最高峰半山腰,夜里山风横行,吹在山谷里如同鬼哭狼嚎。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方登扛着林倩倩,从后窗翻了进来。 能在扛着人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这么多护卫,方登实力比林秋晚想的还要好。 “多谢。” 林秋晚把林倩倩接下,对方登道谢。 方登一愣,连忙摆手:“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他又飞快的出了门,去扛李氏。 桑梓喝完了一整壶茶,才抽空问道:“小姐,今晚谁会进来这间厢房?” 林秋晚垂着眼,想了半晌道:“都有可能。” 信王,安王,楚时修,都凑到一起说不定更为热闹。 酒里的毒, 菜里的毒,茶里的毒,屋里的香炉,不一定出自同一人之手,今日来这阳帝庙的每一个男人,都各有算计。 说来可笑,她前世整整二十一年都没被男人碰过,如今重生回来,竟然有这么多男人上赶着算计睡她。 床榻上睡着的林倩倩一骨碌爬了起来,看着林秋晚和桑梓。 林秋晚和桑梓都是一愣。 “你怎么……” “我自小被母亲灌各种迷药媚药长大,对这种药已经免疫。” 怯弱惯的林倩倩连叫喊都没有,反而是往床榻里面爬了爬,有些犹豫的问道:“姐姐,你今晚让我服侍谁?” 她几乎是一路清醒着过来的,怕桑梓和桑榆打她,就只能装睡,听林秋晚的意思,只不过是需要她陪 人睡觉,就没那么怕了。 “我可以的!我一定尽力,姐姐,你交给我吧。” 林倩倩靠在床榻的最边上,无措又害怕:“我帮姐姐这次,也希望姐姐帮我在母亲那边说两句好话,让她别再……饿我打我了……” “她打你?还饿你?”林秋晚皱眉。 林倩倩茫然:“难道你母亲不打你也不饿你吗?” 她问的太过于理所当然,甚至好像在她的世界里,母亲打她,饿她,调教她,都是应该的,她是她母亲生养的,自然要听母亲的话。 林秋晚站在床榻边,看着里面缩成一小团,乖巧又顺从的林倩倩。 这一瞬间,她看见这个姑娘死在七十二岁富商的床上,便是折辱至死,也不敢吭声的模样。 第171章 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 林秋晚走了没多久,楚璟烨就觉得这席上的觥筹交错着实没什么意思,丢了酒杯就出门,一点面子没给屋里几人。 信王也不恼,对着楚云擎说了几句赔罪的话,再让楚时修替他喝赔罪酒,席上仍旧热闹。 玄雷一直守在饭厅外,见楚璟烨出来了,默默跟在后面。 楚璟烨走着走着,忽的问道。 “第几日了?” “啊?”玄雷头一回没反应过来楚璟烨在问什么,愣在了原地。 楚璟烨已经走进了厢房小院,隔着小院正中的香炉,遥遥看了林秋晚屋子一眼。 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玄雷懂了 ,掐着手指头算,默默说道:“连着喝药那一日,明日就是第七日。” 他也不知道宁神医为什么要给楚璟烨下药,这个长辈为老不尊惯了,这次玩笑开的太大,要是他所说的那天大好消息不够大,这次怕要被楚璟烨扒下一层皮。 楚璟烨没说话,转身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两人脚步又顿在了门口。 阳帝庙厢房建造十分巧妙,每堵墙都砌成中空的,门框窗框用棉麻油纸细细包了一层,大.大增加了隔音力度,寻常人耳力没那么灵敏,屋里就算是大喊大叫也未必能听见。 楚璟烨和玄雷是武人, 也是走到了门口才听见自己厢房内传来的喘息声。 这喘息听着不太正常,玄雷下意识的看向了院子对角的林秋晚房间,小声说道:“应该不是……” “她才不会主动来。”楚璟烨冷笑一声,推开了门。 门内暗香浮动。 玄雷自觉的守在门口。 楚璟烨抬脚进门,绕过小会客厅,里面就是睡觉的寝屋。 他还没睡过的床榻上已经睡上了个姑娘。 昏暗灯火色把四周都衬托成朦胧的昏黄,纱帘床帐无风自动,在屋内的欲海里沉浮,床榻上的姑娘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轻纱,浅浅盖到臀线下方,大. 大方方露出修长匀称的双腿。 此刻她面对着楚璟烨,嫩如凝脂的手指在身上游走,艳丽的双眸里满是水雾。 “将军……” 楚云华隔着纱帘,娇声叫着楚璟烨。 “将军,进来呀。” 她平日里都是那一副张扬纯真的模样,此刻在床榻上,大胆热情又奔放。 眼看着楚璟烨没动作,她换了个姿势,光影里满是起伏诱人的曲线。 她迫不及待的叫楚璟烨。 “武安将军,我的大将军,你不来看看我吗?” 话音刚落,纱帘床帐被掀开,楚璟烨抱着胸,垂眼看她。 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杂蔬 里的催情药是楚云华让楚云擎安排的,也不在乎桌上其他人会不会吃到,她只要楚璟烨吃了,再进屋,看见诱人的她。 这世上,就没有勾不到的男人。 尤其是面对她的风情万种,明晃晃的勾引,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 楚云华是这样预估的。 楚璟烨走上前来了! 楚云华心跳的好快,努力挺起了胸膛,就在手即将勾上楚璟烨脖颈的时候,下一刻头皮剧疼! 她的头发被楚璟烨攥在手里,连带着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 楚璟烨漆黑的眼眸里还有笑意,什么话也没说,拎着她大步的出了门! 第172章 我这人胆子比较小 冷风吹的楚云华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挣扎间,身上的薄纱也松散凌乱,又疼又怕的叫了出来。 “你干什么!放……放开我……” 楚云华还没想通,为什么她明明见到楚璟烨吃了那道杂蔬菜,又给足了发作的时间,楚璟烨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璟烨侧目,没有半分欲色:“来,小公主,把你刚刚那样子再表演一遍。” 他送开了手,就在这小院正中央的香炉旁,勾起的唇角像是血腥的刀,把楚云华的自尊骄傲一刀刀割的稀碎。 “这么欠、干,这阳帝庙里连着你那大哥 共有一百零三个男人,我让他们轮着睡你,够吗?” 楚璟烨蹲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楚云华,冷风里的口吻还带着笑意。 “够吗?” “你……你有病!”楚云华清醒了大半,捂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站起来急急的要往自己屋里跑。 她太狼狈了,跑的着急,没两步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蹭破了手臂的皮。 楚璟烨挑着眉,脚尖踩到了她划破的那条手臂上,一字一句道:“看样子,你嫌男人不够多。” “你放开我!我可是燕楚的小公主!我大哥马上就会来!”楚云华 在楚璟烨的眼里看清了杀意。 她又怕又怒,另外一只手指着楚璟烨,哭着大喊:“楚璟烨,你今日这般辱我,我要让我大哥杀了你!杀了你!” “还有坤阳的皇帝,我一定要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楚云华尖声大喊,前一刻还香艳旖旎,现如今只剩狰狞扭曲! 她高贵洁白的身体,怎么能被那些肮脏下贱的侍卫道士看见? 她要挖掉这里所有人的眼睛! 楚云华大声哭喊:“大哥,大哥!你快来救云华啊!云华要被欺负死了!” 她的好大哥楚云擎,正在饭厅里等着她睡成楚璟 烨的好消息呢! 楚云华的叫喊声只能引来更多的侍卫和道士。 楚云华吓的脸色苍白,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楚璟烨! “真抱歉啊,我这人胆子比较小,最怕被人报复了。”楚璟烨垂眼嗤笑了一声,又把楚云华的头发拎在手里:“所以,在你杀掉我之前,我只能先杀了你。” 话音刚落,他拖着楚云华,一路路过前院金身阳帝,直到那半山腰的豁口悬崖边。 玄雷默默的跟在后面,解决所有想要阻止楚璟烨的人。 这位爷憋了几日的火气无处发泄,正好在这发疯。 “你放开我!你 敢杀我!我大哥会让你偿命!会让整个坤阳为我偿命……”楚云华的叫骂在发现自己已经腾空在悬崖边的时候戛然而止。 楚璟烨站在山石上,而她的脚底下,是万丈悬崖! 唯一的依仗就是楚璟烨单手拎着她的头发! 疼,又怕的胆颤,楚璟烨这个疯子,是真的不在乎她是不是一国的公主,他是真的能杀了她。 “别……别……求你求你,救命!救命啊!” 楚云华已然崩溃,哭的满脸是泪,手死死的抓着自己头发,求饶的时候,腿上一热,滴滴答答的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底! 第173章 她说热 “我错了错了,楚璟烨!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你了!” 楚云华是真的怕了,不断的朝着楚璟烨求饶。 算着时间,楚云擎也该快来了。 楚璟烨仍旧是那副懒洋洋笑着的表情,微微松手。 头发滑下一大段! 楚云华爆发出长长的尖叫,抖如筛糠,眼泪鼻涕挂满脸。 “求你求你!放过我,我能叫我大哥回燕楚,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楚璟烨,你也不想我大哥一直缠着你对不对?” 楚云华双手合十,对着楚璟烨不断讨饶:“我还可以帮你,你不杀我,我就帮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 “我的晚晚,你找到了吗?” 楚璟烨笑 。 楚云华一愣,她找了几日,连那婉婉的头发丝都没抓到,还以为楚璟烨跟那些喜新厌旧的男人一样,厌恶了婉婉。 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楚璟烨眼里。 “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找她了!” 楚云华连忙摆手,她怕楚璟烨再松手一次,就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楚璟烨隔着夜色看她,那双幽深的眸子比这黑夜还要瘆人。 楚云华不断求饶,牙关抖的阵阵响,舌头麻木已经吓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就在楚云华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楚璟烨把她丢回了石头上。 坚硬的石头磕在手臂上,划出了血,楚云华生平第一次感谢这剧烈 的疼痛,让她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希望你能记得刚刚说的话。” 楚璟烨拿着一张帕子,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擦手。 山风经过他身,吹向楚云华的脸。 满身的血腥味,光是闻着就让人发抖。 楚云华来坤阳的日子不长,见过楚璟烨几回,只当他是个看起来散漫又消沉的纨绔,如今才发现,这个在战场上厮杀过,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军,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杀气。 楚云华不断点头。 楚璟烨嫌弃的丢了帕子,抬脚往阳帝庙里走:“不过也无所谓,大不了就都杀了。” 反正那暗无天日的燕楚皇室,养不出一个正常人,都杀了 反倒干净。 楚云华狠狠的抖了两下。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上了急匆匆赶来救人的楚云擎,身后还跟着信王安王和凑热闹的楚时修。 “云华呢?” 楚云擎急了。 楚璟烨上下打量他,笑了一声:“她说热,所以站外面吹吹风,凉快一会。” “她……她……” 楚云擎顿时不确定楚璟烨到底把楚云华怎么样了。 他以为楚云华肯定能拿下楚璟烨,血气方刚的年纪,食色男女,还中了催情药,再加上楚云华的主动,楚璟烨怎么可能不中招? 正当楚云擎还要拉着楚璟烨不让他走的时候,后面传来弱弱的一声叫。 “大哥。” 楚云华 披着从侍卫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把自己从头到尾盖上,只留下一段雪白的脚踝,站在冷风里格外动人。 楚云擎一愣。 张扬,明艳,娇蛮的小公主楚云华,像是突然被人折断了翅膀,露出了娇弱又可怜的味道。 “大哥,不关将军的事,是我自己要去吹风的。” 楚云华走到了楚云擎的身边,拉着他的袖口,小心的说道:“大哥,我们进屋吧。” 楚璟烨侧目,看着十分会利用自己身体的楚云华,微微挑眉。 燕楚皇室养不出一个正常人,也养不出任何一个单纯的人。 这笑面虎楚云擎,总有一天会被披着兔子皮的恶狼啃个干净。 第174章 得到女人的法子 信王安王楚时修都跟着楚云擎,把楚云华抱回了屋里。 抱进的是楚云擎屋子。 楚云华整个人小小的,缩在楚云擎的怀里,任凭几人如何追问,也不提楚璟烨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她只小声的说:“是我自己嫌热,跟武安将军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楚云擎不做声了。 信王安王也找不到由头去发落了楚璟烨,最后只能悻悻回房。 楚时修也只能跟着信王。 他的药似乎吃的太早,如今已经隐隐有发作的迹象,心烦气躁又不好硬要走,便坐在那给信王和安王倒茶。 信王安王还在猜测楚璟烨到底跟楚云华说了什么,才会把人吓成这样。 “时修,你怎么不喝茶?你也喝,这是阳山上特 产的三阳茶,产量稀少,价值千金。” 信王温和的把桌上茶水往楚时修面前推了推。 楚时修药效发作,正忍着下腹翻出来的滚滚热浪,闻言急忙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了。 信王和安王都笑了。 “怎么?时修这么渴?” 说着,信王亲自给楚时修添满了茶。 这杯茶意义不同,是信王赏脸,楚时修一激动,就算不渴也端起来继续喝。 两杯茶下肚,楚时修再放下杯子,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顿时一黑。 信王安王像是没看见,继续喝茶。 不多时,一个小厮鬼鬼祟祟进了门,朝着信王行礼。 “那位门前侍女出来了,刚刚要了水,小的瞧着,好像是沐浴换衣准备的。” “好,下 去吧。” 信王微微笑。 安王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搓着手问道:“哥,我能去了吗?” “急什么?再坐会,等夜更深些,你酒里的药太浅了,不如我那香炉里的东西,死人都能硬起来。”信王抬眼,看向安王,顿了下交代他:“记住,不要玩死了,否则林明峰不会放过你。” “好好好,知道了。”安王舔了舔嘴唇,耐着性子又坐了下来。 他的药效也起来了,就算家伙什不顶用,但人的欲望都是无限大的,有的地方不能用,就有无数的地方可以利用。 得到女人的法子,多的是。 信王仍旧有些不放心:“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吧?” 安王点头:“知道,等我把她玩的生无可恋,再 由哥哥乘虚而入,哥哥最温柔了,林秋晚就算再烈,也会为你倾倒的。” 有他们两兄弟配合,威远将军府,一定会进信王手里! 信王点头,看样子安王虽然色迷心窍,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再等等,等她药效起来,急不可耐,见到男人就往上扑的时候,你再出现。” 信王想到那样场景就笑起来。 浪女有浪女的玩法,烈女也会有烈女的玩法。 两人就当着林秋晚丈夫楚时修的面,肆无忌惮的讨论如何玩弄他的妻子,刺激又虚荣。 楚时修早就不省人事了。 等着丈夫楚时修去救的林秋晚此刻把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问题之后,盯着床榻上睡着的女子。 “桑梓,点 香吧。” 给她林秋晚准备好的礼物,她自然要用起来。 “你先出门,让大家知道我先睡下了,以我灭灯为信号,你跟方登到窗下接应我。” 林秋晚细细的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后,桑梓出了门。 林秋晚站在灯前,掐算着时间,才刚要张嘴吹灯,就听后窗响了一声。 她头皮一麻,再回过头,就见楚璟烨大.大方方的站在床榻边。 “玩什么呢?” 她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自己厢房与安王厢房中间隔着的墙壁突然响了起来! 两个房间中间,竟然留有暗门! 眼看着那道暗门要被推开,林秋晚立马吹灭了灯! 隔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个男人的身影,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 第175章 竟然是安王 林秋晚不敢动。 屋里太黑了,特制的门窗把光线遮挡严严实实,她动作重,稍微动一下就可能被发现。 她僵着后背站在灯前,紧张的浑身冒汗。 她甚至还不知道进门的到底是谁。 床边还站着楚璟烨,这个时候再想翻窗出去,太难太难了。 林秋晚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面冲,药效加上紧张,这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而后就感觉有个身影掠到面前,揽着她的腰,就地一滚,堪堪滚进了床底! 只有楚璟烨有这样快速又轻巧的动作。 林秋晚头一次因为闻见楚璟烨身上 特有的冷冽味道而安心。 暗门未关,那男人几步走进了寝屋,手中一盏又小又暗的烛火在晃动,走到床前轻叫了一声。 “林秋晚?” 男人叫,床榻上的人,为了确定。 床榻上的女人因为中毒,听见声音所以不安的动了动,还带着两声无力的呻、吟。 床榻下的林秋晚一愣,没想到如今站在她床前的,竟然是安王。 暗门后传来信王的声音:“记着我说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没带那些过分的玩意。”安王声音饱含得意,已经开始兴奋起来。 直到暗门被关上,林秋晚都没回过神,她一直以为 今晚信王是主谋……所以信王筹谋的一切,是为了让安王睡她? “林秋晚,林家女。”安王把烛台放到床头柜上,轻轻一吹,灭了灯。 他喜爱刺激,又是来偷的,自然不敢明目张胆,万一林秋晚剧烈挣扎起来,反而麻烦。 “秋晚,醒醒,让相公来尝尝,你的味道……”学着楚时修的口吻,被褥掀开,安王扑了上去。 床上女人闻了屋里这么久的香,早就迷昏了,呜呜了两句,听不清在说什么。 安王也已经昏了头,本就把带药的酒XX光,忍了这么久,再加上屋里信王特地准备的香,也不管身下的女人 到底有什么不对,急吼吼的就开始了。 衣服被撕裂,床榻上响起似挣扎又迎合的叫声,安王喘着气,不断在讲那些淫词浪语,床也在摇晃。 林秋晚缩在楚璟烨的怀里,鼻间除了楚璟烨身上特有的冷冽味,还有屋里飘散的香味。 似茉莉,又似芍药,再融合着蔷薇,清新的让人迷醉。 林秋晚心里咯噔了一声。 刚刚太紧张了,一时间忘记了,再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她有些……反应了。 本来就误喝了那口带药的茶水,这会又被迫闻了这么久的催情香味,现在双重压力下,她脑子都开始发晕了。 她急忙 捂住了口鼻,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还靠着楚璟烨。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简直是催化她情欲扑上来的引子,与楚璟烨一次又一次,那些混乱的,隐秘的,香艳的,痛快淋漓的记忆,在黑暗里无限放大。 床榻上的喘息惨叫痛呼也在不断放大。 要不是楚璟烨突然又冒过来,她现在已经和窗下的方登接应,哪里还会把这么烈的催情香吸入腹中? 林秋晚动了动屁股,试图离楚璟烨远点。 黑暗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声音都在无限放大。 林秋晚才动了一下,床上刚刚还不断喘息摇晃的声音,忽的停了! 第176章 是不是嫌我没用? “你喊什么?是不是嫌我没用?嫌我快?” 安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紧接着,各种金属玉石物件碰撞在床榻上,似乎在恼羞成怒的找东西。 安王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刚刚还恼怒自己又快又小的语气顿时变了。 他又笑起来,染着变态的兴奋。 “我能让你高兴的,别急别急。” 玉石碰上牙齿的声音。 床上的女人似乎有点清醒了,黑暗里挣扎了两下。 可惜动作软绵绵的,说话也含糊,只隐约的听出“不”这个字。 这个“不”字,彻底激怒了安王。 安王捏着 女人的脸,上去就是一巴掌。 格外响亮的巴掌声又被女人的呜咽声淹没。 “不什么?不要?不想?还是不行?”男人怎么能被说不行? 安王自小就被伤了根骨,那地方比别人小了一多半,又经常不能用,今天是吃了无数药,又闻了这么久的香,才勉强玩了这么点时间。 他都这么给林秋晚面子了,林秋晚竟然还敢说他不行? 一巴掌打完,安王又咯咯笑了起来:“你才新婚,还不知道男女门道,你那相公一看就不行,不如让我来教教你,就算不用我自己,我也能让 你上天。” 玉石塞进嘴里和打颤的牙齿碰撞,床榻晃动混合着激烈的惨叫,林秋晚听的浑身发麻又脸红心跳。 一只大手掌,揽上了林秋晚的腰。 林秋晚顿时一激灵。 她浑身已经够烫的了,楚璟烨的手更是火热,只是克制的搭在她的腰腹,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的热度。 屋里催情香药性太烈,林秋晚只记得给自己捂鼻子,却忘记了身边的楚璟烨是个男人! 楚璟烨浑身都是紧绷的。 大床吱呀吱呀的在摇,女人和男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断往鼻腔里钻的催情香 ,满屋子暗香浮动,艳光淫靡。 两人在床底就这么听了大半个时辰,安王花样器具层出不穷,也不知道拿出了什么刺激的大玩意。 床榻上的女人发出剧烈的惨叫! 就在这时候,林秋晚只觉得腰腹一紧,整个人被楚璟烨抱进怀里,整个人如同一只雨燕,轻巧飞出了后窗。 开合窗户的声音被掩盖在不断惨叫声里。 方登还在窗下接应,见到林秋晚被楚璟烨抱出来,愣了一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出去。” 林秋晚摆摆手,被冷风一吹,清醒了几分。 她又转 头,看向楚璟烨。 心情有点复杂,要不是楚璟烨,她也逃不出来,但没有楚璟烨,她也不会被困在屋里听了这么久的床戏,吸了这么多的催情香。 “回去吧,我还有事。”林秋晚小声的撵了他一句,就要挣脱开楚璟烨的怀抱。 吸药量过多,她手软脚软,没挣脱开,就听见楚璟烨低头问她。 “你现在这样,能去做什么事?” 林秋晚一愣,抬头看楚璟烨。 楚璟烨气息灼热,眼神却是幽暗的,甚至是带着怒气的。 他一字一句的问她。 “跟谁?做什么事?” 第177章 求我 话是问林秋晚的,带着怒气的目光却是扫向方登。 方登比他要小上两三岁,正是少年人最为明媚意气的年纪,又是林秋晚费着功夫要回去的,楚璟烨的目光不知不觉带上了敌意。 方登也是一愣。 他才跟着林秋晚两三日,期间桑梓也有跟他大致介绍过宁安伯爵府和威远将军府,也认得面前的楚璟烨。 严格算起来,楚璟烨是林秋晚的大伯哥。 林秋晚的丈夫楚时修,被信王迷晕在隔壁。 楚璟烨这个大伯哥,武功高强,来去自如,刚刚方登才在窗下蹲守接应,就见人影掠了进去,他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摸到,可见他的实力离楚璟烨还有一大截。 最主要的,楚璟烨现 如今搂着林秋晚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看像他的目光,可实在不该是个大伯哥该有的表现。 林秋晚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体里翻涌上来的热浪,对楚璟烨说道。 “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 楚璟烨不依不饶。 三人还站在窗下,虽然这厢房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但信王安王也不是吃素的,耽误的太久,又在争执,很难不被发现。 门前门后也有很多守卫,光是方登,想要来来回回的走动也挺吃力。 林秋晚略一思忖,索性反抱住楚璟烨的腰,说道。 “那你带我去后门。” 突然的妥协转变,让楚璟烨措手不及。 但……林秋晚抱他了。 楚璟烨觉得这感觉 ,有点奇怪。 林秋晚催促:“走啊,快点,不然来不及了,方登你带路。” 方登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秋晚和楚璟烨,两人动作实在突破了他对大伯哥和小弟妹关系的认知,愣了一下才点头。 “将军,请跟我来。” 方登先行走了出去。 楚璟烨没动,他盯着林秋晚,周围光线太暗,也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是什么。 “求我。” 话说的恶劣轻佻,语气却带着些许林秋晚听不懂的认真。 林秋晚正急着,想也没想:“求你,快点,别待会跟不上方登了。” 方登已经走出去了好远。 她话说的太快,又没半分求人的姿态,倒是把楚璟烨噎了一口。 楚璟烨大.大的手 掌握在林秋晚腰上,五指微微收紧,笑了笑:“那就把我抱紧了。” 别说跟不上方登了,方登都没到后门,楚璟烨已经带着林秋晚先找到了马车。 桑榆和林倩倩在马车里,两个小姑娘头一回做这种事,吓的气都不敢喘。 山风猎猎作响,吹过高低不平的山谷,如同吃人恶鬼的嘶吼。 车门帘猛的被打开! 两个小姑娘吓的抱成一团,等看清了来人,还是林倩倩先迎了上来。 “姐姐!” “小姐!” 多日不见的桑榆也急忙上前来,这会想起来警惕的掀开窗帘想观察下四周,就见马车外面,一边站着楚璟烨,一边站着方登,前面站着玄雷。 三个男人谁也没说话, 都在看着马车。 桑榆一激灵,松开了手指,又缩了回去。 林秋晚看向小心又乖巧的林倩倩。 “想好了吗?” 林倩倩愣住,怯弱的摇了摇头:“姐姐,我……我也不知道。” 李氏很少带她出门,甚至连逛集市也是奢侈的,她自小就被青楼里找来的那些婆子姑娘调教,整日被关在屋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京城城西。 所以,她对整个世间都是茫然的。 林秋晚微微皱眉,她忍着身体里不断往外翻滚的热浪,耐着性子坐下来,问林倩倩。 “现在有两条路给你走,一条是,你回二叔身边,做回一个普通姑娘,还有一条是,你去你自己想去的地方,你走哪条?” 第178章 快要忍不住了 搭救林倩倩也是临时起意,林秋晚连自己何去何从都没有想好,自然也不敢帮林倩倩做主。 李氏今夜必定折在这阳帝庙,往后二房没了李氏这种功利算计的主母,林倩倩和她的弟弟妹妹,日子都会好过一些。 这世道,女子想要孤身一人生存下去,太难了。 在整个阳帝庙的反击中,林秋晚原先是把林倩倩算进来的,但如果她要是想离开,林秋晚也会帮她。 林倩倩拽着衣服,想了又想。 林秋晚知道林倩倩面临着什么样的抉择,所以给足了她时间,也不催促。 一直到林倩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而后就在马车里,朝着林秋晚跪了下来。 “姐姐,我没有求生本事,我应该回爹身边。” “可以。” 林秋晚点头,倒也不意外,才要转头对桑榆交代,就又听见林倩倩接下来的话。 “但我想出去。” 人在抉择关头,往往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林倩倩怯懦,没有本事,没有见识,甚至一直到林秋晚跟她说那些话之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母亲不正常对待的。 她想活下去,但绝对不想这样活下去。 所以她要走出去。 死在这波澜壮阔的河山中,也比死在后院枯井,老头床上,来的无遗憾。 林秋晚侧头看她,真的有点意外了。 她印象中的林倩倩,不爱说话,跟在李氏身边像个没有感情的工具,这么多年,李氏的打骂惩罚中,早就把这个孩子的所有心志磨的干干净净。 她以为林倩倩 不敢走。 就像她自己一样。 重生回来的第一日,她坐在新房里,听着外面热热闹闹的鞭炮贺喜声,心头阵阵发冷紧缩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逃跑。 嫁妆里的现银足够她跑出京城,到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来过。 但是,她不敢,也不甘,更不能。 她反而羡慕林倩倩此刻的洒脱。 林秋晚从身上掏出了一包银钱,塞进了林倩倩的手里。 “我只能让桑榆把你送出城外,马车和银钱都在你手里,你千万别露财,一定要筹谋着,找个安稳又不会被人算计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林秋晚还想说更多,但药效发作,她整个人都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握住林倩倩的手都在颤抖。 林倩倩也发现了林 秋晚的不正常:“姐姐?” “我没事。” 林秋晚摇头,朝着林倩倩笑了笑,下了马车。 桑榆跟着下车。 林秋晚把马车的鞭子递到桑榆手里:“桑榆,把她能送多远送多远,路上多教点事情给她,再给她找个可靠的人看护着。” 桑榆是林明峰救回来的弃女,小时候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会一点点拳脚功夫,见识也比内宅丫鬟见的多,人也伶俐。 把林倩倩交给她,林秋晚放心。 车窗帘子掀开,林倩倩在哭。 “姐姐……”林秋晚教会了她,什么叫亲人姐妹。 林秋晚朝她挥挥手,声音轻轻的。 “姐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她自顾不暇,这样已经是尽力。 林秋晚第一次对林倩倩自称姐姐 ,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桑榆,去吧。” 事不宜迟,再晚下山要来不及了,桑榆不耽误,上了马车扬着鞭子就走。 载着获得自由的林倩倩马车渐行渐远,林秋晚转头看向方登。 “方登,去迎二叔,他应该已经出发上山了,务必要让他天亮之前到这阳帝庙里。” “是。” 方登已经逐渐顺手,没有多问一句,驾着林秋晚早就准备好的马,立马下山去。 办好了这一切,林秋晚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让她手脚发软眼前发黑。 一只大手,稳稳的把她托住。 林秋晚努力的想看清楚璟烨,人已经没了半分力气。 她伸手,勾住了楚璟烨的脖颈,轻声低喃。 “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第179章 楚璟烨长的真不错啊 林秋晚的眼里,楚璟烨前所未有的漂亮。 深邃幽深的眉眼,高挺的鼻梁,锋利的唇,就连脖颈上的喉结都格外好看。 她记得楚璟烨的身体。 常年练武的人,浑身没有一块地方是不完美的,长手长腿,宽肩窄腰,腰腹上的人鱼线往神秘又危险的地方蔓延,动起来的时候,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情欲,再添上新鲜的抓痕咬痕,格外诱人。 林秋晚抬头看楚璟烨,药性起来了,她眼里满是渴求。 已经来不及了,扎针配药都不行,她想要楚璟烨,她想要男人。 双脚腾空,她被楚璟烨抱了起来。 林秋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春潮:“去你屋里。” 话音未落,林秋晚只听见“ 咻”的一声,利物破空的声音朝她飞来! 楚璟烨反应极其快,抱着林秋晚硬生生的换了个方向,躲过了那根飞来的羽箭。 有刺客! 羽箭不断的从对面射来,楚璟烨左右躲闪,不多时,对面的树丛中冒出了十来个蒙面杀手,个个人高马大,手持长刀,杀气凛然。 真正的练家子,光是站在那,走路的动作,就能看出对方的实力高低。 楚璟烨抱着林秋晚施展不开,光玄雷一人应付这十来个杀手一定吃力。 楚璟烨脸色发沉,看了一眼怀里的林秋晚。 林秋晚迷瞪瞪的看着他,倒是没着急忙慌的再扑上来了。 他不得不把林秋晚放了下去,拉她到树后,高大的身躯把她挡 的严严实实:“待着别动!” 这些刺客是燕楚人,是楚云擎的人。 十来个,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一击杀掉所有人,但凡有一个跑掉,那楚璟烨苦心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真相,就要被揭开了! 在躲开和杀人之间,楚璟烨选择了后者。 林秋晚靠在树上,还留有理智:“嗯。” 她还能再忍忍。 楚璟烨从腰上抽出了贴身藏着的软剑,没多话,冲进了人群里。 有血腥味在这一小片的后门处弥漫。 林秋晚后背贴着树,努力调匀呼吸,那些混乱炙热的记忆画面不断往脑子里冲,让她的渴求即将吞噬掉理智。 再这样下去不行,她需要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林秋晚转过身,手 撑在树干上,看向了楚璟烨。 黑暗里,他像一头无声的猎豹,凶狠,迅捷,凌厉。 林秋晚甚至看不见他的动作,只看见他手中的软剑上下翻飞,所过之处洒满了血,红色血迹又被掩盖在这深浓的黑夜里。 十来个高手,楚璟烨杀起来并不慢,有几个大概是看见败局已定,竟然转头往黑暗深处跑。 林秋晚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楚璟烨,到底牵扯着的是怎么样势力,被三番五次,这么大规模的毒害追杀? 只是坤阳的武安将军? 只是宁安伯爵府断绝了关系的嫡长子? 前世真的被敌诱惑,最后烧死在了九星城? 他这么狠辣的身手,根本不像军中练就,又是跟谁学 的? 无数的疑问冒出来,分走了林秋晚的注意力。 前世她和楚璟烨的接触实在太少太少,甚至可以说,楚璟烨跟他们宁安伯爵府的每一个人都很少接触,除了新婚夜意外接触过之后,好像只有她生子那天回来过。 他当时,跟自己说什么来着…… 林秋晚摸着糊里糊涂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满脑子又冒出了花痴想法。 楚璟烨长的真不错啊。 混乱又毫无逻辑,楚璟烨的身材,体力,都很不错。 林秋晚只觉得自己要被热浪淹没了,回过头不想看楚璟烨了。 这一转身,她看见了自己背后站着一个黑衣男人。 手上明晃晃的长刀,正高高举起,即将砍了她的脑袋! 第180章 这是他的女人 林秋晚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往旁边扑。 阳帝庙本就在阳山的半山腰,她们又正处在阳帝庙的后门,到处是高高低低的山石,林秋晚摔的眼冒金星,隔着单薄的衣服,手臂腿上擦破了皮,疼的她浑身发麻。 高大的男人刀砍在了树干上,迅如疾风。 疼痛让林秋晚找回一点理智,眼看着那刺客再对她举刀,林秋晚连滚带爬,朝着旁边又滚了过去。 再等她想要爬起来,就见男人已经跳到了她的面前。 那柄黑沉沉的长刀,高高举起,迅速往她门面落下来。 林秋晚心头紧紧的缩起来,她逃不掉了。 别说她 现在中着催情药,就是状态满满的时候,也逃不出两步,她没学过武功,和面前男人的实力悬殊太大,绝无生机! 林秋晚看着即将落到身上的长刀,耳边忽的静了下来。 死到临头,林秋晚忽的想起来记忆深处,很远很远的一个场面。 林秋晚自小跟着宋文清长大,宋好体弱,带不动她,林明峰又常年在战场,偶尔回家。 那是一日午后,扮成小药童的林秋晚拎着对她来说格外沉重的药箱,路过了自家的院子。 院子正中,难得回来的林明峰正在教林秋煜用长枪。 红缨枪甩的十分漂亮,林明峰显然十分满意林秋 煜这个儿子,哈哈大笑了两句,问道。 “煜儿,武器只是加成,不管是长枪还是短剑,都得自身强,才能杀到人。” “你看你,枪耍的多漂亮,但打仗杀人,可不需要这些漂亮,来,学爹爹如何一招制敌!” 生死关头,林秋晚想活着。 她太想活着了,她不想好不容易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却没来得及手刃仇人,还要带着肚子里那小小的孩子再一次经受死亡!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林秋晚反倒闭上了眼,而后遵循记忆中林明峰教的那样,迎着对方的身体,猛的冲了过去…… 楚璟烨在拎到最后一个刺客脑袋的时候 ,还在想着自己满手血腥会不会吓到林秋晚。 远远的,他看见那黑沉沉的刀,朝着蹲在地上的林秋晚飞快砍去! 距离太远了,楚璟烨来不及救她! 楚璟烨的心,在这一瞬间紧紧缩了起来。 他舍不得林秋晚死,跟了他这么久,就算是只就会龇牙咧嘴的小猫,也难免惋惜。 林秋晚活不成了。 楚璟烨觉得万分可惜,心头发闷。 他在想怎么让这个杀了他的晚晚的凶手,死的更艰难一些时候,他看见林秋晚猛的扑向了那刺客! 长刀擦过她的手臂,她没有半分犹豫,手中银光闪现,稳稳的把最长银针扎进了对方 手上的麻穴。 而后她抽出另外一根针,刺进了那刺客的头顶! 快准狠,干净利落,狠辣凶残。 刺客都没来得及挣扎,手里的长刀坠落,人直挺挺的朝后倒下。 林秋晚趴在那刺客的身上,半晌没动弹。 楚璟烨停下了脚步。 四周太黑了,半山腰的地方全是大风。 风从旷野穿过,流过山谷,掠过河流,从四面八方,吹到了楚璟烨的面前。 轻轻的,深深的,吹进了他的心底。 四周皆黑,只有林秋晚所在的地方,是光亮的,激烈的,汹涌的! 林秋晚。 这是他的女人,林秋晚。 她,就是他的女人,林秋晚! 第181章 就该这样 林秋晚伏在那黑衣刺客的身上,感受着身下的刺客渐渐变冰冷,变僵硬,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她刚刚,杀人了。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杀人,她竟然成功活下来了。 这个高大的刺客满身武艺,要不是看她像个手软脚软的脱壳虾,也不会轻敌,让她得了手,刚刚的动作让林秋晚再做第二次,她自己也做不出来。 她只是不想死。 她还用了外祖宋文清教她治病救人的针灸,杀了人。 林秋晚脑子里嗡嗡的,那个名为规矩的无形束缚,在这一刻被她亲手撕碎。 她循规蹈矩了一辈子,做妻子,就是忠贞贤淑, 做大夫,就是治病救人,做儿媳,就是孝顺容忍…… 可如今,她用医术,杀了人,救了自己。 激动又害怕,亢奋又恐惧,林秋晚手在不断发抖,牙齿上下打颤,眼前的天地事物都在不断旋转。 一双带血的手,把她从死人身上抱了起来。 是楚璟烨。 他刚杀完了所有刺客,脸上都沾着那些人的血,目光却是亮,眉眼却是笑的。 他抱着林秋晚,笑着夸赞了一句。 “就该这样!” 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楚璟烨沾血的脸凑过来,蹭了蹭她的额头:“我的女人,就该这样。” 他为林秋晚骄傲,也为自己骄傲,不愧 是他看上的女人,跟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独一无二的,他的女人! 陡然而来的温暖,让林秋晚眼前渐渐看清了楚璟烨的脸。 他在夸赞她。 她做了有违外祖,有违医德的事,背叛了人生迄今为止理所当然信奉的规矩教条,楚璟烨竟然在夸她。 “玄雷,你收拾残局。” 楚璟烨止不住的笑意,抱着林秋晚大步往阳帝庙内走,还不忘叮嘱玄雷。 “把我带来给晚晚的那条裙子找给我。” 他要奖励林秋晚。 他漂亮又动人的晚晚,就应该穿着这世上最好看的衣裙。 楚璟烨的屋里,床榻被楚云华之前发、骚, 弄的又脏又皱,楚璟烨嫌死了,只能把林秋晚抱放在桌上。 他半蹲在林秋晚的面前,给她清理擦破了的伤口。 林秋晚垂眼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拿着剪刀,把她的袖口裤管都剪了,擦拭伤口上的脏泥血渍,动作很小心。 “下次要躲,就往侧边扑,把力卸在手臂上,就不会让自己这样狼狈,还能来得及爬起来接着跑。”楚璟烨声音不大,吹了吹林秋晚的膝盖:“信我的,我跑了很多年,最有经验。” 楚璟烨很认真,半晌没听见林秋晚回应,便又安慰:“没事了,我给你上药,宁神医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药很有用 ,保证你连疤都不会留。” 楚璟烨要给林秋晚上药。 林秋晚一惊,急忙往后缩腿。 “嗯?”楚璟烨抬头看她,微微不解。 林秋晚有些不自然,从怀里掏出了之前宁神医给她的那瓶:“用这个。” “你替我省药?”楚璟烨不明所以。 林秋晚抿了抿嘴,找借口:“这个好闻。”像个任性的小姑娘。 “娇气。”楚璟烨笑,倒也真接过林秋晚手里的特制药膏,细细的给她上药。 已经是深夜,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桌上另一边烛火燃烧的声音。 林秋晚垂眼,忽的问他。 “楚璟烨,今天这些刺客,是谁的人?” 第182章 你是不是不行? “吓着了?” 楚璟烨抬眼,回看林秋晚。 也对,她被林家养的规规矩矩,别说杀人,怕是连死人都没见过。 楚璟烨坐到桌上,把林秋晚搂进了怀里,声音难得温柔:“别怕,杀个人而已,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你做的没错。” 他低下头吻她,像是安慰受伤的小兽,舔舐着她的不安:“你做的很棒,比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勇敢的多。” 他不可能告诉林秋晚今晚刺客是谁的人,但是可以叮嘱她,往后要面对的事。 “你跟我在一起,往后这些事情还会有很多,人嘛,杀着杀着,也就习惯了。” 林秋晚一愣。 她推开楚璟烨,问他:“ 谁说我要跟你在一起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楚璟烨怎么有脸跟她说这些的? 要不是他,她早就从后窗翻了出去,也不用吸了这么多的催情香,害得她现在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迷瞪瞪的想不清楚事情。 楚璟烨低笑,大.大手掌抚摸着林秋晚的脸,常年握剑的大拇指有一层坚硬的茧子,摸过的地方像是在点火。 “你不是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楚璟烨亲她,从额头,到眼眸,再到唇角:“这里,这里,这里,全是我的。” 他扣着林秋晚的脖颈,亲她的下巴,再往下。 被剪破了衣服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勾引,把翘起的锁骨,丰润的胸口 ,雪白的肌肤露出几分,又挡了半边。 “晚晚,你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我的。” 楚璟烨眸色渐深。 他绝对不会松开林秋晚的,林秋晚只能是他的,也只有他才配得上林秋晚这么完美的女子。 这是他身边的宝贝,是那尘封的夜明珠,只有他看得清其中光华。 林秋晚明明该是厌烦的,平日里听见这些话,她恨不得给楚璟烨几巴掌。 但身上的毒没有男人根本解不开。 楚璟烨就这么硬生生的,把她藏着掖着的,羞于启齿,隐秘难堪的欲望渴求,全部勾了出来。 林秋晚眼里的楚璟烨,前所未有的迷人。 林秋晚开始回吻他,勾住他的脖 颈,从被动承受,到小心试探,到热情主动……她几乎沉迷进去,整个人要挂到楚璟烨的身上。 林秋晚从来没这么热情过,浑身的火要把她燃烧殆尽,杀人的疯狂和催情药药效同时扑上来,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快点,楚璟烨。”林秋晚伸手,去解楚璟烨的腰带,太过着急,手都在抖。 她太急迫了,解了半天,把楚璟烨腰上的系带解成了死结。 “快点呀。” 也不知道是催促自己还是楚璟烨,林秋晚急的要哭了。 楚璟烨却出奇的慢条斯理,单手解着腰带,另外一只手握住了林秋晚的双手。 他手大,足够攥住林秋晚颤动的双手。 这样 有力的手,掌心,虎口,指侧,拇指,都有一层茧子,剐蹭着林秋晚的手腕。 林秋晚咽了口口水,死死盯着楚璟烨的腰带。 怎么还没解开? 她听见楚璟烨跟她说话。 “我是谁?晚晚。” “嗯?”林秋晚茫然,她现在脑子里已经没有其他念头了,只下意识的问他:“解开了吗?” “叫我的名字。”楚璟烨循循善诱。 “楚璟烨,楚璟烨。”林秋晚急的挣脱开楚璟烨,去扯那该死的腰带。 楚璟烨仍旧不急,故意使坏:“晚晚,说你是我的。” 林秋晚耐心耗尽,抖着肩膀抬头,看向楚璟烨,不可思议的问他。 “你是不是不行?” 第183章 昨夜大家都很卖力 没有男人能承受不行这两个字所带来的压力。 林秋晚以为楚璟烨也是。 偏生他仍旧懒洋洋的,把林秋晚囿困于双臂之中,一字一句的教她。 “说,你是我的。” “不行就不行,你让开!”林秋晚已经快疯了。 尤其面对的是睡过一次又一次的楚璟烨,她知道楚璟烨在床上是如何的折腾强悍,药效催发,她满脑子都是要男人。 楚璟烨跟没听见似的,长长的手指勾住林秋晚领口,微微用力。 衣领开的更大一些,内里是一件绣着鱼戏清荷的肚兜,荷花饱满,鱼儿生动。 “说,你是我的。” 他出奇的执拗。 林秋晚酸痒的浑身都在发抖,牙齿不断打 颤,最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是你的。” 她妥协。 不过是说两句话,又不是割两块肉,是他的又如何?不是他的又如何? “谁是我的?” 楚璟烨不依不饶。 林秋晚脸颊滚烫:“我是你的,楚璟烨。” 话音刚落,天旋地转。 她被楚璟烨抱在腰上,双脚抵着桌子,几乎半悬空的姿势。 林秋晚很不安,急忙伸手,勾住了楚璟烨的脖颈,夹紧他的腰,害怕掉下去。 楚璟烨笑,带着得逞之后的恶劣。 “真乖,要是之后被我发现你出尔反尔,我就……打断你的腿!” 腰带被他单手扯断,楚璟烨游刃有余的摸她,那朵清荷在瑟瑟发抖,两条锦鲤似 乎在丝绸上游动起来。 深深浅浅的喘息在两人之间蔓延,连带着桌上的烛光都在战栗摇晃。 楚璟烨很亢奋,那种亢奋不是刚刚屋里催情香带来的,那是灵魂深地的,由内而外的,想要侵占,撕咬,与面前这人同生共死,相互沉沦的欲望。 精巧却没那么结实的桌子并不能承受这种力气,床榻又是脏的,后来就是贵妃榻上。 有宁神医的药力在,即便楚璟烨吃了杂蔬中的催情药,又闻了这么久的催情香,实力也不及平时的百分之一。 药效发作达到巅峰,林秋晚几乎要窒息! 她哭的很厉害。 似乎心疼她了,楚璟烨这头猛兽很快温柔下来,安抚着替她解 毒。 林秋晚最后一眼,就记得桌上的烛火,燃烧的真热烈。 —— “真好看,这件也不错。” 楚璟烨的声音绕在耳侧。 林秋晚猛的睁开了眼! 桌上的烛火换了新的一根,窗外被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天色,只听见呜呜咽咽的风声停止了! 林秋晚已经清醒,惊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 “寅时。” 楚璟烨手指头勾着两件模样相反的肚兜,正拧着眉头在纠结。 林秋晚暗叫一声不好,着急忙慌的抢了其中一件,慌慌张张的穿衣。 “你怎么不叫我?我会误事的!” 算好的时间算好的事情,要是错过了,她昨夜受的那些气, 吃的那些苦,就全白费了! 她急的脸都红了。 楚璟烨却半分没负罪感,撑着脑袋看林秋晚把那件天青色绣绿竹的肚兜穿上,而后点头:“不错,你穿什么都好看。” 衣服就在旁边,林秋晚半分没好气:“有事之后再说。” “急什么。”楚璟烨站了起来。 他只穿了一身中衣,系带没扣,露出满是咬抓痕迹的胸膛,大.大方方的走到林秋晚背后,给她拿出被衣服压着的头发,慢悠悠道。 “玄雷去迎你那二叔了,待会就到,信王和安王那边都没醒,楚云擎和楚云华……”楚璟烨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昨夜大家都很卖力。” “你也是。” 第184章 穿上了裤子 “你要帮我?”林秋晚一愣,回过头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垂头,在她肩头上留下一吻。 “你想我帮你吗?” 是问,又像是已经有了答案。 林秋晚皱起了眉。 “你想帮便帮吧。”短暂的犹豫过后,林秋晚又接受了。 她穿着楚璟烨给她准备好的衣裙,从肚兜到鞋袜,都是精心搭配好的。 楚璟烨要帮,她不会把这份助力往外推,刚好,她还有事要楚璟烨帮忙。 “只穿中衣就好。”林秋晚拎起剩下的衣服,眼看着楚璟烨又要折腾她的头发,急忙从中抽了出来。 “帮到底吧。”她垂头,检查自己的模样,又抬头对楚璟烨说道。 “我要去我丈夫身 边。” 林秋晚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就是有丈夫楚时修的证明,证明她们一整夜都在一起。 林秋晚说的理所当然,甚至冷酷,完全没发现屋内的空气静了一瞬。 是啊,林秋晚她有丈夫。 他楚璟烨,才是那个偷了又偷的外面姘头。 手搭上林秋晚的细腰,楚璟烨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看她。 林秋晚忽的想起来,昨夜楚璟烨执拗让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心情有些复杂,不想说的太多,也不想扯的太多,便又问他。 “帮吗?” 楚璟烨不动,微微挑眉。 林秋晚急了:“不帮,我就自己去。” 两人都心知肚明,林秋晚恨着楚时修,永远也不 会爱上楚时修。 楚璟烨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林秋晚,半晌又笑了,握着她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手指。 几分亲昵,几分旖旎,几分侵占。 “记住自己昨晚说的话。” 说完,他抱着林秋晚跳窗,避过院中侍从卫兵的视线,亲自把她送到了楚时修身边。 屋外的天隐隐在发亮,楚时修还趴在安王厢房的桌上,睡的很沉。 很显然,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喝了这么多的持久药,又被信王一杯茶放倒,楚时修很难受。 他睡的满身是汗,眉头紧紧皱着,却醒不过来。 林秋晚落了地,急忙把衣裙放到了床上,掀开被褥指挥楚璟烨。 “把他抱上来,快点。” 用 的很顺手,很不客气。 楚璟烨皱眉。 “你不会跟他同床共枕吧?” 外面的天就要亮了,信王很快就会起来,跟安王接应,林秋晚要趁着这些事情发生之前,让楚时修先醒。 她没空跟楚璟烨解释这么多,见他不帮忙,自己就要伸手去抱楚时修。 楚璟烨眉头乱跳,又把楚时修扛上了床榻,回头问林秋晚。 “还要干什么?” “脱光他。” 林秋晚已经上手。 楚璟烨压根不想她碰到楚时修,冷下脸把她手拿开,索性把楚时修身上的衣服都撕了。 饶是这么闹腾,楚时修也没醒。 林秋晚放下心来,一边拿银针一边撵楚璟烨。 “好了,你可以走了 。” 穿上了裤子,她哪里还有昨夜那娇娇柔弱,可怜可爱的模样? 再不走,确实会误事。 楚璟烨看了眼床榻上躺着跟瘦猴似的楚时修,又看了眼林秋晚,最后掂量了一下自己。 确定林秋晚不至于眼瞎之后,他悄无声息的,又从后窗翻了出去。 眼看着楚璟烨走了,林秋晚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捻着银针,摸准穴位给楚时修扎针。 每一针下去,都是前世的教条规矩和今生叛逆反抗的对撞。 她用银针,用医术,要害的楚时修终身不举,再也不敢,也不好意思纠缠她。 她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楚时修出门被人踢断了。 但她等不及了。 第185章 鏖战到凌晨? 楚时修醒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疼。 那种疼不像是被谁打了一夜,但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酸痒,让他半晌都被坐的起来。 他转头,看见林秋晚正对着镜子梳头发。 发现他醒了,镜子中水蜜桃般粉嫩多汁的美人立马带上了笑,放下梳子转过头,两三步走了过来。 “相公,你醒了?累不累啊?” “嗯?秋晚。”楚时修想坐起来,却没使上力气,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掏空了般虚软:“怎么了?我怎么在这?” 这不是昨日那小道士分给他们的厢房。 林秋晚捂嘴笑:“相公昨日喝太多了,信 王殿下和安王殿下留你喝茶,你都醉的不行,硬要睡在安王殿下的屋里。” “这样啊……”楚时修很迷茫,他完全不记得了。 “是啊,安王殿下没办法,只得跟我们匆匆换了房间。”林秋晚打量着楚时修的脸色,慢慢的笑。 嫁个蠢丈夫也好,至少她确定楚时修现在一点没怀疑这些话。 楚时修真是喝多了,他只记得饭席过后在这和信王安王喝茶,剩下的都断片了。 “那我起床去给安王殿下赔罪……”楚时修龇牙咧嘴的要坐起来。 林秋晚拍了拍他的手臂,而后垂下了眼。 “时辰还早, 两位殿下还没起床。” “哦哦。”楚时修没起得来。 林秋晚声音很轻,还很温柔,就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楚时修的心尖:“正好趁着这时候,相公可以再睡一会……毕竟,相公凌晨才睡下。” 林秋晚脸也红了,耳朵尖也红了,只穿着中衣,露出修长的脖颈。 脖颈上,有一块很明显的红痕。 楚时修一愣。 林秋晚这扭捏的姿态不用回答就知道,他们昨夜,两相交战,翻云覆雨! 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时修什么都不记得了!难怪他浑身都被掏空了一样酸疼,鏖战到凌晨!? 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牛的时刻! 持久药催情药果然管用。 光是看着林秋晚这样子,就知道她多么满意自己昨夜的表现。 楚时修又兴奋又悔恨,他真的一点不记得了,昨日这么骁勇的自己,竟然全是在酒醉时候出现的,他后悔的想要拍大腿! “咳……秋晚。” 楚时修压下难以抑制的嘴角,顿了顿说道:“秋晚,我是你相公,这些都是我应该给你的。” “相公别说了……”林秋晚头垂的更低,羞涩直跺脚。 “别害羞了,以后我会给你更多。”楚时修信誓旦旦。 他觉得,林秋 晚要被自己迷死了。 威猛,骁勇,持久,这才是他楚时修真正的实力!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叫喊声。 “贱人!你给我出来!贱人!”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打破了整个安静的小院。 天光乍现,林家二爷林明德,急匆匆的出现在这阳帝庙内。 他满脸愤慨,目眦欲裂,明明是个文官,手里却举着一把刀。 他是来剁奸、夫、淫、妇的! 有玄雷的保护和指引,他拎着刀,直奔昨日分给林秋晚和楚时修的厢房。 “贱人!你给我出来!我说你整日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原来是为了绿我!?” 第186章 你怎么在这? 清晨的风,把林家二爷林明德的叫骂声传遍整个小院。 不止是已经醒了的林秋晚和楚时修,就连对面屋子的楚云擎楚云华也相继醒来。 信王早就在等着天亮时分去接替安王,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去跟安王演一场,结果戏没来得及演,林秋晚和安王所在的厢房大门都要被林明德砍了个对穿! “怎么回事?都是死的吗?” 信王皱眉,让人去拦下林明德。 林明德到底是个小小的文官,没了玄雷帮助,轻而易举的就被侍卫们拦下制服。 林明德手里还拎着刀子,这会已经砍红了眼,见到信王拢着衣服出现,顿时又是一愣。 “信王殿下?” “林大人,你在做什么? ” 信王都不知道这林明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他向来低调温和,便是不耐的质问,也尽量摆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模样。 这模样,落到林明德的眼里,就又不一样了。 这分明是讥笑,嘲讽,不屑! “信王殿下,我夫人昨夜带着大女儿从府上失踪,一夜未归!”林明德面红耳赤,目眦欲裂:“我逼问了下人,说是来阳帝庙赴约了!” “林大人,今日这院里皆是我请的人,没有你夫人,你先回去吧,待本王下山后,会托京兆尹周大人替你找你夫人。” 信王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林明德发什么疯,自己丢了夫人,竟然找到了这里,还敢闹起来。 简直可笑! “没事了,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继续睡吧。”信王朝着出来瞧热闹的楚云擎楚云华拱手。 他还指望趁着众人没醒的时候,去好好“惩治”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再温柔“安抚”受了伤的林秋晚。 林秋晚的心,他一定手到擒来。 “殿下!我夫人昨夜一定在这里,说不定她跟那姘头就是算好了有殿下在这,臣不敢放肆,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肆无忌惮!” 林明德是个文官,说辞文绉绉的,他越想越觉得一定是。 说不定信王也知晓此事,那姘头难道跟信王有什么关系,所以信王在故意包庇? “殿下,我已经知道我夫人在这院子的哪个厢房了,殿下若是问心无愧,就 让微臣去检查吧!微臣找了半夜,若是日后知晓自己跟那贱人只隔着一扇门,却没抓到她,岂不是被众人所耻笑!?” 这顶绿帽子,他林明德不戴! 他对着信王“砰砰”磕头,大有一种信王不让他查看,信王就是在包庇的意思。 楚云擎和楚云华也走了出来,旁边屋子的楚璟烨开了门,懒洋洋的在门口打哈欠。 “是啊殿下,让他找呗,他要是敢诬赖你,你就一刀砍了他。” 楚璟烨笑了一声。 信王脸上有点架不住笑容了。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再按照原计划进行,进门安慰林秋晚了。 安王的厢房门也被打开,楚时修一边穿衣服,一边扶着酸软的腰走出来。 “殿下?” 显然,他也没弄清楚状况。 信王看着睡眼惺忪的楚时修,再看一口咬定屋子藏着他夫人的林明德,最后看向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 他垂下眼,顿了顿说道。 “好吧。”他正在飞快盘算着,待会开了门该怎么补救:“来人,去敲门。” 侍卫领命,去唯一还关着门的厢房门口敲门。 信王微微咬牙。 如果真要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他只能放弃林秋晚这个到手了的棋子。 脑子里念头正转着,信王听见旁边传来一句轻飘飘的惊呼声。 “二叔?你怎么在这?” 信王猛的回头! 他竟然看见林秋晚穿戴整齐,站在楚时修的身边,满脸惊讶和无辜。 第187章 其中有什么误会 林秋晚今日穿着一条青绿色绣青竹衣裙,已经是五月,衣领的领口并不高,露出了雪白修长的脖颈,虽有脂粉遮掩,但隐约还能看得出昨夜未消的红痕。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林秋晚昨夜身上发生过什么。 信王发愣,还有点没反应得过来。 既然安王昨夜得手了,林秋晚又怎么会在隔壁房间出来?还跟楚时修一起? “秋晚,你也在这?”林明德老脸一红,林秋晚是他家的小辈,看样子今日要在这一起看他们二房笑话了。 但事到如今,再藏着掖着反倒是徒增笑话。 “秋晚,你来给二叔做个见证, 我家那贱人,这些年每每鬼鬼祟祟,什么事情都背着我,我早就怀疑他在外面有人,但一直没确切抓到。”林明德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昨个半夜出来起夜,那贱人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一摸,被窝都冷了!” “我逼问了她身边的下人,好不容易才问出,她夜半带着倩倩,竟然是来这阳帝庙赴约。” 林明德咬牙切齿,看了一圈整个小院,最后目光落到了安王所在的厢房门上。 他是个小小文官,即便手上拿刀,也没能把门给砍了。 闹出这般大的动静,门里面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心虚是什么!? “二叔,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林秋晚顺着他目光,看向了那间厢房大门,欲言又止。 她不敢说,扶着酸痛腰的楚时修却没反应过来。 “二叔,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这间厢房里睡的是安王殿下,而且还是昨夜我酒醉,硬与安王殿下换的屋子,安王殿下怎么可能在屋里藏着二婶?” 信王又是一愣。 事态发展超出了他的全部计划,明明他亲眼送着安王进的厢房,又是亲自给楚时修下够了迷药,怎么又成楚时修酒醉与安王换的屋子? 再看林秋晚。 信王仔细的观察着林秋晚表情,他最知道安 王那些玩女人的手段,原计划也是在安王把林秋晚玩到生无可恋的时候,信王出面斥责安王,再安抚林秋晚。 信王很自信,林秋晚本就对他有意,他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再温柔贴心替她保守秘密,就算是再烈的女人,也会沦陷。 所以林秋晚昨夜若真是被安王得手了,绝对不该是如此坦荡的表情,也绝对不会这么完好无损的出来瞧热闹。 想通了这些,信王神色一下子变了。 既然昨夜床上睡的女人不是林秋晚,那安王睡的,又是谁? “打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楚璟烨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似笑 非笑的看着信王,慢慢道:“反正也到早饭时间了,就算是误会,也要叫安王殿下吃饭了不是吗?” 信王看向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楚璟烨。 侍卫在门口敲了半晌的门,屋里都没有反应,还是玄雷上前,面无表情的推了一把门。 门“吱呀”一声,直接开到了底。 信王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都看向了门内。 一屋子淫靡的味道。 安王只穿着一条亵裤,正满脸着急的推中间暗门位置。 再往内看,满地撕碎的衣服,几乎要散架了的床榻,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玩具里,赫然睡着一个浑身带血的女人! 第188章 什么二婶? 暗门的背后,林秋晚让方登搬着太师椅堵死死。 窗户下面,玄雷抬着腿把窗沿踩的严丝合缝。 门口是面色各异的众人,安王根本无处可躲! 安王到现在还不知道床榻上睡着的不是林秋晚,所以看见林秋晚跟着众人乌泱泱进了门的时候,顿时一愣。 昨夜天黑,谁都没点灯,一直到现在屋里都是黑的,安王还是怕跟信王的计划败露,所以才着急忙慌的要躲。 林秋晚躲在楚时修的身后,伸头看清了床榻上女人的脸,顿时捂住嘴惊呼出来。 “二婶?真的是二婶?” 这话一出,不止是众人,就连安王都愣住了。 “二婶?什么二婶?” “贱人!果然是你!你这 个贱人!”林明德捉奸现场,又见李氏被玩成这样,顿时脑充血,恨不得现场砍了李氏和安王这两人。 “我平日多温柔对你,你不高兴了我连摸你都是小心的,你就在这,这么玩是吧?” 林明德要发疯。 李氏是他发妻,多少男人三妻四妾,他林明德一个外室妾妓都没有过! 他们林家人,骨子里对妻子都是忠诚的,所以谁也不能理解,他此刻发现发妻背叛他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林明德冲了上去。 李氏气息都弱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大概自己都没想到,这辈子到了这个年纪,还能经历这种劫难。 她爬不起来,张嘴想叫冤枉,嗓子也哑了 ,只能满脸是泪的看着林明德。 害怕血溅当场,众人连忙让侍卫去拦着林明德。 “怎么会……”安王衣服只来得及穿半边,听见林明德和林秋晚确认了床上女人的身份,急忙跑过来看。 床上那个都能当他娘年纪的女人,不是李氏又是谁? 昨夜他又亲又摸又睡,又打又骂又爱的女人,黑暗里这个女人,竟然是一个四十多岁,毫无姿色的老女人? 安王脸色一白,哇啦一口吐了出来。 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同样不能接受的,还有这场阴谋的主导者,信王。 事到如今,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被林秋晚狠狠的摆了一道! 偏偏她做到完全置身事外,满眼无辜 ,甚至身边连个可以牵连的小丫鬟都藏了起来! 信王的手紧紧握住,隔着众人看向了林秋晚。 他真是,小瞧了林秋晚。 林秋晚躲在楚时修身后,也看向信王。 那目光里,无辜,纯洁,惊讶,却又幽深,内敛,沉静。 两人只对望了一眼,就见一旁的楚璟烨上前一步,似在瞧热闹,又似乎在提醒信王,眼下这混乱还一点没解决。 “安王殿下,玩的很花啊。”楚璟烨挑眉笑。 安王又被提醒了一次,扶着桌子又忍不住呕了一口。 信王看着楚璟烨把林秋晚挡的严严实实,满眼挑衅的神色,忽的想起来,那日在青楼里,楚璟烨对他说的话。 “那可说好了,殿下 往后就不准碰我的晚晚了。” 信王顿住,醍醐灌顶。 那双媚骨天成,可怜纯净,无辜狡黠的眉眼,哪里是那个青楼妓子婉婉该有的姿色?那晚被楚璟烨搂在怀里的,分明就是林秋晚! 所以,昨夜一切,都是楚璟烨拆了他的招? 也对,林秋晚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女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反抗他的计谋?也只有无法无天的楚璟烨,吃了味,给他们兄弟一个小小的警告。 信王脸色变了又变,发现自己不是输给林秋晚,而是楚璟烨之后,又有点想笑。 他的目光在楚璟烨和楚时修身上转了转,脸上又恢复成温和的表情。 有意思。 林秋晚都变的更诱人了起来。 第189章 那个孩子 阳帝庙从早晨闹到了中午。 安王毕竟是有了封王的皇子,林明德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真闹上老皇帝面前,把皇家这点丑事摆上台前。 但安王也被恶心的不轻,在看见李氏那并无姿色的脸后,当即是吐了又吐,又悔又恨,半晌没直起腰来。 为了这个丑婆子,他浪费了这辈子目前为止最有耐力的时长。 林明德只得带着半死不活的李氏先回去。 经过此事,众人心思各异,直接就在阳帝庙散了伙,各自回去。 楚时修腰酸背痛,能撑到中午已经是极限:“秋晚,我去车上等你,你也知道,我昨夜太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甚至是炫耀的。 林秋晚温柔又 羞涩,轻声嗯了一句:“相公先去休息,收拾好我们就出发。” 楚时修美滋滋的扶着腰上了马车。 林秋晚回过头,让桑梓和方登把两间厢房都又收整检查了一遍,确定此事无法翻案之后才出门。 正好对角的楚璟烨也带着玄雷出了门。 林秋晚看过去,就见楚璟烨冲她挑了挑眉。 她怕楚璟烨要上来邀功,急忙忙加快了脚步,先上了马车。 楚璟烨落到后面,啧了一声。 真没良心。 但也可爱。 楚璟烨心情大好。 身后跟上来脚步声,楚璟烨回头,就见楚云擎和楚云华走在一起。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见鬼了,楚璟烨主动打招呼。 楚云擎跟了上去,那双 凌厉似鹰的眉眼在楚璟烨和玄雷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只是笑着问道。 “楚兄,昨日睡的可好?” 他派出去十一个绝顶高手,试探刺杀楚璟烨,燕楚皇室有自己的一套武功训练招式,旁人轻易模仿不来,只要楚璟烨漏出分毫破绽,就能确定他是那个从燕楚皇室跑出去的孩子。 但那十一个高手,有去无回。 甚至连尸骨衣角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半点寻不着。 楚云擎也就不能确定,眼前这个肆意张扬的楚璟烨,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楚璟烨仍旧那样笑,半点不像夜半杀人的模样:“我睡的多好不重要,两位殿下睡的好就行了。” “毕竟这是在坤阳,我们应该尽到地主 之谊。” 楚云擎脸色微变。 昨夜的事情,楚璟烨听见了。 他折了十一人,非但没查到丁点消息,还被楚璟烨发现了秘密。 成皇路上,多一点传闻都可能是致命的,楚云擎自认万分小心,但如今还是被楚璟烨捏到了个把柄。 楚璟烨见楚云擎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高兴的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大哥……”楚云华伸手,勾了勾楚云擎的袖子。 两人本来就靠的近,这点小动作不会被别人发现。 楚云擎没说话,又是气恼楚云华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是担忧手握把柄的楚璟烨以后到底会如何。 楚云华声音很小:“大哥,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嗯?”楚云擎一 愣,就听见楚云华继续道:“大哥把人派出去的时候,楚璟烨应该是在屋里的,不然他不会听见我们。” “大哥别忘了,这坤阳的信王,也是个值得忌惮的对手。” 楚云华目光闪了闪。 她并不是要为楚璟烨洗清嫌疑,而是怕了,也烦了。 就算楚璟烨真是那个孩子又如何?无名无分无势力,做的再大也不过是个坤阳小小的武安将军,他们又何必在这种不值一提的人身上做纠缠? “大哥,我们回去吧,出来太久了,父皇也会……”楚云华抿了抿嘴。 楚云擎听见父皇这两个字,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顿了半晌,他握了握楚云华的手。 “罢了,我们明日便回程。” 第190章 万事以倩倩为第一 林家二房大乱。 林明德把李氏拖进寝屋里,手中的鞭子都抽断了一根。 李氏被打的几乎断了气,呜呜咽咽的扑到林明德的脚下,哑着叫喊:“老爷,我冤枉啊!冤死我了!” “你还有脸说冤枉?合着昨晚跟安王睡的不是你?”林明德更加生气,想要踢开李氏。 李氏死死抱着林明德的脚,不断摇头:“本不该是我的!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就是眼前一黑,我还中了毒……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到安王的床上啊老爷!” 李氏确实至今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安王玩弄一夜。 她披头散发,哭的眼泪鼻涕全冒出来:“老爷,我真的 是冤枉的!” “那好,你说你是冤枉的,你大半夜去阳帝庙,到底是要干什么!?”林明德气红了眼,他被发妻背叛欺骗,现在就是想杀了李氏都不为过。 他对李氏有多忠贞,此刻就有多愤怒! “我……我是……”李氏噎住了。 她敢说吗?敢说自己从小就把林倩倩培养成妓、子,想要用林倩倩来换取价值吗? 林明德见她不出声,又气又笑,心都被伤透了:“你老实告诉我,什么时候跟安王勾搭上的?你若是不待见我,我自会给你放妻书,你为何要这般作践我的真心?” “我没有跟他勾搭!老爷你看我,看我身上, 我怎么会勾搭上那个变态?”李氏抬手,给林明德看自己身上那些淤痕伤口,安王给她的,再添上林明德刚刚打出来的,简直是惨不忍睹。 李氏哭着求林明德:“老爷,你看在我为你生儿育女的份上,你就信我这一回吧!就是有人在陷害我,我与老爷相亲相爱这么多年,老爷让我养倩倩,我连自己的儿女都顾不上,万事以倩倩为第一,老爷,我的真心,难道你一丁点都看不见吗?” 李氏抹着眼泪,哭的要断气了去。 “而且老爷想想,安王才多大的年纪,我想勾搭他,他能看得上我?就算我跟安王真的有什么,我为什么要 带着倩倩一起去……”李氏一愣,反应了过来:“倩倩呢?倩倩回来了吗?她可以为我作证!” 林明德也是一愣,他也是被气昏了头,现在才想起来,这么半天怎么没见林倩倩的踪迹? 正僵持犹豫着,门房那边小跑来消息。 “老爷夫人,大房小姐来了。” 林明德一脚踹开李氏。 他臊得慌,捉奸那一幕偏偏被林秋晚这个小辈看见,他可能这辈子在大房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他看着浑身是伤的李氏,又觉得此事还有疑,犹豫了半晌,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先擦药,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跟我解释!” 竟然是松了口,林 家养出来的,各个是痴情种。 说完他扭头就走,去前院迎接林秋晚。 已经是傍晚,林秋晚还穿着那一身早上在阳帝庙见过的绿裙子,林明德远远瞧着那颜色,只觉得刺眼。 “秋晚,你来了?”林明德脸色发白,又不好问林秋晚这时候过来是不是看笑话的,便只能把人往屋里迎。 林秋晚瞧了瞧天色,坐下之后茶都没喝,开门见山。 “二叔,我是来给你拿一样东西的。” 她从怀里掏出那张李氏给她签过的承诺书,上面红色的手印明晃晃的。 她神色淡淡,带着半分笑。 “二叔看完了,再决定二婶这人,还能不能留。” 第191章 我走了,姐姐怎么办 回门宴当天匆忙,李氏的承诺书也是临时准备的,上面并没有来得及写清楚原因,只写着李氏和二爷林明德,愿意自请退出林家族谱,与林家再无半点瓜葛。 林明德捧着这么一张承诺书,第一反应是假的。 “秋晚,这是怎么回事?” 林秋晚年纪还小,在林明德的概念里,这份承诺书可能是宋好或者林明峰属意,让她拿出来的。 林秋晚捧着上来的新茶,眉眼掩盖在悠悠的水汽后面,明明该是明艳的五官,却显出了些许清淡的神色。 她问道。 “二叔可知,二婶这些年做了什么?” “什么?她做了什么?” 林明德虽然能力不出众,与大 哥林明峰的感情也一般,但骨子里还有着林家的正气,这么茫然的表情显然还不知道李氏到底怎么培养的林倩倩。 林秋晚并不是手软之人,她今日过来,就是算计好来落井下石的。 “二婶之所以给我签了这份承诺书,是因为我回门宴当日,二婶被我抓住个把柄。”林秋晚笑:“二婶性情浪荡,在回门宴当日,去……” “姐姐!” 原本是想要往李氏身上泼脏水,说她去勾搭楚璟烨反被扣下,结果嘴里的谎言还没说出来,就听见突如其来的声音。 林秋晚一愣。 她转过头,就见桑榆带着行色匆匆的林倩倩,刚刚好这时间出现在门口。 “倩 倩?” 林明德也是发愣,急忙问道:“倩倩,你今日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林倩倩没看林明德,而是先跑到了林秋晚的面前,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 她说道:“姐姐不必为我遮掩,我和爹爹解释原委。” 而后她转过头,对着林明德跪下。 “爹爹,女儿不孝,自知此事羞耻,所以从未和爹爹诉苦过,爹爹平日上朝办公,也未曾留意母亲是如何对我的。” “自打我记事起,身边的教养婆婆就不间断,婆婆们并未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是……行房术。” 李氏把林倩倩当瘦马养,每日都要检查那方面的功课,稍有不如意 的,便是打骂惩罚,饿个一天。 李氏打起人来,还会用布毯包着打,只疼,却不留痕迹。 林倩倩记忆中,李氏所有的管教都是黑暗和疼痛一起来。 而后李氏这个母亲会再抱着她,温柔说:“倩倩,母亲这么对你,都是为你好,你爹官职低微,这辈子怕是只能这般了,母亲想要让你嫁个大官,往后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林倩倩对李氏,是无条件依赖的。 戏文总说,这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林倩倩自小到大被李氏关在这高深的宅院里,甚至连弟弟妹妹都不能接触太多,她便真以为,人人都是如此的,人人都是被母亲这般培养, 往后嫁个高门大户。 直到那一日,林秋晚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给她披上衣服,对她说。 “不是别人给你什么路,你就只能这么走。” 从那日之后,林倩倩时常在想,她喜不喜欢勾引男人?喜不喜欢母亲给的这一切?她到底,要不要被不认识的男人玩弄,踩在脚底? 她不愿的。 林秋晚让她走,她跟着桑榆跑出城外,这么一长段的距离让她回过神来。 她拉着桑榆,忽的问道:“我走了,姐姐怎么办?” 桑榆正在赶马,闻言愣住。 “小姐让你走,自然是有她的办法。” “姐姐,真的能让我娘从此住手吗?” “我的弟弟妹妹怎么办?” 第192章 霜娘 人生在世,总有太多的牵绊。 潇洒离开对于林倩倩是最好的选择,彻底忘掉这过往,丢掉这肮脏的名字,过她自己的生活,跳出牢笼奔向远方。 但,她不能把所有的问题都抛给林秋晚。 若是她不回头,无人作证李氏的恶,无人解释李氏为什么会出现在阳帝庙,林明德这个痴情种,要么原谅了李氏,让李氏留在家里继续培养妹妹,要么休了李氏,怨怪上拆散二房的林秋晚。 林秋晚要给她新生,她也要帮姐姐! “爹爹,都是母亲逼我这么做的,爹爹若是不狠心,我怕妹妹也会重复走我这样的路。” 林倩 倩泪流满面,她朝着林明德磕头:“爹爹,女儿真的,这些年过的很辛苦,一想到妹妹要过的跟我一样苦,我就不忍心。” “……” 林明德看着面前的林倩倩。 他从不解,到愤怒,到无奈,到如今的心疼到发颤,长久的呆滞之后,爆发出来的是巨大悲伤。 “倩倩,爹的女儿……” 他不知道林倩倩这些年,竟然被李氏这般培养。 他也不知道,平日里怯弱软糯的女儿,竟然吃了这么多苦。 他这个做父亲的,只觉得自己该死! 是他识人不清,枕边人分明是一条毒蛇,他竟然只是因为对方是他的发妻, 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原谅! 林家这自发人人遵守的规矩,竟然是束缚他双眼的牢笼! 他守的,到底是什么规矩? “走,倩倩,我带你去找她!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林明德抹了一把眼泪,定了定心,带着林倩倩就往后院走。 李氏才刚刚上完药,躺在床榻上,叫来了自己的小女儿和小儿子。 “待会你爹来了,你们两个便扑上去求饶,就说爹爹,娘亲是冤枉的,娘亲……” 还没教这两个孩子如何救她,就听见房门“哐当”一声,被林明德踹了开来。 林明德进了门。 林倩倩要跟着进去,林秋晚 拉了她一把,让她在门口等一会。 林家三个兄弟都是忠正之人,也信奉着一夫一妻的绝对铁律,这么多年的规矩压下来,人的思维早就成了惯性,许多看似有理有据的胡话,到了林明德这里,就很可能相信。 林倩倩这辈子没吵过架,辩不过有着一张利嘴的李氏,林秋晚难免要防着林明德再犯浑。 “老爷。” 李氏见林明德来了,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她生的并不美,甚至有些龅牙,不过平日里都是快人快语的爽利劲,长相就被气质盖了过去。 如今哭着眼睛眯起来,很不好看。 林明德对林倩倩的愧疚铺 天盖地,此刻红着眼,看着床榻上这条丑陋的毒蛇,盯着看了半晌,突然开口叫道。 “霜娘。” 李氏一愣。 林明德刚直,平日里夫妻相处起来便少了些许情趣,上次叫她霜娘的时候,还是她答应养下林倩倩,掩盖她身世之时。 他那时候,是很感激的。 林明德也回忆起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他能力不大,靠着大房林明峰给他铺路,不能给李氏极其舒适富贵的日子,李氏还每每温柔,敬他,爱他,听他的话。 林明德脸上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问道:“霜娘,你知道倩倩是谁的孩子吗?” 第193章 房青 “老爷在说什么?倩倩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李氏又是一愣,她琢磨不透林明德突然问这句话的意思:“您说这话,可千万不要被倩倩听见,她知道就该伤心了。” 她到现在还在扮演着慈母。 “她不会伤心的,霜娘,是我该伤心。”林明德坐到了李氏的身边,握住了李氏的手。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与大哥天资相差甚远,曾经跟着大哥苦守边地半年,最后实在吃不下那份苦,上了一次战场就被吓到了,只能灰溜溜的回来,讨要个微末文官,在朝中做这点并不起眼的事情。” “是,就在我们成亲的第一年,老 爷去了半年就回来了。”李氏整个人都柔顺了下来,反握住林明德的手,小声道:“霜娘那时候也一直在盼着老爷回来,然后老爷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倩倩。” 她隐隐的激动,林明德既然还感念她养育林倩倩的恩情,听着话语里并没有多少怒气,阳帝庙之事,就完全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爷要相信霜娘,我们才成亲的时候,我就愿意等着老爷,现如今与老爷恩爱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去外面找人?” 李氏垂泪,不断的给自己辩解。 林明德看着发妻李氏,忽的说道:“我那年上战场,被一支箭射在鞋靴上,当场吓 破了胆,站在原地连跑都忘记了,是一个与我同营同铺的人,把我扑倒,又背我回救护营地,我才捡回了命。” “恩人的名字,叫房青。” 林明德紧紧握着李氏的手。 “房青把我救了回来,等我醒神的时候,才看见有一根箭矢扎在他的腰上,对穿,从后到前。”林明德比了比自己身上的位置,声音发涩:“那根箭,那根沾着粪水的箭,原本应该扎在我身上的。” “老爷……”李氏茫然的看着林明德:“老爷怎么突然说这个?” “房青死在我面前,为我抵上一命,我见不了战场血腥,求大哥放我回来,回来的路 上,顺便把方青遗留下的物件,带给他的夫人。” 林明德紧紧抓着李氏的手:“我到他家那天,他夫人刚好临盆生下了倩倩,他夫人抱着我带给她的遗物,就在当夜,跳井自尽了。” “所以这孩子,我叫她倩倩,她的父亲是房青,我总希望,她能带着房青那一份,被我照顾的很好。” “老……老爷……我,我不知道……”李氏心口发麻,她曾问过林倩倩的身世,林明德只说是朋友的孩子,希望她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林倩倩。 李氏又见林明德看向林倩倩的眼神总是格外偏爱一些,就真的以为,林倩倩是他的私生 女。 所以,才那般教养林倩倩。 林秋晚站在门口,顿了半晌,轻轻拍了拍林倩倩的肩膀。 林倩倩用力的揪着心口,千言万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明德与李氏俱是泪流满面。 “你不知道,怪我,你让倩倩吃了那么多苦,怪你,我们夫妻两个,欠她们一家三口的恩情,这辈子还不完了,所以,霜娘,你不要怪我……” 林明德声音一厉! 林秋晚直觉不妙,下意识喊了一声。 “方登!” 方登从后面冲进了屋里,就见林明德,当着一儿一女的面,骑在李氏的身上,双手掐住她的脖颈,竟然是活生生要掐死她! 第194章 成人之美 方登手快,及时把李氏救了下来。 林明德被撂翻在地,神情颓废,没有抬头看进屋的林倩倩,只一言不发。 两个孩子已经吓破了胆,俱是大哭。 李氏在那一瞬间,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到来,林明德想杀她,只是掐了这一下,脖子上就火辣辣的疼。 “老爷,饶命啊老爷。”李氏哭的要断气,看见林倩倩进门,直接要扑过去:“倩倩,你原谅娘吧?娘错了,你给娘一次补救的机会,难道你真的要为娘去死吗?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你爹,把我杀了吗?” 她与林明德夫妻多年,最是了解这个男人,若只是单纯的有冤屈被安王睡过,林明德 或许还会原谅她,继续爱护她。 但伤了救命恩人的女儿,别说是重情重义的林明德,就是寻常人,也再无回头的可能! 方登拦住了李氏。 李氏身上还带着伤,自然躲不过方登,也就扑不到林倩倩。 只有林倩倩愿意原谅她,她才有翻身的机会。 林倩倩缩着肩膀,或许是从小到大被打怕了,或许是还没接收自己的身份,又或许才发现面前女人不是自己的亲娘,她只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带着惧怕。 李氏一愣。 林明德更是心都要碎了。 “倩倩,你不认娘了吗?”李氏还在挣扎。 林明德彻底红了眼,又扑了上去,要拉开方登 :“秋晚,你别管我们二房的事情了,你就让我杀了这个贱人!我要杀了这个贱人!” 林秋晚让方登堵了李氏的嘴,而后蹲到了林明德面前,问他。 “二叔,你亲手杀了二婶,惹个人命官司,自己锒铛入狱,留下倩倩和弟弟妹妹,没有俸禄来源,你让她们姐弟三个怎么活?” 林明德愣住。 他气的狠了,愧疚和死志冲昏了脑子,只想着带着李氏,一起下去给房青夫妇赔罪。 林秋晚见他不说话,又抬头看向了林倩倩。 就算是阴差阳错,李氏也是犯了错的恶人,林倩倩这么多年被非人对待,也不是李氏三言两语认错能抹平的。 李氏 该死,林明德也同样罪孽深重,但两人要是都死了,两个孩子和林倩倩,也彻底完了。 林倩倩站在原地,回看林秋晚的目光,带着茫然和绝望。 因为李氏是她的母亲,所以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怨,她还能对李氏存有依赖和爱。 可如今发现,李氏根本不是她的母亲,那这些年她那么渴求李氏的母爱,算什么? “怎么办?秋晚,你教教二叔,你说二叔怎么办?”林明德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李氏,林倩倩的十几年,根本不是一张和离书就能抿掉的仇恨。 林明德没办法了。 在场唯一清醒冷静的,就只剩下林秋晚。 林秋 晚蹲在林明德面前,问道:“二叔,你真的,想让二婶死吗?永不后悔,往后也绝对不会和我纠缠,怨怪是我帮你杀了二婶?” 她可以帮林明德,解决了上辈子把宋好气出呕血的李氏。 但不可能因此给自己留下后患。 林明德由坐改为跪,朝着林秋晚深深磕了一个头。 “二叔求你,让她死吧。” 当情义与规矩相悖,那可笑的规矩,也没什么不能打破的。 林秋晚垂眼看着林明德,而后点头。 “那二叔自己去买顶小软轿吧,既然安王殿下喜欢二婶,二叔就给二婶放妻书,亲自送到安王殿下的手上。” “也算是成人之美了,不是吗?” 第195章 一石三鸟 金乌西坠,迎着天际最后的一点夕阳余晖,林明德亲自抬着送妻的大红软轿,雇人敲锣打鼓,把李氏送去安王府上。 林秋晚站在二房府门的大门口,看着林明德一行人在街尾越走越远,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陡然发现,自己的心真硬。 李氏活不成了。 安王也会因此更恶心。 林明德所代表的林家二房,会因此与安王信王结下了梁子,往后再无可能勾结,从而牵连到他们大房。 一石三鸟。 她抬眼,看向了天。 天将黑未黑,染着静谧的淡蓝色,夕阳的余晖把天地万物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光,这是她匆匆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注意看到的景色。 她一步步的把李氏推上绝路,此刻更 多的,竟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重活一次,她能护住家人的吧? 宋好呕血,父兄战死被扒皮风干在敌方城楼上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她能把欠那孩子的一辈子,好好的还给他。 是吧? “姐姐。” 林倩倩走上前来,小声的叫了她一句。 林秋晚转过头,对她笑了笑:“倩倩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林倩倩垂下头,她是个特别温柔的姑娘,平日里话都很少讲,此刻更没什么主意。 桑榆带她出城,她硬要回来帮林秋晚的时候,是她这辈子迄今为止做出最勇敢的事情。 更别说面对如今爹不是亲爹,娘也不是亲娘的境地。 “先……变成个普通的小姑娘吧。” 林秋晚伸手,摸了摸林倩倩的头。 林倩倩一愣,而后脸有点红,用力的点了点头。 单单是做个普通的小姑娘,对于她来说都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 林倩倩从身上掏出了钱袋子,郑重的递给林秋晚,那是昨夜林秋晚匆忙把全部能给的家当都给她的钱袋子。 是林秋晚的真心。 “谢谢,姐姐。” “那我就拿回去了。”林秋晚也不客气,接过了钱袋子,又笑着说道:“日后若是不满足做个普通的小姑娘,姐姐这个钱袋子可以再给你。” 她晃了晃手里叮当作响的钱袋子,冲着林倩倩摆手。 “回去了。” 林秋晚上了马车,想了想,让方登赶车去威远将军府。 宋好被她无声无息的护 在将军府里,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二房的事情总要传到宋好耳朵里,林秋晚要让宋好先有个准备。 林明峰和林秋煜的夏衣也做的差不多了,宋好见林秋晚来了,便笑着让她写信,顺道一起送去边地。 林秋晚拎着毛笔,把二房连着信王的全部事情写了下来。 事无巨细,从信王邀请楚时修和她去阳帝庙,到二叔林明德抓奸现场,再到林倩倩不是二房亲生,她洋洋洒洒写满了五张信纸。 字字句句,全是算计,全是反叛,全是恶毒。 林秋晚写完,朝着信纸笑了笑,半晌又点燃丢进了火盆,看着火苗那些真相一点点舔舐干净。 林明峰不会接受这些的,他怎么可能接受如此光明 坦荡的自己,生的女儿是个如此不择手段黑心莲? 林秋晚拿着重新写好的信,递给了宋好。 宋好状态看着还不错。 “母亲,二房出事了,这信你也读读吧。” 信上开头写着,大房三房一切安好,而后就是,林明德发现李氏不忠,李氏虐待恩人之女林倩倩…… 林秋晚把自己完完全全摘了出去,希望宋好也做个只是唏嘘的看客。 林秋晚依偎在宋好身边,看着她从满面笑容突然慌张。 “秋晚,这是今日发生的事情?” 宋好猛的站了起来。 她气血虚,坐着这么久突然站起来,顿时头晕目眩。 宋好扶着脑袋,急急忙忙的对林秋晚说道。 “快,快,秋晚,快去救你二叔!” 第196章 最毒的那一环 林秋晚带着宋好到二房府上的时候,整个府院都很安静。 门房小厮带笑上前来迎。 宋好急的很,一行人直奔前院主堂屋。 “姐姐?”主堂屋里只有林倩倩,她正在收拾东西。 李氏的东西,李氏带给她的东西,林明德让她通通扔掉烧掉。 “倩倩,二叔呢?” 林秋晚转了一圈,没见到林明德。 李氏是傍晚送去的安王府,安王不会对林明德这个无辜的人怎么样,火气只会撒在李氏身上,所以林明德应该早就回来了。 “吃过晚饭,爹爹要跟妹妹弟弟说话,让我先自己收拾着。”林倩倩带着宋好和林秋晚往 后院的方向走:“就在后院。” 二房除了林倩倩的两个孩子都是李氏所生,又亲眼见着亲爹要杀亲娘,林明德应该是去安抚了。 再等匆匆到了后院,院子也是一片平静。 林明德的小厮正倚在门口打瞌睡,见到来人急忙跳了起来。 “大小姐。”而后又对宋好行礼:“大夫人。” “去叫二叔。”林秋晚看着屋子已经掌灯,里面却一片安静,心下顿时一沉。 小厮轻快的去敲门:“老爷,大夫人带着大房小姐来寻您。” 几声敲门,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的很不正常。 林秋晚迟疑着上前一步。 “方登 。” 方登从后走出来,脸上神色也是迟疑的:“小姐,屋里好像……有点不对。” 就算林明德睡着了气息变轻,两个孩子也不会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林秋晚想到了什么,头皮发麻,急忙道:“开门!” 门里面用插销栓了起来,小厮推了几回没推动,方登上前,一脚把门踹开! 屋内烛火轻轻晃动,林秋晚进了门,就见林明德带着两个孩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 脸色青紫,气息微弱,紧紧闭着眼。 看着样子应该是与林倩倩吃完一顿晚饭后,林明德就带着两个孩子服毒自尽。 林秋晚愣在了当场,脑 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连冲上去把脉扎针的手都在抖。 众人纷纷扑了上去,叫大夫,揉心口,活动身体,忙成一团。 眼看着床上三人脸色微微缓过来,林秋晚站在床边,身边来来往往经过无数人,她才觉得腿软。 她明明,应该能想得到的。 想到林明德会因为愧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走。 重活一回,她既然能想到自己不能和楚时修轻易和离,林明峰和宋好不能接受,就应该想到,林家所有人,性情暴烈,非黑即白,骨子里都充斥着执拗和古板,林明德也会同样如此。 对于林明德来说,那道坎就算表面上跨 过去了,亏欠林倩倩的也永远补不齐。 他只能以死谢罪。 连带着李氏的两个孩子一起赔罪。 宋好不知道这整件事情有林秋晚的推波助澜,以为她被吓到了。 “晚晚。”她叫林秋晚,把她眼睛捂住,一边指挥下人们忙碌,一边把林秋晚的脸往肩膀上摁。 “乖晚晚,没事了,这不关你事,你做的很好,你救了他们,不怕啊,有娘在呢。” 温柔的宋好像小时候无数次哄她那般,轻声安慰她。 她还不知道,怀里的女儿,她的乖晚晚,就是促成林明德带着孩子服毒的最大根源。 林秋晚是最毒的那一环。 第197章 孩子来了 林秋晚回到宁安伯爵府已经是深夜。 林明德和两个孩子都被救回了,虽然还没醒,但救治及时,接下来只要好好养护,就不会再出问题。 林明德留有罪己书覆面,字字句句都在认罪。 他只字没提林倩倩,句句没提林秋晚,只说自己识人不清,犯了许多过错,抓到李氏和安王有染,一气之下杀了李氏,所以带着孩子一起走。 二房所有产业钱财,都归林倩倩所有。 林秋晚洗完澡,熄了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床帐。 床帐上像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眼,全是林明德的罪己书,从头连到尾,又重复来过。 像是锁链铸造的牢笼,困着每一个林家 人。 也困着她。 泯灭本性,循规蹈矩,没有自我,最后竟然人人称赞这份烈性。 她自小跟着宋文清学医,后被宋好拉回去学女子该做的样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满了十八岁便嫁给楚时修,她没有要好的手帕交,没有走过天南地北的朋友,更是一辈子被困在这深宅大院,过这世上大多数女子该过的日子。 她甚至,连本像样的书都没读过。 所以,她从来不知道,世间女子,还有万般活法。 所以,她即便重活一世,到如今也只会怨怪楚时修实非良人,运气不好才毁了她的一辈子。 是这样吗? 林秋晚捂着肚子,黑暗里那些被捆束的字眼让她窒息。 她看见林明德和两个孩子躺在床上,就好像看见上辈子的自己,也是这样。 旁人觉得可敬,自己觉得可叹,重活一回的林秋晚却只觉得可怜,可笑。 林秋晚捧着肚子,扶着床榻猛的呕了一口。 这一口开始,连着晚上在宋好那里吃的所有东西都呕了出来,呕到最后只剩下黄胆水。 桑梓桑榆冲了进来,点了灯才看见屋里一片狼藉。 “小姐……” 桑梓心疼的直掉眼泪。 桑榆这么多天都在跟李氏和林倩倩,还不知道这一个多月里林秋晚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只当她在怪罪自己,无意间促成了林明德这般极端的做法。 “小姐,这不关你的事。 ” 桑榆给林秋晚顺气,不断的安慰她。 林秋晚摆摆手,示意桑梓关门:“不要声张。” 她孕吐了。 孩子来了。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整整亏欠了一辈子的孩子。 不论男女,她都要带着这孩子避开这些逼仄的怪圈。 “小姐,奴婢给你叫个大夫吧。”桑榆给林秋晚递巾帕。 林秋晚摇头。 她肚子全空,喝了几口清水才勉强压下了那不断反胃的感觉,而后看着床边为她着急的桑梓和桑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桑梓和桑榆都是她最信任的人,可惜两人最后结局都算不上好。 她要自救,也要救她们。 顿了顿,林秋晚说道。 “我有了身孕。” 她 的目色被床头架子灯烛浸染,泛着幽光:“但不是楚时修的。” 两个姑娘都慌了手脚。 没等她们说话,林秋晚又道。 “但我会让他变成楚时修的。”林秋晚抬眼,看向她们,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往后我做出任何事,都不要惊讶。” “帮我。” 帮她叛逆,帮她疯癫,帮她和她们自己,跳出这个世人理所当然捆束她们的牢笼。 也帮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后窗突然响了一声。 屋里三人俱是头皮一麻。 而后就见楚璟烨大.大方方的钻了进来,甚至还带着笑意说道。 “这窗户得改成两面开的,我回回进来都得撬锁。” 第198章 不是你想的那种玩 林秋晚还半躺在床榻上,桑梓桑榆站在边上,三个人陡然面对突然到来的楚璟烨,眼里都带着惧意。 方登挡不住楚璟烨,又知道林秋晚和楚璟烨的关系远远不是二弟妹和大伯哥,今日就没有多加阻拦。 桑榆还不清楚现如今的情形,她有几分拳脚,抬起手就要朝着楚璟烨冲过去。 “桑榆。” 林秋晚手指紧紧捏着身上的被褥,面上却没动声色,叫住了要出手的桑榆。 桑梓看了看林秋晚的脸色,连忙拉着桑榆出门。 屋里只剩下楚璟烨和林秋晚。 林秋晚微微的紧张,她不确定楚璟烨 是什么时候到的,也就不知道他听了多少,有没有听见她有身孕的这件事。 “怎么又来了?”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脑子里飞快的在转。 该怎么否认这个事实?尤其在楚璟烨亲耳听见的情况下,她能找什么借口? 楚璟烨大喇喇的坐到了旁边的小桌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口吻张扬:“来看我的人。” 林秋晚皱了皱眉。 楚璟烨等了半晌没听见林秋晚的否认,顿时心情愉悦,就着杯子倒水,端给了林秋晚。 “渴吗?” “不渴。”林秋晚摇头。 楚璟烨动了动鼻子,左右 看了看。 屋里残余着林秋晚刚刚吐过,没来得及通风的异味。 林秋晚有些紧张,急忙伸手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小口。 楚璟烨看着今夜格外乖顺的林秋晚,莫名心痒。 他坐到了林秋晚的床榻边,看着她一小口接着一小口喝水,粉嫩的红唇被润泽,格外诱人。 “不是说不渴吗?”楚璟烨滚了滚喉结。 林秋晚已经喝光了一杯水,闻言回答:“我自己屋里的水,不渴也能喝。” 她神情恹恹的,眉眼冷淡,说起话来倒有了几分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 楚璟烨心更痒了,拿过她手里的 杯子,问道:“再给你倒一杯?” 林秋晚刚吐完的时候就喝了两杯,现在喝不下了,便冷脸摇头。 她不确定楚璟烨到底是没听见,还是在故意逗她。 在这种时候,她又不能贸贸然主动开口试探,免的原本什么都不知道的楚璟烨发觉不对。 两人短暂的沉默。 楚璟烨又开口,问她:“睡得着吗?” 林秋晚不明所以,戒备的看着楚璟烨。 而后楚璟烨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林秋晚的脑袋,站起来给她从衣橱里拿衣服。 “起来吧,我带你出去玩。” “大半夜的,去玩什么?”这般 不明不白的气氛,让林秋晚很是紧张。 楚璟烨给林秋晚挑出一套英姿飒爽的暗红骑装,回过头看她警惕又不甘的模样,顿时又笑:“放心吧,不是你想的那种玩。” 他说完,又意有所指的打量了一眼林秋晚,道:“还是你想要那种玩?我都可以。” 林秋晚脸色一白,只得下床穿衣。 楚璟烨出奇的耐心,给她穿衣束发。 跟上次给林秋晚挽的鸡窝头手法明显不同,这次明显要顺畅很多,没几下就抓出个勉强合格的发髻。 他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抱着林秋晚,轻车熟路的跃出窗户。 第199章 教你练弓 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院。 放着好好的将军府不住,楚璟烨夜夜睡在这埋在京城里丝毫不引人注目的小院。 林秋晚来了两回,两回的回忆都不是特别美好,如今才发现,前院竟然还养着鸡,听见动静小鸡们纷纷探出脑袋。 进了前院,玄雷破天荒的没过来迎接。 楚璟烨没带林秋晚去他的房间,而是抱着她直奔后院。 后院种满了林树,遮天蔽日,高大异常。 林下辟开的一小块地方,是个不算正式的练武场。 中间那棵树上挂着靶子,离廊下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从周围环境来看,明显是临时布置的。 林秋晚站在廊下,侧过头去看楚璟烨,不明所以。 已经临近夏日,抽出枝芽的树木枝繁叶茂,把本来就黑的夜遮挡更严实,昏暗里楚璟烨倚在廊下柱上,手里拎着一把轻巧的弓,笑着说道。 “教你练弓,关键时候可以保命。” 他还能记得林秋晚被那燕楚侍卫即将要砍下的窒息感。 林秋晚也记得。 练武最好要从小开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苦练才会有点成就,林秋晚没有那时间,细胳膊细腿也实在不是块好料子。 不如投机取巧,争取杀敌人一个出其不意。 至少从扎针的手法上来看,林秋晚手 比寻常人要稳很多。 楚璟烨拎着那把弓,长手捞出一根箭,都没看树上靶子的方向,甚至翘着唇在对林秋晚笑,随手射出。 箭矢狠狠扎在靶子上,正中红心,分毫不偏。 他把弓递给林秋晚,问她:“学吗?” 林秋晚不想跟楚璟烨再此纠缠下去,但她也确实避不开楚璟烨。 她想练弓,楚璟烨还专门给她挑选工具,制定计划,亲自教她。 楚璟烨会是个好弓箭师父。 她接过那柄十分趁手的弓,点头。 “学。” 她怕死,她要好好活着,她已经与信王为敌,未来会有无数敌人,阴谋阳谋,刺杀算 计,她没有保命的招数,迟早死在这些人手上。 楚璟烨笑,他眸中流转光华,顶开林秋晚的双腿,让她站对姿势,抬手拉弓。 他站在林秋晚的身后,大.大的手掌包裹着林秋晚的小手,下巴抵着林秋晚的头顶,像是把她整个人抱搂在怀里。 几分暧昧,几分旖旎。 林秋晚头一次不带情绪的与楚璟烨靠近,反应过来两人距离有点近,再想挣脱开的时候,就听楚璟烨说道:“专心练。” “咻”的一声,手中箭矢飞了出去,扎在红心上,把楚璟烨原本扎上去的那根箭矢从中劈开。 “不错。”楚璟烨夸 赞,垂头亲了亲林秋晚的头发:“记得这感觉。” 明明是他射出去的箭,反倒过来占便宜。 就在林秋晚要炸毛的前一刻,楚璟烨又快速的松了手,拉开距离站到一旁,懒洋洋看她。 好像刚刚真的只是正常教学。 林秋晚抿了抿嘴,认认真真开始练箭。 谁也没回答对方的疑惑,谁也没说自己的目的,林秋晚想练箭,楚璟烨想教她,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其他的。 一旁的草丛里,宁神医拉着玄雷蹲在后面,听着那两人沉默练箭。 宁神医没忍住,磕了口瓜子。 “所以,那个李氏,现在怎么样了?” 第200章 小美人啊,有了 玄雷人高马大,面无表情的跟条小狗似的匍匐在地上,小声道。 “李氏是被捆着塞进花轿里的,安王被气的在屋里跳脚,听说呕几回了,压根没出门。” 所以,李氏至今还原样被捆在花轿里。 “妙啊。”宁神医喜笑颜开:“李氏死了,也是安王害死的,李氏那边宗族本来就薄弱,林明德还带着两小的差点死一回,没人敢追究林明德,更没人敢去招惹安王。” 宁神医又摸出一枚瓜子,磕了下:“这招兵不血刃借刀杀人,小美人手都没沾。” 玄雷看向宁神医,显然他更想知道,楚 璟烨要是知道宁神医回来了,会怎么扒了这小老头的皮。 宁神医显然吃瓜吃上头了,又问。 “信王和安王那边怎么说?” “我们爷要保着她,信王没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让安王再忍忍。” 玄雷朝着宁神医伸手。 他也要瓜子。 宁神医给了他一巴掌。 “没有!想吃自己炒!” 玄雷还没说话,陡然警觉的抬起头。 下一刻他跟宁神医被楚璟烨一边一个拎了起来。 “呀,好巧啊,好小子。”宁神医还不忘把瓜子揣回怀里,心虚的很。 玄雷还是那个表情,冲着楚璟烨拱手, 毫不犹豫的卖了宁神医:“爷,我把宁神医带来了。” 宁神医大惊! 早知道刚刚给两颗瓜子收买玄雷的! 楚璟烨松开拎着玄雷的手:“滚吧。” 玄雷扭头就走,看都没看宁神医一眼。 宁神医目瞪口呆的看着玄雷的背影,而后转头,看向楚璟烨,表情顿时谄媚了起来:“我这刚回来,刚刚才到这,正想找你呢。” “正好,我也等了你好几天。”楚璟烨看着宁神医,明明唇角是勾着的,目光却淬着火气。 谁能懂他裤子都没脱呢就下火的丢人? 宁神医不懂,但也知道自己处境 不妙,嘿嘿笑了一下:“我是有原因的!你得听我解释!” “你先说说你那天、大的好消息是什么。”楚璟烨没松手,天大两个字在他嘴里被咀嚼,要是不够天大,被敲骨吸髓的将会是宁神医。 想到那个天大的好消息,宁神医脊梁骨都竖了起来,指着楚璟烨的鼻子叫骂:“你这臭小子,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吗?我也算你半个爹了,你就这么对你爹的?” 他想趁着楚璟烨不注意的时候挣扎跳下来,结果扭动了半晌,只掉了一地的瓜子,人还被楚璟烨这么拎着,分毫没挣脱。 楚璟烨 眯着眼睛,脸上都冒出了杀气。 宁神医缩了缩脖子,张嘴说道:“我是为你好啊,你得理解我这慈父心思,小美人啊,有了……” “宁神医。” 话没说完,林秋晚站在楚璟烨的身后,脸色发白的叫他。 宁神医一激灵。 楚璟烨不明所以,皱眉问:“晚晚有什么了?” 林秋晚目光微动。 楚璟烨刚刚没听见她和桑梓桑榆说的话,他还不知道身孕这件事。 林秋晚拎着弓,笑了笑对宁神医道:“多谢宁神医的药方,但方子上有两味药,我不太明白,能请宁神医指教一番吗?” 第201章 这是一个死局 已经是深夜,屋内点着灯烛,灯火把三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光。 林秋晚捧着杯子,看了看楚璟烨。 宁神医看了看林秋晚,又看了看楚璟烨,有些茫然。 楚璟烨明白了,挑眉问:“你跟这小老头探讨药方,还有我不能听的?” “不能。”林秋晚喝了一口茶水,不说话了。 楚璟烨不走,她就不开口。 若楚璟烨是那气势磅礴张扬桀骜的斩马刀,那林秋晚就是那藏于腰上的软剑,随处弯折,却坚韧执拗。 楚璟烨很好奇,林秋晚有什么秘密他不能知晓。 但他这么僵持下去,就会惹急了林秋晚。 林秋晚是他 的人,他想要林秋晚的心,自然要张弛有度,顺毛撸两把。 “行,我给你守门。” 楚璟烨难得耐心妥协。 他侧目含笑看了宁神医一眼,而后懒洋洋出了门。 宁神医缩了缩脖子,猛的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开门见山。 “我不可能帮你瞒着的。” 林秋晚既然打断他的话,就说明不愿意被楚璟烨知道孩子的事情。 宁神医是楚璟烨的人,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不告诉楚璟烨的。 林秋晚端着茶杯,热气袅袅将她眉眼氤氲出几分幽深。 “宁神医,我有家庭,有丈夫,这孩子我愿意留下只是母亲对孩子 的期盼,跟楚璟烨没关系。” “你不是不喜欢你那废物丈夫吗?那楚时修啊,跟个瘦猴一样,有什么好的?” 宁神医很不解。 对比楚璟烨,楚时修哪里够看? 林秋晚摇头:“我也不喜欢。” 她只爱自己。 “但楚时修是我丈夫,是我爹娘认准的女婿,我家二叔的事情你也听说了,我爹娘只会更极端,更不能接受。” 林明峰不可能接受自己女儿跟丈夫的哥哥有了苟且,还要生下两人的孩子。 这事情若被摆在台面上,林明峰会先杀了林秋晚,再带着宋好和林秋煜一起死,给楚家赔罪。 满门忠正,非黑 即白,藏不得一点苟且阴私。 宁神医在林家二叔林明德身上算是见识到了。 他抓了抓脑袋:“不行就先瞒着呗,你跟那臭小子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 “宁神医比我了解他,他若是知道有了孩子,还愿意跟我这样遮遮掩掩,会愿意他的孩子叫别人爹吗?”林秋晚已经预想过千万次结果,先不谈她和楚璟烨有没有感情,单凭楚璟烨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孩子抢过去,把她留在身边。 这是一个死局。 不可解。 而且按照前世的时间线,过不了多久,楚璟烨就会被老皇帝外派出去打仗,下次再回来就是 十月后了。 宁神医琢磨了半晌,甚至焦虑的开始摸身上瓜子。 “那你是什么打算?”宁神医没摸到瓜子,眉头拧的很紧:“这小子总有一天会发现孩子,你瞒不了多久的。” 他看出来了,林秋晚对楚璟烨无情。 因为无情,所以不愿意抗争,不愿意迁就,没把楚璟烨规划在任何未来里。 他也看出来,楚璟烨一定是对林秋晚动情了,不然不会大半夜把人拉过来练箭,还备着那一屋子的衣裙首饰。 对于毫无经验的楚璟烨来说,这些事情都是出于喜欢个姑娘的本能。 林秋晚摸了摸肚子,只道。 “我有办法。” 第202章 我不喜欢你 见她心意已决,宁神医拧着眉头。 孩子在林秋晚的肚子里,林秋晚是楚璟烨第一个女人,孩子也会是楚璟烨第一个孩子。 面前的林秋晚,温温柔柔的表象下面,藏着比寻常姑娘更烈的狠辣,现在愿意留着孩子已经是不容易,要是惹急了,丢了这孩子也不过是一帖药的事情。 谁能赌得起楚璟烨这第一个孩子的命? 宁神医脸色变了又变,被林秋晚威胁到了。 “小美人,我不会帮你瞒着的。” 宁神医斟酌了一下,而后又说道:“我不会主动去说,但是臭小子比你想的聪明,你自己瞒不住,可别怪我。” 他几乎带着楚璟烨长大,对楚璟烨的疼爱自然 要多一点,此刻难免要怨怪林秋晚。 “林小姐。”他不再轻浮的叫她小美人,语气带上了几分拒绝:“那臭小子,从小到大吃了很多很多的苦,你想象不到的苦,从来没有被人坚定的选择过,他喜欢你,你应该看得出来的,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就早点跟他说明白,别让他再多吃苦头。” 宁神医看着林秋晚,郑重的请求她。 “你别让他越陷越深,到头来又被抛弃。” “他受不得这些的。” 隔着灯火,宁神医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捏着杯子,点头说:“好。” 话到这里,宁神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转头出去开了门。 结果一愣。 楚璟烨就站 在门口,人还倚在门框上,冲他挑了挑眉:“聊完了?” 林秋晚也是一愣。 她跟宁神医都没想到楚璟烨就在门口,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从头听到尾。 宁神医支支吾吾:“嗯,你这死小子,你……” 他想骂两句,又不知道该骂谁。 楚璟烨偏头,看向屋里坐着,一脸紧张的林秋晚。 他有些莫名:“怎么了这是?” 宁神医又是一愣。 “你没听见?” “听见什么?我刚到这,给晚晚拿了几块好吃的点心。” 楚璟烨脸上还带着笑意。 这一定是完全没听见了。 宁神医真恨不得照他脑门上捶两下,真是不该听的时候回回听见,该听的时候都不 知道趴门上听听看里面人在说什么! “吃吧吃吧。”宁神医恨铁不成钢,烦楚璟烨眼神不好,喜欢上有妇之夫,又烦林秋晚眼神不好,看不上楚璟烨这小子。 他背着手,又不能乱说,气哼哼的扭头就走。 “这小老头,我还没扒他皮呢,他还有脸冲我。”楚璟烨进了门,把点心推到林秋晚的面前:“这糕点还不错,我刚去拿的。” 大半夜也不知道去哪拿到这热乎乎的桃花糕。 楚璟烨撑着头看林秋晚,说道:“吃完再去练会箭,天亮前我把你送回去。” 林秋晚垂眼,盯着桌上那油布纸包好的糕点,忽的说道:“不练了。” “怎么了?这才一会就 嫌累?” 楚璟烨从身上把早就准备好给林秋晚的袖箭拿出来:“你乖点,练好了我把这个奖励给你。” 袖箭做的小巧精美,楚璟烨怕她再面临生死关头而手无寸铁。 林秋晚笑了笑,摇头:“我也不要。” 楚璟烨手上动作一顿。 林秋晚长着一张鲜艳动人的脸,此刻在烛火的映照下格外好看。 她仍旧那个笑着的表情,慢慢说道:“你是觉得,我被今日二叔的事情吓着了,所以这么晚还来安慰我,岔开我的注意力,是吧?” “你喜欢我,楚璟烨。” 不等楚璟烨回答,林秋晚端坐着,很认真的说道。 “我不喜欢你,而且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第203章 谁要你喜欢啊? 林秋晚说,她永远也不会喜欢楚璟烨。 屋内连空气都在这一瞬变安静了。 林秋晚直视楚璟烨,没有半分心虚和慌张,眼里全是坦荡和直白。 有点伤人。 林秋晚觉得,自己还算有点良心。 新婚夜确实是她主动拉的楚璟烨进帐床的,但楚璟烨也不吃亏,她也救过他,后来纠纠缠缠又互帮互助,两人不存在谁亏欠谁,谁更占便宜的说法。 她要是没良心,大可以引诱利用楚璟烨越陷越深,帮她扫平路上所有障碍,再出其不意的翻脸不认人。 重活一世,林秋晚知道自己什么都能做 得出来。 到底不同了。 这些恶念,这些算计,这些利用,都是前世愚昧蠢笨的自己从未想过的。 “楚璟烨,到此为止吧。” 林秋晚很冷静。 楚璟烨也很冷静。 他那双幽深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林秋晚,同样也很干脆的拒绝。 “不可能。” 他又笑,霸道的不会给任何人选择的余地:“你说过,你是我的。” “乖点,吃了这糕点。”他点了点桌子:“吃完再去练会,累了我送你回去。” “床上的话怎么能当真?”林秋晚推开糕点,很认真,也很决绝:“我不是你的,我 也永远都不会喜欢你,楚璟烨,现在结束,对你我都好……” 话音未落,楚璟烨伸手,扣住了她的后颈。 他在吻她。 带着恼意,狠戾又粗暴,长驱直入,逼迫林秋晚抬头承受他。 林秋晚身上还穿着楚璟烨给她挑的那套骑装,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楚璟烨只能隔着衣服摸她。 很不真实的感觉,总触不到她,楚璟烨有些急。 最后只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咬了一口。 并不重的力气,又疼又麻,林秋晚去推他,简直是螳臂挡车。 “楚璟烨!” 林秋晚叫他的名字。 长久的沉默 里,楚璟烨停了动作,额头抵在林秋晚的肩膀,呼吸急促又沉重。 “谁要你喜欢啊?” 他道。 “林秋晚,你别抬举自己,你喜不喜欢我,都是我的,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他对着林秋晚刚刚被咬过的地方温柔的亲了一口,带着笑意。 “别逼我,在我主动说结束之前,再说结束我就打断你的腿,说到做到。” 他抬起头来,眉目没有半分郁结,仿佛刚刚那瞬间失控都是假象,他就在逗林秋晚玩。 林秋晚被楚璟烨这一番话惊到了,她甚至有点分不清,楚璟烨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 “楚璟烨,你别自找苦吃。” 这话自己讲的瞬间没底气。 “那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吃苦头了。”楚璟烨微微挑眉,有些轻佻,又带着张狂:“好了,闭嘴,不该说的话就别说,给你什么你就拿着。” 他松开林秋晚,带着笑拍了拍林秋晚的脑袋。 “赶紧休息吧,休息完来后院练武场找我。” 说完他转身潇洒出了门。 像个没事人一样。 林秋晚愣在原地。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被捏成个饼的桃花糕,怀疑自己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真的太抬举自己了…… 第204章 人都得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夜太深了。 林秋晚练箭练的满身汗,楚璟烨从廊下的扶手上跳下来,接过弓箭,搂她的腰。 “送你回去。” 林秋晚挣扎,楚璟烨搂的更紧,直接把人抱着就走。 “玄雷,拿披风来。” 楚璟烨路过前院,叫了一声。 黑色的披风几乎融在黑夜里,楚璟烨的气息把林秋晚从头罩到脚,林秋晚被他搂在怀里,抬头只能看见他凸起的喉结。 手底是楚璟烨坚硬的胸膛。 林秋晚发现,自己确实琢磨不透楚璟烨这个人。 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对楚璟烨也是真的一点情意 都没有。 唯一转变可能就是,从最开始的怨怪恨意,到现在被他帮过两回之后,怨恨少了,只剩无奈,多数时候,她跟楚璟烨这么纠缠,都是楚璟烨在逼她。 楚璟烨是多么傲气的人,怎么被她这么直白的拒绝,竟然这么……平静? 楚璟烨真的一点不喜欢她?所以才会无所谓,只要占有就行? 林秋晚被他抱着进屋,双脚落地的时候,还有点不真实感。 楚璟烨从身上把那套袖箭拿给她:“明晚我来接你,教你这套袖箭怎么用。” “我不要。” 林秋晚摇头。 楚璟 烨也不恼,扬了扬手里的袖箭,笑着说道:“不要?行,那我拿去送给我那二弟,就说是你不要的,他肯定喜欢,他在哪来着?那个外室床上?那外室姓柳是吧?” 说完他真的转身就走。 林秋晚大惊。 她敢肯定,楚璟烨说把袖箭送给楚时修,就一定现在就去找人逼他带上! “别!” 她上前拉住了楚璟烨。 楚璟烨回头:“怎么?又反悔了?怎么这么善变?”他抬手,捏住了林秋晚的下巴,半是威胁半是诱哄:“晚晚,人都得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他手指摩挲 着林秋晚的唇,幽深的眸子里微微汹涌。 林秋晚要往后缩,他就上前一步,吻住她。 温柔又克制,把林秋晚的气息全搜刮了去,而后再舔舐她,试图把她浸染,侵占成自己的所有物,里里外外全是自己的味道。 汹涌归于平静。 楚璟烨又亲了亲林秋晚的脸颊,叫她:“晚晚。” “别让我做出更过分的事。” 到底还是很在意林秋晚说的永远不会喜欢他,他忍不住又威胁:“以后也不准再说那种话了。” 说了也没用,最后吃亏的还是林秋晚。 林秋晚皱着眉,抿了 抿嘴。 楚璟烨满意了,留了一句:“明晚来接你。”而后翻窗出去。 来无声,去无踪。 桌上的灯烛已经燃到底了,林秋晚看着手里做工精致的袖箭,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她确实甩不脱楚璟烨,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楚璟烨要是不主动放手,她就永远也逃不开。 楚璟烨替她挡下信王,林秋晚也不是全然看不出来。 林秋晚盯着桌上的烛火。 躲不开楚璟烨,他自己要凑上来帮自己,被利用。 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陡然笑了笑,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有些恶毒。 第205章 今晚才不行了 跟林秋晚在阳帝庙留宿一晚,楚时修迫不及待的去安抚外面那位。 安抚女人的法子无非两种,一种就是给钱,一种就是给睡,楚时修没钱,只能献身。 结果翻来覆去,毫无欲火。 对方眼底氤氲着湿红的雾气,主动凑上来化作绕指柔,楚时修愣是丁点不争气。 “可能是累着了,我明晚再来补偿你。” 他亲了亲对方的额头,就算找到了借口。 对方也很识趣,躺在他怀里没多久就安静了下来,轻声哄他:“爷向来能让奴死去活来,今日就是不愿,明日必要加倍补偿奴,不然奴不依。” 这一番明着生气,暗着吹捧的话,哄的楚时修十分开怀。 他觉 得自己还有许多潜力没展现出来,但昨晚吃了太多药,又鏖战到凌晨,还坐了这么久的车,今晚才不行了。 养一天就好了。 楚时修向来自负。 所以隔日一早进前院,听说林秋晚还在睡的时候,他一点没怀疑,甚至还很骄傲:“她是累了,让她睡吧,别叫她。” 楚时修喜滋滋的往后院走去。 自从老太太买通徐威陷害林秋晚,却反被林秋晚拆穿之后,老太太这些日子老实了很多,再加上楚星禾还在林秋晚的农庄里,她暂时不敢得罪林秋晚,所以见到楚时修进门,先是摆着笑,看向门口。 “娘,看什么呢?” 楚时修问她。 老太太这才发现,林秋 晚没来,那脸上的笑立马垮了,拉着楚时修就问。 “信王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你不是说信王殿下要把你引见给陛下吗?” 老太太还指望着楚时修走了狗屎运做上大官,让她在家里把腰板挺直一些。 楚时修伸出还包着纱布的手,问老太太:“娘,我连字都写不出来了,信王殿下要是问起来,我怎么回?” 再加上信王的胞弟安王殿下,姘头竟然是林秋晚的二婶,还被二叔现场抓奸,这会正尴尬着。 所以信王不来找他,他也不好这时候再去催促信王。 老太太缩了缩脑袋,这手是楚星禾伤的,几乎要断了楚时修的仕途:“星禾落到这般田地也是活 该!我现在只求她别在给我们添乱就行。”到了这种时候,老太太自然不能再帮楚星禾讲话。 “时修,娘给你想了个法子,你不要跟信王殿下说你手不能用了,等他真的给你找个官职做,到时候你招个会写字的小书童,你怎么说,他怎么写,跟你自己写是一样的。” 老太太也明白,楚时修确实被她养的骄傲自负,只能顺着他说话。 楚时修一愣,顿时高兴起来:“娘,你真有办法!” 他怎么就想不到? 老太太观察着楚时修的脸色,见他高兴,立马试探着说道:“时修,你也知道,秋晚跟娘有了点误会,现在星禾也在秋晚的农庄养着,娘已经十分麻 烦秋晚了,就不好再催她,你看你能不能找机会,让秋晚给我们做几身夏衣?” 老太太故意摸了摸袖子,那上面的花纹还是去年的样式,今年再穿出来已经过时,她这段时日本就被京城人笑话,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憋屈,现如今连门都不敢出了。 “什么?今年的夏衣还没做吗?” 楚时修被老太太教养,平日并不在意后宅这些琐事,到这会才发现自己穿的也是旧衣。 老太太眉头一跳,心里大喜,以为楚时修也开始怨怪起林秋晚,急忙说道。 “是啊,秋晚虽好,但做主母着实差了些,不仅穿上面缩减,连吃也克扣,我都好些日子没吃燕窝了……” 第206章 都怪林秋晚那个贱人! 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就见楚时修盯着她笑。 那笑里,已经没有了这些年言听计从的乖巧,甚至带了些嘲讽。 他早就被老太太伤透了心。 老太太不肯承认他的优秀,试图用打压他的手段,让他做个乖顺的儿子,他楚时修早就看透了。 “娘,你有钱吗?怎么还想着吃燕窝?” 他问老太太。 老太太一愣:“你有钱啊!” 林秋晚的钱不就是楚时修的钱?楚时修的钱给她这个做母亲的用用,吃点燕窝怎么了? 老太太觉得理所当然。 楚时修原本也会这么觉得,但老太太这些日子并没有对他说过几句好 话,甚至还用新婚夜的事情来威胁他。 母子感情早已经在破碎的边缘。 如今老太太竟然敢还理直气壮的跟他说,林秋晚不行,不给她买燕窝吃。 说的是林秋晚,打的是他楚时修的脸! 楚时修都给气笑了:“娘,我的钱是我的钱,跟娘没什么关系,娘也别想着从我这拿多的钱去供养着三弟他们,门都没有!” 他也不怕跟老太太撕破脸,因为这次阳帝庙里,他在林秋晚身上好好的表现了一番,这时候老太太再去挑拨他跟林秋晚的关系,楚时修也能想出无数借口抵赖。 “时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 忘记了,你姓楚!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跟你三弟一起爬出来的!你要见死不救他们?” “娘,我也明摆着跟你说,我供养你,是因为你是我娘,你跟着我吃喝无所谓,但三弟和妹妹,往后跟我就不是一家人了,我现在之所以没有把他们撵出去,就是因为还念着我们那点感情。” 其实楚时修只是要面子,怕楚时德和楚星梦闹的沸沸扬扬,败坏他的名声。 “所以燕窝那种事情,娘以后就别提了,夏衣这种,等秋晚什么时候想起来给他们做了,再说吧,一年两年不做新衣服,也冻不死他们,娘,你说对 吗?” 楚时修直接耍无赖。 老太太听着这段话,差点一口气没回上来。 “时修!你!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清楚啊,娘又想那新婚夜那事情来要挟我?娘不想想,昨日阳帝庙回来,秋晚为什么睡到现在?你猜秋晚是愿意相信我这个贴心的丈夫,还是愿意相信你这个差点害死她的婆母?” “楚时修!” 老太太抖着手,指着楚时修,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万万没想到,向来最听她话的楚时修,竟然才成亲一个多月,就把她这个亲娘抛在脑后! 都怪林秋晚那个贱人! 她把楚时修完完全全带 坏了!竟然连家人都不顾了! 楚时修心情很好,底气很足,气完了老太太,昂首挺胸的出了后院。 手里握着林秋晚,他其实做不做官也无所谓了,反正林秋晚的钱就是他的钱,他掌握着整个宁安伯爵府的命脉,以后谁敢再打压他? 老太太看着楚时修大摇大摆走出去的背影,气的拎起茶杯就要摔! 最后茶杯只是重重的放回到桌上。 她屋里这套茶具再摔了,可就没得用了。 老太太扶着桌子,脸色越来越阴狠。 再这样下去不行,楚时修完完全全的被林秋晚鬼迷心窍了! 是时候把那位迎进府了! 第207章 也该见一见了 林秋晚这一觉睡到了午后。 楚时修来了两趟,一直到第三趟进了屋,她才一激灵,从床上惊醒。 楚时修心情很好,见林秋晚衣衫不整,跟只小猫一般缩在被窝里,只露出戒备的半张脸,顿时就笑了。 他鲜少见到林秋晚这么不端庄的模样,竟然平添了几分可爱。 “睡懵了?” 楚时修问她。 林秋晚已经反应了过来,察觉外面还是白天,屋里也只有楚时修,这才笑了笑。 “嗯,相公怎么来了?” “你今日早餐给我熬的药,我喝了。”楚时修坐到了凳子上,他看林秋晚,就完全一副看自己妻子的眼神。 他是来邀功的。 “母亲 当着我面说你没给府里众人置办夏衣,我驳了她面子,她这几天怕是又要闹腾,你别怕,一切有我呢。” 楚时修也就只有在老太太面前敢这般硬气。 他的硬气根源是林秋晚的钱。 林秋晚钻出被窝,点了点头,立马说道:“抱歉啊相公,都怪我一时贪睡,这两日太累了,没有来得及给大家买衣。” “今年不用买。”楚时修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秋晚,你是我妻子,你得站在我身边,我母亲并不擅长持家,把我两个妹妹和三弟都惯坏了,什么衣服每年都要买?我去年做的衣服不是穿好好的?” 他被老太太控制教导了二十来年,头 一次有了能做主的时候,此刻脑子里一点想不到事情合不合理,他就是要控制,要绝对的主权! 林秋晚看着面前神魂俱飘的楚时修,适时的问道:“相公,秋晚是一直支持你的,只不过……” “母亲那边你不用担心,天塌了有我顶着,你直接说是我这么说的,她要是有不满,就来找我!”楚时修看着林秋晚,反过来教导她:“你也不要事事听母亲的话,她把宁安伯爵府管的四处漏风,绝对不是个好榜样。” 谁能想到,这对母子在一个多月之前还同气同声,比狗还听话的楚时修如今突然叛逆,开始反咬了老太太了。 林秋晚那双漂亮 的眸中染上笑意,乖顺又清透:“好,秋晚一切都听相公的。” 林秋晚的听话,让楚时修更加得意,那张君子皮相已经快藏不住小人嘴脸了,伸手就要搂向林秋晚。 林秋晚忽的又说:“相公,伤药再喝两日便够了,可有找大夫瞧瞧伤口?” 提到手上的伤,楚时修眉头一皱。 林秋晚又道:“小妹应该已经到农庄了,农庄清贫,要不要秋晚再让人安排一下,让小妹好过一点?” “别提她了。”楚时修大好的心情顿时被毁。 想到楚星禾断了他三根手指经,楚时修恨不得楚星禾死在农庄上面。 但他的恶毒不能在纯洁善良的林秋晚面 前表现出来,否则会破坏自己清风霁月的形象。 接二连三的提到了并不开心的事,楚时修收回手站了起来,笑容也没刚开始进来这么明显了:“秋晚,这两日你累了,好好休息,多睡睡,没人敢说你什么,我先去找大夫看看手上的伤。” 说完他就出了门。 桑梓紧接着进了门,关上门给林秋晚打水洗脸,小声说道。 “二爷和老太太大吵了一架,老太太刚刚派赵妈妈去找外面那位。” “赵妈妈这会在等小姐的消息,要不要替老太太跑这一趟?” 林秋晚接过巾帕,擦了擦脸说道。 “让她去吧。” 外面那位,也该见一见了。 第208章 它平时不这样 楚时修答应外面这位好好补偿,所以晚上又胡乱找了个借口,避开林秋晚去了外面的小院。 好在林秋晚单纯,只让人回话,叫楚时修劳逸结合,别太累着自己。 做男人的,哪有不累的? 楚时修扑进床榻上,与床上女子交缠。 楚时修摁着女子的头,不让她看见自己微微的窘迫。 柳如萤母亲是青楼妓子,父亲不详,自小被母亲藏在青楼里养大,楚时修头一回去青楼,两人就看对了眼,相互交付了第一次。 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耳濡目染,柳如萤满身能让男人欢愉的本事。 但今晚,柳 如萤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让楚时修爱的起来。 楚时修看着一蹶不振的自己,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若说昨夜是因为前两日累着了,但他今日补足了精力,平日就算再不行,也不会弄到这么尴尬的境地。 柳如萤微肿的唇去亲楚时修胸膛,带着湿漉漉的热气,小声道。 “爷,奴今日想玩个新花样,就是需要爷忍一忍。” “嗯。”楚时修抿着嘴,皱着眉。 两人浑身都玩到汗津津。 柳如萤摁着楚时修的手,连连娇叫:“爷怎么哪里都如此厉害?真是要奴爱死了。” 没有男人不喜欢女人为自 己折服。 楚时修自信心顿时又膨胀了起来,看着柳如萤为他倾倒,迷乱,高声叫着自己不行了。 楚时修最爱的就是柳如萤这一点,妩媚不清高,温柔还有情趣。 事后,柳如萤抚着楚时修的胸膛,红着脸夸赞。 “爷真坏,奴都说不行了,还故意折腾奴。” “谁叫你如此可人?”楚时修即便今晚还不行,此刻也得到了极大的虚荣满足,捏着柳如萤的脸,忍不住感叹。 “还是你好。” 林秋晚也好,但太死板规矩了,即便楚时修一丁点不记得那日夜里跟林秋晚是如何的,但想都不用想,端庄 贤淑的林秋晚,一定只能像条死鱼一样躺着。 柳如萤一愣。 他们的床榻上,楚时修竟然想起来家里那位。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老太太今日来找她,与她说了好久的话,柳如萤原本还在犹豫,如今看着心神动摇的楚时修,心慢慢往下沉。 长此以往,她如何能坐上伯爵夫人的座位? 她如何能享受富贵荣华? 柳如萤凑在楚时修的脸边,呵气如兰。 “爷,再来一轮吧……” 房内不多时又热火朝天起来。 与之相反,宁安伯爵府的前院特别安静。 林秋晚坐在灯下看医书,对照着宋文清 的手札,她自己整理出了一份心得疑问。 可惜,学医对她来说是一件特别孤独的事情,纸上得来终觉浅,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不受身份限制去给人看病,见识那些极端的病历。 算起来,衡王也该发病了。 林秋晚学的认真,后窗上昨日被楚璟烨撬开的锁还没来得及换,所以楚璟烨什么时候进的屋也没发觉。 渴了伸手要端杯子的时候,温热的茶水已经到了手里。 林秋晚反应过来,回头看过去。 楚璟烨站在她背后,弯着腰透过她的头顶看她写字。 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在等我?” 第209章 想要了? 夜深人静,林秋晚不等他还能等谁? 也就楚璟烨能做出夜夜爬墙,理直气壮偷情的事情来。 林秋晚收了书笔,水也不喝了。 她不理他。 楚璟烨也不恼,自顾自的走到林秋晚的衣柜前,解开了带来的包裹。 包裹里是一套套骑装,做工精美,尺寸合适,从内里肚兜到配饰,全部都搭配好了。 “你骑装太少了,原有那两件也太普通,配不上你。” 楚璟烨一边把一套套骑装往柜子里塞,一边说道:“掌柜说过两日会进一批新料子,我再给你做两套时兴的款。” 他说的吊儿郎当,手上动作 却一点没含糊,从中留了件珠光粉白的骑装,打量了几眼:“你今日就穿这件。” 林秋晚冷眼看他,就不理他。 楚璟烨塞完之后才看见柜子边角有两套男式夏衫,他当着林秋晚的面,把那两件夏衫抽了出来:“给我的?” 林秋晚都给气笑了。 “你看看是你的吗?” 一件月光白,一件竹叶青,与楚璟烨平日里花里花哨的穿搭风格天差地别,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给楚时修的。 府里大家都没有新夏衣,只有楚时修有,还不让林秋晚给别人添置,他才会招人妒忌招人恨。 楚璟烨拎着衣服 比划了一番。 楚时修身材清瘦,个子也没他高,这两身夏衫的尺寸跟他完全不合适。 “嗯,是我的。”楚璟烨点头,把两件夏衫塞进了自己包里:“就是你对我的尺寸把握不好,我之后找人改改。” 林秋晚知道楚璟烨不要脸,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要脸。 “这是给我相公做的衣服!” “不准给他做。” 偏偏楚璟烨还一副丁点察觉不到自己不要脸的样子,包好了衣服跟没事人一样,理直气壮的就抢走了那两件夏衫,坐下来等林秋晚换衣。 林秋晚恼他,但也没办法:“你是谁啊?你 什么身份?” 她盯着楚璟烨,僵持了起来。 楚璟烨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拿着林秋晚杯子喝茶,等了半晌不见她动作,又笑。 “怎么?想要了?” 话锋突转。 楚璟烨放下杯子站起来,长长的手指松了松袖口,意有所指。 “不早说,那今晚就不去练箭了。” “去。”林秋晚一激灵,咬着牙开始换衣。 相处久了,两人都飞快的找到了他们之间的微妙平衡,楚璟烨不逼急林秋晚,林秋晚就不会想着玉石俱焚,林秋晚只要别事事拒绝,楚璟烨也不会过分逼迫。 还是昨夜那个练武场,不 同的是周围杂草被清理过,靶子在黑夜中更加显眼。 楚璟烨把擦好的弓递给林秋晚,就翻身坐上了走廊边的扶手上,手中在打磨着什么,时不时指点两句。 学弓箭是为了保命。 林秋晚来都来了,又有楚璟烨这个好师傅,便很快沉心静气的认真学了起来。 一根根箭矢射出,一次次更加接近靶心。 楚璟烨确实是替林秋晚好好想过什么更适合她,所以弓箭学起来格外顺手。 她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再等回过神来已经夜到四更。 楚璟烨收了手里的东西,叫她。 “可以了,休息吧。” 第210章 就算是强扭的瓜 林秋晚练的手脚发麻,连肩膀都硬了。 楚璟烨把她当宝贝似的哄着,还让人备了热水。 林秋晚皱眉:“我回去洗。” 楚璟烨已经拉开了屋里的衣柜门,头都没回。 “就在这洗。” 他换了个衣柜,这小院是他藏身的地方,屋里的一应摆设也都尽量低调,原先只是个单人衣柜,如今换成了双人的,巨大的衣柜与这屋子格格不入。 衣柜里摆的满满当当,一半是他的,一半是林秋晚的衣裙,好像在这柜子里,他们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过寻常人的平静日子。 楚璟烨第一次把自己的衣服跟女人的衣服 摆一起。 他说不出来自己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甚至微微侧身,希望林秋晚能注意到这个柜子。 他回过头。 林秋晚看见了。 她只是皱眉不耐烦的催促:“那你出去,我快点洗完快点回去了。” 楚璟烨顿了顿,莫名其妙的带着三分的气性,转头出了门。 他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散漫的垂眼,耐心的等林秋晚洗好。 林秋晚着急,只是匆匆的洗了一把,还穿着来时候的那身骑装,楚璟烨进去的时候,发现她连柜门都没动。 回去的路上,楚璟烨出奇的沉默。 林秋晚任由他抱着,显然是累了。 进 了五月,京城的夜风还带着凉气,楚璟烨紧了紧披风,把林秋晚包裹的更加严实。 耳边有风声。 林秋晚听见楚璟烨问她。 “晚晚,你怎么这么肯定,你永远不会喜欢我?” “因为我不喜欢你。” 林秋晚一点没犹豫。 短暂的沉默后,楚璟烨又问。 “因为我姓楚吗?” “不是。”林秋晚抬起眼,隔着四更天的昏暗,看着楚璟烨,直白又锐利:“你应该清楚,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 楚璟烨一想,也对,林秋晚喜欢信王那种斯文温柔的,最后嫁给楚时修这种装模作样的。 确实跟他完全不是一 个类型。 “你喜欢信王?你不喜欢我,新婚夜为什么要拉我进门?”楚璟烨紧接着跟了一句:“而且信王,他不行。” “跟你说是巧合,你又不信。” 林秋晚回答的很快,这种显而易见的答案她甚至都不需要考虑犹豫。 这着实有点伤人心。 不仅话伤人,她的态度更伤人。 楚璟烨落到了窗户后面,把林秋晚抱进了屋。 屋里的灯熄了,林秋晚站进了比屋外还要黑的黑暗里。 楚璟烨没进去,只是扶着窗户,看着她。 两人之间好像抬脚一步就能碰到,又好像隔着千山万水,遥不可及。 男女情事 就是如此,谁先忍不住动心,谁先沦陷,谁就输的彻底。 楚璟烨扶着窗框,半晌,又笑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会不会喜欢我,你都是我的,你既然招惹我了,就该做好跑不了的打算。” “晚晚,你乖点,别惹我发疯就行。” 窗户落下,楚璟烨在窗外站了一会,才回去。 小院里宁神医和玄雷都在等他。 宁神医见楚璟烨回来了,皱眉上去第一句就是:“别死心眼,你看不出来她对你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楚璟烨顿住脚步。 而后,他笑了。 “她是我的,就算是强扭的瓜,我也照样吃了她!” 第211章 终于见面了 隔了没两日,老太太让赵妈妈去前院请林秋晚。 林秋晚刚吃完午饭,见到赵妈妈来了,脸上挂起笑来。 “赵妈妈,吃了吗?” “托二少夫人的福,奴婢已经吃过啦。”赵妈妈十分亲热,进屋给林秋晚跪下,磕了个头才说道:“奴婢的小孙儿今年能上学堂,靠的全是二少夫人搭救,二少夫人若是有需要,奴婢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入了奴籍的,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来,小孙子能入学堂,不管能不能学成什么,往后也是半个读书人,对于他们全家来说,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林秋晚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小 事情,赵妈妈客气了。” 林秋晚笑。 桑梓把赵妈妈扶了起来。 赵妈妈还有些激动,抹了把脸,平息了后才说道:“二少夫人,老太太那边都安排好了,人也已经接进府里,现在请您过去呢。” “好,那便去见见。” 林秋晚点头,带着赵妈妈和桑梓去了老太太所在的后院。 老太太后院早就不如一个多月之前那般热闹,自从伤了孙妈妈,又陷害缺牙巴之后,老太太在院里这帮下人面前算是彻底失信,如今众人都避开远远的,做事也不如之前那般用心。 “秋晚来啦?” 林秋晚一进门,就听见坐在上首的老太太招呼她。 老太太富贵不在, 比第一回见面的时候简朴很多,头上只简单别了两根素银簪,身上衣服也不是新的。 但那神色,仍旧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林秋晚温温柔柔的行礼:“母亲,您叫我?” 老太太手边坐着个约莫二十的姑娘,面容姣好,弱柳扶风,举手投足里都是柔软媚态。 柳如萤在打量林秋晚。 林秋晚微笑,连头都没侧,只专注又乖顺的看着老太太,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柳如萤这号人。 她也不好奇。 柳如萤则十分好奇。 两人终于见面了。 “来,坐母亲身边来。” 老太太出奇的热情,朝着林秋晚招手。 林秋晚莲步轻移,姿态高雅,端庄又大气的坐 到了老太太左手边。 柳如萤眼神一暗。 世家女子多数教养规矩极好,光是走这几步就能瞧出与寻常女子的差别来。 真真是姿态大方,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老太太亲热的拉过林秋晚手,慢慢说道:“秋晚,今日母亲找你来,是为了与你商量一件事。” “母亲您说。” 林秋晚应着,纯良的笑容都没变。 老太太看着林秋晚脸色,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老爵爷近来越发不好了,有时候连着几日都在昏睡,饭也吃不下,大夫也一点办法都没有,长此以往,怕是……” 老太太拍了拍林秋晚的手,愁容满面:“母亲想了很久,想不出自 己有什么法子能帮帮老爵爷,最后想到,不如给老爵爷纳个妾,冲冲喜,也算是我能为老爵爷做的最后一丁点事情了。” 老太太给林秋晚介绍:“这位姑娘名叫柳如萤,我瞧着是个有福气的,秋晚,你也帮母亲瞧瞧,是不是合适的人选?” 顺着老太太的指引,林秋晚这才看向了柳如萤。 即便隔着一辈子,林秋晚也还记得柳如萤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林秋晚,你这一辈子,活的可真可怜,伺候的男人心在我身上,辛辛苦苦为我养大了儿子,把这破落伯爵府扶持到如今富贵荣华,最后也让我做了这大夫人。” “就连死,也死的很是时候。” 第212章 整个人都麻了 林秋晚目光下垂,扫了一眼柳如萤的肚子,而后看向老太太。 “母亲想怎么办?” “老爵爷这般大的年纪,纳妾冲喜这种事情自然不好大操大办,随便走个仪式就行,之后我就在这后院收拾出耳房,让如萤住下,也算是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听这语气,老太太把所有事情都打算好了,今日明着找林秋晚商量,实际就是通知她一声,往后的后院多一副碗筷。 前世的老太太远远没这么客气小心,那时候林秋晚还在为楚时修四处走动关系,拜名师,入学籍,为入朝为官做准备,晚上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才通知 她,给老爵爷纳妾的事情。 虽是妾室,但也是长辈。 林秋晚不疑有她,甚至敬佩柳如萤愿意给随时可能死的老爵爷做妾,便真心的把她当长辈,恭敬的敬茶认亲,万事都按老太太的标准供养。 直到死前,才发现柳如萤是一条美女蛇。 林秋晚放下手中茶杯,仍旧笑眯眯的模样:“那岂不是委屈了柳姑娘?” “还是秋晚心善。”老太太早就想好了说辞:“如萤生在烟花柳巷,身份低,他嫁给老爵爷,也总比做青楼姑娘要好,这些我都问过如萤了。” 老太太转头,看向柳如萤:“如萤,你说是吧?” 柳 如萤正在打量林秋晚,闻言连忙垂眼,遮住了眼底的妒意,柔弱的惹人怜爱:“是,还望二少夫人莫要嫌弃如萤的身份,如萤只愿有口饭吃,往后一定会安安分分,绝不惹是生非。” 老太太恨满意柳如萤的懂事,转头又看向林秋晚。 “秋晚,母亲觉得这样很不错,你看呢?” “母亲,如此大事,秋晚不敢做主,还是该听听相公的意见才是。” 林秋晚语气很诚恳。 这话刚好落到了正抬脚跨进院子大门的楚时修耳朵里。 楚时修胸膛一挺,顿时觉得心里熨帖极了。 门外全是林秋晚的人,没人通报,老太 太还不知道楚时修已经到门外了。 她只觉得林秋晚没出息,所以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一副为林秋晚考虑的口吻,苦口婆心。 “秋晚,做妻子的,也不能什么都听丈夫的,内宅之事本该是我们女人的天下,只不过这点小事,秋晚你说了算便可……” “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没等老太太话说完,楚时修不悦打断,人已经进了小厅:“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要我们夫妻离心呢!” 他在宁安伯爵府里,终于不再是个儿子的角色,而是顶梁柱,主宰者,所有人都得听他的,大事小事都要跟他商量,得了他的允许 才可以! 老太太不安好心,楚时修是知道的,所以一听桑榆无意间说老太太突然叫林秋晚去说话,当即赶了过来。 “相公怎么来了?”林秋晚顿时笑了,站起来匆匆几步迎上来,目光里满是惊喜。 楚时修防备着老太太在林秋晚面前胡说八道,温和的对林秋晚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几日吗?母亲这里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再同你商量。” 他像个温柔又体贴的丈夫,看着林秋晚的眼神都是柔软。 而后他看向坐在上首老太太。 自然也看见了老太太身边坐着的柳如萤。 楚时修顿时一愣,整个人都麻了! 第213章 两个女人他都爱 老太太招柳如萤进府这件事,楚时修全程蒙在鼓里。 柳如萤很敏感,她能察觉到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楚时修从提都不愿意提林秋晚的态度,慢慢变成和顺,甚至在床上都能想到林秋晚。 男人的心都太容易变了。 柳如萤要的远远不是楚时修真心全意,她不可能永远暗无天日的跟楚时修偷了又偷,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况且楚时修这些时日也逐渐抠门,便是连生活用的费用都推三阻四。 她的处境变差,这种时候只能抓住老太太给的这次机会,赌一把。 柳如萤自然也不敢把自己冒险的打算告诉楚时修。 楚时修不会同意的。 林秋晚只当看不见楚时修的僵硬,温柔笑着给楚时修介绍老太太的打算。 三两句便解释完了。 “相公,你看看,这位柳姑娘是否合适?”林秋晚当着柳如萤的面,拉了拉楚时修的袖口,亲昵又自然的依赖。 柳如萤被刺的眼眶发疼。 林秋晚带楚时修认识柳如萤。 “母亲说,柳姑娘是位苦命人,这般年岁最好的选择就是给公爹做妾,哎。”林秋晚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柳如萤,满眼的纯真无辜:“柳姑娘,真的好可怜哦。” 柳如萤避开林秋晚的目光,柔柔抬眼,对着楚时修行礼。 “二爷,奴婢是柳如萤。” “你!” 楚 时修脑子里嗡嗡的,看着昨夜还睡在自己身边的柳如萤,满脑子都是林秋晚说,老太太打算让柳如萤嫁给老爵爷当妾! 他的女人!竟然要变成他小娘? 楚时修怎么可能接受?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坐在上首心虚喝茶的老太太! 楚时修不敢看柳如萤,只能转头看向老太太。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时修,你也知道,你爹身子越发不好了。”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一点底气没有,遮遮掩掩的喝茶。 林秋晚还站在旁边,语气茫然:“相公?你怎么了?是觉得柳姑娘身份有何不妥?” 这话几乎让楚时修一激灵,立 马反应过来,柳如萤的身份绝对不能被林秋晚知晓,否则一旦伤了林秋晚的心,和离了,他们姓楚的一家就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自然也不敢乱说话。 柳如萤柔柔弱弱的站在一旁,看着楚时修变脸似的,压下所有情绪,温润的像一块羊脂白玉,轻哄着林秋晚。 “秋晚,父亲纳妾是大事,我跟母亲再商量商量,你先回去休息,等我与母亲说好了,再去同你商量。” 他甚至不惜用美男计,握了握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茫然看着屋内脸色各异的三人,最后也只是对着老太太行礼:“母亲,您跟相公商量吧,相公同意,秋晚便同意了。 ” 她抬眼,满是依赖乖顺:“相公,你知道的,秋晚什么都听你的,所以别着急,与母亲好好说,母亲会理解你的。” 看着如此端庄贤淑美好的林秋晚,楚时修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早就对林秋晚动心,但与柳如萤这么多年的感情在,柳如萤又刚好弥补林秋晚的死板规矩。 两个女人他都爱,两个女人他都要。 宁安伯爵府内有林秋晚,外有柳如萤,楚时修没有再想其他的女人,已经算是深情了,偏偏老太太并不如他的愿! “秋晚回屋等你。” 林秋晚安抚似的笑,从楚时修身上抽回手,翘着唇角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第214章 真的爱上了林秋晚? “母亲!” 确定林秋晚走出了院子,楚时修让赵妈妈关院门,而后回过头,看向了老太太! 那一眼的愤怒像是要把老太太生啃撕咬了! 老太太被震慑的往后靠了靠,后背抵着太师椅的椅背,惊出了一身的汗。 “时修!母亲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老太太急忙喊道。 “为了我?我看母亲是为了自己!就是不想看儿子好过!”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楚时修气的眼都红了,上前去噼里啪啦的砸碎了老太太屋里唯一剩下的那套好茶具,连带着瓷器座椅都被推翻! 老太太吓的手都抖了。 “楚时修!你要干什么!你要翻天不成?” “母亲不让儿子好过,儿子为什么要让你好过!?母亲富贵日子过惯了,最近我稍微不顺你一点心意,就威胁我,离间我,想要控制我!”楚时修第一次这么叛逆的发疯,要不是多少年被老太太教养的奴性思维,怕是他此刻能拿刀捅死老太太! 老太太把柳如萤接进府,还要柳如萤做他的小娘,就是想要把这府里闹的翻天覆地! 那楚时修就先一步把老太太这里闹的不得安生! 楚时修一边砸一边叫喊:“儿子终于看清了母亲的嘴脸!母亲就是 想管家,自己又管不好家,我爹攒下了那么多的产业,母亲败的一干二净,如今秋晚把满府管的仅仅有条,母亲还想插手!母亲还想把我的钱全部败光吗?” 在楚时修的眼里,林秋晚的钱就是他的钱,他的钱就不可能成为宁安伯爵府的钱,被老太太拿着去接济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 老太太别说插手了,连嘴都插不上。 她看着楚时修把屋里砸的一片狼藉,听着这个最为乖顺的儿子不断的指责辱骂她,十分诛心。 柳如萤缩在角落里,看着如同疯狗般的楚时修,同样满是失望。 多年情分 ,柳如萤以为楚时修对她是唯一且真心的,如今再看,才发现楚时修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把她未来的打算考虑在内。 这才一个多月,就偏心到林秋晚身上,娘亲说的对,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情的男人?不过是一个个披着人皮,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野兽罢了! 楚时修想要她这一辈子都不明不白的跟着他,养在外面无名无分,如过街老鼠。 能砸的都砸完了,楚时修发了这么大一通火气,人也累了。 满地都是碎片,柳如萤走了上来。 她像缠绕着顽石生长的藤蔓,柔弱又依赖楚时修,握着楚 时修的手,轻声哽咽。 “爷不愿如萤进府,那如萤回去便是,爷莫要再伤了手,奴会心疼。” 说着,心疼的眼泪一颗颗,滴进了楚时修的掌心。 就连垂头不经意间露出的那段雪白脖颈,都是柔软的,无害的,惹人怜惜的。 楚时修一愣。 到底多年情分,夜夜睡在身边,楚时修见她哭,顿时也心疼了起来。 “如萤,我不是,我没有……” 他脑子乱糟糟的,大闹一场后,过于激动只剩一片空白。 就在这片空白里,老太太高声问他。 “楚时修!你莫不是真的爱上了林秋晚?” 第215章 奴愿意的 老太太这句话,震的楚时修心口一阵阵发麻。 柳如萤还捧着楚时修的手掌,很明显的能察觉到楚时修的僵硬。 楚时修在动摇。 他只想着,林秋晚是他的妻子,林秋晚是威远将军之女,有钱有势还长的十分漂亮。 这样的女人崇拜自己,为自己倾倒,满心都是他,极大的满足了楚时修虚荣心。 所以他想着,林秋晚放在家里是最合适的,只要他把柳如萤藏起来,一辈子不被林秋晚发现,他就永远能享受齐人之福。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应该的吗? 那他对林秋晚有爱吗? 他享受林秋晚爱的同时,会想要回馈爱给林秋晚吗? 每一个延伸下来的想法,都让楚时修犹豫。 老太太已经回过神来,冲上来撕扯楚时修:“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楚时修!你原先的打算是拿了林秋晚的钱财,把柳如萤迎娶进门,所以你听了我的劝,低三下四去威远将军府求娶,虚与委蛇为的什么?为的不是林秋晚的钱吗?” 她眼睁睁看着楚时修越走越偏,越来越护着林秋晚,老太太怎么能不着急? 楚时修现在连她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里,再不把柳如萤接进府里,分了楚时修的注意力,谁能保证楚时修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她既不能把柳如萤塞在前院,给林秋晚有和离 的借口,又不能放任楚时修再这般鬼迷心窍下去。 知子莫若母,老太太知道楚时修是个什么样的蠢蛋,她管束了这么多年,就是怕他得了权利钱财昏了头,没想到最后被更蠢的林秋晚爱慕捡漏,让自私的楚时修膨胀,被捧的飘起来了。 楚时修的眼里,除了他自己,还放得下别人吗? 柳如萤站在满地的碎片中,适时的拥住了楚时修。 她长的娇小,人靠在楚时修的胸膛上,瘦弱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爷,没事的,奴没事的,爷若是心不在奴身上了,奴便自请离去。” 泪痕濡湿了楚时修的胸膛,柳如萤抱着楚时修的腰,哭 的无声无息。 “爷只要记得奴的情意,记得与奴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就行。” 柳如萤说完,慢慢松手,就要离去。 手上一紧。 楚时修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走。” 他看着柳如萤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模样,简直是心都要碎了。 他分不清对林秋晚是虚荣更多一点还是真的动心喜欢,但他很肯定,自己爱柳如萤,非常爱,这个女人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他们从第一次相互交付开始到如今,爱的可以生死相随。 楚时修十分肯定,自己要是死了,柳如萤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死! 他怎么可能放柳如萤走? “萤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时修握着柳如萤细弱的手腕,满是怜惜:“我气母亲,是气她硬要把你接进府里,如今不是最好的时机,你要嫁给我爹,就算是假的,我也受不了。” 自己的女人变小娘,哪个男人会愿意? 柳如萤垂下目光,显的可怜又温顺。 她上前一步,又抱住了楚时修的腰。 “爷是觉得奴受委屈了吗?” 楚时修一愣,他完全没这么想,他是觉得自己委屈。 柳如萤造好了梯子,塞在楚时修的脚下,口吻柔软。 “爷不要光为奴考虑,只要能和爷在一起,奴这点委屈不算什么。” “奴愿意的。” 第216章 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怨气 林秋晚听着老太太院中鸡飞狗跳的声音,翘着唇角,抬脚往老爵爷所在的偏院走去。 老爵爷瘫痪多年,整日昏迷,就连汤药都是杵下去的,早该死了。 偏偏,老爵爷没死。 林秋晚记得,前世一直等到楚璟烨死在了九星城之后,老爵爷才死了,爵位名正言顺落到了楚时修的头上。 老爵爷到底是不想死,还是不能死? 老爵爷被老太太命人搬在宁安伯爵府的偏院,离府里所有人都很远。 老太太的意思是偏院僻静,老爵爷受不得闹。 瘫痪太久,吊着命,府里众人都快把老爵爷这 个活死人忘记了,整个偏院青天白日也安静的像鬼屋。 门口就一个妈妈在守着。 好巧不巧,是刚刚养好伤的孙妈妈,正站在门口闲的揉屁股。 见到林秋晚带着人进院门,孙妈妈一愣,手上紧张的捏了起来,捏到了还没好全的屁股肉上,顿时痛的跳脚。 “二……二少夫人。” 孙妈妈急忙上来迎接。 她现在处境很尴尬,原先是老太太的心腹,得罪了林秋晚,被林秋晚狠狠的修理了一番,又被老太太推出来狠打,到最后反而是林秋晚让桑梓给她送了药。 总之,老太太现在疑她 有异心,不敢再用她,又怕她彻底投靠了林秋晚,把老太太那点见不得人的私事全抖露出来,所以换了之前看着老爵爷的妈妈,把她丢在了这里。 林秋晚自从上次给她送药,为她求情之后,就再也没搭理过她,不抛来橄榄枝,孙妈妈也不好主动上去硬凑。 “就你一人?” 说真的,林秋晚有些意外。 她能猜到老太太一定是在老爵爷身上动了手脚,但没想到这么明目张胆,几乎是样子都不装装了。 不过转念一想,在林秋晚没来宁安伯爵府之前,整个伯爵府都在老太太的把控里, 没人会在乎这个老爵爷是死是活,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活的。 孙妈妈连连点头,不知道林秋晚为什么突然来这鸟不拉屎的偏院,又不敢乱说话,只哈着腰,垂着手,跟着林秋晚往前走。 林秋晚径直走到了正堂的门口。 偏院比老太太所住的后院小太多了,估摸着征战一生的老爵爷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辛苦打下的家业最后全落到了别人手里,败个精光还把他锁在这么大一点的地方。 见过辽阔山河的人,到头来无声无息的死在狭小的偏院,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的怨气。 方登留在门 口望风,桑榆上前开门。 孙妈妈张了张嘴,不敢阻拦。 很浓重的熏香味扑面而来,正堂左边是小厅,右边是寝屋,两边只用简单图案的屏风相隔。 林秋晚退后了一步,捂住了鼻子。 “开窗,换风。” 熏香里有迷药的味道。 是很劣质的迷药香,难怪老爵爷整日昏睡不醒,都不用想,一定是抠门又恶毒老太太的手段。 到底夫妻一场,竟然抠到买个好一点的迷香都舍不得。 桑梓开窗换气,桑榆进门灭香。 林秋晚在门口站了一会,确定影响不到自己之后,才抬脚往内走。 第217章 你能做到吗? 绕过绣着简单红梅的屏风,老爵爷两眼紧闭,睡在榻上。 年近七十,原本高大威猛的身形已经瘦成个干巴巴骨架子,两腮深深凹陷下去。 五月的天,身上的褥子还是厚的,整个屋子又潮又闷,就算是个健全人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林秋晚微笑朝着孙妈妈招手。 孙妈妈已经被林秋晚打怕了,最怵林秋晚脸上挂的这和善笑容,她想都没想,立马跪了下来,朝着林秋晚磕头。 “二少夫人,这不关奴婢的事,都是老太太,是老太太不准奴婢动屋内的东西。” “起来,我又没怪你,我跟老太太不一样,不会推自己的人出来挡刀。” 林秋晚仍旧那个笑容,纯净的如同山间不谙世事小鹿,温和无害。 她甚至亲自 把孙妈妈扶了起来,嘴里说着关心的话。 “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不用这般客气,你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全,别这么动不动跪下磕头,伤上加伤,你家里人多心疼。” 林秋晚口中家里人这三个字,着实让孙妈妈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着和善的林秋晚,想要人死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徐威就是其中例子。 孙妈妈心都提了起来,跟个木棍似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秋晚指了指床榻,笑着跟孙妈妈说道。 “记住老爵爷现如今的样子。” “记住了记住了。” 孙妈妈不知道林秋晚要做什么,慌慌张张的点头。 林秋晚点点头,上前去掀开被褥一角,找到了老爵爷如同枯枝般的手,当着几人的面,细 细把脉。 她医术远远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看过的病人也是手指头数得过来,倒是能从老爵爷的脉象摸出中毒程度,但解毒调理的药方还要回去再琢磨。 老爵爷满手满身的烂疮,被窝里还有异味。 林秋晚有点犯恶心。 她回过头,问孙妈妈:“老太太每日什么时候来给老爵爷喂药?” 光是点迷香,还不至于让老爵爷中毒成这样,老太太既然能轻易把看门的妈妈换掉,一定是亲自给老爵爷喂毒,所以无所谓外面谁看着。 “每日酉时。” 孙妈妈很小声。 林秋晚点头,淡淡说道:“老太太这药,是为了毒死老爵爷,她现在把你排在这里,老爵爷要是这两日死了,孙妈妈,你猜你会怎么样?” 孙妈妈一 愣。 她一定会被追究,不管她有没有插手,都要给老爵爷赔命! 老太太想她死!? “二少夫人……求您,求您帮帮我!”孙妈妈慌了,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林秋晚给老爵爷掀开了点被褥,对孙妈妈交代:“明日开始,我会让桑梓给你送药,老太太给老爵爷喂药之后,你连着喂我的药,老太太点的香,走了之后也换成我的。” 林秋晚站起来,走到了孙妈妈的面前,笑着问她。 “孙妈妈,不让老太太察觉这些变化,你能做到吗?” “能!能!”孙妈妈都不知道林秋晚要给老爵爷喂什么药点什么香。 但有一件事她能确定,如今整个宁安伯爵府都被林秋晚掌握在手里,只有听林秋晚的话,才能活的更 长久一点。 “好好伺候老爵爷,身上烂成这样,也确实不像话。” 林秋晚抬脚往外走。 孙妈妈脑子懵懵的听着,而后就见眼前出现一颗巨大的金元宝。 金光闪闪,在午后的阳光下面格外显眼。 “辛苦了,孙妈妈。” 林秋晚连敲带打完,又塞了块大甜枣。 孙妈妈搓了搓手,不太敢要:“奴婢……奴婢。” “收着吧孙妈妈。”桑梓接过金元宝,硬塞进了孙妈妈的手里:“只有记得谁是这个家的主子,往后日子才会好过。” 这颗金元宝,孙妈妈在老太太手底下做十年也挣不到! 孙妈妈简直是感恩戴德的送林秋晚她们出门。 屁股不疼了,人也精神了,有钱主子跟老太太那抠搜的老货,就是不一样! 第218章 更热闹一点 楚时修最后还是答应了老太太的计谋。 林秋晚已经见过了柳如萤,若是疑虑追查,柳如萤的身份迟早瞒不住,不如大胆一点,过了明路,变成老爵爷的妾室,往后他也不用日日出府去找柳如萤,还省下一笔租院子的钱。 也不会操办这纳妾的喜事,除了府里这些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柳如萤是老爵爷的妾,往后就算有变故了,还能从中找补借口。 老太太说的楚时修心动了。 楚时修来找林秋晚,胡诌说是老太太找人算过了,柳如萤八字与老爵爷相配,能帮老爵爷度过这一劫。 林秋晚自然没什么反对的意思,笑着应下来。 “相公做 主便是,秋晚都听相公的。” 对比柳如萤的娇怜,林秋晚端庄又大方,楚时修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 “秋晚,你是我的妻子,我与你推心置腹。”楚时修坐下来,与林秋晚隔着灯烛,慢慢说道:“自古婆媳难相处,你嫁过来这些时日,也该看出来,我母亲并不是个好相处的婆母。” 柳如萤进府,还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太太又能重新拿捏起楚时修。 老太太连新婚夜的事情都能拿出来威胁,往后谁也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在林秋晚面前胡说八道,以此来威胁楚时修。 他们的母子关系已经只剩下血缘牵连,要 不是怕被人耻笑指责,楚时修都恨不得把老太太丢出府去。 林秋晚没回答,静静的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被林秋晚的目光迷了眼,心底很多柔软冒出来。 林秋晚是个值得被爱的好女人,好妻子。 老太太今日问他爱不爱林秋晚,楚时修当时是犹豫的,如今看着被烛火映照,美丽又温柔的林秋晚,楚时修怎么能不动心? “所以往后,母亲要和你说什么,要你做什么,你都与我说,她说不定会骗你,哄你,吓你,你心地纯善,应付不来这些。” 楚时修的声音都染着温柔。 林秋晚轻轻点头,眼眶发红,很是感动,满眼都是情意:“ 相公跟秋晚说这些,秋晚真的好高兴……虽然我觉得母亲挺好的,但相公说的,一定没错。” “是,我们是夫妻,我们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楚时修心底被熨烫的平平整整,他想伸手去握林秋晚的手,显示他们的亲近。 但……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再支棱成功了,就算是喝了药也无济于事。 他现在这个表现,林秋晚一定会失望。 林秋晚跟柳如萤不同,柳如萤要靠着他,但楚时修现在要靠着林秋晚,保持自己的形象,讨好拉拢才是第一选择。 林秋晚害羞,不会主动质问需要的。 楚时修默默的又收回手,没说两句就出了门。 桑梓收拾桌子上被楚时修用过的杯子,桑榆打水给林秋晚洗手。 桑梓没忍住,轻声问道:“小姐,是要救了老爵爷吗?” “当然。”林秋晚认认真真的洗手,心头那恶心感少了一些:“既然老太太想要这伯爵府热闹起来,那我就让它更热闹一点。” 桑榆也不理解:“小姐既然知道柳如萤就是二爷在外面养的那位,小姐只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抓奸告发,老爷夫人也会护着小姐和离的,小姐为什么……” “因为我要的,远远不止是和离。” 林秋晚擦干手指,慢悠悠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让他们丧心病狂,诛心残杀,才热闹呢。” 第219章 宁安伯爵府要办喜事 楚璟烨跳进窗户的时候,林秋晚正在写请帖。 她心情不错,见到楚璟烨来,难得的没说话刺他,只淡了笑容,让桑梓和桑榆出去。 桑梓和桑榆对望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柳如萤今日名正言顺留在了宁安伯爵府,楚时修平日就爱找借口去老太太院里,今晚更是理直气壮。 再加上他不举,不会夜半来前院找死。 楚璟烨带笑走进来,瞧着林秋晚的脸色,意外的挑眉。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宁安伯爵府要办喜事,我自然高兴。” 林秋晚收了请帖。 楚璟烨走过来,手已经揽上林秋晚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看向那一 份份梅红色请帖,问道:“我那二弟这么出息?这是要纳妾?” “不是他。”林秋晚没多说,想要往前一步避开楚璟烨的怀抱。 楚璟烨搂的不紧,但前面就是桌子,距离很小,他长长的手臂就像是把林秋晚圈禁般,举手投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林秋晚避不开,只皱了皱眉催促:“走吧。” 她性子较真,学医这条路被半途而废十分后悔,如今有楚璟烨这个不要钱的好师父,便沉心静气每日练到手脚发麻才停。 楚璟烨想的很对,她也确实适合练箭,手指上虽然磨出了一颗颗茧子,但准头越来越好,才这几日的功夫,已经 偶尔能扎进靶心了。 林秋晚连骑装都换好了。 楚璟烨看她那期待的模样,又想着林秋晚今晚难得没刺挠他,便也跟着翘起了唇角。 五月的夜风还带着冷气,林秋晚带着披风,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半点不管楚璟烨的死活。 楚璟烨抱着她往小院去,趁机捏了她一把。 “真没良心。” 到了小院脚刚沾地,林秋晚第一件事不是练箭,而是要去找宁神医。 楚璟烨也纵着她,带林秋晚到了宁神医的屋门口。 林秋晚一只手捏着药方,一只手才抬起来要敲门,就听见哐当一声,楚璟烨已经把门推开了。 “臭小子我跟你讲过几回了 ,进长辈屋子要敲门!敲门知道吗?” 屏风内传来水声,宁神医头发还是湿的,就披着一件贴身的中衣走出来。 屋内点着烛火,宁神医嘴里还骂骂咧:“都怪老子没教好你,一点教养……”骂声戛然而止。 宁神医看见了门口高大的楚璟烨,面前还站着有些尴尬的林秋晚。 宁神医慌手慌脚的急忙往屏风里面跑,边跑边喊:“让你敲门!你害的我差点晚节不保!哎呀……我的贞洁啊!” “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什么?”楚璟烨一身痞气,指着宁神医对林秋晚说道:“看见他这德性了吗?别看他装的跟嫩黄瓜一样,实际上都快四十了 ,老的很,啃不动。” 玄雷站在最后面,听见这话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隐匿进黑暗里。 希望林秋晚从此以后看不见他,不认识他,想不起他。 林秋晚茫然的抬头,看了楚璟烨一眼。 谁说要去啃宁神医了? “你有病。” “是有病。”宁神医裹的严严实实走出来,瞪了楚璟烨一眼:“不过是之前开了个玩笑,臭小子想着法在这等我呢?” “小美人你找我?”宁神医当着楚璟烨的面,故意亲热的叫林秋晚小美人,招手让她进门。 “别听这臭小子胡说,我年轻力壮年富力强,今年刚满十八,正是鲜嫩可口的时候。” 第220章 你要救谁? 林秋晚手里有两张药方。 一张是老太太给老爵爷灌的毒药药方,赵妈妈偷了药渣,林秋晚大概推断出来的。 还有一张是解毒方。 外祖宋文清留下的手札知识有限,大概也没想到多少年后林秋晚会再捡起来学习,所以手札后面一部分只是简单的记录了问诊病名。 解毒方里有几味药,林秋晚拿捏不准。 “宁神医,麻烦您看一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 宁神医正跟楚璟烨怄气,跟斗鸡似的盯着楚璟烨,闻言拿过药方,先看毒方。 “哟吼,这毒方够粗暴的,从头到尾都是便宜货。 ”宁神医看了林秋晚一眼,苦口婆心的劝:“小美人,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抠搜了,药越便宜越一时半会死不了,除非这药是用来毒这臭小子的,可以让他受点罪。” “啧。” 楚璟烨皱眉。 林秋晚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两人斗嘴上面,急忙笑眯眯的推出自己写的那张解毒方。 宁神医看了一眼,问她:“想见效快的还是见效慢的?” “快的,越快越好。” 林秋晚很贪心。 宁神医指着一味药,想都没想:“这味药换成生半夏,虽然有点烈,但死不了,之后慢慢养着便是。” 林秋 晚看着药方,恍然大悟。 宋文清行医风格温和保守,以养为主,所以林秋晚在考虑解毒方子时候自然而然的沿用宋文清的喜好。 “多谢。” 林秋晚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干果拼包,恭恭敬敬的推到了宁神医的面前。 不仅仅是替换一味药的事情,行医写药也像是为人处世,当局者迷只会越困越死,宁神医今日点拨,让她往后配药的时候都会自我反省,是不是过于死板温和。 这对于宁神医是小事,他无所谓的摆摆手,不想要林秋晚的礼物。 楚璟烨很小气,跟口大醋缸一样, 他今晚要是拿了林秋晚的谢礼,明天连裤衩都要被楚璟烨拿走。 原本是不想要的,结果手指摸到那油纸包下包着的小蜜饯干果,顿时咽了口口水。 “是城里一心他家新推出的干果蜜饯拼包,也不知道宁神医喜不喜欢,就尝尝鲜。” 林秋晚很诚恳。 她对吃食上面并不热衷,再加上最近孕反,吃不下什么东西,这是桑榆一早上排了两个时辰的队买来的,林秋晚想着宁神医那日怀里抖落出来无数的瓜子,应该是喜欢零嘴的,便分了大半带来贿赂。 “我其实一般,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勉强收下。”宁神医皱眉,在干果蜜饯和楚璟烨的杀气中犹豫了一下,果断收下了干果包,还当着楚璟烨的面拆开,吃了一口。 不得不说,林秋晚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不过是件小事,也记着礼尚往来,细心,体贴,周到。 宁神医对林秋晚看不上他家臭小子楚璟烨的成见缩小了些。 “如此谨慎用药,你要救谁?”宁神医嚼着酸酸甜甜的桃干,随口一问。 林秋晚先是看了楚璟烨一眼,而后才说。 “宁安伯爵老爵爷。” “什么?”宁神医一愣。 “这臭小子的……爹?” 第221章 完全相反的人 林秋晚去练箭,宁神医嘴巴塞的跟仓鼠一样,背着手焦急的满屋子乱转。 “怎么能救活他?老爵爷要是醒了,你可就露馅了。” 老太太和楚时修他们毕竟跟楚璟烨没那么熟,再加上过了七八年,长相大变样也说得过去。 但老爵爷是亲爹,亲儿子还对不对,稍稍琢磨便会怀疑。 楚璟烨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果干,嗤笑了一句:“急什么。” “我怎么不急啊?当初回京时候我要给你变样,你偏不,这下好了……要不然你先小美人一步,杀了那老爵爷算了,免的夜长梦多。” 宁神医急的满头汗,又见楚璟 烨冷静的近乎无情,一点没被说动。 他更急了。 “臭小子,你倒是说话啊?老皇帝本来就在疑你,把你召回眼皮子底下不让走,要是老爵爷这会出来作证,你再想出京,可就难了!” “不急,先看看她怎么玩吧。” 楚璟烨笑,不紧不慢的拿过那包蜜饯干果,包的紧腾腾要往怀里塞。 宁神医眼疾手快,扑上去就抢。 “说话归说话,这是我的!” 他死死攥着不撒手,抢过去之后还怕楚璟烨再来,直接对着果干上呸了两口。 楚璟烨:“……” “一把年纪了幼不幼稚?” “谁让你偷袭?”宁神医这下不 怕了,乐滋滋把沾了口水的果干抱怀里。 楚璟烨放过了可怜的果干,转身往外走。 宁神医只当自己赢了果干,吞了颗山楂干才想起来刚刚那件大事还没讨论出结果。 “听见我说的没有?”宁神医追出去要跳脚,再看楚璟烨早就走了。 夜深人静,后院只剩下林秋晚在练箭的声音。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一丝不苟认认真真,从来不会在练习里有怠堕的心思。 楚璟烨翻身上了廊下的扶手上,黑暗中无声无息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没分神,一支支箭用完之后,再去靶子下面捡回来,再以此重复,身上头上 都是汗,神情却是规矩又老实的。 是个与楚璟烨完全相反性子的人。 楚璟烨张扬,桀骜,叛逆,林秋晚就是乖巧,规矩,认真。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楚璟烨算着时间,对林秋晚招了招手。 来的次数多了,流程林秋晚也能接受,她顺从的收拾了箭矢和靶子,去洗澡换了衣服。 楚璟烨看林秋晚穿着他挑好的衣裙,心里升腾出无数满足感。 随着满足感来的,就是强横的占有欲。 越喜欢,就越想占有。 “好看。”楚璟烨从怀里掏出一根打磨光滑的木簪递向林秋晚,流云上拥簇两只胖鸟,虽不精致,却 也可爱。 林秋晚皱眉摇头:“我不要。” 她拒绝的向来干脆,尤其是这种带着感情寓意的小物件,她不想楚璟烨误会。 楚璟烨跟没听见这拒绝一样,径直走到了林秋晚身后,把那根木簪插进了林秋晚的发间。 木簪没有上色,只保持着原本的紫檀色,与林秋晚今日穿的淡紫长裙相得益彰,十分相配。 楚璟烨又走到林秋晚的面前,毫不吝啬的夸赞。 “好看,都好看。” 他的晚晚,比这世间任何女子都要好看。 林秋晚抬眼看着楚璟烨,顿了顿,她拔下了簪子,漠然的丢给楚璟烨。 “我说了,我不要。” 第222章 清醒和自私 楚璟烨同样执拗,他接过发簪,不厌其烦的又给林秋晚戴。 林秋晚还想挣扎,就听楚璟烨说道。 “不喜欢这根,我这还有根现成的,用用?” 色气的威胁。 林秋晚抬眼,瞪着楚璟烨。 多不要脸,才能这么随意的说出这种荤话? 楚璟烨挑眉,那模样就是林秋晚再拒绝,他就绝对不会只是威胁。 林秋晚只能妥协。 楚璟烨生的好看,如今就站在屋子的门口,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把他原本张扬的气质隐藏,倒是显出了难得认真温柔的神色。 簪子又上了林秋晚 的头。 林秋晚垂下眼,想了想还是强调。 “我在利用你,楚璟烨,我愿意来学箭,只是因为我想学保命的本事,而你是个很厉害的师父。” 重活至今,她太明白清醒和自私的重要性,她需要保命手段,不是学射箭,就是学其他,师父不是楚璟烨,也会是其他人。 她推拒不了楚璟烨的给予,便只能努力的学,至少不亏待这些时间。 她希望有朝一日,能保得了自己,还能保护得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如果我来学箭,会给你造成什么没必要的误会,我以后可以 自己找其他的地方,其他的师父教。” 林秋晚尽力把自己这自私的想法说直白。 楚璟烨只是站在面前看她。 他面着光,半垂着眼看过来,神色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认真的听着林秋晚说这些伤人的话。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这模样,一时间也琢磨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我戴着这根木簪,只是因为你在逼我。” 这话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林秋晚微微发怵,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惹怒楚璟烨,惹的这条恶犬发疯伤人的时候,就听 见楚璟烨忽的问她。 “如果你喜欢我,我让你别去救老爵爷,你会愿意吗?” “我不喜欢你。” 林秋晚说的斩钉截铁。 楚璟烨都给气笑了:“只是如果。”说完他还不忘记添一句:“晚晚,想好了再回答。” 这是真的警告,林秋晚再说这种话,楚璟烨保不准自己会做什么。 林秋晚确实怕了,想了想往后退一步回答:“我也不会愿意。” 她是个目标清晰且很较真的人,就算真的喜欢楚璟烨,她也不可能愿意为了谁而放下前世的仇恨,她势必要报仇,破坏规 矩,血腥恶毒,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楚璟烨倒也不意外林秋晚的回答。 他喜欢这个女人,原先只是食髓知味这副身体,后来又觉得她长相对胃口,到如今,他发现更喜欢林秋晚的狠辣和坚定。 “走吧。” 楚璟烨捏了捏林秋晚的脸,带着她往外走。 话题戛然而止,林秋晚看不出楚璟烨的怒色,只瞧着他一切如常,像是丁点没听见她说的这些。 越是看不出,林秋晚就越是惴惴,犹豫着闭了嘴。 她懂分寸,这种时候火上浇油,惹怒楚璟烨,吃亏的只有她自己。 第223章 做个表率 隔日一早,老太太又让人来前院叫林秋晚。 林秋晚夜里练箭吃力,再加上怀孕初期,吃不好睡不好,又被一大早叫去后院,满身的怨气,脸色也就没那么好看。 站在后院的门口,调整了一会才进门。 “母亲。” 林秋晚笑眯眯的打招呼。 不仅林秋晚,楚星梦楚时德夫妇也在,老太太旁边还坐着柳如萤,一身蔷薇红衣裙映衬的人富贵娇艳。 老太太拉着柳如萤的手,那模样说不清是母女情还是姐妹情。 “来,秋晚,到母亲这里来。”老太太朝着林秋晚招手,慈祥恺恻。 林秋 晚顺从又乖巧的坐了过去。 老太太瞧了瞧屋子里,除了特意没叫的楚时修,其他人都到齐了。 “好,今日叫你们来,是让你们认一认人。” 老太太还抓着林秋晚的手,跟屋里众人介绍柳如萤。 “老爵爷近来身子越发不好,我前些日子便想着寻一位姨娘给老爵爷冲喜,奈何一直没找到八字合适的,如今总算找到了。” “这位柳姨娘,以后便是我妹妹,你们的小娘,以后必要礼数周全了。” 老太太微微侧头,似乎对着众人说话,又像是只对着林秋晚交代。 “今日就在这过了 仪式,柳姨娘家里情况特殊,也无需走那么多礼仪,从现在开始,就算纳进来了。” 老太太的意思,柳姨娘只要穿一身嫁过来的衣服,在这昭告全家,不声不响的就能把柳如萤接进府里了。 除了家里这些人,其他人也没必要知道,反正都是姨娘,往后再有什么变故,谁又能分得清柳姨娘到底是老爵爷还是楚时修的姨娘? 反正老爵爷都快死了。 前世就是如此,最后林秋晚死在了楚时修囚禁的牢笼里,柳姨娘理所当然的变成了楚时修的姨娘,最后成为了这宁安伯爵府的伯爵夫人, 还认回了被林秋晚当成亲儿子抚养长大的孩子。 苦心经营二十一年,最后所有的成果都落到了柳如萤手里。 林秋晚今日火气旺,闻言只淡淡一笑,端着茶杯喝水,不答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一僵。 楚星梦向来清高,不愿参与进这些事里,楚时德夫妇很怂,没人应老太太的话,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柳如萤轻垂目光,瘦小肩膀显的她人更加单薄,娇弱惹人怜惜。 “如萤谢谢姐姐。” 柳如萤接过了老太太的话,轻声说道:“如萤自小漂泊,如今终于有家了,往后定会 待夫人如同亲姐,尽心尽力伺候您与爵爷。” 话说的漂亮,人也软和。 老太太不悦的心情顿时被熨平,笑眯眯的对柳如萤道:“以后这宁安伯爵府就是你家,你就是这里的主子。” 柳如萤目光闪闪,应了下来。 老太太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让赵妈妈上茶。 “既然是长辈,自然是要敬茶的,也免的旁人说我们宁安伯爵府没规矩。” 老太太笑着看向了林秋晚。 她要林秋晚第一个对着柳如萤跪拜敬茶。 “秋晚,你是新媳,又是主母,给妹妹,弟弟,弟媳们做个表率如何?” 第224章 没教养规矩 前世的林秋晚,恭恭敬敬向柳如萤跪拜敬茶,还让备了贵重的见面礼,双手奉给了柳如萤。 她被自己的见识和规矩困住,蒙蔽了双眼,用了一辈子也想不到,柳如萤竟然被老太太以这种偷天换日的本事,堂而皇之接进府里。 跟笑话一样,儿子的姨娘变成名义上小娘,这种污糟事竟然能全家同意。 在林秋晚眼中,出生烟花地挣扎求生,只为能过吃饱穿暖安稳日子,宁愿嫁给老爵爷了断此生姻缘的可怜女子,实际上跟她丈夫睡了又睡,你侬我侬。 林秋晚有点恶心。 一早上的孕反尤其严重。 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清茶,才慢慢说道。 “母亲,既 然是认姨娘,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我让人把星禾也接回来,一起认一认柳姨娘,全了礼数,也免的旁人说我们宁安伯爵府没规矩。” 林秋晚这话说的很不客气。 偏偏眉目清淡,像是真的在考虑如何全了这规矩。 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 楚星禾还在林秋晚的农庄上,能不能吃喝受优待,全看林秋晚眼色,这种时候老太太不会愿意得罪林秋晚的。 气氛又冷了下来。 老太太脸色变了又变,又笑了起来:“瞧你这孩子,就爱较真,星禾在农庄上挺好的,况且时修的气没消,就别费这个功夫了,我们家里几个人认一认便好。” 眼看着林秋晚并 没有要动的意思,老太太又转头,对着楚时德夫妇命令。 “老三,我与如萤投缘,一看她就是能旺家兴业的好姨娘好妹妹,你们先来认了这小娘。” 楚时德最怂最软,如今饭都得靠着老太太去找林秋晚讨要,自然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 他带着夫人沈氏,恭恭敬敬的给柳如萤敬了茶。 还喊了一声小娘。 林秋晚端着杯子,眼尾带笑的看着楚时德夫妇,终于明白今日为什么楚时修会被故意支出去。 要对着昨夜在睡在身边滚了又滚的女人喊小娘,楚时修那假清高的性子怎么能忍? 楚时德敬了茶,柳如萤摸出了一对银镯子,算是见面礼。 楚时德 夫妇得了一对银镯子,想想也不亏,便和和气气的退回了座位上。 老太太轻咳一声,看向了林秋晚。 连儿子儿媳都跪了,林秋晚应该跪了吧? 林秋晚轻轻的吹了一口茶水,不咸不淡,像是没看见这场面。 楚时德这金贵的儿子都跪了,也就不差楚星梦这个女儿,老太太咬了咬牙,又对楚星梦道。 “星梦,还愣着做什么?不给姨娘敬茶吗?” 楚星梦本来是不愿的,林秋晚不知道柳如萤的真身份,但她和楚时德都知道,一个下贱的外室登门,竟然要敬成小娘,柳如萤配吗? 老太太语气虽然是笑的,眼神却慢慢变冷变严厉。 楚星梦未来是要嫁人 的,按照楚时修这脾性,怕是一个子也不想陪嫁,未来还得靠老太太这个母亲张罗。 楚星梦不情不愿的给柳如萤敬茶。 老太太很高兴,笑着阴阳怪气:“就该这样,星梦,不管你嫁出还是未嫁,我们宁安伯爵府的礼仪不可少,莫要被外人捏住了把柄,道我们没教养规矩。” 她转头,笑看林秋晚。 “是吧?秋晚。” 老太太不舒坦,隐隐的都快把巴掌打到了林秋晚的脸上。 那边柳如萤又掏了一对玉环,送给了楚星梦。 楚星梦冷淡的收了,坐回到位置上。 里里外外,就只剩下林秋晚这么一个小辈没给柳如萤磕头了。 所有人都在看林秋晚。 第225章 尊卑不分 林秋晚慢悠悠的喝茶,冷不丁笑了一声。 她回答老太太。 “是的,星梦既然是宁安伯爵府的人,是该守府里的规矩,否则便是母亲没教养好她。” 老太太心里一高兴,才刚要开口,就听见林秋晚又道。 “我们林家家风清正严厉,整个林家上下,从未有一人纳过姨娘外室,对夫或妻不忠,在林家就是死罪,我爹爹娘亲也是这么教导我的。” 老太太一愣。 林秋晚这是什么意思?只他们林家不纳妾,所以其他人家三妻四妾就得该死? 林秋晚放下杯子,笑眯眯的又道:“当然,这里是宁安伯爵府,不是我们林家。” 峰回路转,老太 太被林秋晚几句话说的七上八下。 她不想明面上得罪林秋晚,又想要拿捏林秋晚和楚时修,从而重新掌握住宁安伯爵府,所以只敢暗地里使这种小手段。 “是,秋晚你毕竟也是嫁进了我们伯爵府,是我们伯爵府的人,不必事事以娘家的规矩为第一。” 老太太心虚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林秋晚点头,像是赞同:“是的母亲,秋晚毕竟新嫁,对伯爵府的规矩多有不懂,但历朝历代,姨娘不过是个下人,便是配个丫鬟都抬举的地位,母亲现在要我们给柳姨娘下跪,用的是伯爵府的规矩?” 放在哪府,姨娘妾室都是下人,要林秋晚这么 个高地位的正头儿媳去跪拜个下人,岂不是乱了套? 若是林秋晚真的强硬不跪,老太太倒也不怕,怕就怕林秋晚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老太太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太太脸色微沉。 这事情真要论起来,确实是老太太不占理。 但她一早上就挖好陷阱,眼睁睁的看着林秋晚站在陷阱边就是不跳进去,没人能懂她抓心挠肝的难受。 老太太不说话,柳如萤适时出来帮腔。 她微微红着眼眶,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却隐忍不发,只是站了起来,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送到了林秋晚的手上。 “如萤命苦,得老太太青眼,二少夫人说的对,我就是 一个下人奴婢,只要往后在宁安伯爵府有安生日子过便知足了。” 柳如萤说话腔调软软,故意把自己姿态放低,而后坐到了老太太的脚边,又可怜又乖巧。 “姐姐,二少夫人不愿认我这小娘也是应该的,二少夫人千尊万贵,自然瞧不上如萤此等草芥身份的人,姐姐也不必勉强二少夫人,毕竟您是她婆母,她定是会听您的话,最后惹的二少夫人不开心。” 一番话说下来,既捧高了老太太,又隐隐说林秋晚这个儿媳逆反不听话。 老太太精明的眸子转了转,叹了一口气。 “如萤,往后你我二人就在这后院相依为命了,我们伯爵府的规矩 ,到底是不如林家的。” 两人在那茶言茶语。 林秋晚听着,认真点头:“母亲,您确实应该跟林家学学规矩礼仪尊卑,就算是公爹的姨娘,也配不上叫您姐姐,免得旁人道我们伯爵府尊卑不分,对个下人叫娘。” 老太太一噎。 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也是一愣。 林秋晚这一句,含沙射影的打了在场所有人。 柳如萤嘴里带着哭腔的话被打了回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恨的牙痒痒。 要不是林秋晚这个威远将军府横插一脚,她现在应该是宁安伯爵府二少夫人了,林秋晚怎么敢在她面前一口一个下人说她? 第226章 孕反 场面冷了下来,老太太胸口里翻涌出来的气恼,让她脑袋嗡嗡响。 她敢把柳如萤摆在台面上来吗? 自然是不能的,柳如萤在外面被楚时修养了这么久,细究下来总有蛛丝马迹,老太太怎么敢把整个伯爵府的吃穿住行用来赌这一口气? 所以她不敢拿个不敬长辈的借口去治林秋晚,闹到众人面前去。 但现在就放林秋晚走,老太太又咽不下这口气。 林秋晚那边还当着众人的面,拆了柳如萤送的见面礼。 红软绸包着一对金耳环,可见柳如萤这次是下了血本的。 要是 林秋晚不知道柳如萤的真实身份,可能就被她那可怜又讨好的皮相蒙骗了过去,可惜了,经历过一世,林秋晚太明白柳如萤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她把金耳环随手递给了桑梓。 桑梓接了过去,一点没见喜气,反倒是嘟囔了一句:“柳姨娘也太小气了,这副金耳坠比米粒子还小,怎么拿得出手的……” 嘟囔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屋里几人都能听见。 柳如萤气的脸色一白。 楚时修已经好些日子没给她金银细软了,这副金耳坠已经是她下了血本,忍痛掏出来的,她想暂 时讨好林秋晚,让她在宁安伯爵府站稳脚跟后再筹谋其他的事情。 没想到,林秋晚压根就看不上她! 林秋晚嗔怪的看了桑梓一眼,轻声训斥:“不准胡说,心意哪分大小?” 桑梓配合认错:“二少夫人,是奴婢多嘴了,主要是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金耳坠。” 林秋晚笑着看向柳如萤:“柳姨娘莫怪,我这丫鬟自小跟我一起在威远将军府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平日净会说胡话,等我待会带她回去,定要狠狠罚她!” 主仆两人一唱一和,柳如萤气的绝倒,也只 能勉强笑着回答:“不会,确实是我太寒酸了。” 看着柳如萤和老太太吃瘪的模样,林秋晚这一早上被人从床上叫起的怨气才消了些。 她不舒坦,这屋里每个人都别想笑嘻嘻的。 打了个哈欠,林秋晚直白又清澈的问老太太。 “母亲?可还有其他吩咐?秋晚昨日夜里翻那些陈年旧账翻太晚了,今日让母亲瞧见这疲态,失礼了。” 一听林秋晚翻旧账,老太太心虚的有些坐不住,便急忙说道。 “你也别太劳累,以前的账没什么好整理的,眼下我们一家人把往后的日 子过好起来才是正确的。” 老太太又变回了那个精明慈祥甚至有些谄媚的模样,笑着对林秋晚道:“那你便先回去吧。” 林秋晚点了点头,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她才抬脚,就听见身后的柳如萤突然干呕了一声。 林秋晚也正在孕反阶段,哪听得了这声音,都没回头她便捂着胸口,就在堂中呕了出来。 柳如萤原本还只是干呕,被林秋晚这一带动,脸色一白,顿时把早上吃的那些呕的干净。 老太太看着堂上捂着胸口俱在呕吐的两人,脸色变了又变。 难道…… 第227章 肚子里的孩子 大夫来的很快。 如今整个宁安伯爵府的钱财都在林秋晚的手里,所以大夫先进的前院,给林秋晚把脉开药之后才能去后院顺道看看柳如萤。 世家大族都有自己固定请的大夫,宁安伯爵府虽然背地里寒酸,但表面仍旧是风光的伯爵府,自然少不得这些人。 大夫姓刘,还是上次给楚时修开药查看断手筋的那位。 他认认真真的给林秋晚号脉,半晌脸上一喜,嘴里恭喜的话还没说出来,林秋晚就塞了一块金元宝过去。 刘大夫一愣。 行医大半辈子,没见过林秋晚这么大方的主母。 喜脉确实要给见喜钱,但这也太多了。 “二少夫人,这……这……” “刘大夫,您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平日给人看诊开药,太清贫了,该收的钱还是得收,不该说的话,也可以不用说。” 林秋晚淡淡笑着,让桑梓上茶。 刘大夫一愣。 行医者第一要义就是医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万万没有隐瞒的道理,更何况林秋晚这是喜脉,皆大欢喜的事情,林秋晚怎么不让说? “不仅我的脉象不要说,接下来您看的那位,也是喜脉,您也无需说。” 林秋晚推了推面前的茶水。 刘大夫连忙接了过去,喝着茶水,还有些犹豫。 林秋晚又拿出一块金元宝,递到刘大夫面前。 “我也不是让刘大夫您害人,只要把我和后面那位 怀孕的消息推迟一个月,孩子我们照样生养,您无须担心损医德造杀孽。” 这世上没有买不通的犹豫,如果有,就是钱不够多。 林秋晚循循善诱:“到时候,您照样再拿一份喜钱,于您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老太太向来抠搜,稍微有点脾气的大夫哪会愿意来宁安伯爵府挣这点钱?人活在世总归要用钱,三文钱也能难死英雄汉,谁会跟钱过不去? 当然,若刘大夫是个死板又规矩的老实人,那林秋晚也有其他办法让他闭嘴,而后换人。 刘大夫想了又想,抿了口茶水,终于被说动了,收下了两块金元宝,笑呵呵道:“老朽就却之不恭了。” “这是 您应得的。”林秋晚笑的温柔,丝毫看不出半分算计城府。 这一世因为楚时修的关系,老太太把柳如萤混进府里的日子提前了,前世柳如萤是先确定有了孩子,楚时修心疼她流落在外,这才想着法子把人接进府里的。 殊途同归,即便日子不同,老太太与楚时修的恶毒仍旧相同,细细想来,老太太和楚时修在这时候,就开始算计着狸猫换太子的法子了。 可怜肚子里这怀胎十月的孩子,林秋晚都没看一眼,都没听见他的一声哭,最后落得了溺亡在茅坑里的下场。 刘大夫后面又去看了柳如萤。 老太太生过四个孩子,自诩对怀孕反应尤其敏锐,几乎确定 柳如萤有了身孕,是楚时修的孩子。 而林秋晚肚子里的,千算万算都是孽种! 老太太是真高兴,她已经让人去叫楚时修了。 柳如萤就像是福星一般,才刚来宁安伯爵府第一日,林秋晚就有了身孕,林秋晚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将会是林秋晚和楚时修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好的关键! 楚时修兴冲冲回来了。 刘大夫也给柳如萤号完了脉。 楚时修上前去第一句便问:“大夫,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还好吗?” 他自然也是期待自己第一个孩子的。 刘大夫已经伸手写药方了,闻言一愣。 “孩子?什么孩子?这位姑娘只是这两日犯了脾胃病,养养便好了。” 第228章 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屋里原本喜滋滋的三人都愣住了。 刘大夫想了半晌,挑了点养身体又不伤孩子的药,给柳如萤开了出来。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楚时修近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阳帝庙那日的喝了太多酒吃了太多药,亏空了身子,连续多少日都完全不行了。 这关乎男人的尊严,他便没有去看大夫。 如今他太想有个孩子,来替他找借口度过这段不行的日子。 楚时修的失望显而易见,柳如萤也从满心欢喜到兜头一盆冷水泼下,一时间接受不过来。 老太太又想起来林秋晚的身孕,故意当着楚时修的面,问刘大夫。 “那二少夫人的身 孕可好?也算是给府里添喜事了……” 老太太装模作样慈眉善目。 楚时修脸色一变,离他在阳帝庙睡了林秋晚那晚不过十来日,林秋晚现在有的身孕,一定不会是他的! 是那个至今没找到,新婚夜爬了林秋晚床的野男人的孩子! 这孩子,楚时修势必不能留下。 念头才刚刚转完,又听刘大夫说道:“老夫人在说什么呢?二少夫人也不是喜脉,她近来大概是十分劳累,今日一早又起的太早,这才犯了恶心。” 一连两个希望落空,老太太脸色铁青,心里顿时失望透顶。 楚时修刚刚还在想着恶毒的念头,如今又听见错怪了林秋晚 ,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升腾起了淡淡的愧疚感。 新婚夜明明不是林秋晚的错,他也睡过了林秋晚,确实不该再介意嫌弃。 柳如萤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轻垂的眉眼失落满满。 楚时修走不开,当夜就留在了柳如萤这里。 柳如萤想要孩子,想要楚时修的疼爱,便又是一番折腾。 楚时修仍旧半点不行。 看着一点不争气的楚时修,柳如萤这一瞬间生出了几分怨怼,跟了楚时修这么多年,这个男人没有为她打算未来,也没有孩子傍身,要不是老太太想出这么个法子,她可能等楚时修等到人老珠黄,最后郁郁而死,什么也争不到 。 楚时修是个自私又自我的男人,他或许对柳如萤真有感情,但那份感情永远都是低于他自己的。 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男人的爱,不过是贪图女人的美色,等到有更年轻更漂亮更温柔的女子,男人的爱便又转移到别人身上了。 柳如萤抬起头,亲吻着楚时修,软着嗓音道:“爷,是不喜欢奴了吗?” 她带着气,原本只是想抱怨两句,撒娇让楚时修对她重燃爱欲。 谁承想楚时修原本就因为不行了在难堪,听见这话,顿时火大,一把推开了柳如萤! “我若不喜欢你,怎么会愿意替你冒险周旋?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行就是不 行,他难道想不行吗? 柳如萤被掀翻在床榻里面,这瞬间心都冷了。 什么替她冒险周旋?老太太刚把她带回来时候,楚时修差点把这屋顶掀翻了,他只不过轻飘飘的同意了一下,就算是出力了? 她好像头一回看清楚楚时修这个人。 贪心不足,左右摇摆,自私自利的人。 但她没有回头路了。 从楚时修为她赎身,把她养在外面开始,她这辈子就注定只能依靠楚时修了。 “爷,奴不是这个意思。”柳如萤柔顺的凑了上来,舔了舔楚时修的喉结,笑道。 “奴可以,教爷一些新玩法。” 她总有层出不穷的法子,能让楚时修愉悦。 第229章 大喜的日子 夜里楚时修虽然还算愉悦,但柳如萤这个靠他吃喝的女人竟然抱怨起了他,楚时修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第二日一早便去找了林秋晚。 林秋晚还在睡觉。 桑梓周到上茶,为林秋晚解释:“二爷,二少夫人昨夜理账到很晚,一直到三更天才睡下,奴婢们劝都劝不住。” 楚时修端着茶杯。 柳如萤这个靠他吃饭的女人因为他不行而抱怨,而林秋晚无私奉献钱财,还劳心劳力为他主持家中,两个女人高下立判。 楚时修想着,自己确实太纵着柳如萤了,才导致这个女人贪心不足。 “刘大夫昨日怎么说的?” “说二少夫人 劳累过度,脾胃失调,再加上昨日一早被老太太叫去给柳姨娘磕头,这才吐了。” 桑梓从善如流。 这些话早就串通好了,此刻配上桑梓担心又不忍的表情,跟真的一样。 楚时修一愣,反应了半晌。 “什么?母亲叫秋晚去给柳姨娘磕头?” “是啊,还逼着二少夫人叫柳姨娘为小娘,二爷也知道,我们林家上下从未有过姨娘外室,二少夫人便不懂这些规矩,还闹出了笑话,被老太太狠狠的训斥了一通。” 桑梓都要哭出来了,添油加醋的在楚时修的愧疚上添了一把火。 楚时修重重的放下了杯子。 “混账!母亲真是… …见不得我一点好!” 柳如萤的身份经不起推敲,但凡林秋晚觉得委屈,回威远将军府哭诉一番,宋好插手此事,林秋晚就有和离的理由了。 老太太完全就是在作死! 楚时修匆匆往外走,临走前还交代桑梓不要去吵林秋晚,让她好好睡。 他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正被柳如萤服侍着吃早饭,浑身舒坦,只觉得后悔,没有早点行动把林秋晚害死,只有柳如萤这等温顺又和她目标一致的女人,才配当她的儿媳。 楚时修气冲冲的进来,都没搭理笑着的柳如萤,上去就把老太太的饭桌掀翻了! 老太太手里馒头才啃了一半,顿 时气的跳脚。 “时修,这一大早上的,你又发什么疯?” “是母亲在发疯!”楚时修恨不得这会宰了老太太,只觉得自己现在坐享齐人之福,顺风顺水的日子,就老太太在作死。 老太太气的头发昏,看见面前的儿子,真正是面目可憎,便没忍住冲上去撕打了起来! 楚时修不还手,但气的青筋暴起,只摔打屋里那些东西,闹的很厉害! 柳如萤上来想拉架,也被本来就有气的楚时修撂翻在地。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时修指着柳如萤的鼻子骂。 柳如萤只觉得气的肚子疼,为了保命到了后来尽量缩在了旁边。 老太太和楚时修打累了也骂累了。 正在相互喘气准备缓缓再骂的时候,院子里来人了。 桑梓和桑榆手捧着一套精致粉嫩的衣裙,径直进了屋门。 屋里三人都是一愣。 桑梓和桑榆假装很惊讶,后面等楚时修问了才说道。 “衣裙是二少夫人为柳姨娘准备的,二少夫人说柳姨娘是个苦命人,我们宁安伯爵府必定不能亏待,今日又是大喜的日子,柳姨娘定要华贵富丽的。” “大喜的……日子?” 楚时修没回过神。 桑梓笑着点头。 “是呀二爷,前面族中亲戚们已经来不少了,大家都来恭贺老爵爷纳了柳姨娘呢。” 第230章 还有往后吗? 再等楚时修慌张收拾好到前院的时候,林秋晚已经在门口迎进了不少宗族亲戚了。 她见到了楚时修,眼眸纯洁清亮,带上笑意。 “相公,刚好你来啦,快把大伯迎进去。” “秋晚……” 楚时修迎上了年纪颇大的族亲大伯,还没弄清楚情况,这时候再问也实在不像话,只得先扶着人去前厅。 再等看见前厅零零散散已经坐上不少人,足足有四桌宴席的时候,楚时修头皮都麻了。 他安顿好了人,急急忙忙的走到大门口,拉着林秋晚,压着火气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相公 ,秋晚想了两日,柳姨娘实在太可怜了,出生在烟花柳巷,自小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才寻得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往后半生才算有了着落。” 林秋晚拉着楚时修的手臂,叹了一口气,善良又美好。 “我知道相公和母亲的意思,不想操办费时费钱,但我实在于心难安,她既然嫁给公爹,自然要摆几桌,显示我们宁安伯爵府的重视,往后都是一家人,我们都会护着她的。” 楚时修木然的看着林秋晚一开一合的红唇,只觉得眼前发黑。 林秋晚拍了拍楚时修的手,满是安抚意味:“相 公放心,我也知晓府里如今拿不出多余银钱,我没有多请人,只请了宗室族亲们,也算是有个见证。” 说完这话,林秋晚看见了门口又来了马车,急忙笑着亲自迎了上去。 楚时修僵在原地。 他之所以答应老太太把柳如萤接进伯爵府,就是老太太答应他,不过明路,糊涂将就的都是姨娘,往后多的是抵赖机会。 今日这么多人,要是都见过了柳如萤,往后……还有往后吗? 桑梓桑榆都在后院看着柳如萤换衣涂粉,前院被林秋晚一手包揽,方登自小在市井长大,很会应付这些场面, 一时间倒是热闹宣天,忙中不出乱子。 楚时修脑壳嗡嗡的,又拉住了林秋晚。 “你怎么……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他想质问,想指责,生出怨怼,想狠狠的甩给林秋晚一巴掌! 这个蠢妇,除了心软善良贤惠,其他没有一点好处,就这么坏了他的好事。 林秋晚纯真的眸子在天光下盈盈幽幽,还带着笑意。 “我知道相公有大事要忙,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麻烦相公费心的。” 钱都在林秋晚手里,府里一应事物也都是在林秋晚这里进出,所以直到现在木已成舟,楚时修才知晓。 楚时修胸口里翻涌出无数怒气。 偏偏他也明白,林秋晚是好意,他不敢挑出错来。 正说着话,门口又停了一辆马车。 方登在前厅安排亲戚们入座,林秋晚和楚时修还站在门内,没来得及出门迎接。 楚璟烨没要任何人接待,熟门熟路的带着玄雷进了门。 林秋晚那只细白莹长的手还拉着楚时修的袖子。 楚璟烨站在门中,垂眼看着这晃眼的一幕。 这只细白的手,拉弓的时候好看,倒水的时候柔婉,抓他后背一道道血痕的时候凶狠。 此刻搭在楚时修袖口上,却显的格外刺眼可恶。 第231章 叫大哥 林秋晚没给楚璟烨送请帖,也没打算他今日会出现,所以看见他大.大方方出现在宁安伯爵府门口的时候,愣了一下。 她还拉着楚时修的袖子。 夫妻两个站在大门口拉扯,外人瞧着十分亲昵。 楚璟烨就是那个外人。 他站在门中,脸上带着淡笑,明朗天光却把他幽深眸色映衬的有些阴冷。 “怎么,不欢迎?” 他看向林秋晚。 楚时修和林秋晚站在一处,以为楚璟烨看的是他,连忙抽出袖子口迎了上去。 “大哥,快请进。” 木已成舟,这么多宗族亲戚已经到场,楚时修就算再气愤再恼恨,也不可能掀翻宴席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 楚时修堆起了笑,看起来还算开心。 楚璟烨挑了挑眉,觉得楚时修的笑也格外刺眼。 避不过,林秋晚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对着楚璟烨行礼:“大伯哥。” “来来回回也算是见过不少次了,二弟妹怎么回回如此客气?”楚璟烨含笑,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垂着眼,皱了皱眉头。 这尊邪神今日听着语气并不高兴。 莫名其妙。 她又没请他过来,这场喜宴是林秋晚布给老太太楚时修和柳如萤的陷阱,楚璟烨上赶着来找晦气干什么? 林秋晚还没回答,楚璟烨又哈哈大笑。 “往后叫我大 哥吧,大伯哥叫着,总是生分的。”楚璟烨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本来就在心虚,听见楚璟烨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顿时紧张了起来。 那边楚时修却没察觉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他甚至觉得这是楚璟烨在抬举他和林秋晚,要知道楚璟烨这个大哥,向来喜怒难辨,谁也巴结不上,如今却主动要拉近关系。 难道是因为上次阳帝庙之行,楚璟烨也看见了他在信王殿下面前得了脸? “秋晚,大哥都如此说了,你要是再不开口,可就失礼了。” 楚时修绕到了林秋晚的面前,鼓励似的揽了揽她的肩膀,小声道:“叫大哥。” 不费吹灰之力巴结的机会,楚时修怎么会错过? 林秋晚勉强笑了笑,顿了下才叫道:“大哥。” “哎。”楚璟烨应声,目光落到楚时修揽着林秋晚的那只手上了,只觉得心头里腾出一片火。 楚时修还挺高兴,只当自己出息了,能让楚璟烨来主动搭话。 林秋晚怎么看不出来楚璟烨的阴阳怪气?她不想这种时候惹了楚璟烨,最后留的自己不痛快。 “相公,先带大哥去前厅吧。” 林秋晚不着痕迹的避开楚时修放在肩上的手。 楚时修很少跟林秋晚有这般亲密的举动,也没觉得异常。 这举动倒是取悦了楚璟烨。 他眸中的火气下去了不少,林秋晚愿意为他做出抗拒,这也算是某种进步。 楚时修带着楚璟烨先行进前厅。 林秋晚心里的高兴被冲淡不少,站在门口一直把所有人都迎了进去,才进了前厅。 穿粉带红长裙的柳如萤已经被桑梓桑榆请进了前厅,去给所有宗族亲戚们认一认人。 见过的人越多,柳如萤就越慌张。 老太太跟她说好的绝对不是这般场面。 不止柳如萤脸色慌张,老太太也同样脸色青紫,气的胸口郁结翻涌。 她坐在主桌上,见林秋晚进来,当即便问。 “秋晚,谁让你办这场宴席了?这像什么话?” 第232章 那你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母亲?” 林秋晚坐到了楚时修的身边。 旁边坐着的是楚星梦,楚璟烨坐在楚时修旁边,一脸玩味的把玩手里的酒杯,扫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本就上火,对林秋晚百般不喜,再加上有柳如萤这两日尽心尽力的伺候,有了对比更是对林秋晚已经到了憎厌的地步。 她不会记着林秋晚带着千万家财被她图谋的事实,她只记得林秋晚让她处处不顺心。 跟楚时修撕巴了一上午,老太太想都不用想,一定也是林秋晚从中挑拨了。 就是因为林秋晚,把楚时修带坏了,让这个向来乖巧听话的儿子 ,翻天覆地变成了这么一个不忠不义不孝的玩意。 老太太越想越气,手拍桌子很气愤。 “我问你,谁让你办这场宴席了?只不过是纳个妾室,你要闹这么大阵仗,成何体统?” 老太太声音不大,宴席本就喧闹,只有主桌上的人听见。 林秋晚轻垂着眉眼,显出了委屈的神色。 “不是母亲说,您与柳姨娘一见如故,万分看重,往后宁安伯爵府要护着柳姨娘的?秋晚便想着,母亲如此喜欢柳姨娘,柳姨娘身世也着实可怜,又是为公爹冲喜,这才办了这一场小宴,也算是为柳姨娘争脸。” 林秋晚的 无辜无措显而易见。 楚时修在这件事上也确实有气,当着柳如萤的面,他故意没出声帮林秋晚说话,想让林秋晚吃点苦头。 老太太瞧着林秋晚那副又蠢又善的神情就生气,冷笑了一声。 “照你这么说,你花了那么一大笔钱财请人吃饭,倒是为了我?” “母亲,我……” 林秋晚嘴里的认错还没说出口,就听楚璟烨那边猛的站了起来。 他人高马大,站的又快,连带着桌子和椅子都哗啦啦响了一声,后面上菜的小厮都差点被撞倒。 “怎么?老太太这意思,我们今日不配在这吃饭?” 老太太一 愣。 她本就见浑身杀气的楚璟烨发怵,这会被他满目狠厉的盯着,更是手都抖了。 “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老太太头皮发麻,她只想刁难林秋晚出气,哪成想会因此得罪楚璟烨这尊邪神? 楚璟烨笑了声,直白的逼问。 “那你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冲动了,被楚璟烨当众这么一问,顿时张口结舌。 “我……我,我这是觉得,秋晚要花这种大钱,没经过我与时修的同意,不敬我这个婆母……跟璟烨你完全没关系……” 老太太赔笑着解释,把过错推在林秋晚不敬婆母的身上,跟楚璟烨今日过 来吃席完全没关系。 “璟烨你快坐下,是母亲今日有点不分场合了。“ 老太太认错,楚璟烨若再不依不饶,旁人难免会多想。 林秋晚紧紧捏着手中的杯子,眉眼平静,心里却是慌乱。 她弄不清楚楚璟烨到底要干什么,又害怕两人的关系被人察觉分毫,她根本不需要楚璟烨帮她,她有无数办法可以应对老太太的刁难。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在心虚。 旁人看不出来,觉得不可能的关系,她却与楚璟烨背地里来来往往了无数回。 怕楚璟烨还要说什么,林秋晚勉强镇定,抿了抿嘴也站了起来。 第233章 林秋晚真正的孤立无援 “母亲,是秋晚错了。” 林秋晚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认错。 她态度诚恳,眼眸纯净,言语端正,是真的在认错。 楚璟烨眯了眯眼。 他放肆惯了,并不赞同林秋晚这般息事宁人的态度,越软弱,就越会给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如今林秋晚手里抓着的东西,远远不至于让她如此低声下气。 但他不能再张嘴了,否则就会毁了林秋晚,惹人生疑。 他坐了下来,端着酒杯仰头喝了一口,才把心底里冒出来的毁灭欲压下去。 真想杀人。 可林秋晚眼里惧怕明显是对着他的。 他想帮林秋晚,到头来林秋晚却最怕他胡来。 林秋晚不想楚璟烨插手,她端着装着清水的酒杯,绕着酒桌,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小声的说道。 “秋晚以为这都是小事,宗族亲戚们又都是家里人,见一见柳姨娘这个家里人也是应该的……” “你有钱,你当家,就觉得家里一应事务一把抓了是吧?什么都不需要我这个婆母操心了是吧?” 老太太果然蹬鼻子上脸,冷言冷语一句不让。 她对林秋晚早就积聚怨气,原本还有些忌惮,毕竟钱财都在林秋晚手上,楚星禾也在林秋晚的农庄上,老太太便憋了这么些天。 但今日人多,宴席也是林秋晚要开的,此刻林秋晚 这规矩又乖巧的模样,明显是想图个能办事的好名声。 林秋晚怕了。 老太太很肯定,林秋晚太想要办妥今日的事情了,毕竟是林家女,不能把那林家那么好的名声折损在自己手上。 想通了这些,老太太当场都有些得意。 她忌惮的林秋晚,也不过如此。 平日里看不出来到底是真蠢还是运气好,但回回都让林秋晚占了便宜卖了乖,老太太还以为林秋晚没什么害怕的,到头来还是逃不开面子二字。。 “母亲,原谅秋晚吧。” 林秋晚轻垂着眉眼,羽睫轻轻颤动,可怜又乖巧。 她把杯子端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小声的 祈求:“宴席已经办了,母亲若是要责罚秋晚,也等宗族亲戚们都走了,母亲。” “现在知晓叫母亲了,你要花钱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婆母?” 老太太故意拿乔,眼看着林秋晚赔罪的酒杯就要碰上她的杯子,眼疾手快的端过了杯子。 她不让林秋晚赔罪成,当着宁安伯爵府众人的面,摆明了要给林秋晚难堪。 林秋晚都要哭出来了,求助的看向了楚时修。 今日宴席,楚时修也带着怨气,林秋晚坏了他的好事,往后他再跟柳如萤一道出门,定是被众人戳脊梁骨,他这辈子只能跟柳如萤偷偷摸摸,他怎么不气? 楚时修端着酒杯,喝了一杯,只当没看见。 楚时修不理,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就更加不会这时候张口为林秋晚求情了。 林秋晚真正的孤立无援。 老太太心里得意更甚,斜眼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只得硬着头皮再上去赔罪。 老太太端着赔罪酒,就是不给林秋晚碰杯,嘴里的话也越发过分。 “光一杯酒,就算赔罪了?我这个当婆母的还要不要面子……” 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看着林秋晚又要凑上来,挣扎间她就要推开林秋晚。 结果就见林秋晚顺着方向,扑倒在了地上! “啊!” 林秋晚短促的尖叫了一声。 第234章 代劳 “母亲……” 林秋晚半撑着坐在地上,眼泪像是一颗颗珍珠,落到了地上,可怜的甚至在瑟瑟发抖。 她红着眼眶,看着老太太。 这下不止楚璟烨坐不住,楚时修冲了上去,扶住了林秋晚。 女人是要调教,林秋晚虽然犯错,但远远没到被老太太当众教训殴打的地步,况且这么多人,若是闹起来,还是他们一家丢脸。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也等宴席吃完再说。” “她装的!我没推她!”老太太可以很确定,自己没有用力,就是林秋晚自己摔倒的! 林秋晚这声尖叫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老太太急了,指着林秋晚叫道:“你给我 起来,你装什么?” 林秋晚哭的梨花带雨,哭着说道:“母亲,秋晚错了,您就原谅秋晚吧,母亲就算再不愿意宴请宗族长辈亲戚们,秋晚也已经把他们请来了,这宴席的钱财,秋晚之后用自己的嫁妆填补就行,母亲……母亲您就原谅秋晚吧!” “什么?” 老太太神情一僵。 这一声声哭求,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打在老太太的脸上。 刚刚还热闹的宴席顿时寂静,那些宗族亲戚的目光,全部投在了老太太身上! 林秋晚哭的好不凄惨:“是秋晚想错了,以为既然是给公爹冲喜的,必然要隆重些好,况且柳姨娘是烟花柳巷出生,吃不饱又穿不暖,秋 晚也想让柳姨娘明白,往后在宁安伯爵府就安定了。” 柳如萤一愣。 万万没想到,林秋晚就这么直白的把她身份当众挑明。 她确实连个良妾都不算,是个可以被人买卖的女人。 “混账!你混账!你起来!” 老太太要疯了。 她以为林秋晚想要办好这场宴席,保全林家女贤淑端庄的名声,没想到林秋晚竟然一点脸面都不要,直接当众闹起来了! “母亲原谅秋晚吧,秋晚知错了,往后再也不自作主张请宗族亲戚长辈们吃饭了……”林秋晚委屈的厉害,掩面而泣。 楚时修觉得很丢脸,也要拉着林秋晚先站起来。 都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坐在旁边席 面上,宗族里算是老爵爷大堂哥的堂大伯站了起来。 他比老爵爷年纪还大,如今算是宗族亲戚里最大的长辈,以前也和老爵爷一起上过战场打过几场仗。 见过生死的男人,无论到了多大年纪,身上都带着几分血腥气。 他拄着拐杖,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大伯哥,不是这样的。”老太太很难堪,结结巴巴的跟堂大伯解释:“都是孩子不懂事,瞎说的……” “君氏。”堂大伯叫老太太。 老太太心下一沉,嘴里的答应声音还没出来,就听见堂大伯问道。 “你是觉得,我们宗族亲戚,不配吃你们宁安伯爵府的饭?” “怎么会呢?”老太太心虚赔 笑,她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拿捏林秋晚,哪里能想到这些话会被别人听见:“都是我跟孩子之间的玩笑话,大伯哥不要多想,今日还是秋晚这孩子招待不周……” 话音未落,堂大伯的拐杖,直直的朝着老太太身上打去! 老太太都来不及躲,就这么硬生生的吃下了这一棍子,被戳的踉跄歪倒。 堂大伯怒目圆睁,指着老太太的鼻子叫骂。 “你这个女人,把我那堂弟家产败的一干二净,怂恿元配大儿子叛逃离家,把这宁安伯爵府折腾的鸡飞狗跳!让京城多少人背地里笑你们家?” “既然我那堂弟瘫在床上没办法教训你,就让我这个做大哥的,代劳!” 第235章 心死如灰 老太太的那些事,早就在京城传遍了。 老爵爷征战半生,娶了老太太君氏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被败光了财产不说,还时不时的闹出不少笑话,没钱还算计儿媳的嫁妆钱,最后在京兆尹周大人面前才讲了实话。 满京城人都在笑话宁安伯爵府,便连着楚家宗族都被看轻。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老太太偏偏能把宅子里这些污糟事抖露的一干二净。 宗族里早就传出声音了,想要把老爵爷这一脉踢出族谱,要不是堂大伯压着,今日这宴席,一人也不会来。 他们宗族给宁安伯爵府面子 ,给老太太面子,结果到头来,老太太君氏竟然还因为宴席事情当众给儿媳难堪。 堂大伯棍子连连落到老太太身上。 没人敢上去阻拦,也没人会上去阻拦,今日在场的每一位宗族亲戚都被老太太刚刚得罪了,大家都恨不得堂大伯摆出家法,好好的教训老太太。 老太太哎呦哎呦的到处躲。 七十好几的堂大伯每日早起锻炼,手上的力气比寻常人大很多,即便老太太动作灵活,但吃的那几棍子也足够她受的了。 林秋晚还坐在地上,泪水涟涟,小声的劝:“别打了,别打我婆母。” 她揪着楚时修的衣服,急忙说道:“相公,你快去帮母亲,快拦下大伯……” 楚时修皱眉。 他看着被堂大伯打到在地上翻滚的老太太,没动弹。 时至今日,宁安伯爵府所有的丑事,都是老太太抖露出去的,他从伯爵二公子,沦落进被人耻笑戳脊梁骨境地,也都是老太太一手造成的。 更何况老太太把柳如萤接进府里,女人变小娘,还是人尽皆知的小娘,也都是她的馊主意。 戴林秋晚这一个绿帽子就已经足够难堪,老太太又硬生生的卡了一个叠上来。 楚时修是个很自私的男人, 他看得出来,堂大伯打老太太,再下黑手也不至于把老太太打死。 但他此刻若是上去拦了,就等于忤逆宗族长辈,愚忠愚孝,是非不分,这些名声他一个也不想担。 楚时修要面子,要风光,往后还要入朝做官,甚至想着,堂大伯最好把老太太教训一顿,老太太也能吃点苦头,消停两天,省的作死。 他把林秋晚扶起来,冷眼看着老太太被打。 楚时德夫妇都是怂包,这会缩的比老太太还厉害,害怕堂大伯把他们一起打了。 楚星梦毕竟是女孩子,世家大族里,女孩的地位比男孩低的 多,她也不敢开口。 柳如萤这个刚进门的姨娘,在看见老太太朝她求救的时候,立马摆出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泪光盈盈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姐妹情婆媳情,也吃不消堂大伯的几大棍子。 楚璟烨就更不用说了,他又不是老太太生的,这会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满脸都是看戏的表情。 老太太生了那么多的孩子,尽心尽力扶持教育,为他们算计争抢,到头来遭了打,却连一个敢为她出头的孩子都没有…… 这瞬间,老太太感觉自己心死成了一团团的灰尘,再也翻不出什么火星子了。 第236章 美丽又善良的女人 老太太扪心自问,自己虽然算不上个什么好主母,但也算是个尽心尽力的好母亲。 好母亲处处为儿子女儿算计,到头来儿子女儿却自私的一个个明哲保身不动弹。 老太太眼泪哗啦啦的掉。 既然如此,那她还为儿子女儿争什么面子? 她一把抓住了堂大伯挥过来的拐杖。 “别打了!你算什么东西!”老太太到底才四十出头,堂大伯身体再强壮,也比不得年纪轻的。 老太太一把推开了堂大伯,跟个疯婆子般,脸面形象全都不顾,指着堂大伯叫骂。 “我们宁安伯爵府的事情,什么时候 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你凭什么打我?这么有本事就把我们宁安伯爵府踢出族谱!看看谁的日子更好过!” 老太太发了疯,用力的嘶吼。 “你打我!你算是谁啊你打我!我堂堂伯爵夫人,你把我打成这样!你们一个个不要脸,上赶着来我家吃饭,我说两句怎么啦!?” 越说越气,越骂越疯。 老太太抢过了堂大伯手里的拐杖,对着堂大伯就敲了过去! “我让你打我!” “啊!” 堂大伯到底上过战场练过武,眼瞧着老太太的拐杖朝着他脑袋敲过来,急忙闪躲。 拐杖落到了堂大 伯的肩膀上,隐隐之中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堂大伯疼的暴跳。 谁也没想到老太太竟然会还手,还敢朝着宗族堂大伯的脑袋动手,场面顿时乱了! 宗族里年轻的小伙子多的是,堂大伯又素来有威望,一个个站了起来,朝着老太太就扑了过去。 连带着楚时修楚时德都吃了拳头。 混乱之中,林秋晚只觉得右手手腕一紧,紧接着她就被拖出人群。 有打架的,有劝架的,有咒骂的,有看戏的。 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老太太她们吸引了过去。 无人在意林秋晚脱身,已经坐到了主桌的角落。 楚 璟烨仍旧那副散漫又恶劣的表情,翘着二郎腿喝酒,仿佛四周一切跟他都没关系。 真是好大的一场热闹。 楚璟烨侧目,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与他隔着一个座位,背后抵着小厅的墙壁,眉目波澜不惊,冷淡又无辜。 她亲手策划出这么一场大戏,把每个人都算计在其中,如今只是坐在边角看这些人唱戏。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真是个美丽又善良的女人,危险又迷人。 死板板的威远将军府,满门忠烈的林家,竟然能教养出如此心狠手辣,八风不动的姑娘。 如果说那夜亲眼看见林 秋晚在刺客手里死里逃生只是动心,今日这场戏里,楚璟烨看着林秋晚,发现自己的心在跳。 胸腔里的喜欢,就好像破土而出放肆疯长的林树,根系强健,枝繁叶茂,无法撼动。 这是他的女人。 林秋晚注定是他的女人。 他会越来越喜欢这个女人。 林秋晚心情也不错,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水,有种独坐钓鱼台的自如。 “还没唱完呢。” 她默默的说。 老太太还有一份大礼没收到,这场戏就不算唱到最精彩处。 话音刚落,方登背着今日纳妾的主角,已经走到了门口。 老爵爷醒了! 第237章 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有了宁神医指点的解毒药方,药性生猛,老爵爷吃了两三日便好转清醒。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孙妈妈得了林秋晚的命令,又点了让人醒神的香药,老爵爷就算是要死了,这会也能醒过来。 林秋晚站了起来。 前厅这里已经打成了一团,宗族亲戚人多,老太太母子人少,柳如萤和楚时德妻子沈氏都各自找了地方躲起来,最后巴掌拳头都落到了那母子三人身上。 楚时修还觉得自己冤枉,被打急眼了,抱着头大喊:“你们要打.打我娘,今天这事情跟我没关系啊!” 老太太原本还在挣扎, 一听楚时修这话,顿时怒急攻心,抄起手里的拐杖,就朝着楚时修砸过去。 “逆子!” 骨瘦如柴的老爵爷时隔几年难得清醒,听说老太太给他纳妾,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宗族亲戚们也都来看他,正高兴着,就见着老太太君氏打楚时修的场面。 预想中欢乐祥和,见老爵爷醒了更是喜上加喜的小前厅,如今打骂诅咒,惨叫连连。 饭菜酒桌都被掀翻,满地狼藉。 混乱中,方登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朝他点了点头。 方登提高声音,大声叫喊:“老爵爷来了!” 这一声起初没人响应,堂 大伯被老太太敲碎了肩骨,疼的要昏死过去,还是族中小辈把他拖了出来,这一转头,就见到了门口的老爵爷。 老爵爷也同样看向他。 苍白的嘴唇在蠕动,却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团结和谐的一家人,正打的不可开交。 两个老头同样泪眼汪汪。 “都给我住手!都停手!” 堂大伯捂着肩膀高喝。 宗族小辈们一个拉一个,这才堪堪停下了场面。 老太太被打的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坐在地上就像个胡乱嚎叫的疯婆子,指着楚时修就骂:“你这个孽子!枉我苦心为你筹谋经营,你竟然不 管我的死活!?你还是人吗?” 楚时修抱着头,感觉到众人都停了手,就听见老太太一人在骂他,顿时火窜上来! “你为我经营什么了?嘴上说什么都为我,结果家里穷的连亵裤都买不起了!” 要不是老太太一定要在这宴席的当口为难林秋晚,还对林秋晚动手,事情哪会发展成这样的地步? 宁安伯爵府的面子里子,都丢的一干二净了! 他们原本打算不声不响把柳如萤混进伯爵府的计划,也是竹篮打水! 现在把宗族亲戚们也得罪了,往后要是楚璟烨跟他争抢起伯爵爵位,连宗族亲 戚们都不会帮他! “如果母亲觉得把钱都花完,无力管家就是筹谋经营,那母亲就去为别人筹谋吧!你根本不配做的我母亲!” 楚时修气的喘气声音都大了。 他觉得自己委屈,在老太太这里什么好处都没得到,还凭白被老太太指责忘恩负义,没有恩情和义气,他不出来替老太太挨打就不是人了? 所有人都在看这对母子狗咬狗,包括被方登背着,站在门口的老爵爷。 最后,反而是那堂大伯笑了起来。 他指着瘦成人干,满身烂疮的老爵爷,笑着说道。 “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238章 休妻 老爵爷所住的偏院今日格外热闹。 不止柳如萤这个姨娘来了,老太太,楚时修,楚时德夫妇,包括林秋晚都站在榻前。 堂外乌泱泱的站着宗族亲戚,算起来都是老爵爷和堂大伯的小辈。 楚璟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等林秋晚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 堂大伯则躺在对面的贵妃榻上,刘大夫正在给他固定包扎手臂。 这段日子宁安伯爵府闹出来的这些事,堂大伯都看在眼里。 从算计儿媳嫁妆,到债主上门,再到陷害儿媳通奸,桩桩件件,外人知晓的或者不知晓的,堂大伯光是说着都 觉得丢人。 老爵爷没有血色的脸,听的通红。 没想到活到了七十多岁,从戎投军,战场厮杀,尸山血海,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晚年竟然被自己继妻害的无地自容。 “我知道你没死,便一直让族里小辈忍着,今日宴席也是念着你旧情,我硬把他们都叫来的,结果倒好,你这妻子,竟然当着我们的面,说请我们吃席烧钱。” 堂大伯被刘大夫摁的肩膀特别疼,抽了一口气才说道。 “还把你这新儿媳推倒在地,当面下我们的脸!” “我没有,是林秋晚在装!我……” 老太太到了这会还在 叫冤枉,立马冲着堂大伯嚷嚷。 话都没说完,一套杯子已经飞到了她面前。 老太太尖叫一声,急忙闪躲。 老爵爷手边的茶杯,落在老太太的脚边,四分五裂! “给我闭嘴!” 老爵爷满心欢喜到现如今被气的眼前阵阵发黑,怒吼了这么一句,顿时咳嗽了起来。 他人原本很壮实高大,也是这些年突发急病,生生熬成了如此干瘦的模样,咳的这几声差点要了命。 喜宴散了家被拆,宗族离去人不和,老爵爷怎么都没想到,再醒来会是这场面。 老太太哪里还敢张嘴。 她敢在宴席上疯癫, 敢对堂大伯还手,是知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宁安伯爵府被赶出族谱,京城人再笑话她们两句罢了。 那又怎么样?楚时修楚时德这两个没用的儿子都不帮她,她又何苦为他们保全名声? 大不了一家人都烂在一起,烂在这宁安伯爵府的泥坑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老爵爷醒了,并且还能说话。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爵爷可以休妻,把她赶出宁安伯爵府! 她这个年纪,早就没了娘家,再被休弃,做不了伯爵夫人,根本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堂大伯看着佝偻着腰的老爵爷,估摸也有点于心 不忍。 “行吧,醒了就把事情处理完再死,别留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们楚家。” 堂大伯手臂包好了,下了床榻。 他看了眼吓到脸色发白的老太太,又看向了老爵爷。 人活到这个年纪,不在乎的多了,在乎的也多了,比如家族名声,比如小辈前途,比如生死大事。 谁都不愿意做家族罪人。 堂大伯讲话十分不客气。 他对老爵爷道。 “贤弟,我也算是你兄长,如今活在世上你唯一的长辈,我给你脸面,也希望你能醒着脑袋,若是你不把这搅家精处理了,往后楚家,便没有你们这一脉了!” 第239章 你留下 堂大伯下完最后通牒,就带着宗族小辈们乌泱泱的扬长而去。 要是老爵爷不把老太太休弃了,往后楚家宗族里,就再也没有宁安伯爵府这一脉,楚家宗族与这边便会彻底断绝往来。 偏院里很安静。 几个小辈都不敢张嘴,老太太更是缩着脑袋,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安静里,只能听见老爵爷粗重的喘息。 他满身干瘦,眼前发黑,浑身都是又疼又痒的烂疮,又窝在这偏僻破落的偏殿里,一看就没有被好好照顾。 老爵爷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发白的脸上满是不正常潮红。 他对着众人挥了挥手 。 “都出去吧,老二媳妇去送送宗族亲戚们,其他都给我回自己院子去。” 而后他抬眼,锐利泛黄的目光看向老太太。 “君氏,你留下。” 老太太敢跑吗? 她不敢。 众人也不敢。 大家都出了门,孙妈妈还贴心的为老太太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老太太和老爵爷。 林秋晚往前院走,含笑看了一眼方登。 年纪摆在这,屋里老太太要是杀了老爵爷,也不是不可能。 老爵爷还不能死。 方登心领神会,落后于众人,转头回了老爵爷的偏殿。 林秋晚心情不错,又转头看向了走在身边的 楚时修。 这是个自私自利且没有任何担当的男人,连自己的母亲都能背叛攀咬,闹的跟笑话一般。 “相公……” 林秋晚凑了过去,声音很小,眼里满是担忧。 “母亲,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休了她!我爹不让她赔钱就算厚待了。” 若是只在家里闹,老爵爷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闹到了堂大伯和各位宗族亲戚面前,堂大伯说的也很清楚了,宗族家世重要,还是只会作死的老太太重要? 楚时修还气着,咬着牙抵了抵被打出血腥味的腮,疼的龇牙咧嘴:“她活该!” 林 秋晚叹了一口气:“相公也别生气了,做母子的哪有隔夜仇?别说这些气话伤了母亲的心,母亲毕竟生你养你。”她目光幽幽,慢慢说道:“我瞧着公爹也未必舍得,而且多年夫妻,母亲东西又多又杂,收拾起来估计也要不少天,可能到时候公爹气消了,就能想出两全法子。” 楚时修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满眼无辜,口吻里满是心疼:“相公,是不是身上哪里伤到了?刘大夫还没走,我请他先给你看看吧。” “没事,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楚时修的眼里显出了几分狠 厉,不过很快又掩盖着扬起了笑。 他自认为在林秋晚善良纯洁的妻子面前,不能显出过分的恶毒来,所以努力端着翩翩君子的假模样。 “不过也挺疼的,我去找刘大夫看伤,你先去前面送送堂大伯他们。” 他说完,转身就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既然注定要被休弃,老太太这作死的性子一定还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被林秋晚这么提醒,楚时修想起来了,不如提前给老太太收拾好东西,省的她找借口赖着不走,偷他宁安伯爵府的钱财! 林秋晚看着楚时修匆匆走了的背影,唇角翘的越来越高。 第240章 二十二年的荣华富贵 林秋晚小心体贴的送走了堂大伯他们。 到了堂大伯这个年纪,伤筋动骨一定要好好养着,每疼一次,对老太太的怨恨就越多一次。 这仇难消,就永远不会有松口的时候。 一场闹剧还剩个结尾,林秋晚拆掉了手臂上的护垫,没换掉被摔破的衣服,提笔开始给京兆尹周大人写信。 信上把今日伯爵府闹的这场写的大差不差,麻烦周大人下次跟林明峰写信的时候提两句。 她写了老太太当众打骂推她,堂大伯要把宁安伯爵府撵出伯爵府。 想了想,她又写了,楚时修全程护着她,错全在老 太太一人身上。 林秋晚看着写好的信,又特意在楚时修三个字下面画横线,让周大人千万要提这句。 父亲林明峰刚烈认死理,眼中的人非黑即白,三言两句劝不动他,只能徐徐图之,慢慢转变。 若是操之过急,林明峰发现自己极力主张,一定要林秋晚嫁的宁安伯爵府就是个狼窟窿,婆母欺辱打骂,丈夫贪图算计,众人抢走钱财……愧疚与自责会杀了林明峰他自己。 有二叔林明德的决定在前,林秋晚不敢拿林明峰的性命去赌。 京城的消息总有一天会进林明峰和林秋煜的耳朵里,不 如先下手为强,让林明峰对宁安伯爵府做到心里有底。 桑榆亲自去送的书信。 林秋晚搬了凳子,坐在窗边下棋。 她捏着那颗代表老太太的棋子,冷不丁笑了笑,丢进了棋碗里。 被最看重最伤心的儿子所伤,老太太今日也总算尝到了这滋味。 宁安伯爵府的偏殿里,老爵爷倚坐在床榻上,一双如同染着鬼火的眉眼,紧紧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有些腿软。 地上茶杯碎裂的瓷片还没来得及收拾,孙妈妈关了门,屋里昏暗又安静,有点可怕。 “君氏,你嫁进我伯爵府,有几年了?” 老爵爷沉沉开口。 老太太心下打突,算着说道:“爵爷,二十二年了。” “也有二十二年的荣华富贵了。” 老爵爷端着茶杯,喝了口水,压下了嗓子的痒意:“我觉得,你也享受够了。” “爵爷是想要休了我,还是想要杀了我?” 老太太往后退了一步。 老爵爷还端着茶杯,沉默应对。 老太太就懂他的意思了。 休妻,和离,下堂,老太太虽然不想,但总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老爵爷却不这么想。 只有死人,才不会张嘴乱说话。 事到如今,老太太反而不怕了。 这个自 私精明有自己算计的女人,早给自己留有底牌。 似乎知道老爵爷下一句要说什么,老太太忽的说道:“爵爷昏迷了这么多年,京城局势已经翻天地覆了,爵爷怎么不问问,伯爵府的钱都被我拿去了哪里?” 老爵爷一愣,抬眼看向老太,那双锐利的眸子已经染上了浑浊,只剩狠戾。 老太太走上前,蹲在了老爵爷的床前,小声问道。 “爵爷难道不想知道,我若是死了,星梦的身份还能不能瞒住?” “爵爷,你既休不了我,也杀不了我。” “除非,你愿意拉着整个楚家,为我陪葬。” 第241章 耳朵 林秋晚坐在窗下,看了一下午的医书。 方登进了门。 “小姐。”方登凑过来,小声说道:“老爵爷没有休妻,只是罚了老太太跪祠堂三日,每日只给一顿饭。” 林秋晚带着笑意的眸子,慢慢沉了下去。 她合上医书,看向方登,问他。 “让孙妈妈说的话,老爵爷听见了吗?” 林秋晚怕老爵爷刚醒,脑子还糊涂着,容易做错事,特地让孙妈妈在老爵爷面前暗示,老太太喂的药和点的香有问题,再加上今日宴席这场闹剧,老太太犯的那些错事,甚至额外打伤了堂大伯…… 桩桩件件,恶果叠加, 老爵爷就算再如何怜惜老太太,也会一气之下休妻下堂。 方登点头:“我看着老爵爷的意思,刚醒的时候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后面坐在那,听堂大伯说话的时候,应该知道了老太太给他下毒的事情。” 原谅给自己下毒的妻子? 这事情放在林家或许还能解释,放在楚璟烨亲娘死了没两月就把老太太君氏迎娶进门的老爵爷身上,深情死板怎么也轮不上。 方登斟酌:“老爵爷十分警觉,我才靠近,只听了让老太太罚跪祠堂的话,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老爵爷便不让她开口了。” 所以他没听见什么有用 的话。 到底是开国将军,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警惕性,即便在床上瘫了这么多年,那份小心已经浸透到骨子里了。 林秋晚皱眉。 “方登,如果你是爵爷,老太太是你的继妻,她做了这么多错事,你为什么还会原谅她?” 甚至只是轻飘飘的罚跪三天祠堂。 不记恨这些年的瘫痪之苦?不在乎楚家宗族给的压力?也不计较老太太做的桩桩件件错事? 林秋晚想不通。 她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走到今日如今境地,凭的是重生而来,知晓伯爵府这些人性格的弱点,外加一点运气,这其中也确实有楚璟 烨的帮忙,她才能安然无恙一路赢到现在。 之前几次都有运气成分,老太太这一计,却是林秋晚一层叠加一层算计到如今的。 她以为一定能成,如今却失手了。 “或许,老太太救过老爵爷的命?”方登猜测的很小心。 林秋晚摇头:“若只是救过老爵爷的命,不是也把他害成如今的模样?” 老太太手里还有一张让她肆无忌惮的王牌。 这张王牌,抵得过老爵爷的命,替得了这满府家财,一旦被翻开,比被楚家踢出族谱的后果还要严重。 会是什么? 林秋晚即便重活一世,也一无所知。 她回 过神,见方登还坐在旁边陪着她,神情一怔。 “抱歉,想的出神了。”林秋晚情绪不太好。 计划落空,虽然也算是把柳如萤扯到了众人眼前,还又一次让老太太和楚时修的母子关系更加决裂,但布置了这么多,远远没有达到林秋晚的预期,这破落的宁安伯爵府,竟然有个她一辈子也没有察觉到的秘密。 这让她对前世蠢笨愚昧的自己更加唾弃。 方登小心的给林秋晚添茶,瞧着林秋晚的脸色,小声道。 “小姐可以不用对方登说抱歉。” “小姐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方登永远都会是小姐的耳朵。” 第242章 搏一搏 傍晚的时候,去给周大人送信的桑榆回府了。 她没把周大人的回信带回,却把周大人本人带进了府。 上次库房乌龙事件,周大人曾说过要再次回访宁安伯爵府,问清楚钱财去向。 老太太被罚跪祠堂,老爵爷一无所知,楚时修则是听见了消息也当没听见,几个人理所当然的吧周大人留给林秋晚解决。 所以周大人很顺利的进前院找林秋晚。 “周伯伯。” 林秋晚迎了出去。 她信里写的很详细,也就是让周大人给林明峰写信的时候顺便提一嘴。 她这个女儿写信去,就是娇气的诉苦,而周大人这个第三人,往往更容易让林明峰接受宁安伯爵府 这些事情。 周大人见四下无人,卸下了那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笑呵呵的透漏出了几分和蔼。 “小秋晚,先让我进门喝口茶,我刚忙完,看见你的信就赶来了。” 林秋晚连忙把人请进了正堂。 桑榆在外看门。 林秋晚笑眯眯的给周大人倒茶,看着他咕咚咚喝完了两杯水才问道。 “周伯伯,是不是秋晚信里写的事情有什么不妥?” 林秋晚想不出哪句话值得周大人亲自跑来这一趟。 周大人摸了摸最近才蓄起来的美髯,开口第一句便问:“你被那老虔婆打了?” 林秋晚一愣。 周大人还在上下检查林秋晚,继续问:“打哪了?伤着没?有没 有还手打回去?” “没事,我装的。” 林秋晚垂下了眼睛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周大人确定林秋晚没伤着,松了一口气才说道:“你这小狐狸可别学你爹那套死心眼,该躲得躲,该装得装,该哭就得哭,会哭的小孩才……才有糖吃。” 周大人话烫了嘴,拐了个弯又说道:“行了,我看你没事,我就回去了,我还有许多事情没办完,哦对,给你爹写信那事,包在我身上。” 周大人往外走,还念叨着:“不过我还是劝你,你爹难改的,指望那块铁板拐弯,光是小火慢热可不行。” 火候大了又容易烧化了。 周大人走了两步,才看见林秋 晚没跟上来。 他回头,看向了正堂屋里。 林秋晚脸上还懵懂着,问他:“伯伯就是因为怕我受伤,所以才专门跑来的这一趟吗?” “还能因为什么?”周大人茫然。 林秋晚却又笑了。 林明峰刚硬,宋好柔弱,她的难过从来不敢示于两人眼前。 如今在周大人面前,她却感受到了父爱。 “多谢伯伯。” “客气什么?别来这一套。”周大人摆摆手,急匆匆又往外面走。 林秋晚去送他,亲昵感充盈,自然而然的话就多了起来。 “都到这个时候,什么事情让伯伯这么忙?” 周大人想了想,觉得林秋晚这孩子是个妥帖人的,不是那种嘴上 乱收的性子:“衡王殿下突发急病,应该是快不行了……等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衡王殿下?”林秋晚又是一愣。 周大人点头,脚已经跨出了院子,又被林秋晚冲上去挡住,请他回去。 “伯伯还记得我跟外祖学了几年医吗?” 林秋晚开门见山。 “啊?”周大人点头。 他眯眼看着面前的林秋晚,忽然想起来。 “你不会想试试吧?” 林秋晚点头:“既然伯伯说殿下不行了,说明无数大夫已经试过,我前些日子见过衡王殿下,对他的病情稍稍了解,不如给我试试。” “搏一搏,要么殿下照样死,要么我彻底攀上殿下这棵大树。” 第243章 相公原来是为了我 衡王体内热邪旺盛,但积郁太久,外显出来的病理症状又像寒邪,热邪本来就是一种容易被人误诊的急病,若是不从这时候改变思路大开大合大胆用药,热邪侵心,回天无力。 林秋晚无意间看见外祖宋文清手札里记载过,那日瞧着衡王的脸色和习惯,这才突然想起来。 若是能救了衡王,则能借势攀附。 若是她看错了,她也不敢乱用药,衡王还是死在这即将进入的盛夏里,则是造化。 送走了周大人,林秋晚又回到了窗下。 她看着那盘棋,叹了一口气又把属于老太太的那颗子摆了上去。 说到底,她还是轻敌了。 因为太过于急 躁,没有料到老太太竟然在老爵爷这里有免死金牌。 早知道就不费劲救活老爵爷了。 月上中天,快到楚璟烨接她去练箭的时候了,林秋晚放了手里的医书,才要站起来换骑装,前院传来敲门的声音。 “秋晚!” 楚时修带着几分醉意的叫喊,敲门哐哐响。 桑梓开门,见林秋晚还没走,这才让桑榆去开前院的门。 “秋晚,你睡了吗?” 楚时修跌跌撞撞进门。 林秋晚收起了眼里的不耐,温柔笑着迎了上去:“相公,怎么喝酒了?” “我想不通啊……”楚时修迎上林秋晚,醉醺醺的眼神就发红了,像是要哭:“我想不通母亲 为什么如此对我,我不是她儿子吗?明明是她先对不起我的!” 他一屁股往地上坐下,手里还抱着青瓷半壶酒,整个人十分狼狈。 林秋晚站在面前,垂眼看他的神色,有点冷。 还能怎么了,他这个亲儿子一听说老太太可能被休弃,立马颠颠的跑去了后院,把老太太那些东西都匆匆扒拉好,防止老太太多占一点便宜,多找一个借口赖着不走。 这般不仁不义不孝的举动,被死里逃生的老太太撞见,母子结仇,免不了一场大战。 结果就是,楚时修没打过老太太。 瞧这一副被伤心的虚伪模样,这个废物从来不会动脑子想想,是不是 自己不孝在先,老太太才对他不再慈爱。 “相公,母亲怎么你了?” 林秋晚蹲在了楚时修的面前,蹙眉满眼的心疼。 楚时修呜呜哇哇的嚎了几嗓子,眼泪鼻涕一起下来,又掩饰性的抹了两下:“母亲,她骂我,还打我,明明是她先在众人面前下你面子,我说她两句怎么了?我替我妻子抱不平,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楚时修偷偷看了眼林秋晚的脸色。 他被老太太打的不痛快,但这场打不能白挨,想来想去,只能把过错推到林秋晚头上,让林秋晚知道,他是为了今日席上老太太刻薄了林秋晚抱不平,才挨的打。 林秋晚一定会感 动的泪眼汪汪,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林秋晚也确实眼眶一红,大受感动。 “相公原来是为了我。”林秋晚声音都哽咽了起来,拿出了巾帕,递给楚时修,垂着的眼睫把眸中厌烦掩盖,倒显的更委屈了。 “相公不必为了我争抢什么,秋晚都没事的,只要我们宁安伯爵府和睦团结,秋晚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楚时修拿着帕子,狠狠的拧了一把鼻涕,义正言辞道:“我们是夫妻,同心同气,我怎么能看着你受委屈!” 林秋晚含泪点头,心头却一阵冷笑。 好像席上那个缩的跟乌龟似的,一句也没帮她说话的人不是楚时修。 第244章 他敢赌吗? 楚时修哪能想到林秋晚心里这么想他,他只以为林秋晚被感动坏了,眼眶都堆叠着委屈的红意。 楚时修拍了拍胸脯:“秋晚,以后再遇到委屈的事,别忍着,相公会为你撑腰的。” “好,秋晚都听相公的。” 林秋晚垂下眼,连那雪白的粉颈都透着柔顺。 借着酒意,楚时修有些心猿意马。 他本来只想着来林秋晚这里借机闹一闹,找个借口让林秋晚感动,毕竟今日席上,他也知道自己那会没护着林秋晚,怕这个带着万贯嫁妆的妻子心寒,跟他生出嫌隙。 如今效果达到,楚时修应该直接就走的。 楚时修伤心的 哭两声,又喝了两口酒,偷偷看林秋晚的脸色。 他想起来上次在阳帝庙,自己雄风大振却喝断片了,一点不记得林秋晚的滋味如何,就十分后悔。 现下看着被屋内柔和灯烛光火笼罩,从头到脚都显示着柔顺的林秋晚,楚时修又起了欲念。 “秋晚,你沐浴了吗?” 楚时修咽了咽口水。 林秋晚一愣,尽量保持着柔软表情,摇头:“还未。” 楚时修只当林秋晚害羞了,狠狠灌了两口酒,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让桑梓备水吧,我先洗。” 老爵爷刚醒,老太太去跪祠堂,柳如萤那边今日不太好去,楚时修琢磨 着,自己万一不行,便学着柳如萤那些手段,总能让林秋晚愉悦。 林秋晚看着莫名自大的楚时修,目色发冷。 她可以肯定自己的药方和针灸术,定是让楚时修再也行不起来,但没想到楚时修都这样了,竟然还敢跑过来献丑。 “好。”林秋晚笑着站起来,让门外的桑梓备水,又去关后窗。 月上中天,五月末夜里还留着带着花香的夜风,透过后窗吹进屋里,沁人心脾。 后窗往后就是个小的后花园,春花拥簇,一棵高大的凤凰松迎风招展。 楚璟烨睡在凤凰松的枝桠上,倚着树干翘着腿,眉目舒展正在等她。 明 亮的月色下,松枝影子落在楚璟烨的身上,斑驳婆娑。 他无声的冲她扬了扬眉。 林秋晚抬眼看他。 “你看你,忙什么?后窗让桑梓关就行。”楚时修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酒气靠近,伸手要跟林秋晚亲昵。 林秋晚面无表情的关上了窗。 隔着一扇窗,楚璟烨就在外面,林秋晚转头看向楚时修。 她像是没看见楚时修明显带着目的性的动作,笑着问他:“相公,还喜欢上次用的那茉莉精油吗?” 楚时修嘿嘿一笑:“都行。” 林秋晚避开楚时修的手,又转身去翻找精油,像是害羞,又带着些许期待,小声道: “这瓶茉莉精油还是我娘给我的,我娘说十分难得,还说……可以保她和爹爹能早日抱上外孙。” 灯火昏黄,把林秋晚的耳朵尖映衬的通红。 楚时修一愣。 他突然想到个很严重的问题,林家家风刚烈,思想保守,能接受他和林秋晚没有孩子吗? 若是林秋晚发现他不行了,往后两人的孩子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有可能,林秋晚,还愿意跟他吗? 后继无人对于女人来说就是无德,但现在他跟林秋晚的境况不同,他需要林秋晚的喜欢恋慕,需要林家的肯定,才成婚两个月不到,就要让林秋晚知晓他不行…… 他敢赌吗? 第245章 我把我这二弟杀了吧 楚时修还在犹豫,跟着林秋晚到梳妆台边去找精油。 男人对自己的下半身很敏感,从他刚刚起了念头到现在,那里至始至终没有半分动静。 林秋晚会不会嫌弃他? 会不会因此跟他离心? 会不会把嫁妆钱财捏在手里,不再给他用了? 女人要是对自己的丈夫失望,变化可就太大了。 “相公闻闻,可香了。” 林秋晚转身,微微侧开步子,抬手把精油凑到楚时修面前。 满是小女儿的娇憨纯净,柔媚中带着讨好。 楚时修却恰好看见了林秋晚身后镜子中的自己。 他今日被打,身上脸上都是伤, 这会脸还肿着,外加喝了酒,情绪放大步履蹒跚,粗粗一看哪还有平日半分风度? 丑的跟鬼一样。 他刚刚还跟林秋晚耍了半天帅…… “相公?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林秋晚皎如月光的眸色里带着几分幽幽,故意上前一步,想要靠近点楚时修:“相公,秋晚很喜欢孩子,也期待有个孩子,有个跟相公的孩子。” 这句话直接火上浇油! 楚时修连连退后好几步,避开了林秋晚。 “秋晚,呃……我记得我还有点事,还要看着下人把母亲的东西摆回去。” 楚时修慌慌张张,半点不敢看林秋晚的 眼神:“我爹也醒着,我去陪着他,晚上你先睡吧。” 他不行。 他不能给林秋晚所期望的孩子。 他现在还肿的很丑,展现不了自己翩翩君子的风度,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楚时修急匆匆逃走,势必要保持林秋晚心目中的形象。 今晚再去找柳如萤试试,如果还不行,他确实要找大夫看看这隐疾,不然怎么抓得住林秋晚的心? 灯火葱郁,林秋晚握着那瓶芳香清新的茉莉精油,心里满满都是厌恶。 窗户被打开,楚璟烨轻车熟路的跳了进来。 他上下打量林秋晚。 林秋晚侧目,看了他一眼, 开始换骑装。 她心情并不好。 楚璟烨心神都在林秋晚身上,很敏锐的察觉到,林秋晚平静的外表下有浓浓的不耐。 “怎么了?下午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 楚璟烨凑过来,从背后径直抱住了林秋晚的腰,脑袋搁在她肩头,蹭了几下。 他不确定刚刚楚时修有没有抱到林秋晚,但很肯定林秋晚隔着窗看他的那一眼在警告他。 他不想林秋晚恨他。 也不想自己不高兴。 所以把人抱在怀里,把她全身都沾上自己的气味才好。 林秋晚手里还拎着衣服,没回答。 惹她的人有很多,今日更多的沮丧 是来源于自己,怪自己轻敌和匆忙,所以才没有得手。 夏衫单薄,她的里衣换成软绸布料,轻软又细滑,蹭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楚璟烨身上的衣服。 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 沉默了一会,林秋晚推了推楚璟烨的手,示意自己忍到极限了。 楚璟烨却半点没满足。 他松开了手,撑着桌子,看着林秋晚快速穿衣服。 林秋晚对他,没有半分温存眷恋。 “晚晚。” 他忽然叫她,声音缱绻,带着微微上扬的尾音。 林秋晚都没应他,就听见楚璟烨又说。 “不如,我把我这二弟杀了吧,他有点让我厌烦。” 第246章 我不愿意属于你 这个念头起的不止一回了。 在看见楚时修假惺惺的跟林秋晚说话的时候,在林秋晚满眼柔顺看着楚时修的时候,在发现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林秋晚甚至都不愿意跟他装模作样的时候。 楚璟烨总是想着,要是没有楚时修,他跟林秋晚或许也不用这么偷摸了。 林秋晚手上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她回过头,看向了楚璟烨。 楚璟烨手撑在背后的桌子上,行不端坐不正,整个人浑身散发着散漫的痞性,风流又张狂。 他是真的起了杀意。 林秋晚冷不丁笑了一声。 “行啊,去吧。” 她走上前,胸膛贴着楚璟烨的手臂,笑着说道:“杀都杀了,再顺手把整个伯爵府的人都杀光,独留我一个寡妇,你再拎着带血的刀出来认罪自首。” 林秋晚抬眼,看着楚璟烨。 “反正我都不喜欢,让我不喜欢让我厌烦的,都去死好了。” “别这么跟我说话。”楚璟烨皱眉,掐住了林秋晚扬起来的小脸。 林秋晚别开头,带着挑衅的阴阳怪气:“是你先这么说的。” 杀人多简单?她又不是一把药下去做不到的事情,她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要这些人,相互残杀,心如死灰,认为 死亡反而是种解脱。 她被楚时修柳如萤老太太关在水牢里日日折磨的时候,便想着,要是能死就好了,要是能有人给她一把毒药,她早死一天就少受一天的罪。 她被毒哑了嗓子,浑身被脏水泡烂,老鼠蛆虫在身上连滚带爬,听着伯爵府里为她大操大办丧葬之礼,哭声震天。 她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短暂的沉默。 骑装穿好了,林秋晚回过头,对楚璟烨说道:“好了,走吧,你死之前,先把我箭术教会了。” 重活一世,她总算从那害死自己的观念中挣扎出来,但骨子里的较真改不了, 想要做什么,就很想要在最大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她情绪不好,说话很冲,刀刀往楚璟烨身上扎。 楚璟烨却连林秋晚为什么突然这么沮丧都没明白。 他又伸手,把林秋晚揽了过去。 两人靠的很近,楚璟烨能闻见林秋晚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包拢着他的鼻尖。 楚璟烨看着面前的林秋晚,试图从她眼里寻找一点心虚和情意。 林秋晚只有忍耐。 她浑身都是冷的。 楚璟烨不喜欢林秋晚这么干脆清醒的模样,没忍住凑上去,亲吻她的唇角。 温柔又无措。 他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子 ,也没有被人爱过,没有任何人教他爱,目前为止对林秋晚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能。 仔细想想,他好像从来没见林秋晚真心笑过。 很多时候都是虚假的,勉强的,慌张的,带着几分玩弄心思的。 林秋晚从来没对他笑过。 “晚晚,高兴一点。” 楚璟烨搂着林秋晚亲,一切只是本能驱使,轻轻的舔舐她,想安慰她。 像一头猛兽最无措的安慰。 “你想要什么?晚晚,只要你愿意属于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林秋晚双手撑在楚璟烨的胸膛上,抬眼目光微微犯冷。 “我不愿意属于你。” 第247章 道歉 没有争吵,楚璟烨却觉得心被林秋晚戳的血淋淋。 今日练箭出奇的沉默。 楚璟烨站在一旁,偶尔指点,林秋晚目色认真,一箭比一箭用力。 手上被箭矢磨的发热发烫发痛。 林秋晚皱着眉,像是一丁点没察觉,恨不得明天就能百发百中,再无失手。 练到楚璟烨心疼,过来握住她的手。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我还可以再练。” 林秋晚又要抬手,被楚璟烨压了下去。 “我说停。”楚璟烨有些强硬:“早点结束,带你去个地方。” 林秋晚再执拗,也拗不过发疯性的楚璟烨,两人相处来来回回 ,都对彼此的临界点有基础认知。 “行。” 林秋晚只能妥协。 扭头把靶场上散落的箭矢都收回箭筒里,就连整理的时候,表情也是认真的。 楚璟烨抬脚把箭矢踢到手里,随手往箭筒里扔,百发百中。 “早跟你说过,不用收拾,待会有人自会收拾的。” 他做人自由张狂惯了,不理解林秋晚的较真。 林秋晚也不理他,收拾好了之后才去洗澡。 楚璟烨双手扶在门上,指着边上的大衣柜,漫不经心道:“穿什么自己选,都是你的。” 而后就关了门,大喇喇坐在门口等林秋晚。 林秋晚出了一身汗,又 在水里泡了一会,再出来的时候本来气已经消了大半,人清醒了些,一拉开柜子,才发现满柜子都是她的衣服。 从首饰到鞋袜,从肚兜到外衣,每一套都是用心配好的,就连摆放也是按颜色区分,由深到浅,由厚到薄。 “穿厚一点。”楚璟烨隔着门在说话:“今夜天冷。” 林秋晚垂下眼睛,半晌应了声,随便拿了件淡紫色衣裙,关上了柜门。 门开了。 楚璟烨还坐在小矮凳上,长长的腿曲着,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她,就又笑了。 “好看,紫色也衬你。” 明明是很寻常的神情,很普通的语气,甚至 是很昏暗的环境。 院里没有点灯,屋内灯烛透不过门,楚璟烨的脸被落进来的明亮月光浸染。 如霜,又如烈火。 林秋晚被烫了一下,麻麻痒痒的酸涩不断往上攀爬缠绕,捆束了她的心脏。 她不由的抓住了门框。 “走吧。”楚璟烨站了起来,没听见林秋晚拿话刺他,语气又轻快起来。 楚璟烨过来抱她。 夜风萦绕,楚璟烨身上独有的冷冽味道,铺天盖地的把林秋晚包围,拢起。 “抱歉。” 林秋晚垂着眼,一脸认真,诚恳的道歉。 “我今天有些急躁,利用你教我练箭,还对你很不客气。” 她人 缩在怀里小小的,道歉的时候那张小脸满是诚心,目光十分真挚。 楚璟烨还没走出院子,垂头看着怀里的林秋晚。 胸口里冒出来有些痒的感觉,都不等林秋晚再说话,楚璟烨就凑上去,摁在怀里亲了又亲。 “真乖,我不生气,巴掌都吃过,气我两句也没什么。” 楚璟烨非但不生气,还很高兴。 他的女人愿意向他低头道歉,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林秋晚眉头又皱了起来,伸手推楚璟烨的脸。 “我只是为我对你的态度道歉,但不喜欢你是真的,不愿意属于你也是真的!”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第248章 出城 林秋晚还以为楚璟烨会送她回去,结果楚璟烨抱着她走出院子,径直上了马车。 玄雷在前面赶车。 林秋晚被楚璟烨挤在马车最里面,摁着亲的火热。 “干什么……你放开!” 林秋晚推着楚璟烨的脸,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兴奋。 明明晚上她对他并不客气,只是为自己的无礼道歉,楚璟烨高兴什么? 昏暗里的楚璟烨眉头上挑,拉着林秋晚坐在他的腿上,搂着她的腰,让她轻易逃不开。 不愿意被摁着亲,就让林秋晚坐在上面,扣着脑袋亲她。 嘴唇舌头又麻又热。 林秋晚真的来了气性,冷下了脸,语气 也带着怒:“楚璟烨!” 楚璟烨终于松嘴了。 他半个身子倚在马车壁上,瞧着坐在自己腰上的林秋晚,目光带着攻占侵略的暗色。 林秋晚能感觉自己嘴巴肿,气的掐了一把楚璟烨。 “有病!” 没掐痛楚璟烨,倒把他掐爽了,又笑了起来。 他坐起来,搂着林秋晚的腰,下巴抵在她胸口,说道:“晚晚,你会喜欢我的。” “不会!永远也不会!” 林秋晚要发疯:“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我说别亲了你还不停!” 她的念头里,喜欢就是怜惜,怎么舍得强迫对方做这些事情? “你又不主动亲我。”楚璟烨 低笑,振振有词:“我想亲你,不逼你,我就亲不到你,你不让,我就不亲,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亲到你?” 林秋晚给气笑了,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如这个无赖利索,干脆不跟他争辩,扭头不看他。 她真是脑子不好,竟然把自己的规矩教养用在楚璟烨身上。 面对没有道德规矩的人,她的那些礼貌都是纸老虎,多余的! “生气了?” 楚璟烨伸手,摸林秋晚的脸。 林秋晚正炸毛着,推他的手,一转头才发现,马车已经出了城门。 大半夜的,她一个有夫之妇,偷摸出门也就算了,楚璟烨竟然要带她出城? “你带 我去哪里?我要回去!” 林秋晚急了。 她伸手掀开旁边的马车窗帘。 月色明亮,马车旁边的树木越来越密,他们离了城门,路也越走越偏。 “带你去个地方。”楚璟烨手还搂着林秋晚的腰,大.大的手掌隔着衣服摩挲林秋晚腰肢,声音带笑:“体验下带着良家妇女去私奔。” “谁要跟你私奔?” 林秋晚惊出了一身冷汗。 京城在坤阳最北,天子守国门,再往北就是群山,国与国之间被山体隔开,翻山越岭几日也走不到有人烟的地方。 往南最近的城镇也要一日的功夫,一来一回就得一天一夜,现如今宁安 伯爵府这情况,林秋晚前有狼后有虎,本就在小心翼翼防止行差踏错,她回来连借口都找不到一个! “楚璟烨!你别害我。” 林秋晚真的慌了。 她人在马车上,肚子里有孩子,腰还在楚璟烨的手里。 车外还有楚璟烨的忠仆玄雷。 她怎么逃得了? 怎么能先逃得出楚璟烨的钳制,再撇开玄雷,之后再回京? 马车走的这么快,她跳下去就得承担受不住孩子的风险。 脑子里的念头飞快转,林秋晚正着急慌张着,马车停了下来。 楚璟烨精神一振:“到了。” 他下了马车,朝着林秋晚伸手。 “晚晚,来。” 第249章 做你自己 月色落怀,远山重叠,夜风轻袭。 林秋晚走出马车,顿时一愣。 才过春日,还未进夏,眼前这一片微微凹陷的山谷被绿色浸染,又被漫天星辰掩盖,显出深沉温柔的墨色。 月色落山谷中央,像是群山在拥抱月亮。 夜风带着山谷清新的气味,扑面而来,与林秋晚撞了个满怀。 林秋晚才想起来,她活了两辈子,从未出城过。 她被困在那片四四方方的城,狭小逼仄的家,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 天旋地转,楚璟烨把她抱下了马车,拉着她进山谷。 脚底下不同于城池中的青砖灰瓦,是成片的绿茵,踩着都是柔软的。 林秋 晚放轻呼吸。 她听见楚璟烨夹着夜风的笑声:“晚晚,跑一圈?” “不。” 林秋晚摇头。 楚璟烨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来,夜色里绕着山谷跑起来。 有风从耳朵边擦过,那是自由的声音。 楚璟烨对她说:“晚晚,这里没人,你不用装着演着,你可以做你自己!” 林秋晚搂着楚璟烨的脖颈,茫然听着这句话。 做你自己。 她从未想过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规矩的,古板的,保守的,固执的,一根筋通到底的认死理,只要自己觉得应该如此,便是有再多不对也不怀疑。 她甚至连怀疑都不会。 活的像个枯寂冰冷的死人。 容不得一点差错的人。 所以今日发现自己招数没打到老太太身上的时候,才会急躁,才会沮丧,才会慌乱。 “我自己,一点也不好。” 林秋晚喃喃自语。 前世历历在目,她害人害己,被人所害,又害了家人。 楚璟烨停下了脚步。 他垂头,看着林秋晚,微微喘气。 “谁跟你说的?” 他问林秋晚,又不要林秋晚回答,低着头抵在她的脑袋顶,声音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我的晚晚,天下第一好。” “你又不懂。” 林秋晚声音很小。 楚璟烨把她放到地上,柔软的泥土里生出无数颜色的小野花,没什么香气,却在夜色 里借着月亮发光。 楚璟烨伏上来,把林秋晚禁锢在身下,轻轻吻她。 “我懂的。” 他无比肯定,认真且霸道:“就算现在没那么懂,往后也会懂,你很好,你没有主动害人,你只不过是在还击,在自保。” 林秋晚推他的唇。 他也不恼,翻过身拎着林秋晚,让她躺在自己身上。 鼻尖都是彼此的味道,混合着夜风,温柔又安静。 林秋晚挣扎了两下,也安静了下来。 楚璟烨一下下的,从头顶抚摸到发尾,安抚林秋晚。 “晚晚,我害过很多人,我才是一点也不好的人,我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人要吃我,我能反扑就毫不手 软,我能力不够就转身就跑,人不吃我,但若要阻拦我,我也绝对会不择手段。” “我在战场厮杀,稍不留神就会被砍杀,砍杀我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他可能有妻子,有孩子,有高龄父母,我杀了他就灭了一个家庭的灯,我就该手下留情,让他有机会杀我吗?” 楚璟烨亲了亲林秋晚的头顶,声音低低的。 “晚晚,这世上人,不是非黑即白,可能烂货也有怜惜心,善人也有恶毒念,所以永远不要自己评价自己不好。” “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认为对的事,过好自己的一辈子,至于好坏成败,别人评判的,你也不用过分在乎。” 第250章 金丝雀 林秋晚伏在楚璟烨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 她跟楚璟烨真是完全相反的人。 她的世界,身边的人,都是非黑即白泾渭分明,所以她要求自己,做个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正常女子。 大家都这样不是吗? 放眼京城,多少女子从父母家的小宅院,跳进夫婿家的四方格子,墨守成规的过着相似的日子。 林秋晚从未想过离经叛道。 楚璟烨则是一身反骨,没有规则,满身自由。 他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他,名声、教养、规矩这类东西根本困不住他,他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这种极端的洒脱,是林秋晚从来没见识过的。 她分不清这种自由是对是错,但却心生向往。 楚璟烨垂头亲她,从头顶,到额头,又滑到唇角,勾缠着林秋晚的回应。 他腰腹有力,弯腰亲吻的时候,硬的像铁。 林秋晚被楚璟烨震撼了,就这么茫然的被他亲吻着,吻到浑身火热,那双不安分的大手拆了她的腰带,顺着小腹往上攀爬。 林秋晚突然一激灵。 她察觉出不对来,一把推开了楚璟烨:“你在强词夺理!” 楚璟烨是个男人,这世道男人可以自由洒脱不羁,桀骜的男人还可以浪子回头。 男人又怎么能体会女人被千夫所指的绝望感? 女人想要反叛,比男人要难一千倍一万倍。 尤其是,楚璟烨还是个有能力的男人,他跟一无所有的林秋晚不一样。 “你松开我!”林秋晚扯着自己的腰带,恼羞成怒了:“你不要脸!” 她气红脸的样子,惹的楚璟烨发笑。 “我本来就不要脸,要脸有什么用啊?”楚璟烨又把林秋晚捞在身上,怕她再反抗,手便老实了。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声擦过两人的耳朵。 月光如水,洋洋洒洒的盖在天地万物上,让人放松。 楚璟烨抬头看星。 无数颗星星 在天布上点缀,他们两人像是被山谷环抱,又像是落进星月怀中。 “晚晚,跟我走吧。” 楚璟烨摸着林秋晚的头发,几乎有些迷恋。 “可能前路很危险,但你只要跟着我走,我一定拿命护你。” “想都不要想。” 林秋晚拒绝的很干脆:“什么叫跟你走?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楚璟烨抬手,描摹着林秋晚的眉眼:“我可以帮你解决所有事情,我还可以给你一座大宫殿,里面有你喜欢的任何东西,东边摆着世上最好看的衣裙,西边书架上全是你爱看的医书孤本,我们在宫殿后面造一个靶场, 很大的靶场,再养着很多马,我们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还可以……” 林秋晚突然翻身坐起,看向楚璟烨:“然后呢?让我做个满世界只有你一人的蠢妇,没有自我没有想法,从此为你活着?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你造个笼子把我关起来,把我当金丝雀?” “晚晚……”楚璟烨一愣。 林秋晚冷笑:“楚璟烨,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别说我不喜欢你,我就算喜欢你,我也有丈夫有家庭,我们之间叫苟且,叫偷情,你会害死我,害死我全家!” “楚璟烨,你别害我。” 第251章 我就可以帮你解决了君氏 老太太在跪祠堂,老爵爷则是快刀斩乱麻,迅速搬进了后院。 柳如萤就住在后院耳房,楚时修气的再着急,也不敢这时候去找老爵爷说说实话。 老爵爷第二日让人来叫林秋晚去问话,柳如萤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远远的,就能听见咳嗽声。 老爵爷瘫痪太久,又被老太太用毒辣的药水浇灌,早就伤及根本,病根入肺,就算是被林秋晚解毒救活,也不可能生龙活虎了。 “公爹。” 林秋晚给老爵爷行礼。 老爵爷接过柳如萤递过来的茶水,抬着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眸子,在林秋晚身上扫了扫。 “秋晚,威远将 军府的女儿。” 老爵爷润了润嗓子,淡淡道:“如萤,给秋晚搬凳子。” 柳如萤又巴巴的给林秋晚搬了个圆凳,缩的跟小鹌鹑一样。 林秋晚坐了下来,大.大方方,端庄优雅。 林秋晚嫁进来那日,老爵爷一整日都没醒,所以她和楚时修只在床榻前跪了跪,如今算起来,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 老爵爷在打量林秋晚。 林秋晚目不斜视,回看老爵爷。 “不错。”老爵爷点头,察觉不到林秋晚的心虚,夸赞了两句:“将门虎女,气度不凡,是时修那小子高攀了。” “公爹谬赞。”林秋晚也很客气,笑着回答:“相公跪 于我将军府三日,向我爹娘起誓,这辈子绝无外妇,否则天打雷劈。” 柳如萤往后缩了缩脚。 林秋晚笑意不减。 “所以相公也很好,秋晚与相公琴瑟和鸣,情深意浓。” 不卑不亢,既抬举了楚时修,又没压低自己。 老爵爷笑了笑,不知道在嘲笑谁。 他把茶杯递给柳如萤,命令道:“去给我换杯热的。” “是。”柳如萤丝毫没有被支出去的自觉,甚至松了一口气,端着杯子立马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林秋晚和老爵爷。 林秋晚敛着眉目,端着茶杯,幽幽的眸光被掩盖在氤氲的茶水后。 老爵爷笑了一声:“秋晚, 账查的如何了。” “公爹莫怪,毕竟积压太久,母亲也总说眼下我们一家往后过好便可,所以之前的账,没什么进展。” 林秋晚言笑晏晏。 老爵爷却冷笑了一声,不与林秋晚再打哑谜:“我能醒,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此话一出,林秋晚没应,只是笑容淡了些。 她到现在为止,还没弄清楚老爵爷是什么态度。 是察觉她在背后做的这些手脚,所以要来警告威胁她?还是感恩她出手搭救,让老爵爷再有坐着说话的机会?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们林家人纯善纯真,要不是君氏逼急了你,你也不会出手反击 的。”老爵爷盯着林秋晚,慢慢说道:“你与时修琴瑟和鸣是好,但我现如今还不能处理了君氏,我记你的恩情,往后自会报答你。” “公爹言重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林秋晚笑容淡淡。 老爵爷试探了几回,都被林秋晚四两拨千斤,此刻倒是有了几分欣赏。 如此心性和谋算,真是楚时修跨天梯的高攀了。 “你去帮我查查君氏的账,她每月都有大笔支出,我想知道我的钱都去了谁的手里。” 老爵爷眸中透着精光,定定落在林秋晚的身上:“查出来了,只要告诉我就行。” “找到那人,我就可以帮你解决了君氏。” 第252章 很恶心吧? 林秋晚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用了一口茶水。 真有意思。 什么叫帮她解决了君氏?老太太搅的整个宁安伯爵府鸡飞狗跳,跟个笑话一般上蹿下跳,丢脸的是老爵爷,堂大伯逼也逼老爵爷做决定,跟她有什么关系? 老爵爷这是打算把她当棋子支使。 嘴上说着感恩报答,却一件事都没着落,林秋晚才不做那冤大头。 “公爹,账本年久,母亲做的并不完整,这要是深查起来,怕是一年半载都查不完。” 林秋晚摆出为难的神色。 “不过公爹既然交代了,秋晚一定尽力。” 林秋晚点头,纯良的眸 光里,像是自己在给自己打气。 都是聪明人,老爵爷不吃这一套。 他陡然笑了起来,发现自己瘫痪躺着这么多年,脑子转不动,确实如老太太说的那般,京城早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如今的主动权,在林秋晚手里。 老爵爷问的很直白:“我可以怎么报答你?”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脚步声,柳如萤端着刚泡好的黄芪茶,恭恭敬敬的端进了屋里。 林秋晚也笑:“公爹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公爹如今要想的,就是好好养护好身子,毕竟母亲和柳姨娘都还年轻,整个伯爵府都指望着您呢。 ” 老爵爷接过了柳如萤的茶水。 他抬眼,看向了柳如萤。 柳如萤生的娇小,自小在青楼长大,动作行为里都夹杂着媚态,看着十分水灵。 做男人的,不管到了多大年纪,总喜欢二十左右的姑娘。 貌美,柔软,鲜活,有着七十多岁老头没有的青春活力,娇嗲嗲的一声爵爷,就能让男人骨头化了半边。 老爵爷年过半百才娶的妻子,前半生战场枯寂,后半生温香软玉,试过的人才知道其中落差滋味。 林秋晚在跟他说,柳如萤是老太太的人,想要用上她这个二儿媳,老爵爷就得拿出与老太太决裂 的诚意。 柳如萤根本没听懂林秋晚刚刚那句话的意思,被老爵爷这么盯着,只觉得双腿发软。 林秋晚又坐了一会,与老爵爷讲了几句客气话便走了。 屋里只剩下老爵爷和柳如萤。 柳如萤其实有些怕老爵爷,主要是老爵爷太瘦了,人本来也高大,瘦脱相了之后乍一看像是那骷髅,一双锐利的眉眼里总是点着鬼火,看过来的神色让人心里一咯噔。 “奴婢去送二少夫人。” 柳如萤支支吾吾,找借口就要走。 老爵爷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子上,咯噔一声,柳如萤也是一激灵。 “不用送,你过来 ,给我上药。” 说着,老爵爷开始脱衣。 满身都是烂疮,疮里烂的太久,鼓着无数脓包,上药需要把脓包挤破,清理干净,再用厚厚的药膏敷上。 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老爵爷现如今不适合洗澡,柳如萤迟疑着上前,就闻见了脓水混合着人身上的油味。 她原本想强忍着,先给老爵爷上一回药,以后再找借口,可没想到才上前去没几步,她嗓子一翻,顿时把刚吃下去的午饭呕出来了! 老爵爷脱裤子的动作一顿。 那双冒鬼火的眸子,如同钉子一般,捶在柳如萤的心头。 “我这老头,很恶心吧?” 第253章 轮不到你说不 柳如萤连跪都来不及,被老爵爷一把拉了过去。 “爵……爵爷……” 柳如萤声音都在发抖,她手里用来挤脓的长针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哭着不断摇头:“爵爷别生气,怪如萤……如萤……呕……” 柳如萤完整的话还没说完,顿时趴在地上又呕了起来。 这动静惹来了门口守着的孙妈妈。 她把门推开一道缝,才要探探屋里面到底在做什么,就听见老爵爷手中杯子砸过来的声音! “滚!” 杯子砸在门框上,瓷片四分五裂,刚泡好的黄芪茶还烫的很,溅到了孙妈妈手背上。 孙妈妈被烫的龇牙咧嘴,顿时往后 退。 她又惊又怕,急忙关上了门。 也断了柳如萤想要找借口往外跑的念头。 “爵爷。” 柳如萤黄胆水都快呕出来了,泪流满面。 要是时光能倒流,要是放在几日前,老太太来劝她冒着老爵爷妾室的身份,柳如萤就该抵死不从!还在楚时修心里落得个烈性的好印象。 她悔不该当初,也无济于事了。 老爵爷发完了火气,又开始继续脱、裤子。 “我瘫在床上这么多年,烂疮不止上半身长,下面多的是。” 他脱、光了自己,朝着柳如萤招手。 “过来,帮我吸出来。” “下次再给我敷药,想的就不会是这点 烂疮了。” 男人折腾女人的法子,多的是。 特别是老爵爷这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既然林秋晚要诚意,老爵爷就给她看自己的诚意。 老爵爷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把柳如萤杀了,林秋晚在乎这个贱妾,老爵爷还得靠着这个柳如萤,吊着林秋晚呢。 柳如萤眼前发黑,不断摇头:“不!” 屋里昏黑一片,老爵爷的声音如同鬼魅。 “做了我妾,便轮不到你说不了。” …… 林秋晚坐在窗下看书,远远的见楚时修进了院子。 相比如昨日肿成猪头样,今日楚时修除了眼睛上还有一片乌青,其余都还正常。 楚时修见 林秋晚远远的朝他笑,顿时一阵心虚。 他昨夜还是没成功。 饶是百般花样的柳如萤,也没挑逗起他半分兴趣,最后他又尴尬又怒,拿着其他玩意弄了柳如萤一回。 今日一早,他就去找了刘大夫。 刘大夫给他号了半天的脉,听说是看那方面的,顿时推了无数药方给他,各个都说的天花乱坠,好像其中任何一副都能救他的不争气。 楚时修又羞又气,最后一听价格,更是愣在了原地。 身上的钱早就花光了,这段时日都是林秋晚管家管账,他该找什么借口,从林秋晚这里拿钱? 楚时修进了门。 林秋晚笑眯眯的迎 上来,声音软软的:“相公,今日可是去信王殿下那边了?” 上次阳帝庙之行后,信王就再也没有找过楚时修,楚时修主动上门也被拒了,引见给陛下的事情彻底没影了。 楚时修已经生出了退意,他想着,林秋晚嫁妆就足够他用很多年了,再等老爵爷死了,他承袭爵位,拿了俸禄,日子过的也挺逍遥,倒也不必真的铆足劲要去当官。 但这话他暂时不敢跟林秋晚说,免的她瞧不起。 “嗯,殿下今日外出了,所以我回来的早。” 楚时修目光躲闪,不敢直截了当的提要钱,支支吾吾的进了屋。 “今日我爹找你了?” 第254章 柳姨娘在伺候公爹 林秋晚给楚时修倒茶,闻言笑了起来。 “是啊,公爹头一次见我,还与我说了不少的话。” “哦?都说什么了?” 楚时修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话题往钱上面引。 林秋晚像是一丁点没看出来楚时修的不对,笑眯眯的回答:“公爹夸赞了相公你,也夸赞了我林家,还叮嘱了好些让我和你过日子的话。” “嗯,我爹向来仁慈。” 楚时修对老爵爷并没有多少敬畏心,一来老爵爷年纪大,瘫痪的又早,从他记事起,就是老太太教养他,老爵爷说两句话就昏昏 沉沉,所以在楚时修的印象里,老爵爷就是个快死了的老头。 早点死,让他承袭爵位,大家都轻松。 “他精神看起来还好吗?” 楚时修又问。 林秋晚点头:“公爹就是这些年磋磨太久,太瘦了,这段日子得好好补补,等我今日拿些钱出来,给公爹伙食补好点。” 整个宁安伯爵府里,除了林秋晚和楚时修所在的前院是正常标准的餐点,老太太她们已经啃了无数天的硬馒头老咸菜,肉沫都少见。 老太太闹过几回了,都没得手。 楚星梦向来清高,平日里吃的本 来就跟小鸡似的,也不屑于找林秋晚吵架。 楚时德夫妇就更不用说了,对这个家一文钱奉献都没有,算起来还住着林秋晚的房子,跟二哥楚时修还打了一架,这会哪里敢冒头,吃的还是宴席上的剩菜。 楚时修点头,见林秋晚提钱这个字了,轻咳了一声说道:“秋晚,我近日需要在信王殿下那边走动走动,手头上现银不够,你看你……” “相公要用钱?”林秋晚带着笑:“早说呀,相公要多少?” “咳,五百两。”楚时修自己说的都有些尴尬,刘大夫开出来的药 方里说全是秘药,所以额外贵一点。 林秋晚点了整整五百两给楚时修,笑着说道:“相公,秋晚的钱就是你的钱。” 楚时修捧着钱,几乎是眼眶一热。 这世上,就连老太太这个亲娘都没这么纵着他,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林秋晚都没眨眼就掏给他。 “秋晚,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你对我……” 楚时修捧着钱,心口阵阵发热。 林秋晚捧着脸,做出害羞的表情:“相公说这些干什么?做妻子的,当然是以夫为天,别说做妻子,就是做女人,做妾,也需要依靠男 人活着,男人才是我们活下去的根本。” 林秋晚声音小小的:“就连柳姨娘也是,今日我去和公爹说话的时候,柳姨娘也在旁边伺候公爹呢。” “什么?” 楚时修一愣。 林秋晚茫然又无辜:“柳姨娘在伺候公爹啊,不是应该的吗?” 楚时修想起来了,老太太在跪祠堂,后院只剩下柳如萤在伺候老爵爷。 他的女人!竟然去伺候他的老子? 楚时修浑身的血轰然冲向脑子,再等冲去后院的时候,只看见孙妈妈缩在门口探头探脑,屋内有柳如萤的……呻、吟! 第255章 你是谁的女人 “爹!” 楚时修大叫一声,冲到了门口。 门内的插销锁死,楚时修用力推了几回,门都纹丝不动。 老太太所在的后院是整个宁安伯爵府中心位置,当年是以主院来建造的,材料没有半分偷工减料,厚重的屋门也不是楚时修这么个瘦猴能推开的! “爹,儿子有事要说!” 楚时修急的满头冒汗,甚至已经开始猜测老爵爷和柳如萤在屋里怎么玩的,用什么姿势,用什么器具…… 越想,楚时修就越为疯狂。 哐哐砸门,恨不得上斧头锤子,砸开这道门,救出他的女人! 柳如萤跟他 的时候,两人都是第一次,楚时修花了八十两才把柳如萤从那肮脏的青楼里赎出来,老太太不同意未娶妻便先进妾,楚时修又舍不得柳如萤做没名没分的通房,便一直糊里糊涂的养在外面。 算起来已经有两年了。 楚时修怎么可能对柳如萤没有感情? 柳如萤是他的女人! 就算是亲爹老爵爷,想要染指也不可以! 门里的声音停止了,柳如萤没多久就出来了,面色惨白,满脸泪痕。 楚时修箭步冲上去,想要朝着柳如萤伸手扶她。 柳如萤泪水涟涟,红肿着嘴唇,也想朝着楚时修哭 诉。 然而,楚时修却先缩回了手。 柳如萤一愣。 楚时修突然想起来,后院还有这么多的奴仆,老爵爷刚搬回这后院,换了老太太好几个丫鬟婆子,他这般不理智,容易被人瞧出端倪。 把自己的女人接进府内给亲爹当挂名小妾,这个秘密不可以被众人知晓,尤其是林秋晚。 楚时修看着柳如萤鲜艳的红唇,退缩了,转头进了寝屋。 老爵爷只穿了条软绸的裤子,腰带松松垮垮的没来得及系,脸上显出疲惫之色。 “说吧,什么大事,需要跟我这个废人说。” 老爵爷目色冷淡,那 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侧看楚时修,声音听不出喜怒。 楚时修抿着嘴,还没找好借口怎么跟老爵爷解释柳如萤的身份,迎面而来就是一巴掌! 老爵爷累了,但到底是个了不得的武人,骨头都要比常人硬一些,这一巴掌的力道,打的楚时修头晕眼花。 “混账东西!” 老爵爷并不慈爱,在沙场里练出的都是铁腕和霸道,不服从规矩,军棍可不是好吃的! 楚时修这个儿子没规矩,就得打。 “老子的女人你也敢惦记!”老爵爷狠狠呸了一口。 他被伤了根本,今天用力过多,这巴 掌打出去后便不断的咳嗽。 楚时修哪受过这个气!老太太自小都是捧着他,夸着他,从来没打过他,后来撕巴起来对他来说也无伤大雅。 老爵爷竟然打他? 楚时修猛的站起来,手都抬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又咳又喘的老爵爷,手迟迟不敢落下。 儿子打老子,忤逆不孝的名头拉出来,不说等老爵爷死了后愿不愿意让他承袭爵位,就是老爵爷计较起来,楚时修都没有好果子吃。 “柳如萤,给我过来!” 老爵爷冲着门口的柳如萤嘶吼。 “过来告诉这混账,你是谁的女人!” 第256章 奴婢永远是爵爷的女人 柳如萤都缩到门口了,正想着爬出门,结果又被老爵爷叫了回来。 她满嘴都是脓水和人油的味道,身上也被折腾的很疼,越不行的人就越爱玩。 柳如萤很委屈。 她走到了老爵爷的床榻前,默默流着泪,看向楚时修。 楚时修是她第一个男人,她的这些苦,都是为楚时修受的,楚时修但凡有一点担当,此刻就该先开口。 告诉老爵爷,她之所以进府,都是他跟老太太的计谋。 “看他做什么?” 老爵爷一把抓住了柳如萤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 到了这个年纪,老爵爷很清楚,柳如萤这种可以被买卖的贱妾,不过是贪图宁安伯爵府的钱财, 哪有几分真情? 身为他的妾室,还敢当着他的面去勾引他的儿子,真当自己还在青楼,过着朱唇一点万人尝的日子呢? 楚时修也是个软骨头,被柳如萤看两眼,魂都要飘起来了,不打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老爵爷不知道楚时修和柳如萤之前的事情,只当柳如萤不安分,楚时修不清醒,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 “告诉他,你是谁的女人!?”老爵爷抓着柳如萤的头发,另一只手拍打着她的脸颊,提醒她现如今的处境。 柳如萤吓的瑟瑟发抖,眼泪水顺着眼角落进了头发里。 她还想看楚时修。 楚时修曾经说过,会娶她,会爱她,会独占她, 不会让她忍受恩客来来去去,没有丈夫的日子。 她相信了。 即便后来发现楚时修并不是个良人,甚至没什么担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仍然想要嫁给楚时修,跟着他做伯爵夫人。 楚时修应该开口的。 柳如萤哭的很凄惨,头发被老爵爷扯下了一大把,试图伸手,去拉楚时修。 “爷……” 柳如萤嗓子眼里的声音才刚发出,床榻边的楚时修却猛的朝老爵爷行礼。 “爹,儿子再也不敢了。” 柳如萤一愣。 楚时修摸着被打肿的脸,小声说道:“是儿子一时糊涂,多看了两眼柳姨娘。” 若是老爵爷今日之后继续晕着,楚时修或许敢为了柳 如萤搏一搏。 但老爵爷一日不死,就可能把这件事情抖出去,今日还跟林秋晚说了好些话,他哪里敢赌老爵爷会不会告诉林秋晚实情? 他清醒了过来,便不敢说了。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楚时修当机立断继续委屈柳如萤。 反正……若是自己当年没有买下柳如萤,她的命运不还是当个妓子? 柳如萤看着楚时修,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 她以为自己能靠着楚时修改写命运,甚至期待着,自己能从青楼出身,一跃成为伯爵夫人。 母亲说的对,男人,果然靠不住。 柳如萤闭上眼,冰冷的眼泪无声无息的跌进了头发里,她抬手,握住了老爵爷 的手,语气婉转又可怜。 “爵爷,奴婢永远是爵爷的女人,万万不敢起其他的心思!” “记住你说的话。”老爵爷满意了,一把推开了柳如萤,像丢出一块破抹布,居高临下的命令她:“去洗洗,洗完了继续来伺候我。” 柳如萤瑟缩了一下肩膀,想到刚刚那伺候方式,脸色一白,急忙退了出去。 屋里又只剩下老爵爷和楚时修。 老爵爷半倚在床榻上,因为太瘦,浑身的皮吸在骨头上,又松松垮垮的挂着。 即便满是老态,那双锐利的眸子却像是一把刮骨刀,精准又狠戾。 “说吧,你有什么天大的事,必须要在老子玩女人的时候告诉我?” 第257章 一定是被老爵爷睡了 楚时修哪有什么事? 老爵爷才刚醒,手里没钱,以前的人也不一定还能用上,信王的事情说了也没用。 这会楚时修又一腔怒火被浇灭,只剩下心虚,摸着后脑勺好半晌才说道。 “爹,儿子和秋晚商量了一下,您身子虚,需要额外的补,儿子是来问问您想吃什么,之后让厨房做。” “真孝顺。” 老爵爷似笑非笑的看着楚时修,慢悠悠的感叹:“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是我的福气。” 楚时修心虚,后脑勺不断冒汗。 他再不服气,老爵爷也是他亲爹,老爵爷一天不死,让谁承袭这伯爵之位就定不下 来。 挑明了柳如萤的身份,既可能得罪了老爵爷,又可能让林秋晚知晓,一气之下跟他和离,楚时修的富贵可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楚时修以为,柳如萤应该能知晓他的苦衷。 所以从老爵爷面前脱身,再溜去耳房找柳如萤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怒气。 柳如萤正在洗澡,柔顺的长发飘在水中,整个人氤氲在水雾中,娇小又可怜。 楚时修冲了进来,见到柳如萤洗澡,更是火大。 “你刚刚,让我爹碰了?” 劈头盖脸的就是质问。 柳如萤痛哭:“爷怎么不替奴解释?奴还以为,爷冲进来是为了救奴的! ” “你们都做了,我再救有什么用?” 楚时修压着嗓音,立马露出了半分的心虚。 柳如萤对楚时修是有几分真情的,毕竟是楚时修救她出了青楼,还养了她两年多,每日都去找她,甚至连新婚夜都留在她身边,搂着她,安抚她,承诺她。 她以为,楚时修对她也应该是不折不扣的。 但楚时修好像并没有这么想。 一向柔软娇媚的柳如萤第一次冷着嗓音,质问楚时修:“既然爷知道我被玷污,为何不冲进来,替我杀了老爵爷?” 柳如萤想到了刚刚老爵爷的玩法,滚滚落泪。 “这样如萤还能一头撞 死在当场,也算是全了爷对奴的恩情。” 楚时修听出来了,柳如萤一定是被老爵爷睡了。 那老家伙五十岁后娶妻还能接二连三的生孩子,到了七十多岁还可以,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那你现在就可以撞死在这里!还洗什么?” 楚时修只觉得头顶绿油油。 好不容易为了钱,原谅遗忘林秋晚新婚夜被别人睡,如今倒好,就连柳如萤都被别人睡了! 他生命中两个女人都被别人睡过,楚时修怎么可能不发疯? 柳如萤也觉得自己要发疯。 她还以为质问会让楚时修反省,更加怜惜她,没想到楚时修一点 不吃这一套。 要是愿意死,要是愿意为了保全清白,她自小到大死的机会太多了,在从小藏在柜中学着母亲勾引男人手段的时候,到被恩客上下其手,摸遍全身的时候,她都可以玉石俱焚以死明志。 可是她为什么要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境况虽差,也比在青楼里,得了花柳病还要被楼里妈妈强制接客的强。 对付男人的手腕多的是,一个不行再换一个。 “爷。”柳如萤勾着楚时修的手指,眼眶通红:“是奴错了,爷就原谅奴吧……” 她是个聪明女人,懂得示弱。 “难道爷真想要奴死吗?” 第258章 柳如萤都要抓在手里 楚时修是想过,要么在此地,掐死柳如萤算了。 之后再等老爵爷问的时候,就说柳如萤性烈自缢,也算是个借口。 但触碰到柳如萤湿漉漉的眸子,楚时修又心软了。 他可以生气柳如萤的不忠贞,但也是因为她的不忠,老爵爷才没有加深怀疑,以后也不会跟林秋晚多嘴多舌。 柳如萤给了台阶,楚时修也只能先下。 对于他来说,柳如萤是他的女人,但他不可能只有柳如萤这么一个女人,既然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女人,便先用着柳如萤,骑驴找马也未尝不可。 “萤儿,我只是 ……只是怪我自己没用,你知道我不是对你不满意,我争不过母亲,也争不过我爹,最后才害得你受了这些苦。” 楚时修趴在浴桶边,握着柳如萤柔弱无骨的手,低声哄骗她。 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再让柳如萤抗争也已经没意义了,不如劝她忍耐顺从,他也能用,老爵爷也能用。 楚时修向来自私,只想着怎么样做才能最有利于自己。 对柳如萤是有几分感情,但对比林秋晚的钱财和老爵爷的爵位,那点感情也不算什么。 握着柳如萤的手,手指头在她雪白的手臂上勾缠 打滑,声音轻轻的:“你的身份万万不能被我爹知晓,要是被他抓到了我的把柄,往后我们两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萤儿,我一定争气,有官傍身后,就有底气带你出去单过,到时候什么林秋晚,什么我爹,我娘,我都不会听他们的,现如今就委屈你一些日子,先跟着我爹,往后我一定补偿你,加倍补偿。” 柳如萤目光扫向了楚时修被废的那只手上,心头冷笑。 男人的话,果真都不可信。 但她要想在宁安伯爵府里继续混下去,只能隐忍。 楚时修是男人,老爵爷也是 男人,伺候男人的手段都一样的,只不过老爵爷更恶心一点而已。 柳如萤再恶心的老头都见过,等老爵爷和老太太都死了,她这个伯爵姨娘,照样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楚时修又翻来覆去的劝慰了几句,柳如萤见火候差不多了,才颤颤开口。 “爷会嫌奴吗?” 她红着眼,十分可怜,似乎在犹豫。 宁安伯爵府的这两个男人,她柳如萤都要抓在手里。 楚时修就算真嫌弃,这会也不会表现出来:“当然不会,萤儿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纯洁无瑕,像那白玉。” “爵爷年岁大 ,奴只是被玩,并没有真的被弄……” 柳如萤从水里站出来,露出身上的一些红痕,湿漉漉的往楚时修怀里钻。 “爷要是真不嫌弃,就疼疼奴吧!爵爷待会又要奴过去伺候,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奴呢。” 柳如萤声音小小的,又娇又软又媚,勾着楚时修的脖颈,说话的气息全洒在楚时修耳上。 楚时修哪里还忍得了,就算还没吃上药不行了,但男人只要想,多的是地方能用。 “萤儿,我的萤儿。” 楚时修又亲又啄,声声动情。 两个各怀鬼胎相互利用的人,又滚在了一张榻上。 第259章 恩威并施 楚时修急吼吼的把五百两给了刘大夫。 他确实行不起来了。 刘大夫备了一小箱子的药,神秘兮兮的跟楚时修叮嘱:“此药中含有朝廷违禁品,本是有毒的药材,老朽用秘方补平毒性,这是老朽的看家本事,还望二爷高抬贵手,务必不要被别人看去。” 这等丢脸的事情,楚时修也不会大肆宣扬。 更何况刘大夫说了朝廷违禁品,万一被查出来,刘大夫会遭殃,买了药的他也会遭殃。 “知道了。”楚时修盯着箱子里一个个捆好的药,问的很着急:“我什么时候能好?” 男人一旦不行,眼前的事物都要变灰色,眼前的女人也似乎从一具具貌美的身 体,变成了红粉骷髅。 楚时修迫切的想恢复。 刘大夫笑的很诡异,对楚时修道:“等好的时候,二爷自然就知道了。” 这意思,就还得他每天找人试试。 楚时修肯定是不敢在没好之前,去找林秋晚献丑的。 楚时修忍着恼火,又反过来警告了刘大夫几句:“敢说出去,我让你全家都消失在京城!” “是是是,老朽还怕二爷说出去呢。” 刘大夫摆出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楚时修抱着箱子,鬼鬼祟祟的出了门。 这边楚时修刚交了钱,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五百两一文不差的回到林秋晚手里。 刘大夫的药方,是林秋晚写的,原本单是针灸还 有可能给楚时修翻身,但这一箱子药喝了下去,楚时修再行一次,都是下辈子的事情了。 桑梓喜气洋洋:“小姐,你怎么敢确定二爷不会去找别的大夫看看?” 林秋晚一乐,拿着银票敲了敲桑梓的脑袋:“男人遇上这种事,藏着掖着都来不及,不可能广而告之的。” 林秋晚抽出其中一张五十两,塞给了桑梓。 “拿给刘大夫,告诉他,这是替我做事应得的。” 驭下之术,恩威并施。 林秋晚那夜被楚璟烨提醒才忽然发现,这世上根本没有非黑即白的人,人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各式各样的恶念,束缚这些恶念的,可能是感情,也可能是道德。 林秋晚坐在凳子上,慢慢抚摸还没隆起的肚子。 她的世界,好像慢慢在腐朽,又被楚璟烨亲手建造了一些新东西。 又过了两日,老太太刚刚结束罚跪,正从祠堂被抬出来。 林秋晚体贴的站在楚时修身边,一起迎接老太太。 老太太面色苍白,手脚浮肿,出来后便四处张望,定定的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朝她笑了笑。 老太太却吓的缩了缩脖子。 老爵爷还瘫在床上,自然是不可能来迎的,侍卫抬着老太太往后院走。 老太太舔了舔干燥的唇,最后没忍住腹内的馋虫,转头隔着楚时修对林秋晚说道。 “秋晚,母亲饿了,母亲想吃鸡汤,老母鸡汤 ,还要又肥又大的鸡,熬出一层黄油,撒着葱花……” 她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秋晚总不愿意担上个亏待婆母的恶名。 话没说完,人就已经要被抬进后院了。 老太太一把抓住了林秋晚,声音带上了哭腔,没有在那日宴席上半分嚣张模样,几乎是祈求了。 “秋晚,母亲求你,母亲真想吃点油水。” 天知道她被关在祠堂的时候,吃的还不如往日的白馒头咸菜。 林秋晚被老太太抓着手,眉眼无辜,还没说话,门房上的小厮匆匆跑来。 “夫人,二爷,二少夫人,京兆尹周大人来了,说是要回访伯爵府库房全空事情,要带人带去衙门问话呢!” 第260章 衡王的病情 林秋晚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就听见老太太在那挣扎哭求的声音。 “爵爷!我真的不能再跪祠堂了!我会死的!时修,你替母亲说句话啊!如萤,你忘记是谁把你接进府里的吗?” 林秋晚带着淡笑往前院走去。 周大人时间来的刚刚好,老太太是搬空库房的罪魁祸首,楚时修最怕挑担子,这种去衙门的事情才不会上赶着,老爵爷则还是半个瘫子,最后只能林秋晚去。 老爵爷又想起来整个宁安伯爵府穷的叮当响事情,气的狠了,让老太太再去跪几日。 老太太再挣扎也没用。 林秋晚钻上了去衙门的马车。 周大人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见到来人 是林秋晚和桑榆,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还担忧你怎么找借口出来。” “周伯伯,衡王殿下怎么样了?” 林秋晚开门见山。 周大人官职并不高,但这张清正的脸下,十分长袖善舞,跟京城权贵们都有来往。 饶是他这般,也是走动了好几日,才得了把林秋晚带过去的机会,可见衡王殿下是多么难啃。 “不太好。”周大人摇头。 “前几日是发冷,浑身酸疼,这么热的天还盖着厚褥子,屋里点着炭火,进嘴的茶水都是烫手的,饭菜难咽,这两日则是发热,手脚都肿的不成样子,我刚从衡王殿下府上出来,御医们已经让殿下交代后事了。” 拖了这么多天,周大人已经有些心虚了。 毕竟京城大把的御医,再不济还有坐堂大夫和赤脚大夫,大家都想试试,人挤人的给衡王殿下把脉,轮也轮不到林秋晚。 更何况林秋晚还是个女子。 女大夫已经是少见了,林秋晚还是个贵妇,每一条都加上了不可信三个字。 林秋晚点了点头,心里对衡王的病情有了大概猜想,回过头才看见周大人有些尴尬的神情。 “周伯伯,您能相信我,秋晚已经感激不尽了。” 林秋晚知道自己如今处境,周大人愿意给她走动,定然费了不少的力气。 周大人摆摆手:“跟你说了,别学你爹那一套。” 说完 他又叮嘱:“衡王殿下不爱说话,人也冷淡,待会你见机行事,你救得活他就是机遇,你救不活也不要勉强,反正京中那么多御医在前面顶着,骂也骂不到你身上。” “好。” 林秋晚点头。 说话间,马车已经在衙门口绕了一圈,避开别人到了衡王府的大门口。 林秋晚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面纱,拎着药箱下了马车。 府内已经乱成一团,她们在门口也没人来迎,有哭的声音,也有慌张收拾细软准备跑路的,还有求神拜佛的。 一个府内,众生百相。 周大人带着林秋晚,熟门熟路的过了二府门,进了衡王所在的前院。 前院门口跪着一个接 近三十的美妇人,满头钗簪俱脱,素身白衣,手里捧着东西,一言不发的看着正堂大门。 林秋晚留在门外等周大人进去通传,侧目多看了一眼,看见那美妇人捧着的是放妻书。 这位是……衡王妃。 皇子王爷去世,正妃侧妃都得陪葬,看来,衡王已经交代完身后事了。 没想到衡王那么清冷的人,竟然记着死之前散走家室。 周大人很快出来,招手让林秋晚快进去。 林秋晚进了门,绕过小厅,进了内里的寝屋。 衡王清醒的坐在床榻上,身上已经穿起了寿字图样的绸缎衣,做好了死的打算。 林秋晚进门,衡王转头看来一眼,眼眸古井无波。 第261章 殿下脱衣吧 屋内乌泱泱的站着好几个带官帽的太医,见到林秋晚进门,眼睛都是斜着看过来的。 “殿下,这便是小人请来的大夫。” 周大人打了声招呼,自觉搬了凳子,让林秋晚坐过去。 林秋晚大.大方方的坐到了衡王正对面,隔着一张床榻小几,拿出手枕,对衡王做出个请的姿势。 “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其中一个看起来官阶位置最小的太医冷哼一声,抱着手首先质问出声:“是个贱籍出生的女大夫也就算了,行事还如此鬼祟,谁知道她会对衡王殿下做什么?” 只有贱籍女子才会不辞辛苦学医讨生活,而且多数女大夫 擅长妇人病,上不得桌子吃饭的。 林秋晚还带着面纱,见不得人似的。 周大人把林秋晚当众带出来,就是拉低了这帮太医的档次。 林秋晚轻垂眼眸,平静无波。 周大人笑眯眯冲着那开口的太医拱手:“于大人,行个方便,这位大夫有下官担保,人品自然没问题的,下官也是想为衡王殿下多争一份可能。” “周大人的意思,这位女大夫可能比我们整个太医院都厉害?”于大人瞪起了眼。 于大人不是受不得其他大夫的质疑,但偏偏是个身份低下的女大夫,这种女子怎么配沾衡王殿下的边角。 周大人圆滑,别人说什 么他也不会生气,当着衡王殿下的面,他过去揽住了于大人的手臂,小声说道:“于大人别这么说,下官不懂医道,也只是想为衡王殿下出一份力,行个方便吧于大人。” 周大人虽然相信林秋晚,但衡王此病古怪,周大人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赌气替林秋晚把话说满。 于大人挺了挺后背,察觉到周大人给他兜里塞了一张银票,脸色缓和下来:“我说了不算,周大人还是去问问文大人吧。” 文太医是太医院副院首,在场太医中官职最高。 周大人又冲着文太医拱手。 文太医还没说话,一直坐在榻上的衡王开口。 “看 看吧。” 衡王脸上没什么表情,伸出了苍白泛青的手,另一只手捏着看了一半的佛经。 他都没抬眼,就算见了林秋晚也已经不记得了,更何况林秋晚脸上还带着面纱。 他自小胎里带病,能活到今日已经是不易,久病成医,他多少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流水的大夫进进出出,无非就是跟他强调,这病古怪,治不了,殿下你交代后事吧,没几天了。 所以就算是女大夫,衡王也并没有高看或者低看,更没有心怀期待一说。 林秋晚细细的给衡王把脉。 她其实还有点紧张,很久没有替人上手把脉了,以一个大夫的名 义为人看病,她重活一世,做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外祖宋文清也应该不再为她是个女子而叹气了吧? 林秋晚把的很细致,因为认真,所以用了不少时间。 几个御医在后面,并未把林秋晚放在眼里,要不是衡王在场,怕是免不得要嘲笑几句。 整个太医院都轮流给衡王看过,没救就是没救了,今日文太医来就是劝衡王殿下早做打算的,就算是神医来了都未必能拿出有用的办法,更何况是个女大夫。 衡王目光在手中的佛经上,字字句句的看。 就听见收回手的林秋晚认真说道。 “我能治。” “殿下脱衣吧。” 第262章 我能负责 林秋晚此话一出,满屋皆静。 林秋晚自己没觉出不妥,打开药箱开始准备要用的器具。 “你要做什么?” 还是于大人先张嘴,他先是震惊,而后是被林秋晚给气笑了。 小小女大夫,怕是病人都没摸过几个,竟然大言不惭说能给衡王治病!?当他们整个太医院都是傻子吗? 林秋晚拿出银针和陶罐,边擦拭边道:“殿下是热邪,你们都治错了,长此以往给殿下开热性的药当寒邪治,导致热邪越来越严重,殿下才迟迟不好。” 林秋晚手里的银针又粗又长,闪着寒光。 “热邪的症状积郁久了,病人就会口干舌燥怕冷贪热,很容易被大夫误诊为寒邪。” 衡王 一愣。 类似的话,他前段日子在布匹店也听过,不过他当时没当回事,只当是楚时修那夫人恶毒搭讪,还打听错了病原。 衡王再细看带着面纱的女大夫,依稀有了印象。 林秋晚准备好东西,再抬眼,看向衡王,认真道:“殿下,我要为你拔罐放血,这法子虽然可能让人疼痒昏沉,但却是缓解热邪最快速的法子。” “混账!殿下先天不足,本就气血两亏,怎么能放血?若是放出好歹来,你能负责吗?” 于大人急了。 其余几个太医也纷纷点头,觉得林秋晚在胡闹。 不说热邪寒邪,就单单放血这一项,就足够凶险了。 林秋晚侧头,看向了于大人。 她性 子谨慎,行医方式更多继承了宋文清保守治疗的方针,若是让宋文清在此,也会同样骂她胡作非为。 但,宁神医教她一个道理,治病救人,救的是人,先让人活下来,才有可能继续治病。 这也不敢那也放肆,再过几日衡王都死了。 “我能负责。” 林秋晚点头。 于大人顿时一噎。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原本在布匹店里只给衡王匆匆面诊过一回,还有些不确定,刚刚细摸脉象,林秋晚就定了心。 趁着周大人替她走动这几日,她也翻了无数相关医书,她有把握不出差错。 林秋晚又回过头,看向衡王。 她跟这些太医们解释没用,重点是衡王愿不愿意信她一 回。 衡王也在看林秋晚。 透过那双面纱上的眸子,衡王看见了认真和决绝。 林秋晚今日若是不来,结果无非衡王死了,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但林秋晚今日来了,又说出这样的话,衡王死了就跟她脱不了干系了。 他抬手,慢慢的解开衣服扣子。 绣着寿字图样的黑红寿衣,在他手里像是鎏了冷淡的光。 “殿下?”文太医没想到衡王竟然信了林秋晚,也忍不住出声制止。 衡王解扣子的手没停,淡淡说道:“你们也没治好本王,不是吗?” 多试几个法子,反正最不济也是死。 文太医和于太医等人面面相觑。 衡王已经不信他们太医院了。 脱了上衣,林 秋晚让衡王翻身躺下,拿着银针稳稳刺了衡王几个穴位,又火走了陶罐,利用拔罐的吸力,慢慢吸身体里的热毒。 时间在流逝。 衡王不说话,几个旁边的太医也都没说话,只有林秋晚按部就班的开药方,命人抓药熬煮,还让人先上了一碗加糖米汤,省的衡王气力不支昏迷了,自己陷于不利之地。 她不多话,吩咐安排的井井有条,屋里几人都被林秋晚镇住了。 就在算着时辰差不多的,可以掀陶罐的时候,正堂门外远远的就传来了说话声。 “小时候你把那红玉九连环看的跟宝贝一样,怎么想起来让我今日来拿?舍得了?” 门外人已经进了门。 林秋晚一愣。 第263章 闹什么呢 楚璟烨进门就看见了屋里拿着药方的林秋晚。 林秋晚带着面纱,露出那双极其好看的眸子,隔着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不过须臾,林秋晚避开了目光,希望楚璟烨没认出她。 她走过去把药方递给了文太医。 太医院的规矩,越是贵人,药方开的越谨慎,从下往上层层递交优化筛选,最后由院首或者副院首定夺。 林秋晚这内行的动作,惹的文太医又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整个太医院都没有女大夫,这个面纱女子绝对不可能进太医院研修过,更不可能是太医院在职人员的家眷,能做太医都要往上查三 代,清楚家底才会录用。 但定夺药方这规矩,也确实是太医院内部的传统。 “你来了?” 衡王侧头,有气无力的看了楚璟烨一眼,而后只说道:“你等会。” 林秋晚拿着干净的棉布,手指摁压在衡王的身上给他卸陶罐。 楚璟烨倚侧在门框上,挑了挑眉,分不清目光是在看衡王还是林秋晚,应了一声:“不急。” 衡王很白,常年生病不见太阳,光洁的后背比女人还要剔透,虽瘦却也匀称。 不像楚璟烨的后背,从小到大摸爬滚打,留下的全是疤痕,刀痕鞭痕数不胜数,甚至腰侧还有一根被铁钩划拉开的长 痕,一直延伸到腿根。 丑陋不堪。 楚璟烨看着林秋晚莹白的手指抚摸在衡王的后背上,心中起了几分燥意。 三十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成熟稳重,冷漠自持,虽然清冷,但看着也有几分矜贵的温文尔雅。 林秋晚惯来眼瞎,最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热毒拔出来的血已经凝固成一块块红黑色的血团,林秋晚的手指上也难免沾染了一些,红与白相衬,几分妖艳。 “殿下,好了。” 林秋晚擦完了血,抬头看了屋里人一圈,没有一个下人,最后只得拜托周大人:“伯伯,麻烦您让人去催催糖米汤。” “好。”周大人立马走了出去。 林秋晚垂着手站在床榻边,等着衡王坐起来穿衣。 半柱香的时间,衡王还没动静。 林秋晚一愣,急忙上前推了推:“衡王殿下?” 衡王已经晕了过去! 加糖米汤迟迟不来,衡王没补充,怕是今日连饭都不曾用过,这会又被卸了火气,气力不支暂时性昏迷了。 没等林秋晚说话,那边于大人已经跳了起来! “来人啊!还不把这个胡作非为的女大夫给拿下!” 几个太医都冲上前来,手忙脚乱的给衡王探鼻息救急。 林秋晚急忙喊道:“别围着!让人上点糖水,先给殿下灌 一点。” 于太医抖着手,指着林秋晚道:“你还敢说话!?要是衡王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去陛下面前,狠狠告你的恶状!” “就是,衡王殿下原本还有几日功夫能熬,被你一放血,这会谁还能知道撑不撑得过今晚?” “混账!真是混账!衡王府的下人呢?怎么还不来押下这个杀人庸医!?” 屋里吵成一团。 林秋晚冲上去要推开那些围着的太医:“我说了!别围着!” 门外冲进来的两个侍卫就要去押下林秋晚。 一片混乱里,就听见楚璟烨慢悠悠的嗤笑了一声。 “闹什么呢?殿下这不还没死?” 第264章 一个个都给我女人让道 两个侍卫即将要抓到林秋晚,左侧一只脚横空踹来,直接把其中一个侍卫踹飞向另外一个侍卫,两人双双滚进了角落。 林秋晚正在拉面前的太医。 衡王在昏迷,几个太医把床榻围堵的严严实实,只会加重衡王的昏迷时长。 她拉了几把没拉动,气的捏着粗长银针正要发疯,手被人从侧边握住了。 当着众人的面,楚璟烨凑了上来,揽住了她的肩膀,一脚把面前的太医踹开! 楚璟烨是武人,太医里几个年纪都不小了,被楚璟烨这一脚踹到旁边,头晕眼花了半晌,没爬起来。 楚璟烨还握着林秋晚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指上磋磨,心里酸的发疼, 脚上也就带了气,一脚一个连踹远了三个太医。 “一群废物,只知道赶着奔丧吗?” 楚璟烨松开了手。 林秋晚急忙错开一步,怕被人发觉两人的动作。 谁知道楚璟烨下一句就是:“一个个都给我女人让道!不然踢断了骨头至少躺床上半个月。” 林秋晚捏着银针,惊出了一后背的汗。 于太医在侧边,听见楚璟烨的话,立马缩到了文太医身后。 他还在跳脚。 “什么你女人,武安将军未免也太嚣张了!真当我们坤阳没有王法了吗?” “有王法啊,我做什么犯法的事情了吗?” 楚璟烨摊手。 于太医叫喊:“殴打朝廷官员,我要去圣上 面前参你一本!” “去呗,顺便你们太医院还能验验伤,再让我踹两脚,看看这伤是不是我踹出来的。” 楚璟烨直接耍赖不认:“这里都是你们太医院的人,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抱团说谎啊?” 那三个被楚璟烨踹过的太医立马捂着屁股,往旁边又让了让。 楚璟烨向来嚣张。 于太医指着楚璟烨:“你……你!”他气了个绝倒。 文太医手里还拿着林秋晚的药方,看向了林秋晚,眼神莫测。 周大人亲自端着糖水进门,看见楚璟烨顿时一愣,等他看清楚屋里场面的时候,又是愣住。 林秋晚接过了糖水,就要去扶昏迷的衡王。 楚璟烨抢先一步 ,把衡王拎着坐起来,倚靠在床头,侧目问林秋晚:“怎么?喂他吗?” 这般亲近熟悉的语气,只会让林秋晚觉得悚然。 但这种时候还是衡王要紧,林秋晚点头:“要掰开嘴灌下去。” “行。”楚璟烨喜怒难辨,伸手掐住了衡王的脸颊两侧,强行掰开了嘴。 那边文太医也反应过来,上前来扶住了衡王的肩膀,免的被楚璟烨掐断脖子。 “喂不下去。”楚璟烨喂了两勺,衡王没有吞咽,糖水尽数淌在了身上。 这下都不用林秋晚说,文太医已经上手,捏住了衡王的鼻子。 “将军,再喂。” 林秋晚意外的看了文太医一眼。 楚璟烨直接端着 碗,往衡王的嘴里倒。 一碗糖水都喝了下去。 楚璟烨让衡王平躺下来,盯着衡王的反应。 衡王还没醒。 怀孕反应让林秋晚有点累了,她拉了个圆凳坐下来了。 那边于太医躲在文太医身后,小声嘟囔:“都喂下去了,怎么还没醒。” 林秋晚正在擦拭银针,闻言朝着于太医笑了笑。 “因为喂的是糖水,不是仙露。” 别说是大夫,就连常人都该有的常识,糖水下去也要缓一阵才能接上气。 “或者于太医还有什么灵丹妙药没拿出来? 被林秋晚这么阴阳怪气一句,于太医又气的要跳脚。 结果被楚璟烨侧头盯了一眼。 他顿时一怂。 第265章 踩着什么脏东西 衡王不醒,在场谁都不能走。 林秋晚擦完了银针又擦陶罐,手上没停。 那边太医院副院首文太医走到林秋晚的面前,把药方交回到林秋晚手里。 “可以。” 他并未修改替换药材,这句话直接就等于认同了林秋晚的医术。 经验丰富的大夫,一眼就能看得出陶罐中拔出来的血是热毒还是寒毒,衡王的毒血虽然凝固在陶罐上,但黑中带红,不似寒毒淤青。 文太医短暂的认同了林秋晚的疗法。 林秋晚擦干净手,接过了药方。 于太医却不能理解,这会怕楚璟烨踹上来,又不服气林秋晚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的给衡王用对了药方。 “文大人,药方可否给下官看看? ” 他还缩在文太医的身后,意味不明的看了林秋晚一眼,这位女大夫还跟那混不吝楚璟烨扯上关系,说不定是靠关系上位。 文太医斜了他一眼:“药方是这位女大夫开出来的,你问我干什么?” 于太医被刺了一句,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但他实在拉不下脸去要林秋晚手里的方子。 “还不一定呢。” 于太医嘟囔。 至少现在衡王还没醒,就算是醒了,也不代表林秋晚就治对了,就算是对了,也不代表林秋晚真的能把衡王救活。 衡王一直是于太医主治的,林秋晚要是真的治好了衡王,于太医乃至半个太医院的乌纱帽都要不保。 文太医听见于太医这不甘心的话,也没 说什么,只道:“去把衡王殿下记载的过往病例给这个女大夫看。” 太医院出诊都会做随诊记录,认真负责的太医还会额外记录一份手札,宋文清的手札里就记载了他这辈子看过的所有病人,其中一位多年前的病人也是热邪积郁,被大夫看错当寒邪治疗,一直到死后,宋文清摸其遗体才大胆猜测是用错了药方。 于太医磨磨唧唧不想给。 他看着文太医的态度,这会是真的有点怕了,万一真给林秋晚看对了,首先被剃头的就是于太医。 文太医皱着眉头还没说话,后面大咧咧坐在衡王床榻上的楚璟烨跺了两下脚。 于太医顿时一哆嗦。 众人回头看楚璟烨。 楚璟烨那双 锋锐的眸子带着笑,看了于太医一眼,意味不明道:“不好意思,脚痒,也不知道会不会踩着什么脏东西。” 于太医就是那个脏东西。 会不会被楚璟烨当众踹一顿,全部取决于他配不配合林秋晚。 林秋晚眸中带上了笑意。 她是做好今日被众人刁难的准备。 这个世道女人除了内宅,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很难,前世的她顶着伯爵夫人和威远将军之女走动都步步艰难,更何况今日是踩着于太医的脸来救衡王,被人刁难打压甚至动手都有可能的。 她的袖中还藏着楚璟烨给她做的那个袖箭,手里长银针也没离手。 她不得不承认,今日靠到了楚璟烨。 于太医只得拿出衡王 殿下的过往病历,不情不愿递给了林秋晚。 林秋晚接过,从头到尾翻。 衡王先天不足,胎里带出来的病,一直将养着,病历上用过什么药,号脉复诊的日期也写的很清楚。 “文太医,您看,应该是从这次开始。” 林秋晚手指着病历上的一条记录:“这次发热被药压了下去,而后三个月内反反复复发热过,都是低热,殿下本来换季便会生病,当时没查出来热邪,长此以往热毒郁积,便出现假寒症状。” 林秋晚认真,文太医也整肃颜色,跟着认真起来。 他虽认同林秋晚的治疗方案,但远远没到附和她的地步。 两人正讨论热毒大概积郁多久,床榻上衡王慢慢醒了。 第266章 殿下记错了 那碗糖水起了作用,衡王虽然气力不够,但到底能坐起来了。 一屋子乌泱泱的全是人,东边有三个太医捂着屁股抱在一起,西边有两个侍卫这会还没醒神。 于太医脸色尴尬的站在旁边,文太医和林秋晚正在看药方。 “殿下,感觉如何?” 文太医上前,给衡王查看。 连着两天都没退下去的热,突然退了,手脚也慢慢有了消肿迹象。 衡王还有些没力气:“似乎轻松了些。” 至少浑身不在酸疼,头也没那么重了。 “就是脸疼。” 衡王抬手摸了摸被楚璟烨掐青的地方,还有点疑惑。 文太医 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又回过头去跟林秋晚商量往后药方事情,单单从放血拔毒,让衡王退热的这件事上,他不得不佩服林秋晚的大胆。 学无止境,行医单纯的纠缠保守与不出错,往往会害人害己。 林秋晚也跟着文太医学他对药材剂量的把控程度,两人聊的火热。 一直到现在,周大人才替林秋晚松了一口气,站在旁边,神色里带上了喜气。 于太医则是面如死灰,犟着站在一旁,不肯对林秋晚这一个女大夫低头。 楚璟烨还坐在床榻边,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看着衡王。 衡王上下打量着楚璟烨。 楚璟烨开口笑道:“怎么?不认得了?你那红玉九连环又不想给我了?” 冷淡又疏远的衡王脸上没什么表情:“回京这么久,你倒还记得认识我。” “认识啊,衡王殿下谁敢忘啊,我出京那夜还惦记着偷你那九连环,你舍不得,我还心想着跟你彻底不来往了。”楚璟烨很放肆。 衡王脸色一冷:“混账,你又没跟本王说是……你那会才十三岁。” 十三岁跟宁安伯爵府断绝关系,又行千里去从军,从一个普通步兵杀到武安大将军,别人只轻飘飘的一句,概括了这波澜壮阔的七年,楚璟烨却是一日 日熬过来的,个中艰险困难都是自己咬牙撑。 “跟你说了,你还可能让我走?” 楚璟烨笑。 衡王脸色缓和下来,又上下打量了几眼楚璟烨,叹了句:“你变了很多。” “殿下也变了,变大方了,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记得给我这小孩了结心愿。” 楚璟烨讲话句句让别人心惊肉跳,偏偏一向冷淡的衡王没生气:“你这点到没变,全书院就你能把夫子气跳脚,你,还有一直跟你玩的谁来着……一直在我们院里撒野。” 衡王轻咳了一声,微微抬眼看向楚璟烨。 糖水米汤来了。 衡王要伸手去接, 被坐在旁边的楚璟烨先接了过去。 米汤刚烧出来,还冒着无数热气,碗底都是烫的不能入口。 楚璟烨站了起来,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在米汤中搅:“太烫了,我给你吹吹。” 衡王垂眼,倚躺在软枕上,目色幽暗。 而后他听见楚璟烨淡淡说道。 “殿下记错了,我从来没跑到殿下院里撒野过,我那会精着呢,知道自己院里闯祸我爹能兜得住,殿下院里,我可不敢放肆。” 勺子轻轻碰着碗底,楚璟烨把米汤递回给衡王。 “可以喝了,殿下喝完要把我那红玉九连环给我,我可是想了好多年。” 第267章 他就要闹 衡王接过米汤,半晌点了点头。 米汤喝完,林秋晚又安排人去抓药熬药,药方中有一味药很需要成色加持,为避免药效打折扣,文太医要去药堂盯着拿。 衡王多病,经常用药,所以衡王府里自设了药堂,看文太医的意思,药品十分齐全。 林秋晚想学,便找个借口也要跟着去。 学海无涯,她才算是刚开始的蹒跚学步,跟着太医院副院首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楚璟烨在等衡王让人给他找九连环,正懒洋洋倚在门框上,长腿随意伸着,将门挡的严实。 他今日还穿着红色,正红内里酒红外衣,衣领袖口都用黑色的丝线绣制晚霞纹,十分精致。 楚璟烨适合这种张扬的颜色,衬托的满 身锐利如一柄长枪,直抵人心。 林秋晚垂下眼,她记得楚璟烨送给她的那些骑装里,也有一套跟这相似。 “武安将军。”文太医拱手,很是客气。 楚璟烨抱着胸,目光越过文太医,落到了林秋晚的身上。 林秋晚不看他,当着周大人的面,她只当自己不认识楚璟烨。 文太医有些着急,又抬手,叫了一声:“借过,武安将军。” 衡王那边刚好找出了那副九连环,声音里带上了斥责:“璟烨,又胡闹什么?” 楚璟烨挑了挑眉,确定林秋晚不会抬头看他一眼之后,半晌笑了声:“抱歉,没注意。” 他和文太医擦身而过。 与林秋晚擦肩而过。 林秋晚正松口气的时候,就觉得 手背一热。 楚璟烨故意在袖口下面摸了摸她的手背,暧昧又亲昵,小心又大胆。 林秋晚被吓的面无表情,加快了步伐,追上文太医。 都能听见楚璟烨的笑声。 她不理他,他就要闹。 这小插曲很快就被文太医的博识打断,文太医不愧为太医院副院首,单单一块陈皮,在鼻下一扫,就能辨出是几年的,适合搭配在什么药里,药性好坏。 林秋晚是个十分认真的学生,爱问,爱听,时不时的问几句关键性的问题。 文太医很意外林秋晚的态度,毕竟她才刚刚踩着半数太医院的人救活了衡王,不说骄傲,至少会飘着自视甚高。 学医清苦且如深渊,学的越多,越会发现自己知之甚少 ,怕就怕自满自大,于太医便是其中例子,不接受反驳和切磋,所以才差点害死了衡王。 要不是女大夫,倒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文太医叹了一口气。 “还未请教大名。” “文大人,叫民女……晚晚吧。” 林秋晚手里捏着茅根,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她原本是打算救活了衡王,便对着衡王和太医们亮出身份,方便日后来往结交。 如今被楚璟烨当众说出是他的女人,她就不能再说自己是林秋晚了。 “晚晚。”文太医点头,只当林秋晚是贫民出身,没有姓氏帮衬,不得不抛头露面出来讨口饭吃的女大夫。 选好了药材,文太医带着小童去煎药,林秋晚则往正堂的方向走。 不 知不觉她跟文太医学了大半个时辰,周大人已经等在正堂门口了,见到林秋晚就笑了起来。 林秋晚事败,周大人会受牵连,林秋晚事成,周大人则会跟着水涨船高。 门口跪着的衡王妃也不见了。 林秋晚跟周大人说道:“伯伯,我再跟衡王殿下交代两句。” 今日拔毒,接下来的反应有无数种,衡王体弱,未必能受得了。 周大人笑眯眯的:“快去快去。” 衡王府仍旧乱糟糟的模样,门口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林秋晚一脚踏进了正堂大门,就听见衡王轻声说道。 “去回禀父皇,我今日并未查出他的破绽,我与他的事只有我们二人知晓,我可以确定他没有被人顶替……” 第268章 衡王此人确实难啃 随着林秋晚脚步踩进正堂的声音,衡王话音戛然而止。 林秋晚再想收脚,倒显出心虚来,索性直接进了门。 门内只有衡王和一个人高马大的小厮,小厮只穿着轻便的藏蓝色劲装,手脚皆绑了束带,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个武人。 那小厮眼神狠厉,盯着林秋晚的模样,像是怀疑她是个细作。 林秋晚也确实鬼鬼祟祟的带着面纱。 “殿下。” 林秋晚对衡王行礼。 衡王摆摆手,一碗加糖米汤下去之后面色好了些许,模样虽是冷淡的,却对林秋晚并无敌意。 “坐吧。” 而后他侧目, 斥责那小厮:“阿离,不可无礼,出去吧。” “是。” 被喊作阿离的小厮拱手,正要转身出门,余光里瞥见了林秋晚袖中似有银光闪,下意识的伸手抓去! 林秋晚反应再快也快不过武人,只来得及往后缩半分,阿离原本要抓她手腕的位置,变成抓着她的手背。 “什么东西!拿出来!” 阿离低喝。 衡王皱眉。 林秋晚也皱眉,僵持里干脆露出了手腕上的袖箭。 那袖箭做工精致,十分不俗,看着就十分锋利。 “我用来防身的。” “笑话,你到我们衡王殿下面前,需要防什 么?” 阿离正要发难,衡王冷冷喝止:“阿离!” 衡王示意他松手,淡淡道:“我这样子,若不是今日有这位女大夫所救,没两日便会死,需要她来刺杀我吗?” 这话不好听,却是实话。 阿离也反应过来自己过于紧张,因为先入为主了林秋晚可能偷听到他们讲话,便处处提防。 “抱歉。” 阿离松手,很干脆的道歉。 林秋晚颔首,算是原谅了他。 阿离拱手,退了出去。 林秋晚隔着袖子摸里面的袖箭,向衡王解释:“就是因为到殿下身边,所以才需要防身。” 她很清醒 ,知道自己今日要做什么,也自知没那么聪明和实力,能做的只有准备万全,以备不时之需。 今日要不是楚璟烨刚好过来,她可能真的要拿武器对付几个太医。 衡王点头:“是本王该说抱歉。” “殿下客气了。”林秋晚拿出了之前写好的注意事项,递给了衡王:“殿下近几日便多吃汤饭,养血补气,该注意什么上面已经写好,七日后我会再来为殿下拔毒。” 衡王拿过纸张,看了几眼。 “这是你的写的?” “是。”林秋晚一愣。 衡王应该是在意外,一个贫民出身的女大夫为 什么会写的一手这么漂亮的簪花小楷。 只有贵女才会有功夫不断练字习字,誊抄大家字体,女大夫能识文断字照葫芦画瓢已经是难得。 衡王再抬眼,看向了林秋晚。 “你救了本王的命,可要什么?” 他眼神带着些审视和冷淡,隔着眼底结冰的湖面,十分遥远。 衡王此人确实难啃。 林秋晚微微垂眼,淡淡说道:“等民女彻底救活了殿下再说吧。” 现在还是开始,光是拔毒都要小半年,等衡王能确切感受到一副健康身体带来的益处,才会真心想要满足林秋晚提出的条件。 第269章 确实很心软 给衡王看完病,林秋晚跟着周大人往外走。 她还记着衡王刚刚跟那阿离说的话,衡王今日试探了谁?谁又有可能会被顶替? 今日来衡王这里的人太多,光是林秋晚到了之后,一屋子太医,门口的衡王妃,周大人,楚璟烨,太多人了。 能被衡王试探,并且要回禀老皇帝的,一定是个位高权重的人,难道是…… “衡王殿下虽然冷淡,但其实很心软。” 周大人带着林秋晚走过前院大门口,刚刚衡王妃跪着的地方,叹了一口气。 这世道,生于优越权势帝王家,多数时候便看不见别人的苦难,衡王愿意在死前散走家室,很 不容易了。 “人死如灯灭,殉葬本就不合理。” 林秋晚接上了周大人的话。 周大人笑着摇头,跟林秋晚小声说道:“不止这些,衡王殿下在给衡王妃的放妻书中写明了,这些年他因为体弱多病,并未与衡王妃在一处,衡王妃还是完璧之身。” 林秋晚一愣。 对于男人来说,未碰多年发妻,就是天大的笑话,多少男人就是自己不行了,也要硬撑着要行,更不可能昭告京城说自己的软弱。 衡王这是把能为衡王妃做的都做了。 就算衡王真的死在了这几日,衡王妃也可以寻个好人,再把自己嫁了。 林秋晚心里对那冷清 的衡王肃然起敬。 “确实很心软。” 林秋晚轻声附和,而后半晌笑了笑,侧头对周大人道:“我知道伯伯为什么会极力促成我给殿下看病这件事的原因了。” 衡王这种人,与之交心,会得益一辈子。 周大人哈哈大笑:“你这只小狐狸。” 林秋晚如果能就此搭上衡王,周大人这个中间人也会随之在衡王面前露脸,虽然不至于雪中送炭的交情,但至少可以锦上添花。 周大人深谙为官之道,多个靠山便是多条退路。 两人走到了大门口。 林秋晚笑眯眯的,跟着周大人上了马车之后,塞了张银票给周大人。 她刚刚看 见周大人给于大人塞银票了。 不然今日于大人怕是还要纠缠不休。 周大人拿着银票,皱眉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见伯伯给于大人塞了,我钱多,给伯伯补起来,总不能伯伯为我前后奔走,还要破费。” 林秋晚说的真心实意。 周大人脸上的笑容却淡了。 “秋晚,伯伯有时候希望你真是我女儿,你也知道我家那几个臭小子多闹腾。”周大人抿了抿嘴:“我也希望你能待伯伯真心。” 这是周大人少有的对林秋晚冷脸。 林秋晚一愣,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周大人把银票还给她,没再说话。 林秋晚捏着银票,有些无措,立马解释:“伯伯为我破费,我应该补给伯伯的,我待伯伯也是真心的。” 她觉得这钱应该是她来出的。 周大人摇摇头,正要说话,走出去没多远的马车陡然停下。 而后嘈杂里,马车门帘被掀开,楚璟烨那吊儿郎当的笑脸钻进来。 “周大人。”楚璟烨朝着周大人拱手。 他侧头,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陡然紧张起来。 周大人很疑惑:“武安将军这是?” 楚璟烨目光还落在林秋晚的身上,带着笑意,带着怒气,带着纠缠。 “我顺路带她回去吧,也不劳烦周大人再跑一趟了。” 第270章 二弟妹,跟我走吗? 周大人愣住。 “武安将军怎么……” “我能认得出来。” 楚璟烨人已经坐到了马车里,与周大人并排,与林秋晚正对面。 林秋晚坐在马车上,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看着楚璟烨。 她还带着面纱,没人看见她惨白的脸色,只有眼眸因为羞愧而轻轻颤动。 刚刚楚璟烨帮她脚踹太医的时候,说的那句我女人,周大人刚好去端糖水了,没有听见,所以不会怀疑两人的关系。 林秋晚想着,打着哈哈便也能混过去。 没想到楚璟烨纠缠不休,又硬是在衡王府不远处等着她。 周大人知道她是林秋晚,是林明峰和宋好的女儿,是楚时修的妻子。 即便夫妻不和 ,婆媳不睦,姑嫂算计,但她名义上永远都是楚时修的妻子! 楚璟烨会对周大人说什么?周大人会不会因此知道了她跟楚璟烨之间的苟且?知晓她是个勾引丈夫大哥滚上床榻的荡、妇? 周大人以后会如何看她? 周大人看着她长大,跟林明峰交情最深,林秋晚甚至能在周大人身上寻到父爱的痕迹,如果楚璟烨挑明和她的关系,一切就都被毁了。 即便周大人性子圆滑,并不拘泥,可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接受她跟楚璟烨之间不正常的,隐秘的,恶心的,偷了又偷的关系? 就算声名狼藉,一身狼狈,就算事情败露,众人指摘,她陷入的还是这种脱不开身境地 。 她要被毁了,她忍受不了周大人知道后看她的眼神,即便不说规劝的话,也足够刺心了。 “家里老头醒了就开始烦,天天催命一样让我去见他,我刚好要回伯爵府。” 楚璟烨向周大人解释,余光却在看林秋晚。 周大人点头,还有狐疑。 林秋晚脸色很难看,此刻心里是煎熬的。 她没办法在这时候找借口,解释为什么即便带着面纱,楚璟烨也能把她认出来,也没有办法澄清她跟楚璟烨这不正当的关系。 从和楚璟烨纠缠的开始,她就像是一直行在刀尖,稍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林秋晚迟迟说不出话,要不是咬紧着牙关,她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 “二弟知晓我要来衡王府,会路过京兆尹衙门,叫我进去把你接回去。” 楚璟烨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解释给周大人还是林秋晚听的,带笑说道:“没想到二弟妹还有这雅兴,带着面纱来找衡王。” 楚璟烨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林秋晚面纱。 周大人回过神来,立马拍了下大腿。 他当然看得出来林秋晚之所以带着面纱,就是不想被众人认出,一来贵女学医会被人笑话,二来她一个女子想要靠着衡王,又不想被丈夫楚时修沾光,只能私下跟衡王来往,正好也少了名声受损的风险,三来,今日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衡王,带着面纱掩盖身份也是应该的。 “武安将军,这事情吧,怪我,衡王近来身子不好你也看见了,大家都在想办法,上次去宁安伯爵府的时候,下官见着了二少夫人,便想起来二少夫人小时候是由太医宋文清带大的,应该懂得一些医理,二少夫人心肠热,也刚好同意来试试,但毕竟说出去不好听,所以才带上了面纱。” 得亏是周大人,多年的官场周旋让周大人反应迅速,便是撒谎也撒的滴水不漏。 三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楚璟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敷衍的点了点头:“不关我事。” 而后他抬眼,光明正大的看向林秋晚,问她。 “二弟妹,跟我走吗?” 第271章 我有自己要走的路 走啊。 事到如今,林秋晚只能跟着楚璟烨走。 她让楚璟烨不要害她的话,楚璟烨应该是听进去了一点,特意来给她找了个借口。 都这样了她还不配合,楚璟烨怕是又要发什么疯。 林秋晚摘下面纱,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既然是相公拜托的,大伯哥又顺路,便麻烦大伯哥了。” 林秋晚口吻很客气。 楚璟烨翘唇一笑,要先出马车,人都到马车门口了,他又回头,对着林秋晚道。 “不是说好以后见我要叫大哥的?” 他是故意的。 楚璟烨的恶劣是骨子里的。 林秋晚僵着脸色,不想当着周大人的面露馅,只能咬牙喊了一句:“大哥。” 这声 大哥叫的楚璟烨通体舒畅,点了点头后跳下了马车。 车里只剩林秋晚和周大人。 林秋晚收起异色,笑着和周大人告别。 “伯伯,我得走了。”林秋晚还记挂着周大人为她出了银钱的事情,但现在也万万不敢再重新给了。 周大人看楚璟烨还在外面,笑呵呵的说道:“常听闻武安将军与二爷并不和睦,如今瞧着倒也没那么生份。” “是。”林秋晚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 周大人又叮嘱:“武安将军性子不好捉摸,你应对他的时候,少说话多笑笑,别惹着他,尽量还是客气点好。” “嗯。”林秋晚羞耻的头都要垂到地上去,却还努力忍着心虚, 只当在认真听话。 周大人催她快走,别让楚璟烨等着急了,宁安伯爵府那边要是起了疑,他可以出面找借口解释。 林秋晚道了一声谢,匆匆忙忙下了马车。 楚璟烨就在马车外面等她,看见她出来,挑了挑眉头。 林秋晚心惊肉跳的看楚璟烨要伸手扶她下马车,急忙从旁边的马凳上走了下去。 跟见鬼一样。 后面周大人还没走,掀开车窗帘正在目送他们。 林秋晚看了楚璟烨一眼,露出了哀求和警告的意思。 楚璟烨便也装模作样,带着林秋晚往自己的马车上走。 林秋晚跟周大人行了一礼,僵直着后背跟上楚璟烨。 上了马车才掀开车门帘,刚 刚还算规矩的楚璟烨立马撕开了假面皮,露出了下面的恶犬真面目。 “昨晚怎么没听你说要去找衡王?” 他在笑,笑里却全是血腥气。 林秋晚昨晚在他那边练了一个时辰的箭,只字未提衡王。 林秋晚坐在马车角落里,皱眉回答:“我昨晚又不知道今天就能见到衡王了。” “什么意思?你老早就让周大人帮你走动搭关系,就为了接触衡王?” 楚璟烨眉目里全是防备的戾气。 对比假模假样的信王,阴损恶毒的安王,瘦猴似的楚时修,楚璟烨有自信,这些人都不如他。 他可以给林秋晚更好的日子。 但衡王不一样。 衡王让楚璟烨开始想着, 要是早些跟宁神医要不留疤的药膏就好了,也不会落得的满身疤痕丑陋不堪,要是早知道自己会无法自拔,他也应该天天跟奔丧似的穿白的穿青的。 可是都来不及了。 “你想要接触衡王干什么?” 衡王让楚璟烨不得不防。 林秋晚却一丁点不明白楚璟烨在想什么,原本今日帮衡王拔出热毒,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接触到衡王这个可能的靠山,还跟着文太医学了许多技巧知识,她很开心。 甚至楚璟烨意外出现,帮了她一把,她也是感激的。 如今却被楚璟烨的咄咄逼人毁了好心情。 “楚璟烨,我不是你的,我和你说过,我有我自己要走的路。” 第272章 既然要我做你的狗 “我问你,你接触衡王干什么?” 楚璟烨像是没听见林秋晚的回答。 他坐在林秋晚的身边,左腿紧紧挨着林秋晚的右腿,肩膀靠着肩膀。 明明只是在身旁什么动作都没有,却满身都是侵略性。 “回答我,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 他的眸光锁定在林秋晚的身上,一寸寸的,滑过她的额头,鼻梁,到红唇。 林秋晚的唇很漂亮,初初看着觉得在脸上不起眼,等到略过小巧挺直的鼻子,惊人漂亮的眸子,再去细看嘴唇的时候,就会被红唇上微微凸起的唇珠吸引。 楚璟烨滚了滚喉结。 “你能给我什么?”林秋晚侧过头 ,回看楚璟烨,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要给我什么?” 算算日子,楚璟烨再有十来日就要被老皇帝外派出去了,到时候林秋晚又怀了身孕,那么多仇家,那么多算计,那么多的危险,林秋晚又怎么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安全? “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永远不离开我,宁愿当我的狗吗?” 林秋晚语气淡淡的,说着最伤人的话。 她不可能跟楚璟烨在一起,原先那些报复的快感之后,剩下更多是羞愧。 她一个有夫之妇,跟丈夫的大哥夜夜相见,床榻上滚了又滚,亲了又亲。 她在作践自己,也作践了所有亲人,更在作践楚璟烨。 “楚璟烨。”林秋晚叫他,十分认真。 “我不管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把我看作一个刺激的玩物,一时兴起舍不得放手的小宠,我只跟你说一句,我不愿过着属于你楚璟烨的日子。” “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楚璟烨也不理解。 他抬手,想要摸一摸林秋晚的脸。 明明就在身边,紧紧挨着,他却总觉得远,每次他想靠近,林秋晚就离的更远。 林秋晚侧开了头,避开了楚璟烨的手,不想在这种虚无缥缈的话题上过多纠缠。 “我不喜欢。” 不喜欢楚璟烨,也不喜欢楚璟烨给她的路。 她前世便是又聋又哑的过着满心都是 男人的日子,浑浑噩噩最后害人害己。 她不止一次拒绝过楚璟烨,她不想做只有依靠着谁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为自己图谋她也不觉得有错。 能帮她挡下信王冷箭的,除了楚璟烨,只有同样是王爷皇子身份的衡王,多个选择,她便能多份安全。 有楚璟烨在,确实多一份增益,但她不能永远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期望楚璟烨来救。 人活一世,怎么可能一直指望别人? “我能用自己喜欢的事情去救活衡王,又能多个朋友多个保障,很划算。” 林秋晚很平静,回看楚璟烨的目光十分坦荡。 她就是这样的人,不堪也好,利己也罢, 固执也算,她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说的话有什么错,便不会轻易改变。 楚璟烨不说话。 林秋晚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楚璟烨向来喜怒难辨,便是坐在身边,也察觉不出他分毫的情绪。 楚璟烨只是在紧紧贴着她,下垂的眼眸里汹涌。 行进的马车停在了宁安伯爵府门口。 林秋晚想要先行下车。 手腕一紧,楚璟烨拉着她,摁在了自己的腿上。 “林秋晚。” 他咬牙,字字句句都带着纠缠。 林秋晚垂眼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更狠心的话,她听见楚璟烨抬着脸,小声道。 “既然要我做你的狗,总要给点甜头吊着我吧?” 第273章 恶狼 “什么?” 林秋晚皱眉,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真的猜不透楚璟烨这人,每次都是,在她以为楚璟烨该发怒,狠狠丢下她,跟她再无纠缠的时候,楚璟烨总能意外的又缠上来。 林秋晚自己都觉得她话里的过火,若是身份对调,楚璟烨如此羞辱她,她怕是半夜想起来都要爬起来磨药大家争个你死我活。 楚璟烨在吻她。 明明是坐在下面的姿势,说话的口吻也带着一丝丝的卑微,却像是能把林秋晚包拢揉碎,拆吃在腹中。 吻的满是索取,满是侵略,这哪里是狗,这分明是恶狼! 马车就停在 宁安伯爵府的大门口。 虽然说玄雷在门口守着,没人敢上来掀帘子,但林秋晚还是惊出了一后背的汗。 “你……”林秋晚推着楚璟烨,想问他又发什么疯。 楚璟烨却一点不放手,一只手勾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像一把巨大的铁锁,把林秋晚紧紧锁着,不让她动弹分毫。 林秋晚越挣扎,楚璟烨就勒的越紧。 吻到后来,林秋晚不敢再挣扎了,楚璟烨反而松了手。 他唇带着湿润的红意,眼眸也没有刚刚那么阴暗,微微翘着的唇角带上了笑意。 像是餍足了。 真像个吸食 女人精气的男妖怪。 林秋晚无法避免的想到了上次有这个古怪念头是什么时候,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了眼。 “晚晚。” 楚璟烨叫她。 林秋晚不想理他。 楚璟烨不依不饶,大手掌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狭促的摸向她大腿。 林秋晚来了气性,竖眉问他:“干什么!?你又要干什么!?” 她烦楚璟烨的纠缠,但也摆脱不了这个人。 有时候能承认楚璟烨的魅力,但也是楚璟烨这喜怒无常的任性脾气,让她连普通朋友都不敢跟楚璟烨做。 楚璟烨如今这模样,也不像要跟她做普通朋友的意思 。 他任性,随意,霸道,让林秋晚很容易有计划外的慌张感,林秋晚并不是个很能接受新奇刺激的死脑筋,她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的性格改不掉。 楚璟烨笑。 他看着林秋晚带着恼意的面容,就又高兴了起来。 他快醋死了。 恨不得林秋晚永远都不要接触其他人,林秋晚的生活只要有他一人就好,他的全部都是林秋晚的,林秋晚也是他的全部。 但林秋晚不喜欢这样。 她警告过,别害她。 楚璟烨只能越想越难受。 如今把人抱在怀里,狠狠磋磨,看她生气又鲜活,恼羞又无奈。 这 是只属于他楚璟烨的林秋晚,这是别人都看不见的林秋晚,衡王算什么,衡王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林秋晚。 这么安慰自己,楚璟烨又出奇的好心情。 “晚晚。” 他凑上去,又亲了林秋晚两口。 趁着林秋晚真要发火的时候,他立马松开了手。 林秋晚连忙从他腿上爬下去,回过头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林秋晚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说来说去只会惹的这个变态更兴奋,她也不想再开口骂他了。 林秋晚先下了马车。 楚璟烨留在马车里,摸了摸唇。 还残存着林秋晚的香气。 真让人着迷。 第274章 瞧着多膈应人 桑梓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林秋晚和楚璟烨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心虚让她连忙低头,只当自己眼瞎。 “小姐。” 她急忙上前迎。 林秋晚还带着气性,往前院走。 楚时修今日也在府里,没事干正满院子乱窜,信王那边不理他,他觉得自己守着这么多钱,也足够往后用了,便犯懒了。 “秋晚,衙门那边怎么说?” 楚时修刚好碰上往前院走的林秋晚。 林秋晚恢复了温柔的笑容,答道:“周大人今日问了我许多话,单单是伯爵府库房空了其实也没什么,但刚好牵扯到最近一个 大盗,说是京城几个权贵库房里都被洗劫了,所以很重视,阴差阳错的我们伯爵府也对上了,所以可能往后还会来请几次,解释清楚这确实是误会。” 借口早就想好了,这么说还能名正言顺查往前的账目。 老爵爷既然亮出了诚意,林秋晚这里再不动作,很可能再多个敌人。 楚时修点点头,囫囵听了几句,便说道:“这事情秋晚你最清楚怎么回事,你便多跑几趟,辛苦一点。” 他一点也不想管这种事情,他只想着自己怎么样理直气壮的逍遥快活。 林秋晚只当没看出来,笑眯眯 的应下:“母亲把掌家大权交给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辛苦。” 林秋晚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老太太对楚时修的教导,楚时修确实是一滩烂泥,无才无能还想当官,这些日子张罗走动又觉得当官不容易,生了退意开始游手好闲起来。 前世楚时修能变成这宁安伯爵府最大赢家,老太太真是功不可没。 “秋晚走的时候急匆,母亲这是……” “被我爹又关祠堂了,母亲也确实不像话,出来第一句不是忏悔,而是跟你要鸡汤,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吃,难怪我爹生气。” 楚时修口吻里 带着隐晦的幸灾乐祸。 前世这对心都长一起的母子,这辈子都快是仇敌了。 还差一点,林秋晚默默盘算着,两人怎么才能一定要争抢个你死我活的境地。 林秋晚笑了笑,凑上去小声道:“相公,马上蚊虫上来了,母亲每夜跪在那,怕是吃不消,要不要我……” “你别管她!”楚时修恨不得老太太和老爵爷一起死,早点死,也就没人跟他分钱花了。 现如今整个伯爵府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林秋晚出钱,林秋晚的钱就是楚时修的钱,全家都得靠他吃饭,他当然越抠搜越好。 “她也该吃点苦头,省的每日想些有的没的。” 楚时修摆摆手。 林秋晚捏着帕子抿了抿嘴,掩盖下唇角的笑意,眸子还是担忧的模样。 楚璟烨特地等林秋晚先进门,才跳下了马车,林秋晚走的快,他就慢悠悠的走,结果走着走着,就看见林秋晚和楚时修两人靠在一起说话的模样。 刚好的心情又被林秋晚硬生生打碎。 楚璟烨步伐都没停,远远的,朝着林秋晚就走了过去。 “哟,二弟和二弟妹说什么呢?怎么不去屋里说啊?” 就这么光天化日的,在前院门口,瞧着多膈应人? 第275章 会玩 “大哥。”楚时修见到楚璟烨来了,收敛住了笑意。 承袭老爵爷爵位的路上,楚璟烨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老爵爷若是没醒,就这么死在了床上,那么楚璟烨和老爵爷断绝决裂的事实永远摆在中间,爵位就大多数落在楚时修头上。 但现如今老爵爷醒了,父子之间再僵持的关系,也有生变的可能。 这爵位落在谁头上,还说不准。 “大哥怎么来了?”楚时修尽量还很客气,毕竟楚璟烨实力摆在那,与他翻脸总没有好处。 近来楚璟烨对他这个二弟,态度还算不错。 楚璟烨已经走到 了近前,瞥了一眼林秋晚。 目光落到了她的唇上。 口脂被他在马车上舔吃的干干净净,林秋晚倒显露出几分自身艳丽。 林秋晚垂着眼,不和楚璟烨有目光交接。 被吓的次数多了,她已经麻了。 只要自己不惹他,楚璟烨一般不会太过分。 但也只是一般。 这会楚璟烨就又不高兴起来,他回都没回楚时修的问,目光光明正大的落到了林秋晚身上。 林秋晚没看见,楚时修倒是疑惑的在两人之间看了看。 楚璟烨抱着胸,散漫的站着,居高临下的问:“二弟妹?” 他叫她。 只 是二弟妹这么生分的词,在他嘴里咀嚼过一般,凭白生出了点羞耻的意味。 林秋晚不得不抬头,维持着笑,看向楚璟烨。 “大伯哥?” 她不知道楚璟烨这人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天天发疯,天天要折腾点事情出来。 楚璟烨却又笑了,跟楚时修说道:“二弟,夫人还是要调教调教,不然总忘事。” 楚时修也没反应过来,呵呵的笑了两声,疑惑的看向林秋晚,不明白林秋晚哪里得罪了楚璟烨。 林秋晚不敢看楚璟烨太久,微微皱起了眉。 有病。 楚璟烨提醒她:“叫大哥。” 林秋晚又抬眼看向楚璟烨,微微咬牙,笑眯眯的喊了一声:“大哥。” “哎!”楚璟烨笑了起来:“这才对嘛!不然总让我觉得,我不是你们一家人似的。” “怎么会?”林秋晚笑意没变。 楚璟烨有病! 楚璟烨勾住了楚时修的脖子,用很亲昵的姿势把人夹着,笑着说道:“二弟妹,二弟借我用用,那老头烦的很,没有二弟在旁边,我跟他话都不想讲。” 楚时修哪里敢挣扎,隔着衣服他都能感受到楚璟烨鼓胀的小手臂,他都怀疑稍微用力就能把他头掐掉。 “大哥请便。” 林 秋晚点头。 楚璟烨夹着楚时修,摁着他脑袋不让他抬头,对着林秋晚扬了扬眉。 挑衅又风流。 桑梓吓的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偷偷的看林秋晚。 林秋晚却只当没看见,笑眯眯的装模作样。 楚璟烨夹着楚时修,连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径直走到了后院,踹开了正堂的大门。 “让人天天去叫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 楚璟烨走进去。 老爵爷正在让柳如萤换药,场面火热。 两人都是一愣。 楚璟烨立马把楚时修拎起来,正对着这场面。 “哟,您这么大年纪,会玩。” 第276章 老爵爷的种有问题 楚时修被楚璟烨夹着,不得不看向床榻上交缠的两人。 柳如萤匆匆的要从床榻爬下来。 老爵爷斜眼看了一眼楚璟烨和楚时修两人,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柳如萤的脚踝。 “我让你停了吗?” 柳如萤僵在原地。 老爵爷努了努嘴,示意她继续。 柳如萤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楚时修。 楚时修压根不看她,上回被老爵爷打怕了,当着老爵爷的面,这个软蛋不会再跟柳如萤说一句话。 楚璟烨松手,抱胸懒洋洋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愣什么?欠打吗?” 老爵爷老态龙钟,声音却响亮。 柳如萤也早就不指望楚时修了。 若是只当着楚时修的面,她还能故意露出媚 态,顺带勾引这两个男人。 但楚璟烨不一样。 柳如萤又偷偷看了一眼楚璟烨。 楚家人长的都不错,楚璟烨为其中最甚,浓烈又锋利的眉眼下,刀凿斧刻般的轮廓,明明该是个生人勿进的模样,平日里微挑的唇角又显出几分矜贵的风流。 柳如萤自小在青楼长大,见识过无数男人,知道哪种男人最是顶级。 楚璟烨这般的身材,是会给女人带来巅峰体验的。 柳如萤垂着眼,退而求其次,搂着老爵爷的手臂,胸口蹭着他的臂膀,轻声撒娇:“爵爷……可以让奴放下帷帐吗?” 她满眼都是小女人的媚态,轻轻蹭着老爵爷的动作里,像是依恋,讨好中带着祈求。 到了老爵爷的这 个年纪,喜欢女人早就不需要势均力敌的强势了,女人的崇拜,讨好,把他当祖宗一般谄媚,更容易让老爵爷高兴。 柳如萤很会拿捏男人。 老爵爷冷眼看着她玩那些小手段,确实被满足了虚荣心。 “你一个往上数三代都是妓、女的贱货,还有羞耻心?” 柳如萤脸色一白。 她娘是妓子,但她不是,她靠自己的运气攀上了楚时修,她才不是那下贱的妓子! 老爵爷才不顾柳如萤这么一个可笑的贱人到底想什么,只是又笑斥了一声:“随你吧。” 算是松了口。 床帐被放了下来。 柳如萤勾着床帐,在关闭的最后一幕,抬眼看向了堂上两人。 媚眼如丝,欲说还休,含羞带怯 。 楚时修被她看的这一眼,心都痒了起来。 楚璟烨则是跟瞎了一样,连目光都没变过。 隔着朦胧的纱帐,场面更加惹人遐想。 楚时修有些不自然。 虽然是开始服用刘大夫的秘药,但还没有任何效果,连一点男人该有的基本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觉得尴尬,床上被玩的是他女人,玩兴起的男人却是他老子。 他眼神乱闪,无意间瞥向了楚璟烨的腿中。 也、没、有! 即便穿着长袍,遮挡了一点,但楚时修还是很肯定,楚璟烨一点也没有。 难道……难道…… 楚时修开始怀疑,是不是老爵爷的种有问题!? 毕竟老爵爷现在是不行的,他也不行,楚璟烨好像也不行,楚时 德成婚这么久,也还没有子嗣。 楚时修醍醐灌顶!浑身通达!隐隐的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他又尴尬又激动,觉得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为什么楚璟烨这个年纪还没成婚,光听说玩过无数女人,却一个没让人见过…… 楚时修想笑,又怕目光太明显,拼命忍着。 这么一算,他行了两三年,是除了老爵爷外最牛的楚家人了。 人就是这般,自弃的时候越想越难堪,有了对比又瞬间骄傲起来。 一定如此! 楚璟烨没瞧见楚时修那暗爽的表情,直接拎了个凳子,大.大方方的坐在床榻侧,问道。 “你拼命叫我过来,让人传达了无数威胁,就是让我来听你这些动静?” 第277章 我确实想看着你死 “混账东西,还知道回来?” 老爵爷怒气不减,隔着纱帘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翘着二郎腿,神色散漫:“回来?回哪啊?这里又不是我家,我来干什么?” “让你来看看你老子我!不是让你来气我的!” 父子两个从小到大都这样,每回见面都要气的够呛。 老爵爷手摁在柳如萤的脑袋上,细细盯着楚璟烨,神色难辨。 楚璟烨笑,大.大方方不躲不闪:“我可没想来,你气死了也别怪我,怪只怪你自己身子骨不好。” “哦,也可能是被女人掏的。”楚璟烨顺手补刀。 老爵爷气的眼眶都要凸出来,摁着柳如萤让她差点没喘上气。 “混账!狗屁大的小崽子来管你老子玩什么?”在场的都是男人,老爵爷压根没把柳如萤当人看,说话便荤素不忌:“倒是你自己,老子这么大年纪还能玩女人,你这个年纪连家都没有,怕是连女人都没有过吧?” 楚时修听的一激灵,立马联想到楚璟烨也不行的事实,顿时觉得老爵爷这话讲的太严重了,这不是伤口上撒盐是什么? 两人不会打起来吧? 楚璟烨要是杀了老爵爷,会不会后面顺手砍了自己? 楚时修 正慌张乱想着,就听见楚璟烨慢悠悠道:“操心你自己吧,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了,关你屁事。” 他一点不见生气的模样。 倒是老爵爷,掀开帘子抄起床头柜上的茶杯,朝着楚璟烨就砸了过去! 楚璟烨抬脚一踢,茶杯瞬间转了方向,好巧不巧的落到了楚时修的脚边。 四分五裂的茶杯,弄的满地狼藉,还把楚时修吓了一大跳。 楚璟烨压根不理老爵爷,笑眯眯的冲着楚时修道:“抱歉,不小心的。” 楚时修皮笑肉不笑,尴尬的点头:“没事没事,大哥别管我。” “跟我 没关系你来干什么?看着我死好了?你出去七年,真长本事了,混成将军了不得了?连我这个亲爹也不要了?” 老爵爷掀着帘子,透过缝隙,那双锐利的眉眼像是老鹰,紧紧的盯着楚璟烨。 楚璟烨抬手掸了掸脚面,回看老爵爷,不紧不慢道:“是不是将军无所谓,是不是亲爹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我确实想看着你死。” 老爵爷心口一窒。 面前的楚璟烨,让他想起来七年前那一夜,年少楚璟烨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那时候他远远没有这么从容,半大的小子站在雨里,满 身狼狈,隔着雨帘对他说道:“你怎么还不死?怎么偏偏就你活着?” 老爵爷自认自己是个心硬的人,前半生见过太多尸山血海,人间惨状,穷困,流血,死亡,甚至前一天还给他带饭的好兄弟第二天尸首被大卸八块,这些血腥让他见怪不怪。 什么亲情爱情友情,都是人生中可有可无的东西。 孩子也不过是欲望的产物。 但是那一夜,他确实被楚璟烨刺了一下心。 老爵爷深吸一口气,竟然卸了怒火,放下帘子半晌说道:“快死了,所以你住进伯爵府里,盯着我死吧。” 第278章 二弟既然盛情邀请 “你的伯爵府?”楚璟烨笑,问的很直白:“你怎么不要老脸的?满京城谁不知道你现在住人家威远将军府的房子?你哪里还有伯爵府?” 一连串的质问又把老爵爷火气勾了上来。 “闭嘴!让你住,你就死进来住!” “你看看,你还指使得动我吗?” 楚璟烨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里满是血腥气,邪肆又张扬,桀骜难训。 “你指使人一辈子,甚至把我娘指使了出去,到现在还觉得谁都能被你控制?” “楚璟烨!你闭嘴!” 老爵爷确定了,床榻边站着的这个人,就是那逆子! 他甚至比七年前更加能气人了,处处挑着人软肋踩,踩的人鲜血淋漓。 若说刚刚还是试探,被刺了这么多句, 老爵爷千万确定,这些话除了那逆子,没人能说得出来! 老爵爷气的大喘气。 那边楚璟烨却像是置身事外,丝毫没气性。 “贱不贱呐?我不想来看你这张老脸,你非要召我来,非要我把话讲明白?非要被我刺几句,你才舒坦是吧?” 楚璟烨站了起来,双手抱着胸,翘着的唇上带着从容,锋利似沾血的宝剑。 “你躺这么多年,是不是脑子也坏了?忘记我当初是为什么……想你死的吗?” 长久的沉默。 因为有别人在场,楚璟烨和老爵爷都没有把仇恨讲的太明白。 空气里有浓重的火药味。 柳如萤和楚时修都不敢动弹,生怕这两人迁怒自己。 “行了,我得回我的将军府了。” 楚璟烨 往外走,还不忘拎着旁边缩成小鸡仔的楚时修,对着老爵爷挥挥手。 “用别人的房子,有点教养礼貌,这屋子用的这么恶心,快臭死了。” “孽子!孽子!” 老爵爷气的一把掀翻了柳如萤,再去外面拿茶杯,想把楚璟烨砸个半死,没摸到杯子才想起来,那杯子已经被他摔裂了。 就跟他和楚璟烨之间一样,早就四分五裂,化为齑粉再也修补不起来了…… “大……大哥……” 楚时修被楚璟烨拎着,心里又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楚璟烨并没有跟老爵爷和好的意思,害怕的是楚璟烨再这么拎着他,他迟早要被勒死。 楚璟烨瞥了一眼手里的楚时修。 等松开手楚时修再抬起头的时候,就见楚 璟烨唇角还含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头子被气半死,你要是留在那,估摸免不得一顿揍,我够义气吧?” “是是,幸好大哥还记得我。” 楚时修心头一喜,只道自己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走运,就连平日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楚璟烨接连对他好脸色。 难道是……知道自己有可能当官,跟信王有往来,所以提前巴结起他? 楚时修立马挺直了胸膛,摆出了那副清风霁月的模样,叹口气对楚璟烨道。 “大哥也不用太生气,你是知道爹的,他嘴硬心软,最是……” “不用多说他。”楚璟烨摆手,看着楚时修,直接说道:“我跟他不可能再有转机了,我也不是他儿子,等他死了,爵位 也是你的。” 楚时修一愣。 他连提都不敢提的阴私想法,楚璟烨竟然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楚璟烨果真半点看不上宁安伯爵府的爵位! 楚时修狂喜,巨大的激动让他说话都有点哆嗦了起来。 “爵位不爵位的,大哥说的太早了……倒是爹说的,让大哥进府住段时间,我倒觉得大哥应该……考虑考虑。” 楚时修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他只满心想着,有了林秋晚的钱,再有后半生的爵位俸禄,他还愁什么吃穿?还当什么官? 他要飞起来了。 楚璟烨笑容不减,盯着楚时修,半晌回答。 “老头子说话是放屁,但二弟既然盛情邀请,我这做大哥的再拒绝,岂不是打你的脸?” 第279章 要在府上住些日子 楚时修心情很好。 他被老太太盯着这么多年,每日提醒他要上进,要争抢,要做官,否则争不过楚璟烨,等老爵爷死了,他们就要被撵出伯爵府。 所以他每日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不如楚璟烨。 实际上,他确实不如楚璟烨。 楚璟烨自小在武功方面有惊人天赋,老爵爷花钱请名师教他们三兄弟,到最后只有楚璟烨一人学成,他们两兄弟笨手笨脚,便是连出拳的力气都逊色五分。 武比不过,老太太就盯着他学文,千字文到四书五经再到誊写大家文章,写的背的头昏眼花,他用不上,最后只有一手写的实在多了的字,算 是比较拿的出。 后来楚璟烨跑了,老爵爷彻底变成个瘫子,楚时修便松懈了。 再等听见楚璟烨的消息,他已经是得了陛下盛宠的武安将军,这个年岁有如此成就,往后怕是要比宁安伯爵府更高更响亮。 楚时修又着急了,老太太每日的催促浇灌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做不了官,明日便要饿死街头了。 后来娶了林秋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林秋晚像是打开了他的好运开关,他当初有多不甘,现在就有多欢喜。 林秋晚帮他解决了宁安伯爵府欠下的巨额债务,又让他看清楚了老太太劣根本性,现在连楚璟烨都直接表明对 伯爵爵位不感兴趣。 他这辈子不愁了! “秋晚。” 楚时修踏进了前院,满脸的喜气。 林秋晚正坐在窗边下棋,听见他的声音抬头,立马就带上了笑,盈盈的目光几乎要让人沉醉。 他看得出来,林秋晚很爱他,没他就活不下去。 “相公来啦?刚好我让人给相公做的夏衣也到了。” 林秋晚带着楚时修进屋,把两件折叠整齐的软绸夏衣递给楚时修看。 楚时修摸着跟林秋晚一样软滑的夏衣,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秋晚,你真是我的福星。” 楚时修由衷感叹。 林秋晚抿嘴笑,她确实是楚时修的“福星”。 “说起来,柳姨娘才是我们伯爵府的福星呢,我瞧着自从她进门,公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这冲喜真是冲对了。” 楚时修脸色沉了沉,已经开始嫌弃起柳如萤。 人就怕有对比,林秋晚家世好才情棒,性格温柔、脾性忠烈,若是把她放在柳如萤的位置上,从老爵爷召她的第一夜,林秋晚就会自戕死在屋里。 这样的女人,怎么不比柳如萤好? 妓子总归是妓子,骨子里就带着千人骑万人压的浪荡,今日在老爵爷床上,楚时修看着柳如萤也挺享受的。 “是吗?” 楚时修不想提柳如萤那脏女人。 林秋晚却喜气洋洋 :“是呀,我今日让人熬了鸡汤送给公爹,据说,公爹还……还有功夫跟柳姨娘玩闹呢。” 林秋晚说着说着,脸又红了,瞧着十分害羞。 不用想,楚时修也知道柳如萤到底跟老爵爷玩到什么地步了。 但为了守住秘密,楚时修不得不哄骗着柳如萤,再加上他在试药,只有再次行起来才会沾林秋晚的边。 到底曾经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人,楚时修心情很复杂,又怕林秋晚看出他的不自然,顿了顿便说道。 “对了,明日你让人把紫竹院收拾一下,我大哥要在府上住些日子。” 林秋晚垂着头,震惊的手指一僵。 什么? 第280章 那方面不行的楚璟烨 紫竹院下午刚收拾完,楚璟烨傍晚便搬了进去。 他东西不多,只带了玄雷一人,看起来并没有长久住的打算。 大概是知道楚璟烨主动退出了伯爵之位的争抢,楚时修非常客气,甚至是有些亲昵,知晓楚璟烨已经搬进去后,天都黑了还要去关心楚璟烨住的是否妥当。 林秋晚只得跟着。 桑梓不敢一人去,硬着头皮拉上桑榆。 两人跟在林秋晚身后,防止楚璟烨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只有一个婢女不够善后的。 天已经黑了,快进六月了,轻吹的夜风没什么凉意,前面有小厮提着灯 笼引路,灯火光芒影影绰绰。 楚时修走在前面,还不忘叮嘱林秋晚。 “秋晚,你要跟上我,这花园路形复杂,稍有不甚就会走上小路,要寻摸很久。” “好。”林秋晚笑了笑,又跟着夸赞:“相公对我真好。” 楚时修精神一振,顿时洋洋自得起来。 或许文不成武不就,但是相对于楚家其他男人,他确实算是个又行又体贴又会拿捏女人的高手。 实际上林秋晚闭着眼都能走出这花园,甚至还因为前世翻修检查,知晓这花园的密道。 楚时修心情很好。 男人在那种方面有很奇妙的 较量感,他自小就被楚璟烨压着打,事事不如这个大哥,寻常人只会见这大哥如何有天赋,却不见他的刻苦。 自从昨日发现楚璟烨那方面完全不行后,楚时修对楚璟烨的成见一扫而光。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高于楚璟烨的,居高临下的有些怜悯楚璟烨。 他楚时修虽然体力耐力并不惊人,但至少享受过女人,知道男女之事的快活,楚璟烨却一点都没有。 真可怜。 离紫竹院还远,楚时修看着身边跟着走的林秋晚,忍了半晌,实在没忍住,小声叮嘱:“秋晚,大哥住在紫竹院,你抽空多 去关心关心他。” 林秋晚一惊,立马侧头,看向了楚时修。 什么关心?怎么关心? 楚璟烨跟楚时修说什么了? 楚时修正沉浸在自我满足中,昏暗里完全没在意林秋晚的心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他与我虽不是一个娘,但血脉相连,大哥其实……哎,是个可怜人。” 口吻是惋惜的,脸色却透着几分得意。 林秋晚抿了抿嘴,只得顺着话问。 “大哥怎么了?” “秋晚,这话我只跟你说,这关乎着男人的尊严,武安将军的名声。”楚时修神秘兮兮凑过来,早就等着林秋晚搭话 :“其实大哥,他不行!” “什么?” 林秋晚这会是真愣住了。 如果她脑子没坏的话,她记得不行的另有其人? 楚时修眉飞色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可千万别声张,大哥还未娶妻,这消息要是漏出去,大哥可就完蛋了。” “相公,你……怎么知道大哥不行的?大哥跟你说的?” 林秋晚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些诡异。 楚时修摆摆手,眼看着已经快到紫竹院门口,便敷衍道:“我就是知道,反正你别声张就对了。” 那方面不行的楚璟烨,正和玄雷站在门口,带着笑等他们。 第281章 同样的招式还要玩? “大哥,你怎么不进屋?” 楚时修几步冲了上去,很是热情。 楚璟烨笑,昏暗里的目光说不清是看着楚时修还是看向不远处的林秋晚,慢慢说道:“听说你要来,便出来迎一迎。” “大哥太客气了!我们伯爵府就是你家,我就是来看看下人有没有什么伺候不妥当的。” 楚时修一副很感动的模样。 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楚璟烨也不过如此。 他自小把楚璟烨当成劲敌,每日悬心竞争,如今先天不行的楚璟烨还不是得回过头,巴结他这个有可能搭上信王的二弟? 楚时修并不擅长演戏。 楚璟烨也不戳破,微微侧脸,看向了后面跟上来的林秋晚。 两个小丫鬟缩的跟小鸡仔一样,一点不敢抬头看楚璟烨,反倒是林秋晚这个正主大.大方方,对他行礼。 “大哥。” 楚璟烨笑。 当着楚时修的面,听林秋晚这么叫他,楚璟烨总能听出其中隐晦的不甘。 跟他的不甘是一样的。 紫竹院偏僻,院内只门头上挂着一只灯笼,四周很暗。 楚璟烨和楚时修说话,把人迎进了正堂的门。 进了门有灯火拥簇,林秋晚才看见楚璟烨今日并未向往常那般穿着红或黑,而是一身天青色里衣外面套着墨 绿的褂衫,褂衫上绣着朵朵金桂,在灯烛前光华流转。 就连腰带也换成了通润的白玉镶嵌,把硬朗的窄腰勾勒出来。 很清新的颜色,却被楚璟烨的剑眉星目带出了几分华美风流。 既然是来关心楚璟烨起居的,楚时修装模作样,在屋子里转了转,一会假装摸摸茶壶里的水,一会问问床榻软硬,一会又要让人给楚璟烨挂上纱帐。 楚璟烨斜倚在门口,目光幽淡。 灯色太暗,林秋晚知道楚璟烨在看她。 就这么当着楚时修的面,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看她。 林秋晚不知道楚璟烨要做什么,为什么会 突然住进来,不过这人向来任性,行事规矩全凭心情。 最主要的是,她也确实没有立场去过问楚璟烨的事。 楚时修与楚璟烨没有那么多话要聊,两人坐下喝茶,说了几句老爵爷。 林秋晚沉默的坐在一边陪着。 紫竹院偏远也有偏远的好处,这院子不经常打理,院后果树长的高大茂盛,此刻开了花朵,阵阵花香顺着晚风吹进屋内。 隔着桌子,楚时修给楚璟烨倒茶,劝楚璟烨不要与老爵爷计较,老爵爷身子不好受不得气。 楚璟烨接过茶杯,聊兴不大不置可否。 林秋晚正想着差不多时候该走了, 只觉得有人的脚,抵在了她的脚上。 林秋晚一愣,抬头看向了楚璟烨。 灯火里楚璟烨摩挲着手上的茶杯,正含笑与楚时修说话。 这人惯会装模作样。 想到了阳帝庙里也被他偷夹了大腿,林秋晚就来了气性。 同样的招式还要玩? 林秋晚在桌子底下,猛的朝那只脚踩去! “啊!” 楚璟烨没叫,楚时修却叫了一声。 林秋晚那点力气,伤不了皮糙肉厚的楚璟烨,对楚时修来说却刚好踩到了脚趾头上,很疼。 楚时修弯腰看自己的脚,忍不住转头对着林秋晚抱怨。 “秋晚,你踩我干什么?” 第282章 真让人羡慕 林秋晚脸色都变了。 她这才发现,刚刚抵着自己脚尖的不是楚璟烨,而是不小心靠上来的楚时修。 “相公……我……”林秋晚坐在凳子上,灯光掩盖住了她的心虚:“我还以为是大耗子。” 因为这紫竹院极少有人住,楚璟烨上次留宿还是在楚时修新婚之时,有大耗子也不足为奇。 楚时修隔着靴子摸自己被踩痛的大拇脚指,想发火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当着楚璟烨的面,他也不想承认自己被个女人踩成这样。 “没事。” 楚时修摆摆手,只能放下脚不和林秋晚计较。 林秋晚最近天天练箭,箭术涨了,就连力气也被练出来一点,这一脚她自己知道力气, 所以很心虚。 林秋晚捏着水杯默默喝水,掩盖心虚,楚时修则是端着水杯喝水,忍下脚趾痛意。 对面的楚璟烨微微后仰,后背靠在椅背上,眸中带着笑意,看着面前这对似乎格外有默契的夫妻。 光是坐的位置,都把他映衬的像个外人。 “过分了啊,当着大哥的面打情骂俏。” 明明是笑着的,楚时修却总觉得楚璟烨在不高兴。 楚时修愣住。 他没觉得自己被林秋晚踩一脚就是打情骂俏。 不过转念一想,楚璟烨先天不行,是个没妻子的孤家寡人,把这种举动误解也是正常。 真可怜。 楚时修轻咳一声,对楚璟烨说道:“抱歉啊大哥,平日跟秋晚便是 这样玩闹,在大哥面前闹笑话了。” 这话看着是辩解赔罪,实际就是火上浇油。 他就是故意的。 自己有妻子,楚璟烨却没妻子,他比楚璟烨厉害一大截! 楚璟烨笑,粗粝粝的大拇指摩挲着杯子沿口,慢慢说道:“真让人羡慕。” 楚璟烨是真的羡慕。 林秋晚从中听出了杀气。 她放下了杯子,笑眯眯的对楚璟烨和楚时修道:“秋晚想起来还有其他事情,相公在大哥这再坐坐吧,秋晚就不叨扰了。” 楚时修和楚璟烨本来就话不投机,该说的也都说完了,该看的也看完了,这会听见林秋晚说走,也站了起来:“天色也晚了,我跟你一起走。” 两人一同 对楚璟烨行礼。 楚璟烨坐在椅子上没动弹,晦暗的目光在这对夫妻身上流转。 半晌,他还带着笑,对着他们说道。 “去吧。” 林秋晚跟着楚时修转头就走。 回前院的路上又进了小花园,楚时修有些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后脖颈,问道:“秋晚,你有没有觉得大哥……生气了?” 难道是他刚刚故意炫耀自己有妻子,被戳到痛处的楚璟烨真恼了? 林秋晚跟在身后,慢慢回答:“我没觉得。” “也对,不至于这么小气,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已经察觉出了他不行的这个秘密……” 楚时修念叨的声音越来越远。 林秋晚被石洞口伸出的手拉着,站在原地。 她 转头,黑暗中看向了站在石洞中,挑眉看她的楚璟烨。 有病! 林秋晚挣扎,不知道楚璟烨要干什么。 楚时修还在前面走着,林秋晚压根不敢说话。 后面桑梓和桑榆两丫鬟想上来帮忙,又自知抵不过楚璟烨一根手指头。 林秋晚被拉了进去。 楚璟烨抱着林秋晚,在石洞中对桑榆和桑梓挥手,示意她们跟上楚时修,就当不知道。 林秋晚没看见两人有没有听楚璟烨的指挥,她被楚璟烨摁在怀里,不管不顾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下来。 楚时修还没走远,隐隐的还能听见他念叨的声音。 而她这个妻子,落后一步,被楚璟烨摁在石洞中,吻的几乎不能喘息。 第283章 哄哄我呗 石洞隐蔽,由窄到宽,越往内里空间越大。 楚璟烨拨开她并拢的膝盖,把人托在腰上,另外一只手摁着她的后脑勺,不能挣扎一点。 位置还在石洞口,两人后背都抵着石壁,林秋晚想伸手推开楚璟烨都不能。 “你……你又要干什么?” 林秋晚唇舌被吸的火辣辣,心里又紧张又害怕。 楚璟烨不答,就是缠她。 黑暗中,他们看不见彼此,却靠的最近。 唇舌一寸寸的被侵略,被攻占,被掠夺,楚璟烨的不甘,纠结,愤恨,全都落在她的唇上。 林秋晚挣扎不开,索性松开手,任由楚璟烨发 疯。 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扫过楚璟烨的脸。 比她掐他还勾人。 逼仄的昏暗里,楚璟烨停下了动作,试图能看清林秋晚的神色。 林秋晚不说话。 “晚晚。” 楚璟烨叫她。 抱着她的手臂筋肉紧绷,动作里满是凌厉,语气却带着点犯错后的慌乱。 “你真的跟他平日里也这样吗?” “什么?” 林秋晚压根就跟不上楚璟烨的思路。 楚璟烨额头抵在林秋晚的头顶,小声又委屈:“跟楚时修。” 林秋晚明白了。 她有点想笑。 她跟楚时修平日并没有什么亲昵的接触,楚时修就是看准楚 时修那方面不行,又没有妻子,所以故意炫耀刺激他。 “他是我相公,我们那样做是应该的。” 林秋晚没解释,推开楚璟烨的脑袋,皱眉说道:“我管不着你为什么搬进宁安伯爵府,但我们现在这样关系,不是你管束我的理由。” 林秋晚向来知道怎么把话说的更狠。 “别忘记了,你只是我丈夫的大哥。” 她多次强调两人的禁忌,也拒绝楚璟烨任何示爱。 越是靠近,她就越发现,自己对楚璟烨,远远没有那么恨了。 单单这细微的变化,就足够让林秋晚慌乱。 她是个喜欢提前做计划, 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人,楚璟烨三番五次跳出她的计划外,这种连规律都找不到的不稳定,让她不安。 不安就会下意识的抗拒。 楚璟烨又吻她。 每次她说这些伤人的话,他就吻她,吻到天旋地转喘不上气来,也就不会再开口了。 远远的,那边出了花园以为林秋晚走岔路丢了的楚时修找回来了。 林秋晚听着越来越近的呼喊声,楚璟烨却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顿时急了。 她敌不过楚璟烨的力气,推也推不开,打也打不过:“放开……楚璟烨!” 林秋晚真生气了。 楚璟烨不知收敛,蹭着 她的唇,食髓知味,不眠不休。 “楚璟烨,你是不是……”林秋晚急的浑身冒汗,有病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听见楚璟烨在她耳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啊,晚晚。” 楚璟烨松开了手,把林秋晚放下去。 林秋晚连忙往外走。 楚时修的声音已经很近了。 林秋晚听见石洞中楚璟烨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哑。 “哄哄我呗。” 隔着昏暗,林秋晚看不见楚璟烨的神色,只知道他还站在那。 他在看她。 林秋晚抬手,对着楚时修的方向招手。 “相公,我在这!” 她抬脚就走,一点没犹豫。 第284章 属于楚璟烨的牢笼 林秋晚走错了路,楚时修免不得一阵抱怨。 从后花园一直抱怨到前院门口,嘴里反复的都是些怨怪话,黑灯瞎火的不好找,林秋晚让他又回头跑一趟,差点兴师动众找院里下人找,还顺带着训斥了桑梓桑榆两句。 林秋晚一路沉默听着,脑子里全是刚刚楚璟烨的神色。 相比于对楚璟烨的愧疚,她更多的是害怕。 她与楚璟烨这段日子太过于亲密,她顺着,楚璟烨便像个正常人,对她好对她体贴。 今日这般对他,林秋晚拿不准楚璟烨会不会发疯,又要做出一些惊世骇俗难以收场的事 情来。 楚时修的话她一句没听见,惴惴不安的想着今夜楚璟烨会不会再来找她。 一直到看见前院门口挂着的两个灯笼,楚时修才一激灵。 又到了该睡觉时间了。 他又不敢跟林秋晚睡觉,自己行不行,自己最清楚。 “秋晚,为夫也有错。”楚时修话锋一转,慢慢说道:“我应该让你走在前面,或者拉着你,也是怪我自己没注意,才弄丢了你。” 他含情脉脉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连忙摆出笑来,轻垂着睫羽,小声道:“是秋晚的不对,以后不会这样了。” 末了,她又添一句 :“相公对秋晚很好很好,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相公不必自责。” 楚时修看着含羞带怯的林秋晚,觉得自己把她拿捏死死的。 他笑着伸懒腰,随便找了个借口:“今日母亲还在祠堂罚跪,我去后院陪陪我爹。” “好。” 林秋晚向来善解人意。 送走了楚时修,林秋晚忧心忡忡的坐在窗下看医书。 难得的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耳边楚璟烨的话总会冒出来。 哄哄我呗。 该怎么办啊晚晚。 你别让我发疯。 你是我的。 字字句句都像个牢笼,属于楚璟烨的牢笼。 夜慢慢深 了,林秋晚看不进医书,索性开始查账,准备把宁安伯爵府过往的账翻个底朝天。 沉下心来,她慢慢的就查出不对了。 前世她光顾着填账,做铺面挣钱,扶持宁安伯爵府,外加上愚昧蠢笨的性子,以至于前面的账并没有深究,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家子吃穿喝,用掉全部钱是应该的。 老太太账本做的糊涂,只记载了老爵爷的俸禄进来,支出都是胡乱填的,收支不平衡,也没有结余,每年都在亏空。 光是俸禄还不止,老爵爷是开国大将军,皇帝的赏赐,兵将的供养送礼,数不胜数,一 年两年或许不起眼,但是二十几年累积下来,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伯爵府众人虽然在花钱,但以林秋晚的推断,衣服首饰吃饭都不够这笔钱的零头。 老太太经营这二十二年来,不仅亏空了每年的俸禄,还掏空库房,欠下外债…… 这些钱,去哪里了? 是不是跟老爵爷不敢动老太太也有关系? 想要查钱财去向,老太太又没有记载银票根号,林秋晚再要查起来就太难了。 “方登。” 林秋晚开了窗户叫一声。 方登从屋顶轻巧落下:“小姐。” “你进来,我有事要你查。” 第285章 看着林秋晚的字 没有票号没有根据,林秋晚只能知道这账是瞎做的,目前连从哪里开始查都不知道。 林秋晚手指点着这些账,皱着眉慢慢说道。 “老太太的账有问题,这笔巨款没有花在府里,而是被她每年都慢慢掏出去了。” “这事情,极有可能跟老爵爷不敢动她有关系。” 方登站在一旁,垂眼看这些账目。 他认识的字并不多,更看不懂这些账,也就对林秋晚所说的这些分析没有帮助。 林秋晚拿着笔,把去年里几笔大开支都抄录了下来。 “我没有方向查,银票钱财也不知去向, 唯一能查的,可能就是……库房里的东西,老太太每次卖了样东西,就会做一次出项,你拿着这张单子,明日开始去城里几个典当行查一查,如果能查到银票号就更好。” 林秋晚脑子里是一团迷雾。 想要对付老太太,就得帮老爵爷把这些钱财去向查出来,老爵爷才敢休了或者杀了老太太。 “这可能需要很大的功夫。”林秋晚把单子递给方登,又转身去拿钱。 方登站在桌子旁边,目色定定:“好。” 林秋晚拿出银票,看着方登无比认真的模样,便又笑了:“也不是要你 一定什么时候查出来,或者查不到就不能回,你反正多留意,实在查不到线索我便再想其他的法子。” 方登一愣。 灯火幽幽,他推回银票,小声说道:“小姐交代给我的,我一定能办好。” “尽力就行。” 林秋晚知道方登的脾性,这小子很容易较真,关于老太太的这条线索太薄弱了,很容易竹篮打水,她不提前关照好,方登指不定真的不吃不睡不回来。 她把银票塞进方登的手里。 “在外为我办事,不能饿着自己,这钱你吃饭,再有还需要打点关系。” 方登比她小 两岁,正是从少年到男人的过渡期,吃饱最重要。 方登的手与林秋晚轻碰,银票被摁在手心里,他目色短暂的轻颤,很快拿着银票收回了手。 “我知道了。” “那行,记得每日晚上回来吃饭。” 林秋晚笑,坐回了位置。 今日太晚了,京城里的典当行最早也得明日辰时开门。 方登便站着旁边。 林秋晚埋头在账目里,把今年她接手的这两月开支整理了一下。 她极其抠门,目前为止伯爵府的开支还处在老爵爷月俸范围内,钱财被她死死攥在手里,旁人不可能知晓她到 底是亏是赚。 她垂头写字,很是认真。 写出来的一行行簪花小楷也跟她性子一般,整齐规矩又好看。 方登就这么恭敬的站在旁边,隔着莹幽的灯火,看着林秋晚的字。 自从跟了林秋晚,两人说话其实并不多,这般独处的时候也少之又少。 林秋晚之于方登,是救赎,也是方向。 方登看的入迷,林秋晚也写的入迷,两人就这么沉默下去,一直到后窗轻响,打破了这份安静。 楚璟烨钻了进来。 他看见了方登就站在林秋晚的桌前,眯着眼看向他时候,像一头戒备的小豹子。 第286章 我要你的妻子 林秋晚以为,楚璟烨今夜不来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京城哪里有合适的授箭师父,宁安伯爵府哪里能支一个隐秘的靶场。 最重要的还得划算,还得愿意半夜偷偷来。 合上账本,林秋晚才看见方登还在屋里。 “你先回去吧,好好睡一觉。” 林秋晚示意方登走。 方登不是楚璟烨的对手。 方登垂着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楚璟烨挑了挑眉,转脸看向了林秋晚。 因为不知道楚璟烨是不是生气彻底跟她断往来,林秋晚还没换骑装。 “怎么?不想练了?” 楚璟 烨扬了扬手里的包裹,推开桌子上的账本,又给林秋晚送衣服。 他今日穿绿色,送来的衣服也大多浅淡,朦胧的月光白,清新的桂花黄,清丽的桃子粉,还有带着波光的湖水蓝。 连鞋子都有。 林秋晚抿嘴,没说话。 楚璟烨也没说话,默默的把一套套衣裙塞进了林秋晚柜子里挂好,又把配好的首饰依次放进各式各样的首饰盒里,摆在台子上。 林秋晚是真的拿不准楚璟烨在想什么。 她以为自己刚刚对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已经足够过分了。 每次在她感觉楚 璟烨马上要做出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情出来,楚璟烨却又安静的很。 他这般,倒让本来就惴惴不安的林秋晚更加心慌。 她好像知道楚璟烨要什么。 但她真的给不起。 摆好了衣服,楚璟烨站在衣柜前,没回头。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林秋晚张了张嘴,最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神医说的对,她既然给不起,就不该让楚璟烨越陷越深,最后难以收场让大家都难堪。 楚璟烨站在那个被塞满的衣柜面前,看着衣柜里全是林秋晚的衣裙,竟然觉得空。 这 里没有属于他的位置。 “晚晚,该怎么办?” 楚璟烨喃喃问她。 他少有这般卑弱的时候,无措,混乱,还带着慌张。 他以为只要把林秋晚捆在身边,林秋晚总有一天会动心,总有一天会妥协。 今日他并未真的吃楚时修的醋,他就是想闹一闹林秋晚,想缠她,想爱她。 但是在那样黑暗的山洞里,林秋晚看他的眼神,与第一次被困那山洞的神色是一样的。 着急,惧怕,甚至还带着隐隐的厌烦。 林秋晚并不喜欢他。 甚至是很反感他这些调戏,缠闹。 他越来越 喜欢林秋晚,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他也做不到完全不在乎林秋晚的厌烦,只强迫侵占她。 他要的不止是林秋晚的身体,他想要林秋晚的心。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无措。 他留在山洞中,看着林秋晚对楚时修言笑晏晏,黑暗和嫉妒把他从头吞到尾。 那些酸涩苦闷的感觉还带着毁灭欲。 楚璟烨想,要是他从这山洞走出来,当着楚时修的面,拉过林秋晚,认认真真的跟楚时修说。 “我要你的妻子,你要么滚要么死。” 林秋晚就只能跟着他了。 林秋晚就被他毁了。 第287章 会心疼我了 “穿这身吧。” 楚璟烨挑出了一身杨柳绿的骑装,递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跟他身上的颜色类似,却又更浅一些。 他又带上了笑,不见刚刚半分无措,仿佛那瞬间的阴暗和恶毒只是幻觉。 他是恶劣,坏进了骨子里,满心都是霸占和抢夺。 但他舍不得林秋晚。 舍不得真的毁了她。 林秋晚有自己要做的事,有自己要走的路,她只是不爱他。 至少也没爱上其他人,不是吗? 林秋晚接过衣服,顿了顿说道:“我不想练了。” 准确的来说,是不想跟楚璟烨练了。 她算了算,京城里找个箭术师父应该不难,最多加点钱,她 跟着楚璟烨学了这么久,学的很认真,如今站着的固定靶子她不说百发百中,也足够她关键时候保命了。 最主要的是,她发现,楚璟烨超出她预期了。 她以为楚璟烨对她只是新鲜感,看她如看玩物,最多算是个小宠。 她也从来没有对楚璟烨表示出任何的好感或者喜欢。 但刚刚站在衣柜前的楚璟烨,让她恐惧。 对不能捉摸事物的恐惧。 “怎么?半途而废?”楚璟烨挑眉,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不敢说自己找别的师父教,顿了下说道:“每天这么来来往往,总有一天我们会被人发现。” “谁发现就宰了谁。” 楚璟烨眉 目张扬,盯着林秋晚。 他知道林秋晚在撒谎。 她在拒绝他。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拒绝的多了,他也快习惯了。 刚刚他那样,林秋晚都敢头也不回的立马跑,她对他本来就没有一点留恋。 楚璟烨的燥气让他语气里带上了狠戾。 林秋晚皱眉:“你别这样。” “那你想怎么样?你现在站桩都不能百发百中,敌人要是来了,他跟个树干一样就站在那,等着你打吗?你凭什么觉得自己练够了?” 楚璟烨有些严厉。 林秋晚知道他在为她着想。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那些伤人心的话,拒绝的话,她已经说了千万回。 楚璟烨却 直接点明。 “你是不想练了,还是不想跟我练了?” 林秋晚又别扭起来,顿了下说道。 “楚璟烨,我这辈子没有再嫁人的打算,你做的这些,对我来说没用的,你想要的那些,我也给不了。” 楚璟烨垂着眼,看林秋晚。 林秋晚嘴里向来吐不出什么好话。 但她确实是认真的。 认真的为他考虑才会说这种话,害怕他浪费精力,心疼他的钱财。 楚璟烨听见林秋晚说,她这辈子没有再嫁人的打算。 他眼神渐渐又亮了起来。 “这么说,你谁也不喜欢?” “嗯?” 林秋晚还在想着怎么跟楚璟烨和平结束,楚璟烨会更能 接受什么样的措辞。 就见楚璟烨已经站了起来,唇角带笑,眼神发亮,直接走过来把她抱了起来。 “不喜欢也好,我就喜欢你谁也不喜欢。” “什么?” 林秋晚没反应过来。 楚璟烨抱着她,已经带着人往后窗走了。 “今晚别练了,你休息一天,我们去玩。” “楚璟烨,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吧?”林秋晚开始怀疑,是自己表述能力有问题,还是楚璟烨压根是个聋子。 她正胆战心惊的害怕楚璟烨报复,楚璟烨却跟听见什么好消息般突然兴奋起来。 “听见了。” “你说你谁也不喜欢。” “我的晚晚,会心疼我了。” 第288章 热乎乎的桃花糕 说是要带林秋晚去玩,结果林秋晚半点不愿意,最后还是换了衣服,去小院练箭。 林秋晚对待练箭一直很认真,甚至是做什么事情都很较真,她说不想练,也只不过是拒绝楚璟烨的借口,她喜欢练箭,喜欢这种保命的底气。 玄雷留在紫竹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宁神医坐在楚璟烨的门前打瞌睡。 “可算是来了!”宁神医揉着眼睛,见到林秋晚顿时眉开眼笑。 “小美人也来啦?” 他格外热情,眼睛往林秋晚怀里瞥。 都没等他再开口,楚璟烨的脚已经踹上他的屁股:“看什么呢?” 宁神医哎 哟一声,扑倒在地上,揉着屁股对着楚璟烨骂:“臭小子,你爹也敢踹!信不信我明天一把毒药毒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楚璟烨挡在林秋晚的面前,被宁神医骂的眉头都没动一下。 林秋晚这才想起来,上次给宁神医带的果脯,算着日子宁神医应该吃完了。 一心家蜜饯干果都很难买,又不接受预定,天没亮的时候门口就排起长龙,林秋晚那份大半给了宁神医,自己那小份刚好也吃完。 “宁神医,我后日带来可好?刚好我自己也想吃。” 林秋晚带着笑。 自己的用药风格受了宁神医很大启发,衡王 的病之所以能治,就是因为宋文清手札上刚好记载过类似的极端病例,这才被林秋晚捡了漏。 一听快有的吃了,宁神医从地上爬起来都是乐呵的,凑上去笑眯眯的问林秋晚。 “小美人应该多吃点,你也喜欢吃吗?最近口味可有什么变化?” 果脯酸甜,菜式咸辣,有了身孕的女子通常都会胃口大变。 宁神医问的林秋晚脸上笑容一僵。 她不敢转头看楚璟烨。 算着日子楚璟烨快走了,在出发去七星城之前,林秋晚不想楚璟烨对自己的肚子有任何的猜疑。 “没什么变化。” 林秋晚笑容淡了点。 宁神医伸手要去拉林秋晚:“没事,小美人你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啊,我可是长辈……” 到了这个月份,只要搭上林秋晚的手,他就能号出孩子是男女脉。 林秋晚眉头一拧,还没避开,宁神医就被楚璟烨拎了过去。 “滚滚滚,为老不尊,乱摸什么?” 宁神医被楚璟烨拎着后脖颈衣服,半晌不能动弹,火都上来了。 “臭小子!你放开老子!” 楚璟烨跟没听见宁神医跳脚般,对林秋晚说道:“你先去后院练吧,我马上来。” 林秋晚也刚好脱身,对着宁神医行了一礼,连忙去靶场。 这地方她来 过无数次,也不用楚璟烨带路,林秋晚自顾自练了起来。 她练起来很认真,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手酸脚酸脖子也痛。 林秋晚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加上身子疲累,便收拾好靶场,提前回了前院找楚璟烨。 楚璟烨没在屋里,反倒是小院东侧的厨房冒出炊烟。 林秋晚一愣,轻轻的走了过去。 因为快到夏天,即便是深夜也并不凉爽,厨房门关着,留了半扇窗户透气。 林秋晚站在窗边,看见灶台边的楚璟烨穿着围裙,正从锅里的蒸笼上拿出糕点。 那是,深夜热乎乎的桃花糕。 第289章 酸的是儿子吗? 林秋晚站在窗下,就这么看着楚璟烨。 心里面像是有只小手,从暗中伸出来,狠狠的拧了一把她的心。 楚璟烨从来没说过,这糕点是他自己做的。 林秋晚没有被人这么热烈的爱过。 她说不清楚这一刻的心里在想什么。 是慌乱更多,还是歉疚,又或者有别的什么。 她深知自己的死板规矩,所以才会向往楚璟烨的随性自由,楚璟烨可以感觉喜欢立马猛烈追求,毫无顾忌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她好像,不行。 林秋晚转头,要往楚璟烨的屋子走,假装没看见这场面。 而后就 听见灶台下面的宁神医跳了起来。 “烦死了烦死了,怎么还没好?让你把玄雷叫回来,你偏让他去办别的事情,我堂堂一个名震五洲的神医,竟然该死的在这烧了半夜的灶膛!” “快了快了。” 楚璟烨正拿着盘子,给糕点摆盘。 他很小心,头都没抬,慢慢说道:“头回做山楂馅的,也不知道成不成功。” “我先吃!” 宁神医冲上去。 楚璟烨抬了抬脚,大概是想到宁神医被他半夜薅来烧火,确实屈才了,便指了指旁边盘子里那些做到开膛破肚的丑糕点。 “你吃那些。 ” “凭什么!谁要吃那些丑玩意?你这臭小子果真是有了娘子就忘了老子!”宁神医忿忿。 楚璟烨笑:“还不是娘子。” 林秋晚在窗外,看不见楚璟烨的神色。 宁神医倒是呸了一声,指着楚璟烨骂:“废物玩意,连女人的欢心都不会讨,光在这做吃的有什么用,要勾引啊!让她可怜你,心疼你,依赖你。” “说的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功了似的。”楚璟烨说完,立马抬头看向了宁神医。 刚刚还跳脚的宁神医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有些事情,不管隔了多少年,都 不可能当成玩笑说出来。 楚璟烨放下糕点:“抱歉,宁爹,我说错话了。” “没事。” 宁神医摆摆手,吃了口糕点很快就转移话题:“这回山楂馅酸,小美人肯定喜欢。” “酸的是儿子吗?” 楚璟烨又笑,端着碟子左右端详糕点,生怕有一点不完美。 那边宁神医一愣。 “你怎么……” “早就。”楚璟烨轻笑。 从林秋晚第一次跟桑梓她们说的时候,他就听见了。 林秋晚在躲他。 林秋晚说不能跟他在一起。 他就只能忍着。 他要的不止是林秋晚的身体,他想要 她的心,想要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属于自己。 宁神医又跳脚:“我刚刚要摸她手,你不让,烦死了你现在来问我,我怎么知道?” 屋外站在不远处的林秋晚,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愣住了。 她的心像是月下谭边的石头,滚落进水里,无声无息。 这算什么? 楚璟烨看她演了这么久,只是不拆穿? 屋里的宁神医还在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楚璟烨端着糕点正要往外走,顿在门口想了一会,笑着回答。 “我也不知道。” “大概就是,只要是她生的,我都喜欢。” 第290章 林秋晚今夜好乖 楚璟烨端着糕点去自己屋子的时候,林秋晚已经坐在那了。 她正在喝水,可能练的累了,脸色比平日难看些。 沐浴水已经备好,屋里热气袅袅,氤氲着香气。 “今日累着了?” 楚璟烨问她,装作不经意的,把糕点递到了她面前。 林秋晚点头,像是累到不想说话的样子。 “那你吃点糕点,洗完我带你回去。” 楚璟烨走过来,摸了摸林秋晚的头。 林秋晚出奇的没躲,只盯着面前的杯子,眼神幽暗。 楚璟烨在麻痹她,温水煮青蛙般,等她生了孩子尘埃落定,就能锁住她,拿住孩子。 林秋晚不能在这种时候坦荡挑明。 她试过无数次拒绝,楚 璟烨都跟聋子一样,摆明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两人都明白对方知道孩子的事情,就纠缠的更深了。 楚璟烨这样子,根本不可能放过她,更遑论知道他的血脉在林秋晚的肚子里。 她能怎么办? 林秋晚垂着羽睫,突然温顺了下来。 仇是不可能半途而废的,箭术也是。 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要解决所有敌人。 反正楚璟烨快死了,最多不过两年。 反正楚璟烨再有几日,便要被老皇帝指派去七星城了。 她的反抗会引来楚璟烨发疯,温顺或许可以麻痹楚璟烨。 等到适合的时机,大不了她就跑,天高皇帝远,总有楚璟烨找不到的地方。 林秋晚定了 心。 洗澡换衣。 楚璟烨坐在门口等她,时不时弄出点动静,示意他就在门外。 林秋晚收拾好自己,看了看桌上的糕点,而后走出了门。 楚璟烨回头看她。 林秋晚笑了笑。 楚璟烨一愣。 林秋晚说道:“今日不知道怎么了,累的不行,我想早点回去。” 她的口吻完全不似往日的冷硬拒绝,很寻常,对于楚璟烨来说却一点也不正常。 楚璟烨知道林秋晚是如何拧巴的人。 他不明所以。 林秋晚在等他。 夜风里,林秋晚只随意披着衣裙,不似往日那般规整又死板,露出了少有的娇憨,风一吹,发丝轻轻扬起,自成名画。 楚璟烨滚了滚喉头。 “你今日,格外好看。” 他很愿意夸赞林秋晚。 回去的路上,林秋晚被他抱着,也不挣脱,就这么沉默的等着,乖顺又温柔。 楚璟烨只当林秋晚真的累了,宁神医说女子有了身孕之后,脾气,胃口,体力,都会产生巨大的改变。 林秋晚累了。 楚璟烨心疼的很,难得的也没有揉搓她,带着她落到了前院外面。 “多吃点,你瘦了,明日就休息一晚吧?” 楚璟烨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份打包好的桃花糕,递给了林秋晚。 大概还是有点尴尬被院里的桑梓桑榆看见他送糕,他没进院子。 他也不说这糕点怎么来的,只叮嘱她:“夜里要是饿了,可 以吃点。” 糕点一直被他揣在怀里,还带着体温。 林秋晚觉得有几分烫手。 楚璟烨总有办法让她收下这些东西,她没有权利拒绝。 林秋晚捧着糕点,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 楚璟烨在门口转了几圈,看着紧紧关着的前院大门,心情带着隐隐的雀跃。 林秋晚今夜好乖。 还对他笑了。 天知道他多想抱着她转两圈。 隔了好一会,他才背着手,转头往紫竹院的方向走去。 前院门口又安静了下来。 巷子的黑暗角落,柳如萤捂着嘴,她太紧张,又僵了很久,一直到确定自己安全了,才松开了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第291章 奴发现了一个秘密 夜深人静,柳如萤靠在围墙上,背后抵着冰冷的砖。 她从楚时修的身边爬出来,原本想去紫竹院探探楚璟烨的想法。 没有男人可以拒绝送上门又不需要负责的女人,只要衣服一脱,气氛烘托,用些手段,楚璟烨这样的顶级男人,一定会落到她的手里。 就算只把她当个玩物,当楚璟烨的玩物,也好过当老爵爷或者楚时修的玩物。 但在去紫竹院勾引楚璟烨之前,柳如萤还要跟林秋晚讨要一点香薰精油。 她实在是没钱了,楚时修不给她银钱补贴,进伯爵府的时候又是金耳坠又是银镯子,导致她现在连沐浴精油都没有。 沐浴精油香薰,就是勾引 男人至关重要的气氛烘托。 柳如萤觉得,林秋晚并不是个尖酸刻薄的人,她诉苦两声,再讨好两句,总能要到的。 没想到,才到没多久,正憋着眼眶红意,想要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点,然后就看见前院门口两个身影。 这个秘密,会给宁安伯爵府带来天翻地覆! 柳如萤三魂七魄都是飘着的,跌跌撞撞回到了后院的屋里。 楚时修正在呼呼大睡,打鼾的声音把整个屋子都填满了。 柳如萤缠了上去,轻声叫他。 “爷。” “爷,醒醒,奴发现了一个秘密!” 柳如萤语气带着兴奋,实在忍不到明日。 她要让楚时修明白,那个纯洁温柔又多金 大方的妻子,正在跟他的大哥偷情! 这该死的贱女人,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人占了,又能霸占着整个宁安伯爵府,还能被楚璟烨那般顶级的男人垂青,宁愿跟她在深夜背着人偷情。 “爷。” 柳如萤兴奋的浑身都在发颤。 她要揭开林秋晚的假面具,她要楚时修休了林秋晚,等老爵爷死了,她可以凭着自己手腕,当上下一代伯爵夫人! “爷……” 柳如萤又叫。 楚时修睡的沉,自从喝药之后他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有精神,这会被柳如萤半夜吵醒,火气噌的一下上来。 “不是跟你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楚时修一把推开怀里的柳如萤。 他 好不容易睡的安稳,柳如萤非要过来打扰。 还能为什么事情?就是怪他晚上不行,没让她爽到,这会半夜兴起又想要了! 柳如萤被楚时修推了一把,差点翻身跌下床。 兴奋冷了一半。 楚时修翻身又要睡。 柳如萤想到怀揣的秘密,又忍不住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楚时修,小声的说道:“爷,奴不是这个意思,奴刚刚……” “柳如萤!你这个贱人!是不是诚心不让我好睡?” 楚时修烦透了,柳如萤竟然还没眼色的凑上来纠缠! 他对柳如萤早就没了耐心,这会坐起来,隔着黑暗对着柳如萤就是一巴掌。 “狗娘养的女、表子!老子给你脸 了,被我爹睡的还不知足,大半夜的骚成这样!?” 清脆的巴掌声响在柳如萤脸上。 楚时修被愤怒占据了脑子,加上晚上试的太久,实在起不来,自尊心受损也就更加敏感一点,这会急吼吼的穿鞋下床,也不管柳如萤到底怎么想,匆匆出了门。 他要去放水。 睡着的时候感觉不到,醒着就会频繁放水,每次只放出一点点,楚时修一夜能起好几次。 所以他的沉睡格外难得。 门被楚时修撞的轰响。 柳如萤捂着脸,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神色晦暗。 对啊,楚时修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她想要给自己挣出更好的前程,就绝对不能依靠楚时修。 第292章 小姐别生气 方登用三天的时间,把京城里所有典当行翻了个底朝天。 想要查找过往典当记录本来就难,更何况方登还不是原卖主,还想要查银票号,难如上青天。 查到的线索寥寥无几,就算有些掌柜好说话,给出了银票根号,也应该时间久远,难以追踪。 方登回去,简直是一无所获。 他抿着嘴,把剩下的银票交回给林秋晚,小声道。 “小姐,我失职了。” 林秋晚正在翻账,手里捏着根毛笔,没看见方登的动作,只头也没抬笑着回答:“本来就是大海捞针,查不到正常的,你不算 失职。” 她说着,在账本上记了一笔。 等了半晌,她都翻出好几页可疑账目了,没听见方登走的声音。 林秋晚一抬头,就见方登手捧剩下的钱,执拗的站在侧边,满身的垂头丧气。 “你干什么呢?” 林秋晚笑。 她把笔放下来,指了指方登手里的钱,说道:“不是让你买饭了吗?没买?” 方登顿时局促起来,不敢说自己每天只回伯爵府吃一顿饭,更不敢撒谎。 “让你去查消息是任务,让你吃饱就不是了?” 林秋晚坐在凳子上,语气幽幽。 方登窘迫的人都快缩进 肚皮里,语气都急了起来。 “小姐别生气,是我的错。” “错哪里了?” 林秋晚又问。 方登前世跟着信王,性子忠烈,因为不赞同信王的暴政,又左右不了信王的想法,百般难过自己这一关,还没办法背叛信王,最后自戕而死。 忠烈是好事,过于死板便是愚忠,便是跟自己过不去。 林秋晚用一辈子才算看明白这个道理,她希望方登也能明白。 方登垂着脸,小声回答:“错在失职。” “哪个失职?” 林秋晚突然严肃起来。 方登看不出来林秋晚是在跟他开玩笑还 是真生气了,只慌慌张张的回答:“错在没查出事情,还饿着肚子。” “嗯,没查出东西事小,饿着自己事大。”林秋晚又拿起了毛病,朝着方登挥挥手:“钱拿走,今天不花完别回来,买你想买的东西,吃你想吃的,晚上我有别的事情安排你,别没等我用上你,你先饿成人干了。” “小姐,我……我……” 方登自小到大没花过什么钱,讨饭长大,到后来想要去做工挣钱,也是为了给方老治病安葬。 他从来没有买过他想买的东西,吃过他想吃的东西。 “去吧。” 林秋 晚下命令,继续低头查账,俨然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方登捧着钱,在门口急的团团转,想到林秋晚说晚上还有别的事情要他做,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便装着钱,英勇就义一样出了门。 林秋晚放下笔,叹了一口气。 方登前世试图救过她,这辈子虽然方登的人生路大有不同,但性格决定了人生里太多的东西,林秋晚需要转变,她也希望自己能救方登。 她站起身,坐的太久腰酸背痛,在屋子里转了转,吩咐桑梓去把赵妈妈叫来。 宁安伯爵府这些烂账,她是一点也不想算下去了。 第293章 宁安伯爵府的秘密 赵妈妈早些年在老太太身边并不得用,老太太这人虽然对他们这些下人嚣张跋扈,但在钱财方面格外小心,伯爵府上下一应物品采买全由老太太亲自过手。 账做的稀巴烂,人却抠的分斤掰两。 赵妈妈这里问不到什么,晚上的时候老太太就要从祠堂出来了,林秋晚就让赵妈妈回去,又让人去叫孙妈妈。 孙妈妈是二十二年前跟着老太太一起进府的,因为老爵爷醒之前两天都是她在伺候,老爵爷记着她,就留在了后院将就用着。 孙妈妈能被老爵爷留着看门,全是林秋晚给的。 孙妈妈拎得清,进了门就给林秋晚跪下。 林秋晚坐在椅子上,笑了笑说道:“孙妈妈这么客气?” “奴婢能有今日,全仰仗二少夫人您。”孙妈妈谄媚的笑成一朵菊花。 都不等林秋晚问,孙妈妈就主动说道:“老爵爷近来身子尚可,人是清醒的,也没少折腾柳姨娘,这两日胃口还好了,二少夫人给的药都有在按时吃呢……” 孙妈妈抬眼,偷偷打量着林秋晚的脸色。 林秋晚笑眯眯的,看不出来喜怒。 “挺好的,孙妈妈是个细致人,公爹往后也逐渐清醒了,我抽空去公爹那把以前的事情说一说,公爹自然会好好感谢孙妈妈前些日子尽心尽力的伺候。” “二少夫人……奴婢多谢二少夫人。” 孙妈妈心里打突。 自己能否在老爵爷手里讨到好,全在林秋晚的意思上。 “桑梓,给孙妈妈搬个凳子。” 孙妈妈小心的坐下,屁股靠着半边凳子。 她被老太太舍弃的那一天,就已经不得不投靠林秋晚了。 林秋晚端着杯子,慢慢喝了一口茶才又说道:“孙妈妈跟着老太太多久了?” 孙妈妈一愣,她精明的很,只这一句就明白林秋晚今日想要问的不是老爵爷,而是老太太的往事。 “奴婢跟着老太太有二十二年了,老太太嫁给爵爷的前一天,把奴婢从牙婆手里买来的。 ” 孙妈妈没撒谎,她都不等林秋晚问,就继续说道:“老太太是一个人来的伯爵府,买奴婢的时候老爵爷也在旁边。” 也就是说,在你之前,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家住哪里,母族何方,说的话是否真实。 “二少夫人也知道,爵爷前面有个元配,生了大爷难产去世的,老太太带着奴婢进府的时候,府里上下几乎被大换血。” 孙妈妈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严格来说,这府里除了老爵爷和老太太,孙妈妈就是待的最久的人。 但即便如此,在林秋晚问老太太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固定日子,去哪里接触什么人的时候, 孙妈妈还是摇头。 事到如今,孙妈妈没有隐瞒的必要,她说不知道,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林秋晚塞了块银子给孙妈妈,淡淡笑着:“孙妈妈,我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聪明人该做什么,该说什么,都很清楚。” 孙妈妈连忙又跪下,小心接过才敢笑出来。 送走孙妈妈,林秋晚在屋里转圈活动。 二十二年前,老爵爷元配难产而死,老爵爷换掉了整个宁安伯爵府的下人,又飞快的迎娶身份不明的老太太进门…… 宁安伯爵府的秘密,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还没想明白关键,前院门口传来动静,方登买东西回来了。 第294章 方登会永远追随小姐的 方登是个实诚孩子,林秋晚给他的钱还剩好多,他出去转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买什么,索性给前院所有下人都买了礼物。 给桑梓带了胭脂水粉,给桑榆挑了一把短匕,甚至连院里洒扫的丫鬟小厮都买了护手香油。 满院子喜气洋洋,方登站在院中,抓着后脑勺抬眼看向门内的林秋晚。 林秋晚问他:“你给自己买了什么?” 方登一愣。 他光顾着绞尽脑汁给所有认识的人买什么礼物,连方老的坟前都洒扫后买了酒菜纸钱,算老算去,他什么也没给自己买。 林秋晚招手,让他进门。 方登老老实实进门,垂着头。 林秋晚已经坐到桌边写字,写的很 认真。 方登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生气了,想了半天才说道:“小姐,我……我给自己买了一碗面,加了肉的。” 也算是礼物。 他从小到大都是吃别人剩下的饭菜,头一回自己去店里买了面,吃的滚滚落泪。 林秋晚写完,点头后挑了一根毛笔给他。 “送给你,我那天见你识得一些字,应该有学过的,这张是我的字帖,你先照抄临摹,练的差不多了我再写别的给你。” 她这手簪花小楷虽然算不上有风骨,但规矩,方登照着练练当启蒙也足够了。 方登愣愣接过纸笔。 林秋晚瞧他半晌不动,以为他不想学。 “想要登坛拜将,也不是光靠拳头就 能解决的,方登,想要有更大的天地,就要学写字,你不可能永远跟着我的。” 等明年端午林明峰和林秋煜回来,到时候宁安伯爵府这些事情早就解决了。 林秋晚早就说过,会引荐方登。 方登垂着眼,默默看手里的字帖。 “方登会永远追随小姐的。” “我才不要你永远,你帮我过了今年就行。” 林秋晚笑,摆摆手说道:“方登,男人应该有更大的抱负,做个小厮做个侍卫,都不算抱负。” 林秋晚等了半晌,没等到方登回答,想要开口再劝劝他,就见他认认真真把字帖叠好,连着毛笔墨条宣纸一起收进了怀里。 “多谢小姐。” 他声音 沉沉。 已经是傍晚,夕阳安静往下垂落,阳光透过窗枢,静静趴在桌角上。 方登盯着那片光,心里很安静。 他应该见识更大更多的事情。 也可以就此留在林秋晚的桌角上,安安静静,不声不响。 他跟着林秋晚一日,便是一辈子的事。 林秋晚回过头又交代他别的事情,老太太今晚就出祠堂,既然账本钱财这方面查不到什么线索,就只能从老太太身上查。 林秋晚拿不定老太太到底把钱拿去了哪里,但受了二十二年金钱供养的肥虫,一朝饿着总会翻滚几下,闹的老太太不好受。 林秋晚要方登最近一直盯着老太太。 方登点头。 “老爵爷醒 了,老太太肯定会老实一阵子,白天不会有动作,你白天睡觉,晚上去盯。”林秋晚还不忘叮嘱一句:“吃饱了去盯。” 方登又点头。 林秋晚交代完了,朝着方登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方登往外走了两步,又默默返回,快速把手里攥了许久的东西递到林秋晚桌上。 一个雕刻并不精致的小小鲁班锁,是街边常卖的小孩玩具。 林秋晚茫然抬头。 方登结结巴巴道:“大家都有礼物……这个很便宜……我不知道买什么给小姐。” “我也有礼物啊。” 林秋晚拿过两个指节长的小玩具,朝着方登晃了晃:“多谢。” 方登转头,人已经走了。 第295章 既然林秋晚可以 老太太出祠堂,林秋晚领着宁安伯爵府的众人,在祠堂门口等着。 虽说不像老爵爷这么大的年纪,但老太太到底也四十出头了,之前接连被磋磨,这次再出来,瞧着老实了许多。 就像老太太不敢弄死老爵爷一样,老爵爷也同样有许多办法让老太太只剩一口气吊着活法。 老太太瞧见了众人领头林秋晚,这回不敢要鸡汤了,满心的恨意,她也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上次拿捏林秋晚,老太太就被接连算计进去跪了这么久的祠堂,老太太想着,自己怎么也要修整几日。 她一把拉住了柳如萤。 楚时修跟老太太有了嫌隙,楚星梦清高惯了, 不管她,楚时德就更不用说了,就是个怂包,关键时候只会退缩。 也只有柳如萤,靠着她,能被她拿捏。 柳如萤目光微闪,当着众人的面,什么话也没说。 一行人乌泱泱把老太太送回了后院。 除了楚璟烨,大家都坐在后院内。 柳如萤被老太太拉了一路,余光里看见林秋晚温良贤淑的模样,心里不断冷笑。 她怀揣着一把利刃,所有人都不知道。 真想撕开林秋晚这副假面具! 谁知道这张顶着忠烈风骨的皮囊下,是浪荡淫贱的本质。 林秋晚和她,只不过出生不同,境遇天差地别。 林秋晚高高在上坐着当家主母的位置,而她 只能沦落为男人的玩物,两个不行了的男人玩物。 这世道,真不公! 柳如萤的注意力全在林秋晚身上,没听见老爵爷在叫她,一直到冰冷的茶水泼到她的身上,她才一激灵! “爵……爵爷……” “聋了?我让你过来!” 老爵爷眯着眼盯过来,浑浊昏黄的眼里满是狠戾。 伯爵府众人都在场。 老太太被关了几日,还不知道老爵爷已经睡过了柳如萤,所以在见到老爵爷当着众人面,拉过柳如萤的手,让她捶肩的时候,老太太愣在了原地。 大家都是过来人,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有没有睡过,太明显了。 老太太本就饿的发昏,这 会想到自己把楚时修的女人送给了老爵爷,顿时气急攻心,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她该怎么跟楚时修交代? 她跟楚时修这母子情,彻底完了! 柳如萤手捶着老爵爷的肩头,看着如今已然泥菩萨过江的老太太,目光幽幽。 她这几日想了很多事情,预想过如果把秘密告诉楚时修,楚时修会如何。 现如今整个伯爵府吃穿都是林秋晚在贴,楚时修舍得跟林秋晚和离吗? 楚时修敢得罪楚璟烨吗? 楚时修敢跟这一对奸夫淫妇闹个你死我活吗? 楚时修不敢,老太太敢吗?老太太还有手段能帮柳如萤吗? 老爵爷呢? 柳如萤默默看着手 底下的老爵爷,拿不定主意。 都是儿子,对于本就道德感薄弱的老爵爷来说,林秋晚是谁的妻子,跟谁睡了,也都是楚家的人。 再说,柳如萤手里并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证据,要是贸贸然揭穿,很可能被全伯爵府拉出去献祭。 柳如萤有些心不在焉。 门外传来说话声。 楚璟烨一直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没进门就开口道。 “您老又叫我来做什么?看你左拥右抱骨头都被女人泡化了?” 柳如萤看着桀骜张扬的楚璟烨进门。 她的眸光,渐渐亮了起来。 既然林秋晚可以,她柳如萤会的本事,可比无趣又死板的林秋晚厉害多了…… 第296章 我是你儿子吗? 自从知晓楚璟烨真的住进了宁安伯爵府,这几日老爵爷天天让人去喊。 今日总算把楚璟烨叫来了。 “哟,这么热闹。” 楚璟烨踏进门,看见了那边已经昏倒的老太太,挑了挑眉。 林秋晚气人的本事,他可见识太多了。 他目光没落到林秋晚身上,只与她擦身而过,进了内寝,站到了老爵爷的对面。 柳如萤曲着腰,像一条水蛇般,给老爵爷捶肩。 楚璟烨抬脚勾住凳子,大喇喇的坐在桌前,问道:“说吧,又有什么屁事?” 老爵爷是真有事要说,喝了口新添的茶水,润 了润嗓子对外面其他人命令道:“都回去吧,别聚我这里。” 刘大夫也给老太太开了药,确保没什么问题后,众人乌泱泱的都出去了。 林秋晚最后一个走出了大门,侧目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关上门,站在了门前。 天色黑透了,屋里燃着几根灯烛,楚璟烨坐在灯火阴影里,看着老爵爷。 老爵爷眼睛浑浊,顿了半晌才说道:“你被调回京城多久了?” “谁记得啊?” 楚璟烨笑着回。 老爵爷又问:“你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把你千里迢迢调回来,看在眼皮子底下吗?” “不知道。”楚璟烨理直气壮。 老爵爷侧目看他,知道楚璟烨一贯的脾气,这是不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你军中有人卷进一场异族是非里,陛下怀疑你非我族类,让我们辨认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儿子。” 柳如萤给老爵爷捶肩的手一顿,急忙又改成按。 这等机密事件,老爵爷竟然当着她的面与楚璟烨说,要么就是根本没把她当回事,要么就是……不准备留她的命了! 楚璟烨大喇喇的靠在椅背上,昏暗中的眼神势同龙虎,笑着问:“然后呢,我是你儿子吗?” “你想当我 儿子吗?” 老爵爷反问。 昏暗中,两人视线对撞,隐隐的甚至有刀剑交接声音。 楚璟烨笑,直白道:“谁想当你儿子?” 老爵爷一愣,而后顿时也有点乐了。 “那没办法,你身上淌着是我血,你的骨头你的肉,都是老子给你的,想跟老子撇清关系?永远都不能。” “是吗?那你等着吧。” 楚璟烨似是而非。 父子两人长相截然不同,却又隐隐的透出相似的气势。 老爵爷忍着要吵架的欲望,继续说道:“陛下消除疑虑,不会让你在京城留太久了,你自己准备准备。 ” “我有什么好准备的,没爹没娘的,去哪都方便。” 楚璟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要往外走。 “没事少叫我,这么大年纪还想玩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让人怪恶心的。” “小畜生!” 老爵爷骂了一句,语气中却没了多少怒气。 楚璟烨今日肯来,便算是缓和了关系。 这世上什么关系都能断,唯独亲情血缘,血脉连接,永远都断不掉。 老爵爷动了动肩膀,回头看了柳如萤一眼。 柳如萤一愣,她总有种被老爵爷看透了的感觉。 老爵爷目光幽幽。 “滚吧。” 第297章 下半身动物 夜深人静,灯油烛火爆出了一个油花。 柳如萤坐在桌前,脸色阴晴不定。 她还在想老爵爷晚上看她的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她撵出来之后,又破天荒的叫楚时修进门,一直到现在没放出来,显然是要楚时修在那守夜了。 她有种被老爵爷看透了的感觉,但又觉得不可能。 老爵爷就算看出了她想勾引楚璟烨,又怎么会愿意放任她,额外给她腾出一夜来? 还不把她当外人,让她听见了那些秘密…… 柳如萤想不通。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灭了烛火,偷偷的从侧门跑出后院,直奔紫竹院。 夜里的宁安伯 爵府很安静,有林秋晚的掌控,上下全部按部就班,即便柳如萤在心里骂了林秋晚无数遍贱货,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几分管家手腕。 不过生在威远将军府,自小就是贵女,接受的培养教育都是顶尖,会管家也是应该的。 紫竹院静悄悄的,甚至连灯烛都没有点。 算着那日发现楚璟烨和林秋晚苟且的时间,这个时辰楚璟烨应该快回来了。 柳如萤原本打算蹲在紫竹院的角落里,等楚璟烨回来再出来抓个现场,这样更容易威胁一些。 结果她路过门口的时候,发现院里连个侍卫都没有。 “也对,楚璟烨都不在,他那 侍卫留在这保护谁?” 柳如萤轻轻推开了门,钻进了院中。 她还没来得及进屋准备,就听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楚璟烨回来了! 柳如萤兴奋的浑身在发抖,就站在门后,等着楚璟烨进门。 楚璟烨在和玄雷说话。 “去交代他们,老皇帝不动手,他们都老实点。” “是。” 玄雷领命,没进院子直接转头。 只有楚璟烨的脚步声在靠近。 柳如萤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急忙扯下自己衣服的肩膀,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头发也落下几缕,整个人露出柔弱惹人怜惜的神态来。 月色如水,落在她欲说还休的身 上,把她的肩头映衬出一层暧昧的光影。 楚璟烨一进门,就见柳如萤大.大方方的站在紫竹院中,咬着唇看他。 “啧。” 楚璟烨皱眉,后退了一步抬头看门庭上的牌匾。 是紫竹院没错。 “夜深人静,脏耗子开始乱窜了?” 楚璟烨问她。 柳如萤柔柔弱弱的往前走了一步,垂着眼露出雪白的粉颈,小声道:“将军,您英明神武,奴万分倾慕,让奴伺候将军一晚吧?” 想要勾引楚璟烨此等张扬桀骜的人,就一定要柔弱,要乖顺,让楚璟烨觉得她是主动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 “奴虽自小生在青楼,学了许 多本事,但卖艺不卖身,奴必定尽心尽力伺候将军,请将军成全奴的一片痴心,奴保证,日后绝对不会纠缠将军……” 柳如萤又往前一步。 她摆着杨柳般细弱的身段,月光的幽暗里,她的衣服,她的动作,她娇滴滴的声音,都把她的魅力无限放大。 她一边试探的靠近楚璟烨,一边伸手脱衣。 等到站在楚璟烨面前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一件纱衣。 她没穿肚兜,诱人的身体在轻纱下面犹抱琵琶半遮面,惹人遐想。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 只要楚璟烨上了柳如萤的床,柳如萤就有自信,让楚璟烨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第298章 你打算什么时候揭穿我们? “将军……” 柳如萤没听见楚璟烨的拒绝声音,顿时得意了起来。 她太懂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像是结了一张网,没有男人能逃脱出她的手掌心。 楚时修是,老爵爷是,楚璟烨即将也是! 柳如萤朝着楚璟烨伸手,想要贴上去。 “将军,奴好冷……” 她的手还没碰上楚璟烨,就听见楚璟烨嗤笑了一声。 “杀你,我都嫌脏手。”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如萤,有些不可思议:“就你这尺寸,怎么好意思把自己当块肉的?” “……” 柳如萤一愣。 她胸脯虽然不傲人,但胜在小巧精致,再加上她身量小而娇媚,四处匀称,最是惹男人怜爱的类型 。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嘲笑身材。 柳如萤僵着脸上的笑,声音婉转:“将军,奴虽看着小,但手感很好,将军不信来摸摸。” 说着,她又要朝着楚璟烨身上凑。 这次楚璟烨没那么客气了,他侧开身,一把拽住了柳如萤的头发,就这么拎着她,把她往屋里带。 柳如萤吃疼,但夜深人静的也不敢尖叫,只得拽着自己的头发,小声赔笑:“将军,疼。” 又见楚璟烨拎着她要进屋的意思,柳如萤连疼都不喊了。 成败在此一举。 楚璟烨只要进屋睡她,她今夜就算成功了! 谁知道楚璟烨直接从小厅走进了后院。 后院有口大水缸,以前缸里 种着清荷,后来荒废了,只剩一滩烂泥和臭水。 楚璟烨眼睛都没眨,把柳如萤丢了进去。 深更半夜的,水又冷又臭,水缸周边全是滑腻腻的青苔,柳如萤个子不够,站起来也只能扒着缸口,喝了好几口脏水才勉强爬起来。 她想要开口。 就听见楚璟烨让她等会。 “我去把楚时修拎来,让他看着你发骚。” 楚璟烨笑的恶劣,甚至是带着点兴味:“他头顶帽子多,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你给他再戴一顶。” “不!” 一听事情要败露在楚时修面前,柳如萤顿时慌了。 她虽然被老爵爷沾染了,但毕竟是楚时修亲手把她推到了这个境地,要是被楚时修知 晓她主动勾引楚璟烨,她就真要没命了! “楚璟烨!你嚣张什么?堂堂武安将军,跟自己的二弟妹偷来偷去,不知道大家知晓了你们的事,会怎么样呢?” 勾引不成,柳如萤只能使出杀手锏。 她看见往外走的楚璟烨停了脚步,连忙继续威胁。 “一个当朝武安将军,一个威远将军之女,真是笑死人了!你不给我留活路,我就不会给你两留活路,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柳如萤抿着嘴,被冷水湃的瑟瑟发抖。 楚璟烨回过身,昏暗中那双深邃眸子泛着碾碎的血腥气。 “哦?怎么个一起死法?” “我要当众揭穿你们!我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另外一 个人,我要是死了,你们也不会好过,你不在意,你也得为林秋晚考虑,要是我揭穿了你们的事情,你们……” 她话没说完,就被楚璟烨从水缸中拎了出来。 柳如萤以为自己成功了,笑着说道:“将军,我要求的不多,只要你答应我,与我欢好,你们的秘密将永远不会被别人知晓。” 楚璟烨笑。 “真是太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揭穿我们?” 他正愁找不到法子让林秋晚只剩依靠他。 柳如萤来拆穿,林秋晚总怪不到他的头上。 柳如萤愣住了。 她听见楚璟烨带着笑,甚至是些许兴奋的口吻。 “就明日吧,到时候叫我一起,我不会否认的。” 第299章 胜不骄 林秋晚正睡的迷迷糊糊,背后一双手伸出来,把她抱进了怀里。 林秋晚几乎是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往前躲,而后就听见楚璟烨抵在她的背后,小声的说道:“是我,别躲。”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 黑暗中林秋晚皱了皱眉,又想到今日孙妈妈来汇报了老爵爷跟楚璟烨说的话,便忍了下来。 她僵着后背不动。 林秋晚挣扎了几下:“别。” 挣扎间,她的屁股碰到了楚璟烨的腿,顿时不敢动了。 楚璟烨的唇擦着林秋晚后颈,声音带着哑:“我就抱抱。” 林秋晚知道,楚璟烨知晓她怀孕了,便 不会真的动她。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林秋晚转移话题。 楚璟烨从来没在她身边留宿过,即便半夜爬床,也会在天亮之前离开。 这会从背后搂着她,呼吸渐渐平稳,明显是要留着睡觉的意思。 楚璟烨的胸膛贴上林秋晚后背,亲她的头发,含糊的回答:“高兴。” “高兴什么?” 林秋晚又皱眉,能让楚璟烨高兴的事情,对她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楚璟烨笑,蹭着她,回答道:“晚晚最近好乖。” 有时候会对他笑,也很少说什么伤人心的话,他亲林秋晚,林秋晚虽然不回应,但至少 只是象征意义的推拒两下。 楚璟烨没喜欢过别的姑娘,也没真的研究姑娘喜欢上别人是什么模样的,但是可以肯定,林秋晚的这些转变,对他来说是好事。 她会喜欢上他的,楚璟烨很高兴,也很肯定。 林秋晚看着床榻内侧黑黑一片,眼神是空的,也没回答。 楚璟烨掰过她的脸,凑上去吻她。 林秋晚避无可避。 两人在床上交缠。 “晚晚。”楚璟烨又叫她,目光亮闪闪的。 林秋晚忍耐快到了极限,黑暗中都能感受到她的抗拒。 楚璟烨今日确实过分。 他又老实下来,把林秋晚抱在怀里亲了 又亲,揉捏了几下,才说道:“我可能要离开京城几日,去边地,那地方冬日冷,夏日热,不是个好地方。” “嗯。” 林秋晚明白了楚璟烨今日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她有点高兴,又怕楚璟烨察觉,顿了下才说道:“那你多小心。” 九星城确实不是个好地方,上辈子楚璟烨就死在了那里。 林秋晚晃了晃神,想到两年后楚璟烨的尸骨,顿了顿又说道:“楚璟烨,胜不骄。” 她不可能说出敌寇莫追这种话。 但到底……有些犹豫。 楚璟烨抱着林秋晚笑,心里软成一片。 “我刚刚让城里的师傅多 做几件衣服给你,明日就能送来。” 楚璟烨很亲昵。 想到楚璟烨马上就要走了,林秋晚忍着跳跃的胸腔,只尽量冷淡说道:“不用给我做衣服,我买得起。” “是是是,我的晚晚是个小富婆。” 楚璟烨又亲她。 林秋晚这次没躲。 她太高兴了。 她也能感受到楚璟烨的高兴。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再等林秋晚醒的时候,床榻上已经没有了楚璟烨的身影。 外面桑梓听见动静捧着水进门,小声说道。 “小姐,后院来消息了,老爵爷让所有人去后院吃早饭。” 第300章 楚时修的勇猛 林秋晚到后院的时候,大家差不多都到了。 楚时修被老爵爷摁头陪护了一夜,就在里面的贵妃榻上将就,几乎没睡着,这会又困又累,整个人都恹恹的。 林秋晚往他走过去。 “二少夫人。” 柳如萤突然走了过来。 她手里还端着几样咸菜,人虽然是在笑着,眼下却青黑一片。 林秋晚想到楚时修也精神恹恹,以为昨夜楚时修和柳如萤折腾太晚了。 “怎么了?” 林秋晚笑的温柔。 柳如萤垂下眼,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说道:“奴婢想与您说几句话,能否借一步?” 柳如萤身材娇小,比林秋晚矮了半个头,此刻低垂着头 ,显的格外卑微。 林秋晚看着柳如萤的模样。 前世柳如萤就是靠着这么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安心的享受她的供养,理所当然的把林秋晚亲生孩子换掉,背地里再告知那孩子真相。 跟那孩子说的时候,怕是也用这副表情,诉说着林秋晚这个恶人,拆散他们母子,有亲不能认。 难道,柳如萤不堪老爵爷的凌辱,准备跟她挑明身份了? 再顺便炫耀一下楚时修的疼爱? “可以啊。” 林秋晚笑,大.大方方。 楚时修吃药这么久,疼爱之事就跟笑话一样。 林秋晚很期待柳如萤会如何形容楚时修的“勇猛”。 那边楚时修坐 不住了,瞧着柳如萤,彻底吓清醒了。 柳如萤找林秋晚能有什么事情? 无非就是告诉林秋晚真相! 一旦林秋晚知晓了柳如萤的身份,他就完了。 楚时修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要去接林秋晚,不管柳如萤要跟林秋晚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说成。 他这般不稳重,惹的老爵爷眉头一皱。 “混账东西,坐下!” 楚时修不像楚璟烨那般叛逆,被老爵爷吼的一激灵,只能坐了下来。 老爵爷喝着茶水,那双锐利的眸子看向出门的林秋晚和柳如萤。 柳如萤今日还能活着,老爵爷很意外。 老爵爷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柳如萤的不安 分,勾搭楚时修一人还不够,竟然再去勾搭楚璟烨。 老爵爷以为柳如萤就是找死,正好也能借着楚璟烨的手除掉柳如萤。 一条贱女人的命而已,老爵爷并不在意。 但柳如萤活着回来,只能说明楚璟烨昨晚用了这个女人。 真的这么不挑? 林秋晚和柳如萤前脚刚走,老爵爷又看见楚璟烨懒洋洋的进了门。 他精神不错,甚至带着点喜气。 老爵爷想到刚刚自己的猜测,真以为楚璟烨昨晚才开了荤,顿时觉得真晦气。 再看一脸无能的楚时修,畏畏缩缩的楚时德,更生气了,生了三个儿子,一个个都是这么没出息的玩意! “ 大早上吃苍蝇了?摆什么脸色给我看?” 楚璟烨向来不惯着老爵爷。 老爵爷脾气臭,小时候没少打楚璟烨,这会恨不得碗筷砸楚璟烨那没出息的脸上! “闭嘴!别一早上找不痛快。”老爵爷忍着。 楚璟烨却嚣张的很:“我挺痛快的。” 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又笑:“我觉得我待会一定会更加痛快。” 老爵爷瞧着楚璟烨那一副没吃过好东西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让你来吃饭的,不是让你来喷粪的!闭嘴,等人到齐。” 楚璟烨这才发现林秋晚还没到。 又发现柳如萤也不见了。 他挑了挑眉,目光渐深。 第301章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柳如萤一口气走到走廊底,见四周无人了,又看向林秋晚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 林秋晚笑眯眯的:“无妨,柳姨娘有什么话便说吧。” 柳如萤一看林秋晚这么不知死活,顿时冷笑了声。 “是二少夫人自己说无妨的。” 林秋晚挑了挑眉头,而后就听见柳如萤带着笑意的声音慢慢说道:“二少夫人觉得,要是今日这场早饭席上,我当众说出你和楚璟烨的丑事,大家会如何?” 林秋晚一愣。 柳如萤盯着林秋晚。 “和丈夫的大哥偷情,夜夜私会,你侬我侬,真是可笑。” 她扫了眼林秋晚的胸前,明白了为什么昨夜没有勾引 成楚璟烨。 林秋晚跟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你们家风这么严苛的威远将军府,竟然出了你这么一个荡妇,满京城都要戳你家的脊梁骨,二少夫人真的好手段,兄弟两个都要玩一玩。” 短暂的不甘愤恨之后,柳如萤又得意起来。 楚璟烨看不上她,她柳如萤聪明有能力手腕,从烟花柳巷一众姐妹当众脱颖而出,傍上楚时修这棵树,她讨好男人的本事比这古板没情趣的林秋晚厉害的多。 就是楚璟烨眼瞎。 林秋晚微微抬眼,看向了柳如萤。 她以为柳如萤是来跟她挑明和楚时修关系的,万万没想到,柳如萤是来戳穿她和楚 璟烨见不得人私情的。 “说吧,你想要什么?” 林秋晚挑着眉,笑了笑。 既然柳如萤没有当众戳穿,而是提前先找她威胁,那必定是有所求的。 “你打算我拿什么交换,你才愿意不拆穿?” “对丈夫不洁,辱没林家名声,与丈夫大哥苟且,你说单单是这几句,值多少?” 柳如萤以为林秋晚怕了。 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想要钱,想要林秋晚自请下堂,想要老爵爷早点死,想要掌控整个宁安伯爵府,做未来的伯爵夫人。 这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林秋晚。 她想林秋晚现在就死。 林秋晚朝前逼近,眉目却还是温柔的,忽 然反问柳如萤:“你觉得,你的命值多少?” 柳如萤一惊。 她突然想到,这里人少,来的时候又特意看过位置,前后左右都是死角,如今她几乎被林秋晚和两个丫鬟堵死在走廊尽头! 一对三,柳如萤本身就是柔弱娇小型,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你……我把这秘密告诉了别人,只要我死了,那人就立马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情急之下,柳如萤只能撒谎。 这个谎昨天对楚璟烨撒过一次,楚璟烨不是个正常人,非要她说出来。 她怎么可能说出来? 不说她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别人会不会相信,柳如萤记得上一个污蔑林秋 晚有私情的徐威,被打的血肉模糊活生生打断气的! 林秋晚看着柳如萤,脸上的笑容都没变。 “真有意思。” 她笑。 她才诈了一句,柳如萤就把所有底牌都抛了出来。 如今满府全是她的人,柳如萤跟谁说,最后都会落进她的耳朵里。 若是柳如萤有证据,也不会留到现在专门威胁她。 这手段或许能吓到上辈子杯弓蛇影的自己,现在放在林秋晚的面前,根本就是个小鸡啄米不够看。 “那你待会当众揭穿的时候,记得提前对我使眼色。”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请一天假,嗓子在冒火,明天补齐,感恩感恩!) 第302章 她要完了 林秋晚先回的后院席上。 楚时修坐立难安,见到林秋晚进门急忙看过来。 林秋晚笑眯眯的坐了过去。 楚时修辨不清林秋晚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更不知道柳如萤到底跟林秋晚说了什么,惴惴不安的偷看林秋晚,很是小心。 楚璟烨坐的很远,与林秋晚中间隔着楚时修和楚时德夫妇,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背地里朝着林秋晚挑了挑眉头。 林秋晚没理他。 人都到齐了,老爵爷喊开饭。 柳如萤是下人,没资格上桌吃饭,谁也没管她去了哪里,又什么时候进门的。 早饭清淡,林秋晚钱财把握的紧,算不上丰盛。 席上老爵爷不说话,众人也就都不敢贸贸 然开口,一直到饭后收拾了碗筷,一人捧着一碗茶,老爵爷才说道。 “我病的太久,一眨眼,这几日再看,你们几个孩子都长大了。” 楚璟烨骨头反着长,楚时修平庸又自负,楚时德则怂的恨不得钻老鼠洞。 三个儿子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 楚星梦倒是让人省心,清高又自傲,什么事情都不参与,但也实在算不上贴心。 楚星禾更是连影子都看不见。 老爵爷在军中大半辈子,犯错就得挨打是铁律,所以一点没心疼把楚时修手废了的楚星禾。 “往后初一十五便一起来我这吃早饭,谁不听,我废了谁。” 老爵爷锐利的目光微微抬起,扫视着屋里的每 一个人。 他在风光正盛的时候病倒瘫痪,浑浑噩噩的再醒过来,家宅不宁,家财全无,全家靠着儿媳的钱财扶持运转,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如今出的一个招数就是强制团结。 不管大家是不是面和心不和,是不是同床异梦,这个家,总该有个家的样子。 老爵爷话刚说完,楚璟烨那边杯子一放,眉目里带着讥笑:“你看你现在这样,能废的了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璟烨一点面子都没给老爵爷。 “瘫了这么多年,到老想起来团结一家人,想起来自己还有父爱没施展?”楚璟烨站起来,撇着嘴说道:“我可没工夫跟你在这演。” 他说着要走。 老 爵爷气的脸色青黑,但也领教过了楚璟烨的这张毒嘴,老爵爷越是压制,楚璟烨只会说出更恶毒的话。 屋里一片安静。 林秋晚端着杯子,慢慢的用了一口茶水。 她正担心待会柳如萤发难的时候,楚璟烨跟着后面乱说,这会楚璟烨走了,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正想着,就见离席的楚璟烨走到了老爵爷的身边。 他抱着胸,看着柳如萤。 林秋晚一愣。 柳如萤正在给老爵爷捶肩,头都快垂到了胸口。 还是楚璟烨先开的口:“柳姨娘,你是不是忘记了今日要跟大家说什么?” 他目光灼灼,带着些许的血腥气,居高临下的模样,几乎化成一把淬着寒光 的利剑。 偏偏他还带着笑,十分瘆人。 “要我提醒你吗?” 气氛顿时诡异。 林秋晚第一次,没有掩饰的直白看向楚璟烨。 柳如萤既然能来威胁她,就极有可能去威胁楚璟烨。 柳如萤能跟楚璟烨说什么?楚璟烨又让柳如萤说什么? 楚璟烨怎么可能会被柳如萤这种不够看的手段惊吓到,唯一的可能就是,两人说好,柳如萤当众揭穿的时候,楚璟烨他完全不否认…… 她本以为柳如萤就算当众指责她与楚璟烨私通,但无凭无据,林秋晚还可以反将一军说柳如萤诬陷。 但若是楚璟烨铁了心要挑明,林秋晚则会彻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要完了! 第303章 你说还是我说? 柳如萤也觉得自己要完了。 她的手顿在老爵爷肩膀上,微微的发抖。 楚璟烨还在盯着她。 老爵爷却会错了意,还以为楚璟烨一次睡上瘾了,要柳如萤当众承认昨夜爬了楚璟烨的床,以后就是楚璟烨的人了。 真的一丁点好的没吃过! 老爵爷这会是真的忍不住了,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杯底磕在瓷盘茶托上,清脆的一声响。 “混账!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就会惦记别人的女人?” 这话落在林秋晚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难道,老爵爷也知道她和楚璟烨的事情? 老爵爷这是要当 众拆穿了她? 有楚璟烨在旁边肯定,林秋晚就是有十八张嘴也说不清。 林秋晚脸色发白,察觉到自己端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连忙把杯子放了下去。 若是事实真是如此,她怎么才能让柳如萤,老爵爷和楚璟烨这三人都闭嘴?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楚璟烨从来不让着老爵爷,他抱着胸散漫的站在旁边,上挑的眉眼里带着讥笑,风流又矜贵,残忍又血腥:“我没出息,也比你有脸!” “寡廉鲜耻的东西!” 老爵爷看着楚璟烨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更是气的暴跳! 要不是瘫痪 的腿到现在还没能力站起来,老爵爷非要把巴掌甩楚璟烨的脸上。 楚璟烨一身反骨,在他嘴里根本没有什么孝顺辈分这东西,他点头,干脆承认:“是,我是寡廉鲜耻,那也是我们楚家的优良传统。” 楚璟烨笑。 老爵爷气的剧烈咳嗽。 论吵架,谁能吵的过楚璟烨? 楚璟烨出了名的任性不管不顾,老爵爷可能有顾忌,真要惹急了楚璟烨,他什么话都能当众说出来。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眼前阵阵发黑。 她以为楚璟烨多少会顾忌她的感受,怀疑细作这个误会解除之后,绝对不会无缘无故 害她。 若是今日被楚璟烨挑明,她根本不敢想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 “有什么事情也缓缓再说吧。” 林秋晚站了起来。 她看着楚璟烨,眼里几分绝望,几分请求。 “大哥。” 她主动叫楚璟烨,笑的脸色十分苍白,慢慢的劝道:“公爹身子不好,受不得气,刘大夫也说,母亲这些日子也不能再受刺激了。” 她手指紧紧的掐着掌心,隔着桌子,看向站在众人旁边的楚璟烨。 林秋晚站在宁安伯爵府的人群中。 楚璟烨置身事外,仿佛与这群人完全不相干。 楚璟烨挑了挑眉,对林 秋晚解释:“不是我要说,是柳姨娘要说,她很迫不及待,一定要在现在说。” 这就是一定要在今日今刻挑明她们两人这令人耻笑的不正当关系了。 林秋晚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楚璟烨转头,看向垂着脑袋满头大汗的柳如萤,催促她。 “你说,还是我说?” 他目光幽幽,甚至带着笑。 柳如萤却觉得楚璟烨嘴角像那弯钩的刀,随便开口就能把人割到血淋淋。 林秋晚绝望的闭上眼。 而后就听见柳如萤带着颤抖和哭腔的声音说道。 “爵爷,奴婢错了!奴婢至始至终都是二爷的女人……” 第304章 丑事 柳如萤这话,如平地一声惊雷,炸的老爵爷,楚时修,老太太三人耳边都轰轰作响! 林秋晚也愣住了。 她猛的睁开眼,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仍旧那副懒洋洋的神情,甚至闲适的往后靠,目色带笑,抱着胸把主舞台交给柳如萤。 柳如萤眼泪哗啦啦的掉,跪在了老爵爷的面前,结结巴巴的说道。 “爵爷,奴婢与二爷情投意合,二爷原本将奴婢养在外面,是老太太说要把奴婢接进府里的,奴婢也是搬进来才知道,老太太要我给您做妾。” “奴婢百般挣扎,但老太太威胁,奴婢若是不听从,就杀了奴婢。” 柳如萤哭的 梨花带雨。 她紧张的心都缩起来了,根本不敢抬头看楚璟烨。 昨夜她去勾引楚璟烨,楚璟烨原本说的是让她今日当着众人面拆穿林秋晚的奸情。 但刚刚吃饭前,他又莫名其妙反悔了。 说了就杀了她。 不说她跟楚时修的事情,也杀了她。 在挑明楚璟烨和林秋晚的奸情,和挑明她跟楚时修的奸情之间,柳如萤只能选择后者。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苦楚,柳如萤现如今是吃的透透。 楚时修还不敢杀她,老爵爷或许会舍不得杀她,但楚璟烨要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 柳如萤在发抖。 她是个很懂得利用自己优势的女人 ,知道自己什么模样最美,什么表情最惹人怜惜。 她膝行到老爵爷面前,把白净的小脸凑在老爵爷的膝盖上,眼泪簌簌落在老爵爷的腿上,呵气如兰:“爵爷,奴婢没办法了,只能答应下来。” 几句话,把自己推的一干二净。 老爵爷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为什么老太太敢放心让柳如萤做他的妾。 一来没想到他还能醒,二来没想到他这么大年纪还能玩女人。 “胡说!你胡说!” 老太太也吓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柳如萤会发癫一样现在当众说出这种话。 那边楚时修也反应了过来,一身冷汗从头淌到脚上,急忙 也跟着否认。 “爹,这女人在胡说!根本就没有这些事情,她就是勾引我不成,现在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着,他转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脸色还有点白,紧张褪去,如今目色泪光莹莹,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很慌张。 他设想过千万次被林秋晚拆穿自己和柳如萤的奸情,万万没想到会是当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是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 “秋晚,你别相信这个贱女人的话,她一个青楼出来的,嘴里能有什么实话?” 若是林秋晚因此抓住了他的把柄,就不仅仅是他楚时修身败名裂这么简单了! 林秋晚就是绝 情的把他一家都撵出去,别人也不过只会指责两句善妒不留情,根本帮不了他们一丁点。 “秋晚。”楚时修慌里慌张的,带到了桌子上的水壶,现场顿时一片狼藉。 林秋晚还没说话,柳如萤跪在老爵爷的面前,抽噎着说道。 “爵爷,奴婢被二爷养在外面时候,租住院子的契金都是二爷交的,爵爷若是不信,就让人去查。” 柳如萤哭的很可怜。 老爵爷垂眼看着面前的柳如萤。 人在愤怒至极的时候,反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顿了好久,老爵爷才开口。 “其他人都出去。” 这等丑事,老爵爷要关起门来打! 第305章 自甘带绿 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原本都知道柳如萤是什么身份,如今事情败露也只是意外,很快就出了门。 林秋晚坐在桌子边,脸色凄楚,红着眼眶看楚时修。 楚时修慌的六神无主,想要跟林秋晚解释,又怕老爵爷真的要去查,最后只目眦欲裂的看着柳如萤。 “你为何要害我!” 柳如萤正愁怎么对老爵爷表忠心,既然楚时修送上门来,她急忙回答。 “你不行!只有爵爷才能给我带来真正的快乐。” 柳如萤柔顺又可怜的靠在老爵爷的膝盖上,目光里闪着情意。 “爵爷,奴婢跟了您之后,才知道做女人有多快乐,奴婢愿意永远跟着您,您可怜可怜奴婢 ,就让奴婢永远伺候您吧,奴婢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楚时修靠不住,她这时候再指望楚时修救她,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这个家里,只剩下老爵爷有一点点话语权,柳如萤必须要让老爵爷心软,保下她。 她越发柔软起来,娇媚的把胸脯贴在老爵爷的腿上,抬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老爵爷。 “爵爷威武又英明,奴婢原本跟着二爷也是没有见过真正的男人,奴婢阴差阳错伺候过了老爵爷,就再也不想伺候二爷了……” 丢车保帅,柳如萤脑子很清醒。 楚时修暴跳,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来。 “放屁!你放屁!”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被笑不行 还是被柳如萤背叛来的耻辱更大一些。 老爵爷这么大年纪了,难道真的比他还行? 老爵爷阴沉沉的眸子看向楚时修。 人在遇事的时候,才会看出其本性。 瞧着楚时修这慌张的模样,老爵爷肯定了,楚时修确实是个一无是处毫无用处的儿子。 指望这样的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怕是棺材板比纸还薄。 老爵爷又看向了老太太。 老太太也慌了手脚,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柳如萤这件事,她的所有计划几乎无形中不攻自破,跪祠堂的那六天,再等出来,宁安伯爵府早已经天翻地覆。 这六天里,没有任何一个下人给她传过什么有用的消息,甚至连饭 都是冷的。 老太太这时候才后悔,没有好好找几个无法替代的心腹,也不至于整个宁安伯爵府就这么轻易的被林秋晚完全掌握在手里。 她现在只想保命,接触到老爵爷的目光,往椅子里缩了缩,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爵爷满脸失望,最后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微微侧头,正看着楚时修。 脸色难看,紧紧抿着嘴,神情委屈却没有质问。 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老爵爷醒了神,对林秋晚说道:“儿媳,你先回前院吧,你放心,公爹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而后他又看向了楚璟烨。 开口就骂。 “你这畜生,这里面有你什么事情?” 如果 他没记错的话,柳如萤是受楚璟烨的威胁才开口承认的。 楚璟烨被骂,嚣张的掏了掏耳朵,挑眉说道:“你这老糊涂,我这是让你认识自己是个什么玩意,柳姨娘昨夜来勾搭我,啧,可惜我不喜欢这类型的,所以只能让她受点惩罚。” “现在看来,受惩罚的不止她一个。”楚璟烨笑意盎然。 他嘲讽老爵爷:“抢儿子女人,真有你的,往后我可要把我女人看好了。” 他又转头,嘲讽楚时修:“二弟这能屈能伸的性格,自甘戴绿,将来必定能成大事。” 一屋子人,各个面色青紫。 楚璟烨哈哈大笑,也不用老爵爷撵,大.大方方的出了门。 第306章 我行不行 宁安伯爵府又一次迎来大乱。 林秋晚出门的时候,特地让孙妈妈把门关严实了。 屋里的老爵爷,楚时修,老太太,柳如萤四人要唱一场大戏。 这场戏从早上一直唱到了午饭时。 孙妈妈来报消息,说屋里全是哭喊打的声音,一时间连骂的词都听不清楚。 林秋晚安安心心吃饭。 这四个人,不管死了哪一个都挺好。 最好四个人全半死,留她一点点收拾。 饭还没吃完,院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楚时修先出来了,他被老爵爷提醒,总算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 这等丑事,光抵赖是抵赖不了的,林秋晚也不是个傻子,任由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现如今第一要素就是先哄好了林秋晚! 楚时修进了院子,直奔正堂。 桑梓早就等在门口了,见楚时修要直接进门,立马就拦下来了。 “二爷。”桑梓垂着眼,很恭敬的模样:“二少夫人说,现在暂时不想见您。” “秋晚!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时修急了,想推开桑梓直接闯进门。 桑梓语气幽幽。 “二爷,您确定在这种时候都不顾二少夫人的意愿吗?” 她抬眼看向楚时修,眼神冷淡。 “您若是一定要强闯进去,奴婢也就不拦着了。”桑梓说着,直接让开。 门就在面前。 楚时修在心里大骂,真是狗仗人 势!竟然敢给他这个主子摆脸色。 但是这种时候,他也不敢再去触林秋晚的霉头。 他不敢真的推门进去,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撒谎抵赖是不可能了。 老爵爷让他直接承认,林秋晚愿不愿意原谅他也好过之后发现欺瞒再无挽回余地的好。 楚时修脑子里全然没了主意,往日这种时候,都是老太太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所以下意识的也听了老爵爷的话。 他站在门口,就这么当着桑梓和前院下人的面,对屋内的林秋晚解释。 “秋晚,柳如萤确实是我从青楼买出来的,我那时候年纪小,跟着别人去青楼的时候,见那里的人在毒打她,一时心软才赎出来 的。” 既然要承认,肯定也不能说这么直白,楚时修句句斟酌,尽量美化自己。 “柳如萤年纪也小,被我赎出来之后没地方去,我只能租住个院子,把她养在外面,我很少去见她的,只是把她养着,想着等找到合适机会再送出去。” 林秋晚坐在窗下,听着楚时修扯谎。 她想笑。 都到这个时候了,楚时修还在尽力撇清自己的关系,难怪柳如萤临时倒戈换了靠山。 “我对她没想法的,是她又一次哭着跟我说,无名无分没有安全感,又主动对我……所以我才一时糊涂,秋晚,我那时候还没见过你,不知道自己的真爱是你,更没想过要娶她,秋晚你 原谅我这次,我只去过柳如萤那几回,所以她才说我不行,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楚时修声声真情:“秋晚,我行不行,你不是知道的吗?所以柳如萤说的都是假话!” “秋晚。” 楚时修迟迟等不到林秋晚的声音,有点着急,手才碰上门,就听见屋内的林秋晚说道。 “相公,我心乱的狠,你让我冷静一会吧。” 顿了下,她又说道:“我还没去找我娘。” 这意思,就是还在犹豫。 楚时修后院的事情还没处理,一听林秋晚这话,顿时又高兴又心酸又后怕。 等他走了,林秋晚转过头,看向屋内站着的楚璟烨。 她皱眉。 “让你别在白日来!” 第307章 他舍不得 楚璟烨凑上来,坐在林秋晚的身边,伸手自然而然的把人捞在怀里。 完全不同于早饭席上那副锐利随时能杀人的模样。 “怕什么?” 林秋晚瞪了他一眼。 他当然不怕,怕的永远是女人。 不过也因为楚璟烨今日出的这一招,整个宁安伯爵府往后能对林秋晚唱反调的人就更没有了。 林秋晚不用装模作样的再讨好楚时修,老爵爷也会明白,现如今全家都在亏欠林秋晚,林秋晚往后安排什么,全家都得听。 林秋晚这些日子对楚璟烨都乖顺的很,这会瞪他,楚璟烨也只当她撒娇。 “你早上是不是在想,我会毁了 你?” 他笑,大手掌包拢着林秋晚的腰,手指剐蹭着林秋晚的小腹。 林秋晚被他挠的有点痒,只推了他两下,但到底没否认。 她确实会错意了,以为楚璟烨要害她。 楚璟烨凑上来亲她,慢慢说道。 “你说的,我都记着,我不会害你的,晚晚。” “嗯。” 林秋晚有点心虚,对早上自己的恶意揣测生出点愧疚。 这点愧疚落在楚璟烨眼里,格外让人心痒。 他其实,确实想过,就借着柳如萤的手毁了林秋晚。 一无所有的林秋晚不得不跟他走,边地也好,别地也罢,林秋晚这么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女人,就只 能跟着他。 他能护着她的。 那些推不开的,丢不掉的,改不了的,他帮林秋晚通通都扔掉。 楚璟烨凑上去,吻林秋晚。 带着爱欲,带着索求,带着渴望。 他舍不得。 他知道那样林秋晚会有多恨他。 他希望林秋晚爱他,依赖他,被他吸引,自愿跟着他走,而不是被迫,捆束,禁制。 楚璟烨似乎发现了爱情的真谛。 他想到林秋晚会因此郁郁,心就开始酸,他喜欢林秋晚对他笑,他想要林秋晚开心。 “没多久了,晚晚,我要走了,这一趟可能要去时间挺久。” 楚璟烨抚摸着林秋晚发红的耳垂,怎么都 亲不够。 林秋晚怕楚璟烨看出她的开心,连忙垂下眼。 她不说话。 楚璟烨以为林秋晚这表情是舍不得,顿时眼睛一亮。 林秋晚在舍不得他。 她就是别扭,所以不说出来。 楚璟烨也不拆穿,亲了亲林秋晚的脸颊,小声说道:“等等我,等我再回来,就不一样了。” 他似是而非。 林秋晚垂着眼,心里想着,确实会不一样了。 她不确定楚璟烨还会不会回来。 今日楚璟烨帮她,她能还给楚璟烨的不多。 犹豫了一会,她小声的强调:“楚璟烨,记得我说的话。” “记得,你说胜不骄,你知道我会胜利的 。”楚璟烨笑,他手不老实,已经扯开了林秋晚的腰带,抚摸她的后背。 细软又嫩滑。 楚璟烨觉得自己在惹火。 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他又狠狠的亲了林秋晚两口。 一直到林秋晚忍不住催促他快点走,他才拢着衣服不得不从窗户翻了出去。 林秋晚整理着衣服,想了想,叫桑梓进来。 既然宁安伯爵府这么乱了,她索性再添一把火。 柳如萤给她送礼,虽然没送成功,林秋晚也需要礼尚往来,才显出前世的交情来。 “桑梓,去请刘大夫吧,就说我不舒服。” (补完了哦,多谢各位的等待(*^▽^*)) 第308章 我有了身孕 刘大夫这次再来,是带着安胎药来的。 他收了林秋晚无数好处,上次让他从中抽成了五十两,对于他们那种普通家庭来说,已经足够吃上三五年的了。 林秋晚出手阔绰又不坑害人,还言语和气不刻薄,刘大夫想好好巴结林秋晚。 宁神医之前给林秋晚开过安胎药方,林秋晚原本想让刘大夫别破费,结果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她突然想起来,上次在马车里把钱还给周大人的时候,周大人隐晦伤心的表情。 她突然懂了周大人为什么会生气了。 礼尚往来才不会生分,她收了这安胎药,刘大夫才会安心。 这代表着林秋晚对刘大夫的信任。 林秋晚笑着,让桑梓收下了药。 前院喝了一盏茶的 功夫,林秋晚抚摸着肚子才慢慢说道:“刘大夫,后院柳姨娘也受伤了,待会刚好你可以告诉她,已经怀孕月余这个好消息。” 月份延后一个月,是个很巧妙的时机。 林秋晚可以说肚子里的孩子是楚时修的,柳如萤肚子里孩子是谁的,就不一定了。 原本林秋晚担心,在楚璟烨出京之前会纠缠孩子这件事情,如今楚璟烨既然已经知晓,她再藏着掖着就没什么意义。 刘大夫一听,就明白了。 他忙不迭应下来。 日头渐渐往下落,林秋晚坐在茶桌前,茶水已经换成了清水,让桑榆去叫的楚时修也来了。 楚时修被打的鼻青脸肿。 后院确实打的不可开交。 老爵爷虽然瘫痪,但威严还在 ,楚时修不敢动手,老太太则是被折腾了这些日子,力气还没缓过来,柳如萤认定老爵爷这根救命稻草,处处帮着老爵爷,结果就是老太太被打的最狠,楚时修也伤的不轻。 楚时修坐在对面,偷偷看林秋晚的脸色。 都到了这种时候,林秋晚还惦记着他被打伤的事情,叫来刘大夫第一个给他上药,他感动的眼泪花花。 “娘子。” 楚时修此刻是真的有几分愧疚。 平心而论,他对林秋晚这个妻子,算计多过于感情,他这么久之所以没有跟林秋晚撕破脸,也是因为林秋晚实在太好了。 温柔,贤淑,心软,有钱,会管家,还忠贞。 对比爱了两年的柳如萤,转身就给他一榔头,林秋晚在楚 时修心里就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上辈子欠他这辈子才如此无怨无悔报恩。 “娘子,都是我的错。” 楚时修隔着天色渐黑的昏暗,语气里带着真心。 “我不知道母亲会把柳姨娘接进府里,等我知道的时候,母亲已经带她见过你了,娘子,我怕你生气,怕你伤心,加上我平日也忙,这才把事情拖延到这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林秋晚没说话。 楚时修只能再放低姿态,卑微认错:“娘子,为夫与你保证,往后绝对不会再与柳如萤有任何往来,请娘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一辈子证明,从此以后我心里只有娘子一个人……” 楚时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隔着桌子去摸林秋晚的手 。 林秋晚把手缩了回去。 楚时修以为林秋晚还不愿意原谅他,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苦恼。 “娘子,你也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小被母亲教条管束,许多事情便都不懂,与柳如萤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夫一妻恩爱和谐的说法,娘子,我现在懂了。” 他嘴上把过错推给老太太,心里又觉得是柳如萤不安分去勾搭楚璟烨才惹出这么多事,总之他自己过错其实不大。 林秋晚如果不想原谅他,也是怪她自己家风死板。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 整个坤阳都是如此。 “娘子。” 楚时修又叹气,而后就听见林秋晚说道。 “相公,我有了身孕。” 第309章 奴有了身孕 楚时修愣住了。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狂喜! 林秋晚有了身孕! 他猛的从凳子上蹦起来,刘大夫还在给他上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二爷,药还没上完。”刘大夫摁住了楚时修的肩膀。 楚时修兴奋的眼神乱颤。 “秋晚,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我犯恶心,想让刘大夫顺道给我看看脾胃,这才号出来。” 林秋晚坐在对面,轻垂着眼,温柔无害。 刘大夫跟着笑呵呵接话:“恭喜二爷,二少夫人此胎刚好月余,胎象很稳。” “是……阳帝庙那次?” 已经是六月,算起来刚好 是阳帝庙那次有的种,在林秋晚肚子里生根发芽了! 楚时修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这孩子出现不仅意味着宁安伯爵府添丁,他有了第一个孩子,还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找借口调养自己的不行,最最让人高兴的是,有了这个孩子,林秋晚就与他和离不了! 这次柳如萤闹出来的事,林秋晚一定会原谅他。 楚时修如何不高兴? 要不是当着林秋晚的面,他恨不得手舞足蹈。 这孩子来的太及时了,几乎是一扫他的郁气,林秋晚果真是他楚时修的福星。 “好了好了,刘大夫你去给我 娘看看伤口吧,我要与我娘子说话。” 楚时修药也不上了,把刘大夫撵走。 他走到林秋晚的面前,目光灼灼。 “娘子,你就原谅我吧?” 林秋晚撇着头,十分委屈:“我以为至始至终相公都只有我一个人。” 想到求娶之时跪在将军府门口整整三日,楚时修灵机一动,直接跪在了林秋晚的面前。 他举起手发誓。 “娘子,从今往后,我楚时修对你若是再有二心,就天打雷劈……不,就被乱棍打死,被千刀捅穿,被人耻笑痛骂,死后也不得安宁!” 他信誓旦旦,知道林秋晚一家都吃这一 套。 越是重信守诺的人,越是看重誓言的分量。 林秋晚果然动容了,脸色也没有刚刚那么冷,坚决的态度像是被楚时修誓言融化。 她垂着眼,摸着还看不出起伏的肚子,掩去眼里的讥讽,顿了一会才说道:“相公,给我点时间,我只是……我……” 林秋晚欲言又止。 楚时修眼睛一亮,知道有戏,急忙点头。 “娘子,相公一直在这里,只要你回头,我就永远守着你。” 他不敢再继续说了,逼林秋晚太紧反而适得其反,找借口去后院,一直到出了前院的大门,楚时修才敢哈哈大笑起来。 他通体舒畅,觉得老天爷都是站在他那一头的。 既然林秋晚有了身孕,为了让林秋晚消气,柳如萤就不能再留了。 楚时修一路小跑进了后院。 说难听点,柳如萤能活到现在,所有一切都是他楚时修给的,现如今他要取了柳如萤的命,也是怪柳如萤自己贪心不足,想要上位,又想要老爵爷给她撑腰。 她要是安心等在外面的院子,也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楚时修带着杀意推开了柳如萤的门。 而后就见柳如萤带着一脸的喜气,冲上来抱住了他。 “爷!” “奴有了身孕,已经月余了。” 第310章 宁安伯爵府第一个孙辈 柳如萤已经打算跑路了。 她原本以为楚时修靠不住,怎么都要抓住老爵爷这根救命稻草。 结果老爵爷看向她的眼神,根本不像要保住她的模样。 在老爵爷的眼里,她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贱女人,想起来拎过去玩一玩,想不起来死了也不可惜。 柳如萤并不笨,她自小就在男人堆里打滚,自然能看得出男人对她的态度是如何。 老爵爷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楚时修更是个毫无担当的男人,她柳如萤浑身的本事,就算卷了细软跑路,也不至于饿死在街头。 好过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宁安伯爵府。 然后刘大夫来,诊出她有喜了。 她有了楚时修的孩子。 她的境地,就会天翻地覆! 这个孩子,将会是楚时修的第一个孩子,宁安伯爵府第一个长孙,未来继承宁安伯爵爵位。 而她柳如萤,母凭子贵,靠着这个孩子可以扶摇直上,直接做到宁安伯爵府的老太太。 柳如萤想笑。 老天爷是帮她的。 她将绝处逢生,彻底翻盘。 这个好消息她第一个就告诉楚时修:“爷,你摸摸……”柳如萤拉着楚时修的手,抚上了她的小腹,高兴的脸都红扑扑:“这是爷的第一个孩子,是爷与奴的第一个孩子。” 柳如萤期待楚时修高兴激动的反应。 谁知道楚时修猛 的缩回了手! 他一把掐住了柳如萤的脖子,气的眼眶都要把眼睛挤出来:“贱人!昨夜你去找大哥,给我带绿帽,今日还想把孩子安我头上?觉得我蠢到连这点事情都分辨不出来是吗!?” 柳如萤愣住了。 紧接着就浑身发冷! 对啊,孩子才月余,这一个多月里,楚时修虽然日日睡她屋里,但是根本没有成功过,一次都没有。 那孩子是谁的? “爷……不是的,你听我解释,这孩子……” 柳如萤觉得自己脖子要被掐断了,她脑子浑浑噩噩,乱七八糟的回溯时间。 孩子的时间跟楚时修对不上,也更不可能是老爵爷的, 老爵爷只是把她当个牲口玩,根本就没有真正弄进去过。 这孩子,只能是楚时修的。 “爷,你不相信奴吗?”柳如萤眼泪哗啦啦的掉,她捧着楚时修的手腕,急的满头大汗。 楚时修气急反笑:“我相信你什么?相信你被我爹一人玩弄不够,还要去招惹楚璟烨吗?” 楚时修到底不是个武人,单手手指又废了,虽然掐的柳如萤疼痛,但远远没到能立马掐死她的地步。 柳如萤用力的挣扎,便挣扎开了。 她捂着肚子往后退几步,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 “爷,奴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男人,爷相信奴吧,许是刘大夫诊断错了, 奴孕反的感觉已经有两月了,爷至少要查清楚再怀疑奴。” 柳如萤在看楚时修。 她知道只自己一人说不清楚,急急忙忙捂着肚子转身跑出门,冲往老爵爷的屋里。 “爵爷,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 她话没说完,就见老爵爷屋内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林秋晚言笑晏晏,转头看向她,慢慢说道。 “柳姨娘来的刚好,来领喜钱吧。” “喜钱?” 柳如萤愣愣的看着桑梓拿着一贯绑红绳铜钱走向她。 林秋晚摸了摸肚子,笑道:“是啊,我有了身孕。” “这一胎,将会是宁安伯爵府第一个孙辈,怎么不是喜事呢?” 第311章 谁也不会承认 柳如萤肚子里的孩子,谁也不会承认。 楚时修跟老爵爷一口咬定,这孩子不是自己的,老爵爷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用过柳如萤。 但这事关男人的颜面,老爵爷不会承认自己不行了的事实。 楚时修便以为,柳如萤肚子里孩子是老爵爷的。 老爵爷则以为,这孩子是柳如萤乱勾搭来的。 不是楚时修的,也不一定是不是楚璟烨的,虽然勾引楚璟烨的事情被踢穿,但男人本色,老爵爷不信楚璟烨真的面对柳如萤能无动于衷。 老爵爷要查清楚,自然暂时留下了柳如萤的一条命。 柳如萤当晚就被看管了起来,等待着老爵爷给 她宣判死刑。 到最后,柳如萤会不会死的决定权,竟然还是落到了楚璟烨手里。 造化弄人。 柳如萤又哭又闹,却无济于事。 她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给林秋晚,为什么林秋晚像是步步都算好了般,即便她怀里揣着这个巨大的秘密的,也是一点作用没起,最后成为了催化自己死亡的武器。 林秋晚怀孕的消息还没传出去,楚璟烨当天中午就搬出了宁安伯爵府,仍由老爵爷拼命威胁也无济于事。 他不露面,老爵爷反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杀了柳如萤。 林秋晚也不着急。 柳如萤这番境地,已经再无翻身可能 了,不过是多吃两日馊饭的区别,一辈子都等了,这两日林秋晚也没什么等不起的。 那边约好给衡王拔罐放血的日子到了。 还是周大人用衙门的马车来接林秋晚。 林秋晚这次学乖了,上了马车就给周大人塞了张药方。 周大人一愣。 林秋晚笑眯眯的说道:“马上进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伯伯每日在京兆尹处理事务,喝这个方子的酸梅汤,解暑又不伤胃。” 药方不值钱,难得的是心意。 周大人有五个儿子,一辈子都想要个女儿,小时候见到林秋晚一次就眼热一次,这会还是不得不感慨,女儿确实是贴心的。 “有 心了。” 周大人也跟着笑。 林秋晚看着周大人的脸色,慢慢说道:“伯伯,我娘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我爹那人……哎,我在爹娘那边学的都是规矩,男女要大防,长辈要敬重,别人对我几分好,我就得几分好还回去,所以上次才做出让伯伯伤心的举动。” 林秋晚坐的端正,很是诚恳。 “以后不会了,希望伯伯多教我这些道理。” “是该多教你,下次我就不原谅你了。” 周大人哈哈大笑,那点嫌隙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绕过京兆尹府,再换了马车去衡王府,进府之前周大人才想起来,小声的对林秋晚交代。 “ 哦对了,小秋晚,你待会进去与衡王殿下说话的时候,尽量小心一点,殿下可能心情……不大好。” “怎么了?”林秋晚带着面纱,满眼茫然。 “上次过来,你是见着衡王妃娘娘的。”周大人指了指王府前院,之前衡王妃跪过的地方,小声的八卦:“衡王妃娘娘拿了放妻书之后,得了清白身份,转头嫁给了百丈侯家的长子,今日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殿下虽然送了一笔重礼,但我想着,不管殿下能不能释怀,总不该这时候去乱说话。” 这是在提醒林秋晚不要跟衡王在今日谈条件。 林秋晚点头。 “我记下了。” 第312章 关门弟子 因为是提前约好,周大人带着林秋晚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正堂内里的寝屋。 屋内除了衡王,只有文太医和衡王的侍卫阿离。 见到林秋晚进门,阿离朝着衡王拱了拱手,恭敬退了出去。 文太医冲着林秋晚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林秋晚规规矩矩的行礼,而后才坐到了衡王的对面。 “殿下这七日可有什么感觉?” 林秋晚给衡王把脉,开始问诊。 衡王话少,语气冷淡却并无拒绝之意:“放血第二日发过热病,你留的事项上有应对法子,喝了药至今没有其他症状,人也已经轻松了不少。” 林秋晚点头,记着 周大人关照过衡王今日可能心情并不好,便认真把脉。 开药讲究疗程,循序渐进的为患者调整药方,衡王热邪驱散了不少,但身体底子差,恢复的慢,治这类积郁的病症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林秋晚收回了手,低头给衡王开新药方。 “殿下身子亏空,还是要多多将养着,凡事修养第一,万万不可急功近利。” 林秋晚叮嘱。 衡王点头,并不多话。 文太医已经给衡王诊过脉,这会接过林秋晚新写的药方,研究的很谨慎。 趁着这功夫,林秋晚问衡王:“殿下可有什么想吃的?现在让人去做,吃完缓一缓我们 再放血。” 衡王点头:“你想让我吃什么,可以自己去吩咐,阿离在外面。” 阿离跟长了顺风耳似的,几乎在衡王说完之后就进了门,对着林秋晚拱手,一副听凭林秋晚吩咐的样子。 林秋晚让他去煮猪肝粥。 文太医那边也琢磨好了药方,要去药房挑药材。 林秋晚记着衡王今日可能心情不好的事情,便正好跟着文太医去偷师。 文太医并不吝啬,只要林秋晚问,他便教,有时候也会主动说,丝毫没有因为林秋晚是个女大夫就看轻或者避之不及的模样。 挑好了药材,文太医要去熬药,林秋晚要去衡王那边 ,顺路走了一程。 文太医见林秋晚手里一个小本,把他刚刚讲的重点都记下了,便笑着说道:“很久没见过行医者如此认真了。” “行医用药本该步步谨慎,活到老学到老,多学点多记点,是应该的。” 林秋晚并不是得意,而是知晓自己有几分斤两。 文太医很是意外,停下了脚步认真说道:“太医院确实少有人这般想了,等大家做大夫做到这个地方,要么觉得自己是顶尖,要么觉得这是一份官职,所以才会止步不前,说来好笑,大多数人铆足劲想进太医院的那段时间,竟然是这辈子医术最高明的时候。” “人都这样,拥有的多了,在乎的多了,便豁不出去了。” 林秋晚喜欢文太医,能从他身上寻到外祖宋文清的影子。 文太医看着林秋晚。 面前女子虽带着面纱,但目色清亮,神情认真。 看得出来,她的胸口里有一团火,对渴望治病救人纯粹的火。 “晚晚,可有师从?” 文太医问。 林秋晚一愣。 “师父老人家去世了。” “真巧,我师父也去世了。” 文太医笑。 他们已经走到了分岔路口,文太医要去药院熬药,林秋晚则是要去前院找衡王。 文太医突然问道。 “可愿意当我关门弟子?” 第313章 贵女学医 林秋晚还年轻,虽是不被世人认可的女大夫,但未来有无数可能,光是凭着这份对待医学认真又严谨的态度,文太医便想收她。 即便文太医对林秋晚一无所知,甚至连林秋晚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于大人已经被革职了,太医院里还有无数个像于大人这样的人,做大夫的,不思进取玩忽职守便是草菅人命。” “晚晚,从你身上,我能看得出我师父的影子。” 文太医很诚恳。 林秋晚很心动,但她也能听得出来文太医的意思,这是要她直接亮明身份去太医院任职。 单单抛头露面这一条路,面前就是无数大山般的阻碍。 这阻碍,困住了外祖宋文清一辈子,也把林秋晚难住了。 “文太医不 怕被人耻笑吗?收个我这样的女弟子。”林秋晚摸摸脸,脑子里飞快想着折中的法子。 如何能在宋好和林明峰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对面的文太医哈哈大笑:“你都不怕被人耻笑女子学医讨生活,我自然也不怕。” 看得出林秋晚在犹豫,文太医也不急,光是衡王殿下的病,都要治疗长达半年之久,他有半年时间再跟林秋晚接触,不急在这一两天要林秋晚给个肯定答复。 “不急,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便来我府上寻我,我很希望能喝到你的拜师茶。” 文太医说完,转头去了药院熬药。 林秋晚进了前院,衡王已经吃完了一碗猪肝粥。 周大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之前与林秋晚约好一个 时辰后来接,所以屋里只剩下衡王和阿离主仆两人。 阿离恭敬的收了碗,退了出去。 “殿下,脱衣吧。”林秋晚轻声道,陶罐和银针也都准备好了。 衡王已经年近三十,并不是个矫情的性子,更何况上次林秋晚也已经看过他的上半身,等林秋晚准备好了之后,衡王已经脱完躺下了。 记着上次的教训,林秋晚扎了针,上火罐之后,有点犹豫要不要跟衡王说话。 “殿下,您需要……与我说话,让我知晓您神智是清醒的。” 林秋晚搬凳子坐在了旁边。 衡王话少,只嗯了一声,之后便没有主动开口。 陶罐并不透明,林秋晚需要在旁边盯着预估出血量。 两人一趴一坐,气氛顿时冷场。 隔 了一会,林秋晚又问:“殿下可有不适?” “除了出血地方轻微疼,其余并无异样。”衡王天性冷淡,不擅长找话题。 林秋晚点头:“轻微疼痛是正常的,殿下今日也不能沐浴了。” 讲的都是废话。 进了六月,屋内闷热,冰盆被林秋晚叫人撤走,屋外更是一点风都没有,两人都在冒汗。 衡王大概察觉到了林秋晚的为难,忽的说道:“你还没说这次救活了本王,需要本王为你做什么。” 今日不适合谈条件。 林秋晚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等殿下好点了再说吧。” 她这般有好处却不拿的模样,反倒是让衡王看出了其中的小心。 “是因为,你听说了衡王妃今日改嫁,以为我心情不畅, 所以避而不谈?” 林秋晚顿住。 她没想到衡王冷淡的外表下是个这么直接的性子。 还没等到她想好该怎么圆下这个话,就听见衡王继续说道:“清芴七年前嫁我本就是不是自愿,百丈侯那长子也等了她这么多年,他们错过了七年,如今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本王并无不悦,相反成人之美很是轻松。” “所以,你不必揣测我的心情。” 衡王的语调至始至终都很稳定,他只是平静的阐述事实。 林秋晚心里对衡王敬佩更甚。 做皇子王爷的,难免心高气傲不懂人间疾苦,衡王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衡王连头都没抬,继续说道。 “想说什么便说。” “林秋晚,贵女学医,路不好走吧?” 第314章 还我一命 “殿下?” 林秋晚头皮一毛。 她还道自己身份隐藏挺好的,没想到衡王已经查出来了。 林秋晚倒没有这么怕衡王查出她的身份。 第一次给衡王治病的时候,楚璟烨说的那句我女人更让林秋晚害怕,也不知道衡王有没有因此查到她和楚璟烨那不正当的关系。 林秋晚更不好问衡王查到什么地步了。 “怎么?怕我为难你?”衡王半晌没听见林秋晚的回答,侧过头,看了过来。 他目色清幽,淡然高冷,没有轻浮鄙视,更没有亲昵热络,只是单纯的问林秋晚。 “想要我保你进 太医院?” 女大夫进太医院,前所未有。 衡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种,贵女学医这么难走的路都走下来了,想要用女子身份大杀四方,证明并非女子不如男,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是林明峰的女儿,虎父无犬女,林秋晚有此等抱负并不奇怪。 短暂的慌乱之后,林秋晚反而镇定了下来。 她站起来,给衡王卸罐,慢慢说道:“我无需殿下保我进太医院,我若是想进,自然能进去,殿下如今已经是我的跳板了。” 不管衡王保不保她,她能救活衡王,因此够资格进太医院已经是事 实。 她不会被衡王绕进去,她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当下要做什么,未来要做什么。 衡王也很意外林秋晚的回答。 他看着她。 林秋晚手指纤细白皙,柔润细滑,捏着帕子尽量不沾染上衡王的毒血。 红血白指,色彩分明,在天光下格外显眼。 衡王在等林秋晚的回答。 林秋晚卸完了所有陶罐,才说道:“我救活了殿下的命,若是日后有机会,还希望殿下能还我一命。” 这条件,很过火。 衡王从床榻上坐起来,青竹色软绸里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 “我若不应呢?” 谁能预测林秋晚日后会跟他要什么命? 衡王不喜欢这么虚无缥缈的条件。 林秋晚在擦陶罐,闻言笑了笑:“殿下若是不应,我也只能救活殿下,毕竟我是医者,挟恩图报本来就违背了医德,最多也只是给自己拉靠山失败。” 衡王靠在床榻上,观察林秋晚的神色。 他在猜测林秋晚的洒脱是几分真。 林秋晚大.大方方让他看,继续说道:“殿下,我是个习惯为自己铺路再走的性子,说殿下还我一命,也只是我现如今能想到最过分的要求了,往后也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再 说,殿下到时候就算反悔,我也不可能再把这些毒血再还进殿下的身体里。” 林秋晚说的很轻松。 衡王很难得的,被林秋晚这模样逗笑。 “你是个聪明人,不像林明峰教出来的女儿。” “殿下更聪明,我都这般说了也不肯应我。” 林秋晚笑眯眯的。 衡王很欣赏林秋晚这份聪明。 “先把你自己活好,再想着本王还谁的命给你吧。” 这意思,是先答应下来了。 林秋晚放下陶罐,恭恭敬敬的给衡王行礼。 “多谢殿下赐我免死金牌。” 就算是口头上的,也足够用了。 第315章 爷真的不要奴了吗? 林秋晚深知分寸,既然得了衡王的口头应允,也就不该再继续纠缠。 衡王如此手段心智,这辈子被林秋晚救活,未来坤阳皇室到底谁能上位,哪里还说得准。 宁安伯爵府里,挣扎了几天的柳如萤是时候该收拾完了。 如今刀架在了柳如萤的脖子上悬而未决,柳如萤再理不清自己的处境,就是个傻子。 万万没想到自己抓住了林秋晚和楚璟烨的把柄,最后却被林秋晚反将一军,直接把她逼上了死路! 她连楚璟烨的衣服角都没碰过,更不可能赖上楚璟烨,只要老爵爷叫去楚璟烨一问,她就活不过第二日凌晨了。 一个可以买卖的姨娘命,对于这些男人来说,都不值一提。 柳如 萤好恨。 她自小到大,用了无数手段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只不过一时间选错了人,就落到如此境地。 “帮我去叫二爷,就说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柳如萤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掏给了孙妈妈。 孙妈妈有些为难。 虽说柳如萤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值钱,但到底是伯爵府里这对父子的,孙妈妈见过无数内宅争斗,越是有手段的女人越容易绝处逢生。 孙妈妈拿不定主意,便捧着那三瓜两枣,去找了林秋晚。 林秋晚正在喝消食茶,茶气氤氲的眉目里带着淡淡笑意。 “孙妈妈,去找二爷吧,我也很期待柳姨娘还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指出她和楚璟烨之间的事。 不说楚时 修会不会这么无脑的相信了,就算怀疑又如何? 楚璟烨已经搬出了宁安伯爵府,再过两三日就会奉旨离京,在下次回来的时候,林秋晚已经生下了孩子,到那时楚时修已经不知道死在哪片孤坟里,坟头草都长的比柳如萤高了。 林秋晚更期待楚时修真的信了,隐隐怀疑自己头顶绿帽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多,最后却又因为钱财而憋着不发的模样。 孙妈妈得令,真的去找了楚时修。 楚时修很不耐烦,但听孙妈妈劝说去见柳如萤最后一面,免得柳如萤不甘心在林秋晚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现如今整个宁安伯爵府,林秋晚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人。 想到好不容易才把林秋晚哄好, 楚时修不得不去见柳如萤。 柳如萤被关了好些日子,吃喝拉撒都在屋里,别说洗澡了,就是旁边摆着的夜壶都满了。 楚时修进了门,差点被熏吐出来。 “你还要干什么?” 楚时修就差把嫌恶写在脸上。 他认定柳如萤肚子里孩子是老爵爷的,这时候给他生出个弟弟妹妹,还得花他的钱养着,自然想要柳如萤这孩子干脆死在肚子里。 他就是怂,不敢背着老爵爷下毒,不然柳如萤现在已经死了。 柳如萤泪水涟涟,只这些日子的折腾,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再加上怀孕,整个人显出了干瘪的老态。 “爷真的不要奴了吗?” 柳如萤试图唤醒楚时修的良知。 楚时修哪来的 良知?他冷笑一声直截了当说道:“你别忘记了,你的命都是我买下来的,你要是真对我有一丁点情分,就死的安静点,别去扰了秋晚。” “爷……”柳如萤大受打击,她上前一步,想到林秋晚那个贱人,独占所有好处,顿时所有不甘都化作怨恨。 她死,也要带着林秋晚一起死! “楚时修。” 柳如萤在楚时修身上寻不到半分真心,索性不装了,气急败坏直言骂道。 “你以为只有我一人给你戴绿帽吗?你左一句秋晚又一句娘子的,你还不知道吧?你那贤良淑德的好妻子,早就跟你大哥楚璟烨睡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呢!” 第316章 你不信? 屋里短暂的静了一瞬。 紧接着,楚时修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女人,真是没长脑子,把你买出青楼这两年,我以为你能学点好的,到头来还是学的那些下贱又肮脏的法子!” 楚时修笑的要飙泪。 柳如萤也跟着冷笑:“怎么?你不信?” “你死到临头,还在胡乱攀咬,你真是咬错人了,你要说秋晚跟楚时德有一腿我还能怀疑一下,大哥,根本不可能!” 楚时修越想越好笑,忍不住说道:“难道你没看出来,楚璟烨,我那大哥,他根本不行吗?哈哈哈……” “什么?” 柳如萤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问她:“你那夜去勾引大 哥,大哥都没理你,你怎么不想想是为什么?” 柳如萤不说绝色,也算是小有姿色,不然当初在青楼,楚时修也不会在这么多小姑娘之中一眼看中柳如萤。 这样一个不值钱的女人,主动送上门,睡完就可以扔,柳如萤的手段花招又这么多,楚璟烨这样都没上钩,还在第二日逼迫柳如萤当众说出实话,搅的这个家彻底大乱。 除了楚璟烨是个不行的男人,楚时修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不可能!”柳如萤差点动摇了。 但是想到那夜在前院拐角,看着楚璟烨对林秋晚的模样,两人你侬我侬,一定是睡过了才有那般眼神。 再说,楚时修已经不行了,林 秋晚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找个同样不行的姘头? “我那夜亲眼看见他们在一起的!” 柳如萤急的声音都提高了。 楚时修却冷眼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笑着说道:“萤儿,你知道当时青楼里有这么多比你好看比你娇媚的姑娘,我为什么却独独选择了你?” 柳如萤一愣。 楚时修跟她说过,因为她看起来最乖顺,最温柔。 “那都是骗你的,最主要的还是,那老鸨说,这其中只有你,是个雏。” 楚时修的喜好从来没变过,他自己是第一次,就忍受不了第一次的女人已经被人玷污了。 他对柳如萤当然有过感情,但从柳如萤为了活命, 开始伺候老爵爷的时候,一切就开始变了。 他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玷污,他理想的女人,本就该是林秋晚那般的性子,若是让林秋晚和柳如萤身份对调,林秋晚一定会为了他,撞死自己也要守护自己清白的。 这般善良美好烈性的女人,她柳如萤竟然死到临头还在攀咬。 “你肚子里既然怀上了我爹的种,处置权就全在我爹手上。”楚时修往后退了两步,嫌恶的闻着屋里的怪味,慢慢说道:“你与其在这求我回头对你留恋,不如好好许愿,我爹能活到你生下孩子的时候吧。” 楚时修说完,转头就要走。 柳如萤知道,这将会是楚时修最后一次 来看她了,她跟老爵爷都心知肚明,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楚时修的,这次再不抓紧机会,她便真的没有往后了! “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许是刘大夫把脉猜错了时间,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爷的啊……” 柳如萤冲上去,抓住了楚时修的手臂。 楚时修前两日被老爵爷打的伤就在手臂上,刚好被柳如萤这一下抓到,疼的一激灵,怒火蹭蹭冒出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贱人,还想……” 他话没说完,就见柳如萤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楚时修手臂一顿。 柳如萤捂着肚子,脸色刷白,没多久身下裙子被血浸染透彻。 “爷!救我!救命啊!” 第317章 名字叫楚胜昌 后院传来柳如萤小产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楚时修看着柳如萤下身淌血,竟然当即跑了,出府不见踪影。 等到孙妈妈怕闹出人命,再去禀报林秋晚的时候,柳如萤只剩半口气了。 刘大夫着急忙慌的进府,给柳如萤把完脉之后,只叹了一口气。 “要是早一些,人或许还有救,这下只能准备后事了。” 别说孩子了,出血这么久,柳如萤的命都保不住。 林秋晚进后院耳房的时候,老太太正在柳如萤屋子里哭:“妹妹,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把你接进这是非地,害的你丢了孩子又丢了命。” 柳如萤虚弱的声音带着哭 腔:“老太太,这肚子里的孩子……” “也是你自甘下贱,勾搭谁不好,去勾搭老爵爷,你看看他那老不死的模样,还能护得住你跟孩子吗?” 老太太用最柔软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 柳如萤愣住了。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柳如萤的头发,声音里满是慈爱:“死了也好,死了时修才好抵赖跟你以前的关系,你既然当众揭穿我与时修的计划,就该想到自己离死不远了。” “等你死后,我会让时修给你多烧点纸钱的,要恨就恨老爵爷,睡了你又不认你,再恨林秋晚,不给你活路,妹妹啊,别怪姐姐狠心不帮你说话,姐姐做的这些,都 是为你好,为时修。” 相似的话,林秋晚死前也曾听过。 上辈子她躺在柳如萤那个位置,老太太也是这般跟她说话的。 “秋晚啊,母亲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母亲最疼你了。” 林秋晚走进了屋。 柳如萤已经是最后一程,屋里刚刚被打扫过,只剩下弥漫的血腥味。 老太太见林秋晚进门,顿时一愣。 她有点心虚,不知道林秋晚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急忙站了起来,呐呐说道:“秋晚怎么来了?” 整个伯爵府,老太太以为只有她才会来送一送柳如萤。 林秋晚站在门内,冲着老太太笑了笑。 她没说话,老太太也就看不出林秋 晚的喜怒来,顿了顿只能硬着头皮扬起笑脸,上去迎林秋晚:“秋晚,你现在怀着身孕,就不要来这种地方了,免的沾染上不吉利。” “到底共伺一夫过,我来送送柳姨娘。” 林秋晚笑眯眯的。 老太太眼神躲闪,有点下不来台。 林秋晚不管她,走到了柳如萤床榻前,居高临下的看她。 桑梓当着老太太的面,拿帕子细细把老太太刚刚坐过的凳子擦了一遍,才扶着林秋晚坐下。 老太太脸色一寒,但现如今府里的境况,早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跟林秋晚撕破脸,吃亏的只会是老太太自己。 楚时修都不怕柳如萤乱说话,老太太为什么 还要为楚时修考虑后路? 老太太这么想着,转头就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林秋晚和柳如萤,桑梓站在后面,盯着柳如萤。 林秋晚看着柳如萤苍白蜡黄的脸,笑了笑,转头对桑梓说道:“你出去吧,没事的。” 自从上次被那个妓子婉婉打过,桑梓看谁都是警惕的,生怕林秋晚再吃亏。 林秋晚看得出来,柳如萤已经是最后的时间了,绝对没有力气再动弹。 桑梓没办法,只得先出去,就守在门口。 屋内沉默了下来。 柳如萤察觉到林秋晚冰凉又软滑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柳姨娘,这孩子是个男孩。” “名字叫楚胜昌。” 第318章 等你下了地狱 “什么?” 柳如萤愣住。 她没想到送自己最后一程的,是她最瞧不起又嫉妒的林秋晚,更没想到林秋晚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 柳如萤没明白,她眼前阵阵发黑,总觉得林秋晚在和她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昌哥儿上进,十八岁就考取了进士,知晓自己天资不足,每日挑灯苦读,我心疼他,冬日肉汤,夏日冰乳酪,春秋雪梨汤,从未间断过,他还不像他父亲,胆小自私又好色,他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亲口跟我说,他敬仰我们林家,即便林家没人了,他也要当林家人,找一个妻子,终身无妾。” 林秋晚的手比柳如萤这个将死之人的手还要冰冷。 她轻轻抚摸柳如萤的手背,就像是上辈子,柳如萤对她一样。 “柳姨娘,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将会是宁安伯爵府唯一子嗣。” 说来好笑,楚时德确实不行,所以上辈子到底和沈氏也无子嗣。 全府唯一一个真不行的,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竟然无人在意怀疑。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所以你肚子里孩子不是楚时修的?是楚璟烨的?” 柳如萤眸中闪现出疯狂。 她想笑。 想到楚时修嘲笑她,嘲笑楚璟烨不行的模样,就更想笑了,楚时修宁愿相信林秋晚,也不愿意相信她。 柳如萤想挣脱开林秋晚的手,但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林秋晚笑容淡淡:“昌哥儿是个坏孩子,最会装模作样,他每日都会来我屋里背诗,甜甜的叫我娘亲,我从未怀疑过他的真心,他跟你们一样,骗了我很多年。” 林秋晚甚至根本不知道,昌哥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晓自己身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恨她怨她的。 那个孩子,她当做亲生孩子如珠似宝养了二十年的孩子,那甜甜笑容的背后,到底藏着多大的怨恨? “林秋晚!你疯了吧?” 柳如萤失血过多,腿下的血止不住,到现在还在淌,即便用被褥压着,也能闻见将死的血气。 林秋晚笑。 “我在说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呀。” “你……你到底……” 柳如萤努力睁眼,想看清林秋晚。 六月的天里,用这么多被褥压着血腥味,柳如萤却不觉得热。 她一直在好奇,为什么林秋晚像是一早知晓她的身份,为什么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林秋晚算好的。 她的骨头缝里生出冷气,冷的她哆嗦,眼前的林秋晚也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冒着阴冷的血腥气。 林秋晚笑,小声说道:“上辈子,我替你养了他二十年呢,最后你还当上了伯爵夫人,从青楼出生的女子最后攀爬成伯爵夫人,柳如萤你不止有手腕,运气也很好。” “你放屁,我要是运气好,就不会碰见楚时修!这个懦夫!” 柳如萤永远都会记得,她察 觉不对小产的时候,楚时修吓的头也不回跑了的模样。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又怕林秋晚,又恨楚时修,又恼老太太……最后发现,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她好恨啊! 林秋晚该说的话说完,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如萤。 “人哪有生生世世都在走运的。” 柳如萤的好运气,在上辈子已经用完了。 这辈子,轮到林秋晚走运了。 她拍了拍柳如萤的手,最后说道:“没关系,你现在听不懂我说的话,等你下了地狱,就懂了。” 林秋晚说完,转身就走。 背后柳如萤只剩下无能的嘶吼声。 一如上辈子关在水牢里,只能无力嘶吼的林秋晚。 第319章 再也不敢轻信别人了 林秋晚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自己的上辈子。 那个被她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清晨迈着小短腿,跑到她的床榻边一声声的叫她娘亲。 奶声奶气,甜的人心都要化了。 林秋晚躺在床榻上,看着那个孩子,笑着问他。 “昌哥儿今天又背了什么诗啊?” “娘亲,昌哥儿笨,一直都背不会,今天不想背了,今天想去外面玩蝴蝶。” 昌哥儿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林秋晚点了点他的鼻子,笑着对他说:“不行哦,昌哥儿背完才可以玩,业精于勤荒于嬉。” “娘亲……娘亲……” 昌哥儿圆滚滚的脑袋往她手里拱,知道这招对林秋晚有用,又亲她又祈求。 “昌哥儿真的累了,昌哥儿就玩一天,娘亲就依了我吧……” 毛茸茸的脑袋还带着奶香。 昌哥儿长的很像楚时修,楚家人长的都很不错,望着那双极其像楚时修的眉眼,林秋晚破天荒心软了。 “好,那让桑梓姑姑给你多加一件衣服。” 林秋晚心软成一片,对丈夫楚时修的不满疑惑也都被这个孩子融化。 昌哥儿真的抓了蝴蝶回来。 他小小的手抓着一只使尽扑腾的红色蝴蝶,举在林秋晚的面前,声音甜甜的:“娘亲,送给你。” “呀,真漂亮。” 林秋晚伸手去拿那只蝴蝶。 蝴蝶从她指缝间飞走了,再抬头的时候,她看见了二十岁的昌哥儿 。 英俊,温柔,和善。 他总是笑着的。 他拉着林秋晚的手,问她:“母亲,你知道我恨了你多少年吗?” “我吃到好吃的点心,我想要给娘亲吃,娘亲不敢吃,我只能送到你这里。” “我叫你一声娘亲,就恶心一次。” “你总逼我读书,逼我上进,还说什么你们林家的家风好,要我做个清正的人。” “明明你们林家的人都死完了。” “我恨你。” “恨你。” “恨你为什么不是我的亲娘。” 昌哥儿不会再来了。 林秋晚又听见了哭声。 是她的孩子哭喊撕心裂肺。 那个连话都不会说,连亲生母亲的第一口奶都没吃到,就这么活生生 的溺死在茅房里的孩子,在对她哭。 那孩子就这么变成一个影子,一直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对昌哥儿给予全部的母爱。 哭声震天,林秋晚耳朵里全是肚子里孩子的哭声。 “别哭。” 林秋晚捂着发闷的胸口,嗓子眼都被堵了起来。 “别哭,是我错了,是娘亲错了,我再也不敢轻信别人了,你原谅娘吧……” 林秋晚哭的浑身都疼。 她重生至今,连滴眼泪都不敢掉。 她根本不敢想肚子里这孩子,在发现自己亲生母亲爱着别人,从未想过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疼。 她是个糊涂愚笨且无能的娘亲,她死的活该,她怎么配重活一世的?她应该在地狱 里,生生世世永不超生才对。 她还配当别人的母亲吗? 林秋晚的眼泪落到了枕头上,突然就醒了。 心口疼的厉害,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 而后她听见楚璟烨的声音就在身边。 “你做噩梦了。” 他轻轻摸着林秋晚的头发,满是安抚意味:“梦见什么了?” 林秋晚僵着身体,还没从梦境的悲伤自责里回过神来。 她听见楚璟烨轻声在哄她。 “没事的,不怕啊乖,只是做梦,那些都是假的。” 楚璟烨握住了她的手。 林秋晚的手很冷,所以此刻感觉楚璟烨的手烫到惊人。 楚璟烨和她说。 “晚晚,你现在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第320章 不装了? 屋内没点灯。 林秋晚见完柳如萤之后只觉得疲累,打个盹就睡到了半夜。 她被噩梦侵扰,竟然连楚璟烨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都不知道。 黑暗中林秋晚看不见楚璟烨的脸,只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气息。 前世种种随着睁开眼逐渐退散,林秋晚抽回了手掌,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 老皇帝的圣旨已经下了几天,楚璟烨竟然还敢如此怠慢。 她声音恢复冷清,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连着装了好些日子的乖顺,如今这模样,让楚璟烨误以为她还在噩梦的伤心里。 楚璟烨也跟着坐了起来,伸手把她拉着坐到了自己身上。 “明日要点一天的兵 ,后日一早就出发。” 他把人锁在怀里,垂头去亲吻林秋晚的头发,问道:“我这一走,就得好久,你会想我吗?” 林秋晚不答,被楚璟烨锁着,她连挣扎都没力气。 等不到林秋晚的回答,楚璟烨也习惯了,至少现在人还是自己的:“我会想你的。” 他自言自语。 “明日我会很忙,可能没空来见你,往后我回来前的每个月,都会有人来给你量身段,给你做新衣,我钱已经给了。” “袖箭收好,一共有三次机会,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用,用起来就得做好一击必中的准备。” 楚璟烨在林秋晚肩膀上摸了摸,从头顶亲到了眉心。 即便林秋晚不回应他, 他也很喜欢这种亲昵的姿势,就好像林秋晚已经是他的了。 旖旎又缠绵。 黑暗中林秋晚默默咬唇,心里想的是,楚璟烨终于要走了。 按照前世的时间,楚璟烨这一走,再回来就是她生产的时候。 这么久的时间,林秋晚觉得足够用了。 楚璟烨亲了亲她的鼻尖,床帐内看不清林秋晚的表情,只感觉她乖的很,今日破天荒连拒绝都没有。 她在舍不得他。 一定是这样。 楚璟烨觉得愉悦,啄了一口林秋晚的唇,慢慢说道:“我留了两个人给你,有什么困难他们就会出来,帮你解决麻烦。” “什么意思?” 林秋晚一愣:“你留两个人看管我?” “怎么 叫看管?是保护你,晚晚。” 楚璟烨笑,伸手摸着林秋晚的耳垂,声音里满是缱绻:“还是你有什么事情觉得得背着我才能做?” 林秋晚一顿。 她看不清楚璟烨的脸,这般温柔又暧昧的语气里,她却总听出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看起来的感觉。” 林秋晚声音泛冷,装温顺这么久,头一次又直白的拒绝。 楚璟烨亲了亲她。 “他们不会妨碍你做事的。” “那我也不喜欢。” 林秋晚想了想,知道冷硬的拒绝对楚璟烨没用,便放缓了口吻说道:“楚璟烨,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我还有方登,你别让我不自在。” “方登那小子能让你 自在?” 楚璟烨仍旧在笑。 林秋晚刚刚还只是在怀疑,现在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楚璟烨的不悦。 这对她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 林秋晚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楚璟烨对她懈怠,对她放松。 “我的意思是,我在京中能有什么危险?人你还是带走,保护你自己吧。” “我人多,真要到那种时候,多他们两人也护不住我。” 楚璟烨不依不饶。 林秋晚坐在他身上,忍了半晌,终于有点忍不住,开口问他。 “楚璟烨,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装了?” 身下的楚璟烨突然笑了一声,黑暗中不紧不慢说道。 “装了这么久才忍不住,我的晚晚,耐性真好。” 第321章 我也是你的 “什么意思?” 林秋晚突然有点惊慌,抬头想看楚璟烨。 他到底知道什么? 可惜屋里一点灯火都没有,即便开着窗,隔着床帐也只能听见外面的虫叫声。 楚璟烨也在垂头看她。 “晚晚,我不是和你说过,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楚璟烨的手指隔着黑暗揉了揉林秋晚的唇。 柔软又湿润。 却带着冷。 林秋晚这一刻的发怵是真实的。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难道只是才起了要跑的念头,楚璟烨就能察觉? 所以才让两人把她看起来? 这跟把她关笼子里有 什么区别? 林秋晚心下阵阵发冷,而后听见楚璟烨问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向我坦白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林秋晚又是愣住。 “嗯?” “全府的人都知晓你有了身孕,你打算怎么继续瞒我?” 楚璟烨问她。 林秋晚默然。 楚璟烨早就知晓了她怀孕的事情,也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她也就没有再藏着瞒着的必要,早说晚说都是一样的结果。 林秋晚是这么的想的。 没等她说话,楚璟烨的声音带上了点委屈:“孩子真是楚时修的?” “……” 气氛陡转,林秋晚这瞬间的 情绪百转千回,这才想起来,她知道肚子里孩子是谁的,楚璟烨也知道,但楚璟烨以为她还不知道。 所以,楚璟烨这是在……演戏? 让她放松警惕? 楚璟烨的大手掌探进来,轻柔的摸了摸林秋晚小腹。 他坐着,几乎是把林秋晚包拢起来,气息无孔不入,让人恍惚。 “他有这样摸过你吗?” 楚璟烨问林秋晚。 幸好是没点灯,林秋晚现如今脸色有点诡异。 楚璟烨看不清林秋晚的脸,也听不见她的回答,唇凑过来,吻她的唇角。 轻柔又怜惜:“那他有这样亲过你吗?” 楚璟烨翻身,把林秋晚压在了身体下面,黑暗里,那双眸子带着天地初开般惊人的亮,又带着侵占掠夺你死我亡的缠绵。 “那这样呢?” 他伸手,指尖往下,抚摸过林秋晚的小腹。 林秋晚终于忍不住,抓住了楚璟烨的手臂,冷声问道。 “楚璟烨!你又发什么疯?” 在这演的哪一出? 楚璟烨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张牙舞爪的感觉褪去,伏在她身上深深浅浅的喘息。 “我在吃醋,晚晚。” 真真假假,似乎真的融了几分不安。 他要走去很远的地方,很久不能回来,也根本 不能像这些日子般,夜夜纠缠她,看着她,抱着她。 要是她眼瞎再看上别人怎么办,要是在她喜欢上他之前,被别的男人勾走了怎么办? 楚璟烨握着林秋晚的手,亲吻她的手心,也不知道是劝林秋晚还是劝自己。 “别生气。” 楚璟烨让林秋晚摸他的脸。 “我不是跟你说过,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孩子是谁的,我也不在乎。” “就算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只能这般无名无分,我也不在乎。” “晚晚,只要你是我的就好。” “我也是你的。” 第322章 我喜欢你 气氛诡异的有点沉默。 林秋晚半点没感动。 楚璟烨在说鬼话,她现在想给楚璟烨一巴掌! 明明是饿狼,非要在这跟她演卑微又忠心的狗。 她也总算明白了之前楚璟烨在明知她怀了他的孩子,还要看她各种隐瞒各种藏的感觉。 楚璟烨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 估计更以为她最近装模作样是打算隐瞒孩子。 他一如既往的恶劣,竟然还在这跟她玩迂回战术。 什么不在乎无名无分,什么不在乎肚子里孩子是谁的,什么他是她的,都是狗屁! 她跟衡王说了两句话,楚璟烨都要跳脚,楚时修故意 撒个谎,楚璟烨都要发疯,要是这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楚璟烨的,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来? 林秋晚冷眼看楚璟烨演。 大概气氛确实诡异了起来,楚璟烨没等到林秋晚的怒骂推拒,也没等到她的感动心软,顿时有点尴尬起来。 他又凑过来亲林秋晚。 林秋晚仍由他亲,始终冷淡淡的。 楚璟烨拿不准林秋晚到底在想什么,黑暗中又摸了摸林秋晚的脸。 “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都要做我的狗了,甘愿被我无名无分的呼来喝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秋晚阴阳怪气。 楚璟烨一 愣。 他确实没想到林秋晚会是这个反应。 黑暗中又看不见林秋晚的表情,更加放大情绪里的不安忐忑。 楚璟烨松开了林秋晚,索性下床点了灯火。 小小的烛火撑开屋内天地,楚璟烨又回过头,看林秋晚。 林秋晚坐在床榻上,眯着眼看他,带着点审视的味道。 楚璟烨今日穿着天青色长袍,浅淡又温柔的绿,衣料是丝绸的,被灯火一照熠熠生辉。 他还是头一次穿的这么素净。 但确实是林秋晚喜欢的那种类型。 楚璟烨又坐过来,把林秋晚搂在怀里:“真的没生气吗?” “生气有用吗? 能让你的两个人离我远点吗?” 林秋晚反问他。 得到的只有否定的答案:“那不行。” 林秋晚就知道会这样,她也大概明白楚璟烨是好意。 现在知道肚子里孩子是他的,楚璟烨只会纠缠越深。 得了楚璟烨的好处越多,她就越不安,她什么都还不了,她的心是空的,也不会再相信那些害人害己的感情了。 重活一世,林秋晚没有再接受男人的打算,她只想复仇,再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这些原因她没办法跟楚璟烨聊开,她给不了感情,楚璟烨想要她的感情,两人的念头注定天差地别。 “你 能别对我这样吗?” 林秋晚又问。 楚璟烨坚定的摇头:“不行,我喜欢你,晚晚,我喜欢你,所以对你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没得聊了,林秋晚抿着嘴。 楚璟烨又对她亲亲抱抱,问她:“我后日一早走,你来送我吗?” “怎么送?我光明正大的用你姘头的身份去送?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之间这种苟且事?” 林秋晚没好气。 楚璟烨见她还有心情骂他,顿时又放心下来。 他又亲了亲林秋晚的额头。 “那就不送吧。” 不送也好,省的他后悔。 后悔没任性的把林秋晚禁锢在自己身边。 第323章 现在就是最坏的结果 楚璟烨翻身进了小院。 玄雷和宁神医都收拾差不多了,匆匆迎了上来。 宁神医迫不及待的八卦。 “怎么样?你按我教你的说了吗?” “说了。” 楚璟烨点头,往屋里走。 宁神医从袖兜里掏出了瓜子,一路跟着一路问:“那小美人什么反应?感动了吗?心疼你?有没有看出她对你怜惜?” “没有。” 楚璟烨摇头。 他也茫然,穿成这样去,还故意放低姿态,祈求林秋晚的疼爱怜惜,按道理来说,林秋晚要么骂他一顿,说他不要脸,要么真的感动了,对他心 软一点点。 再不济,看在他这么脆弱的份上,又马上出远门了,至少该有点好脸色。 但林秋晚丁点没有,甚至当时的气氛一度陷入诡异里。 “不可能啊……我可是问了好多有妻子的人,汇总得来最好的法子了。” 恶犬低头,猛兽温柔,卑微又脆弱,怎么也能勾起女人的一点点怜惜心吧? 宁神医也想不通。 玄雷跟在后面,默默的不发表意见。 他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对待喜欢的人经验,更是用两眼一抹黑也不为过,所以这会三人中他最不配说话。 “肯定你 小子演技不好,露出破绽了!”宁神医一把将瓜子摔地上,气哼哼的开始怪楚璟烨:“都跟你说了!可怜一点,卑弱一点!你高高在上那死样子给谁看呢?” “你怎么不说你出的是个损招?”楚璟烨跳着眼皮喝茶。 宁神医一听这话,顿时跳脚:“不可能!我的招数天下无敌!还是怪你之前做的过火了,怀疑谁不好,非要怀疑一点功夫没有的小美人,小美人能对你做什么?为你丢了清白还要被你反咬一口,你哄不好也是活该!” 楚璟烨喝了一口茶水,没说话。 一边 熄火,宁神医也放缓了语气:“唉,我就是觉得可惜,就算你改变了计划,这一趟也要走不少日子,你不在走之前让小美人对你动心,怎么防得住别的男人?” “我知道。” 楚璟烨放下了杯子,垂着眼慢慢说道:“防得住的。” “就算防不住晚晚,也能防得住别的男人。” “就算真的防不住,大不了抢过来。” 楚璟烨露出了笑意。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她不是我的妻子。” 现在就是最坏的结果。 宁神医看楚璟烨这模样,啧啧嘴:“没救了,真没救了。 ” 他走到玄雷的面前,拍了拍玄雷的肩膀,说道:“去让九星城那边的人加快点,打个来来回回,早些让这臭小子杀出去,在小美人生之前回得来。” “我怕有人日夜难熬,得了相思病哦。” 被这么揶揄,楚璟烨也不恼。 反而这会想到了林秋晚刚刚瞪他阴阳怪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她愿意装乖,愿意瞒着他,愿意吊着他,怎么不算对他特别? 林秋晚对别人可都是那般装模作样的。 她还愿意怀着他的种。 这怎么能不算特别对待? 别人可没有这待遇。 第324章 皇宫 楚璟烨说忙,不能再来找林秋晚,就真的是忙到不可开交。 有老皇帝那边的人盯着,他在出了坤阳之前都不能任性活动,一直到出发前的凌晨,他才找到个借口,往宁安伯爵府赶。 已经快天亮了,从城门到伯爵府,再从伯爵府到城门,一来一回的时间基本排满,可能两句话都来不及说。 楚璟烨想去找林秋晚,就一定要去。 他迎着沾着露水气的晨风,一路疾行,冲进了宁安伯爵府。 装模作样的在老爵爷面前说了两句话,气的老爵爷人仰马翻,又往外走。 自然而然的路过了前院。 天还没亮。 凌晨将亮未亮,天地万物都笼罩在一片 静谧又温柔的蓝色里。 小厮在前面快速走,昏黄的灯笼在蓝色里摇摇晃晃,就像楚璟烨此时此刻的心境。 他只看了看前院林秋晚内寝屋的后窗。 那扇后窗他来回了无数次,每次都会嫌弃不如门宽敞,不如门光明。 如今要走,心境竟然大不同了。 那扇后窗里,睡着他喜欢的女人,还有他的孩子。 即便没点灯,即便一点声音都没有,楚璟烨也好像能看见林秋晚恬淡的睡颜。 他在林秋晚身上学到了情,学到了规矩,学到了忍耐。 他来不及再跟她说话了,也不想这个时候再去惊了扰了她。 他就站在原地,站在树下,站在凌晨静谧的 夜色里,安静的等了一会。 小厮走出去好远才发现楚璟烨没跟上来,急急忙忙又回头。 他哪里敢催促楚璟烨,只能站在旁边等着。 守夜的桑榆和桑梓交班,两人很难不注意楚璟烨所在的那处灯火,自然也看见了楚璟烨。 两人面面相觑,正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就见楚璟烨又动了脚。 他与她们擦身而过,目光都没落在她们身上一分,仿佛刚刚只是贪恋看了眼院后这棵格外高大的凤凰松。 楚璟烨走出大门,翻身上马,没舍得去扰林秋晚一丁点。 马儿疾跑,奔向远方。 林秋晚这一夜睡的格外好,再等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六 月的天说热就热,才是上午就已经滚进了热浪。 太热了,林秋晚胃口一般,只简单的吃了点清粥。 桑梓小心的端了个冰盆进门。 林秋晚很意外,看着她。 六月冰盆多珍贵,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她是有钱,但远远没到这么奢侈的地步。 桑梓犹豫了一会才小声说道:“是大爷安排的,交了一个夏天的钱,未免别人怀疑,大爷还给老爵爷和三房那边安排了一小块。” 真的就一小块,哪像林秋晚屋里这大盆。 林秋晚手里的勺子一顿。 桑梓又说道:“大爷凌晨的时候回来过,只在后面站了一会,就走了,这会应该已经行了小半日的路 程。” 六月烈日下行军,不用林秋晚想象就知道其中辛苦。 林秋晚缩了缩手指,心里突然酸了一下。 这感觉可不太妙,林秋晚连忙说道:“放着吧。” 桑梓瞧着林秋晚的脸色,默默的放好冰盆。 前院门内又进了人,是连续蹲了老太太好些天的方登。 他脚步急匆,脸色凝重,直接就进了正堂的门。 “小姐。” “进来说话。” 林秋晚放下了勺子,看着方登。 屋里没外人,方登快速说道。 “蹲到人了,昨日夜里老太太在后门口与那人见面的,两人只说了一句话,那人转头就走,我跟了一路,一直跟到了……” “皇宫。” 第325章 你查到什么了? “宫里人?” 这下林秋晚是真的愣住了。 她甚至怀疑过老太太是不是在外面养着姘头,万万没想到老太太能和宫里人扯上关系。 方登只能追到宫门外,再往里面追就是杀头大罪,方登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那人披着黑色斗篷,我只听见那人问老太太,这个月的钱呢?然后老太太说伯爵府已经被掏空了,这个月她还没弄到钱,求宽限,那人只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中途应该是发现我在后面跟着,直接从皇宫前殿方向翻进去的,所以分不清是宫里哪位的人。” 方登皱了皱眉头,顿了下说道:“那人压着嗓子,不像女人的声音,但也 不像男人。” “是个阉人?”林秋晚没头绪。 方登点了点头:“我不敢确定。” 他虽然见过的人多,但要饭也要不到皇宫附近,没见过真的阉人与寻常人有什么不同,所以不敢一口咬定。 林秋晚皱着眉头,隐隐察觉出这件事情的轻重。 “不用蹲了,这个人既然已经察觉到你,短时间就不会再来了。” “你休息几天,好好睡觉。” 林秋晚站了起来,想了想让桑榆陪着自己去后院。 老太太的事情,整个宁安伯爵府里,只有老爵爷最清楚,林秋晚知道自己斤两,远远没到手眼通天能查到宫里的地步,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乱转,不如去 掏掏老爵爷的嘴。 后院只有孙妈妈在门口守着,见到林秋晚来,急忙就迎了上来。 “公爹如何了?” 林秋晚笑眯眯的。 孙妈妈却半分不敢怠慢和气的林秋晚,连忙回答:“估摸这两日天热,胃口不大好,其余都还行。” 本来就这么大年纪了,中毒这么多年身体底子早就亏空,自己还不好好养护,非要拉着柳如萤折腾,久而久之就真如楚璟烨说的那般,被掏空了。 林秋晚颔首,让孙妈妈去通报,老爵爷很快让她进去。 天气热了,老爵爷开始泡药浴,屋内没有之前那种浓重的人油腻味。 “秋晚来了。” 老爵爷只有在面对林秋晚 的时候,才显现出少有的和善。 林秋晚也带着笑,被桑梓扶着坐下。 两人客气的聊了几句,老爵爷开门见山:“秋晚专程跑一趟,为的该不会是我这个老家伙吃的怎么样吧?” 老爵爷是个明白人。 林秋晚笑了笑,也不再藏着掖着,开口道:“公爹,母亲最近如何了?” “她还能如何?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她现在只考虑如何能多活一天。” 老爵爷眼中精光一闪,直接反问:“你查到什么了?” “公爹不如先说说,二十二年前发生了什么,您被母亲抓到了什么把柄才如此惧她,宁愿被踢出楚家族谱也不愿意休了母亲。” 林秋晚端 起杯子,轻笑。 老爵爷一愣。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就行。” “公爹什么都不说,我很难查到什么。” 老爵爷半躺在床头,看向小狐狸般的林秋晚。 林秋晚不动声色,静静等着老爵爷的回答。 她不急,既然老爵爷惧怕老太太手中的把柄,应该更怕林秋晚惹急了老太太,让老太太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老爵爷比她更急。 但他顿了半晌,什么都没说。 “既然查不到,那便去再查查。” “好。” 林秋晚笑眯眯的站了起来,摸了摸还没有隆起的肚子,慢慢说道。 “我还以为,公爹与秋晚是站在同一边的,可惜了。” 第326章 不能给他查 柳如萤的尸体停在后院三天。 无人送葬,无人哭喊,无人怀念。 那个上辈子从青楼女子,蛰伏二十年跃上宁安伯爵夫人的柳如萤,这辈子连一口薄皮棺材都偷工减料。 下葬那天,只有林秋晚去看了一眼。 孕妇靠近死人不吉利,林秋晚站的很远,亲眼看着已经腐烂发臭的柳如萤被盖棺,钉子扎的很深,连带着她所有的怨气和不甘,都被深深的埋进了地底。 “寂寞吗?” 林秋晚看着她,轻声问。 很快,林秋晚又笑了笑。 “你跟昌哥儿在下面等等,很快就有人来陪你们了。” 六月的天就像是小孩的脸,早上艳阳高照,进了中午就开始打雷下雨。 铜钱大的雨滴砸在 屋顶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巨响,林秋晚坐在老太太对面喝茶。 人靠衣装马靠鞍,老太太自从伙食缩减,不添衣物又被连跪之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远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 那张脸上虚假的笑倒是如出一辙。 “秋晚许久没来找我说话了吧?”老太太弯着眉眼,慈眉善目:“你如今身子重,不用来回跑动,母亲知晓你的孝心。” 只要林秋晚不撕破脸一日,老太太就不敢主动去挑衅。 更何况小女儿楚星禾还在林秋晚手里。 老太太已经被林秋晚打怕了,这会甚至觉得跟林秋晚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茶水都有毒。 她不敢喝。 “多谢母亲体贴。”林秋晚笑。 老太太 是不敢喝这碗茶,林秋晚则是不想喝,这茶叶都不比那老树根更有茶味,也亏得老太太能忍,这要是放到了前几个月,非得上蹿下跳闹的整个宁安伯爵府都不得安宁。 “柳姨娘葬了。”林秋晚慢悠悠说道。 桑梓上前,把手里的一只碧玉耳环送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母亲您与柳姨娘一见如故,姐妹情深,柳姨娘浑身上下只留下了这一对耳环,这只您拿着,还有一只我之后拿给相公,权当留个念想。” 林秋晚笑眯眯的。 老太太却气的脸色一黑。 死人的物件,她怎么能要? 更何况还是柳如萤的,什么姐妹情深都是假的,林秋晚这是在敲打她,柳如萤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 轻易结束的。 往后有的是折腾日子。 “老太太您收好。” 桑梓直接把耳环塞到了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就这么面色僵硬的看着手心里的耳环,顿了顿直接把耳环丢进了旁边的花树盆土里。 “没什么好留念的,死了就是死了,过去就是过去,秋晚也该向前看,莫要被前面的事务绊住手脚,迷了心智。” 老太太意有所指。 林秋晚看着老太太毫无留恋的丢掉了柳如萤的东西,突然很想知晓,老太太在知道柳如萤肚子里子嗣将会是楚时修唯一的孩子,最后死于楚时修之手,老太太是否也这般狠心的表情。 “要是大家都能把发生过的事情当做没发生就好了。” 林秋晚口吻 淡淡,继续说道。 “公爹最近在托我查账,不知道母亲还记不记得伯爵府这么多钱财,都去了哪里?” “什么?” 老太太一愣。 林秋晚继续说道:“上次京兆尹周大人已经在怀疑伯爵府库房亏空是不是遭贼了,如今正好我也查到这里,不如索性交给周大人查查,也省的我劳心劳力。” “不能给他查!” 老太太猛的惊呼出声。 她站了起来,带倒桌上的茶水,沾染了衣服一片狼藉。 老太太却满脸慌张,根本察觉不到茶水般,急急忙忙的说道。 “老爵爷真是老糊涂了!这是要我们整个楚家进来陪葬!” “哦?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林秋晚目光一闪,看着老太太。 第327章 杀了老爵爷 老太太抿着嘴,回看林秋晚。 她的目光在林秋晚身上转,最后落到了林秋晚的肚子上。 “事情不该你知晓的,你最好别再深查,小心把命都赔进去!” 林秋晚自己作死,把命赔进去不要紧,但老太太还想好好活着。 这个秘密很大,大到时隔二十二年,老太太提起来都是深深的惧怕和慌张。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对林秋晚泄露一分。 林秋晚也不着急,笑了笑说道:“是公爹让我查的,母亲若是有什么不满,不妨去找公爹聊,公爹让秋晚停手,秋晚自然会停手。” 说完,林秋晚便离开了后院。 方登就藏在后院老爵爷的窗下 。 林秋晚故意挑拨,坐山观虎斗。 她恨不得老太太和老爵爷斗的你死我活,她坐收渔翁之利。 老太太果然气势汹汹的冲进了老爵爷的寝屋内,开口便道:“爵爷!你知道自己活的不长久,所以这是想拉着整个宁安伯爵府给你陪葬?” “你别忘记了,楚时修楚时德都是你的亲儿子,当年的秘密一旦被林秋晚查出来,我们……我们……” 老太太一愣。 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老爵爷最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一旦等他死了,当年这个秘密就会就只剩下老太太一人知晓,也就等于整个宁安伯爵府都会落到宫里那位手里。 老太太一直 怕自己被连坐,再加上楚璟烨势头盛,老爵爷死后,楚时修争不过这个伯爵爵位,所以就算下毒让老爵爷瘫痪昏迷,也一直吊着老爵爷的命。 但,如今伯爵府局势已经天翻地覆。 老太太一心为楚时修谋后路,楚时修这个逆子却三番五次背刺逆反她。 她还要不要楚时修这个儿子承袭伯爵爵位? “混账东西!你闭嘴!” 老爵爷眯了眯眼睛,他多年战场厮杀,早养成了非同常人的警觉性。 林秋晚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挑拨老太太,很可能安排好了人,把他和老太太一网打尽。 老太太往前走了两步,愣愣的看着老爵爷。 屋外雷雨大 作,狂风呼啸,青天白日里显现出几分可怖颜色。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可以不做,但如今也可以做。 既然不为楚时修爵位打算,只要杀了老爵爷,握住楚星梦,那么老太太这一辈子,仍旧能安然无恙有吃有喝的过去。 也好过现如今吃不饱穿不好的境地。 “我早就问过你,你只要跟我交代出你背后之人是谁,我便能和她早做安排,伯爵府也不会跟着我一起陪葬!” 老爵爷还没察觉到老太太的诡异。 老太太盯着暴怒的老爵爷,心里那疯狂的念头一旦出现,其余的便什么都想不到了。 只要老爵爷死了,她能威胁的,就不单 单是老爵爷了。 楚星梦的亲娘,岂不是更怕她把楚星梦的真实身份爆出来? “爵爷。” 老太太已经走到了老爵爷的面前。 她冷不丁的笑了笑:“我刚刚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我不止有儿子,我还有女儿啊,还有楚星梦那样的好女儿。” “只要我不为楚时修着想,爵爷你……就是我的绊脚石!” 老太太说完,猛的扑向了老爵爷! 她虽被折腾了这么些日子,但到底才四十几,老爵爷已经是个七十几岁的瘫子,只要她想,老爵爷怎么可能不死? 她也受够了这种被儿子背叛,被众人唾弃的日子了! 她要在今日,杀了老爵爷! 第328章 出来救我 风雨飘摇,雷电交加,天边闪着滚雷,闷闷作响。 黑云压在宁安伯爵府这片小小的宅院上,屋内更是昏暗可怖。 老太太跳骑在老爵爷的身上,双手死死掐着老爵爷的脖颈! 她要老爵爷死! 只要杀了老爵爷,她就可以直接去要挟老爵爷背后的那位,手里把握着楚星梦,谁也奈何不了她! 狂风肆虐,雨水喷打在走廊里。 老爵爷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连儿子都不要了,更没想到老太太敢对他起杀意,一时被老太太压在身底,动弹不得。 老太太手越掐越狠。 老爵爷双腿残疾, 腰腹又被老太太压在胯下,只有一双手能胡乱寻摸。 他伸长舌头,无力的发出“嗬嗬”声音。 老太太眼中闪着妖异的光。 她当然知道老爵爷为什么让林秋晚查账,只要查到这么多年伯爵府钱财去向,知晓她背后之人是谁,老爵爷和他背后的那个女人就不需要她从中传话遮掩了。 没有价值的她,就会像那柳如萤一样,被人随意丢弃害死。 楚时修也不会帮她的,她这么久也看明白了,要不是害怕影响自己的名声,楚时修早就不想管她了。 老爵爷眼睛开始往上翻。 压了半 辈子的女人,可笑的是要死在女人的胯下手下。 老爵爷突然摸到了自己的枕头。 他早些年睡不好,耳边总是传来战场上死掉那些人的言语,头疼欲裂,后来换了玉石枕头后好很多。 这枕头就是硬物。 到底学武多年,老爵爷那双拉弓射箭能舞十几斤长刀的手最为有力气。 枕头砸上老太太肩膀上的时候,老爵爷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让老太太往后仰倒,同时也躲开了老爵爷连着来的第二次攻击。 老爵爷杀红眼了,手里力气没来得及收,这一枕头砸到他自己的 胸腔上,疼痛让他眼前一黑。 老太太不敢大声惨叫,捂着肩膀脸色刷白,蹲在床尾。 她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就没有再能挽回的余地,今日她跟老爵爷必然要死一个。 老太太左手肩头被砸碎了,呼哧呼哧喘气,盯着床榻上捂着胸口压根不能动弹的老爵爷。 人在绝境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最意想不到的能力,老太太此刻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又冲上去拉住了老爵爷的玉石枕头。 只要拿着边角,朝着老爵爷的脑门狠狠砸一下! 老太太跟老爵爷抢枕头。 老爵爷本来就 是个瘫子,这会肋骨被砸断,眼前都黑了。 他知道,只要再被老太太砸一下,自己肯定完蛋! “窗户底下那小子!给老子出来!” 老爵爷朝着后窗猛喊。 雷雨大作,老爵爷嘴巴里全是血味。 他死死的拉住石枕,朝着方登躲着的地方大喊:“出来!出来救我!林秋晚知道,救老子比救这娘们划算!” 提到林秋晚,方凳动了动。 后窗被翻开,方登翻了进来。 老爵爷和老太太谁也不好过。 而后他面无表情的走去前门,开门朝着门外拱手。 “小姐,差不多了。” 第329章 会让整个楚家散了 狂风暴雨,廊下的雨水气吹进了屋内。 林秋晚进门的时候,裙摆上飘着雨水花,整个人在昏暗的天色里似乎带着血腥气。 她还带着笑。 桑榆给林秋晚搬凳子,坐在离床上僵持的两人对面。 “方登,石枕可不安全,拿出去丢了吧。” 林秋晚笑眯眯的。 六月的雨,六月的雷,玉石枕头被方登轻松拎在手里,碎裂在前院滚滚雷声中。 老爵爷和老太太的脸色都不好看。 老爵爷本就怀疑这一切都是林秋晚挑拨安排好的,所以见方登和林秋晚出来,并没有多少意外,他更多意外林秋晚的心狠手辣 。 在他的概念里,林秋晚是他的儿媳,是楚时修的妻子,是威远将军林明峰的女儿,至纯至善,聪明柔婉,应该敬重他这个公爹,孝顺老太太君氏这个婆母。 没想到竟然放任他们互相残杀,直到现在才出现。 老爵爷知道,但老太太则完全不知道。 她后知后觉般,到现在才想起来,为什么林秋晚会来跟她说老爵爷的计划,为什么她跟老爵爷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屋里屋外都跟死的一样没有任何人来查看阻止。 一切,都是林秋晚的安排! “你……你这个毒妇!” 老太太慌张的唇色发白。 她 肩膀疼的快要昏死过去,坐在床榻上恶狠狠的看着林秋晚。 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林秋晚让人把玉枕扔掉是什么意思。 林秋晚没站在她这边! 不然老爵爷已经死了。 林秋晚的目色沾着暗,坐在对面,被老太太骂也半分没恼,慢悠悠的问道。 “谁先说?说完儿媳去给谁找大夫。” 林秋晚笑了笑。 既然是能撼动整个宁安伯爵府的秘密,林秋晚断没有被蒙在鼓里的道理。 最好能被她所用,成为她握在手里的把柄。 “你这疯婆子!我还道你是个好的,你要干什么?”老爵爷肋骨断了,这会 连气都喘不匀,捂着胸口质问林秋晚。 林秋晚眉目清淡,笑着说道:“公爹这么激动干什么?儿媳就是好奇,什么样的秘密值得公爹和母亲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混账!” 老爵爷气的发狠,指着林秋晚的鼻子叫骂。 “你这么聪明,难道没想过这个秘密会让整个楚家散了?” “散了就散了呗。” 林秋晚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事实上,她也早晚拆了这宁安伯爵府。 老爵爷瞧着她这模样,突然一愣。 这模样熟悉又陌生,见鬼似的在林秋晚身上看见了儿子楚璟烨的反骨。 老爵爷发愣的功 夫,老太太笑了起来。 “好啊,没想到我竟然被你利用了,你想知道我们的秘密?林秋晚你未免太嫩了一点!” 老太太捂着肩膀笑的癫狂。 “这个秘密只能我与爵爷知晓,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危险!包括我们自己。” “哦。”林秋晚拖着腔调,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后她看向了老爵爷,问道。 “公爹也这么觉得?” 老爵爷脑子还清醒着,他在犹豫。 林秋晚却不等他再回答,满脸惋惜:“方登,再去找个石枕来。” “既然公爹和婆母都不想让我加入,那就让他们继续吧。” 第330章 万贵妃 “放肆!你们威远将军府就这么教你的?” 老爵爷急了。 再拿石枕来,他现在这般一定会死在老太太手里! 林秋晚不回答,拖着沾着雨水气的裙摆,一步步往外走。 “林秋晚!给我停下!我可以答应你,等我死了爵位给楚时修!” 只要一张老爵爷自己公证的承袭书,老爵爷的伯爵位想给谁就给谁。 林秋晚不为所动。 爵位最后只会落到她肚子里孩子的手上。 “林秋晚!” 老爵爷真的急了。 他瘫痪昏迷了这么多年,又到了这个年纪,手上早就没有了往日势力资本,如今吃喝都是林秋晚在 供,可以说今日他要是死在这里,根本无计可施。 方登真的拎着个枕头进门了。 玉石不好找,但瓷枕也够用。 “好!我说!我说!” 老爵爷咬牙。 老太太一愣:“你怎么能说?你知道她想干什么?” 多拉一人入局,老太太就多危险一分。 没等老太太再说话,方凳已经上去,把老太太拖下了床榻。 “小心点,怎么对我婆母如此无礼?” 林秋晚拍了拍方登的脑袋。 方登点头,捂住了老太太的嘴。 老太太脸都憋红了,愣是挣脱不开,也不能再说出一个字。 “找刘大夫给母亲看看手。” 林秋晚交代,歪头看着老太太,笑着说道:“母亲别着急,待会儿媳还要去看望您呢。” 既然两边都有秘密,两边都知道秘密,林秋晚自然要做唯一知晓秘密全貌的人。 方登带走了老太太。 老爵爷肋骨被砸断,又是个瘫子,这会躺在床榻上,中间隔着会拳脚功夫的桑榆,再也没有任何威胁。 林秋晚坐在桌边,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公爹,您说吧,儿媳听着呢。” “林秋晚,你别后悔,你现在肚子里有时修的孩子,我劝你掂量一下这个秘密的分量,小心玩火自焚。” 老爵爷捂着胸口大喘气 。 林秋晚勾唇笑。 她本就长的艳,不过平日多是规矩温柔的神情,很容易让人忽略她骨子里的攻击性。 此刻坐在昏暗的屋中,听着屋外电闪雷鸣,那张脸被映衬的艳绝如妖。 老爵爷盯着林秋晚,那双锐利的眉眼似乎能洞穿一切。 他忽的也笑了起来。 “想不到我看了一辈子的人,最后竟然看走眼了。” 他从未怀疑过林秋晚的品性,以至于今日看着如此妖艳的林秋晚,总能从她身上看出楚璟烨的影子。 那个张狂,桀骜,肆虐,从无规矩的孩子。 竟然被林秋晚这温柔贤淑外表藏的严严实实。 林秋晚目色带暗光。 “公爹是打算再拖延点时间?” 她瞧了瞧老爵爷的胸口,笑了笑说道:“我是能等,就是不知道公爹这骨头还等不等得了,等这根碎骨扎穿了胸口,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公爹了。” “你以为,我愿意开口是为了活下去?” 老爵爷笑了两声,捂着胸口继续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就算今日不死在那贱人手里,过不了两月也会死在自己手上。” “我只不过是想着,给你肚子里的小孙儿一点礼物。” “这个礼物,是如今已经坐上贵妃娘娘之位的。” “万贵妃。” 第331章 楚璟烨的娘 林秋晚端着杯子,微微垂下眼,茶杯盖拨动着杯子里的茶叶。 青色的茶叶梗在杯中浮浮沉沉。 她不说话,是因为没听懂。 老爵爷笑了一声,抛出了惊天大雷。 “楚星梦,是我的女儿,我与万贵妃的女儿。” 林秋晚一愣。 她抬眼看向了老爵爷。 老爵爷笑的风流:“当年万贵妃还并不得宠,我进宫找陛下的时候,在养心殿外见过几次,一来二去,有次宫宴后,我们在后花园有了楚星梦。” “万贵妃那段日子并未被传召侍寝,若是这孩子真的生在了皇宫,别说她,就是我们整个宁安伯爵府也要跟着连坐抄家。” “公 爹真是……风流。” 林秋晚有点想笑。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楚家祖传的,喜欢玩外面的女人。 就比如楚璟烨和她,就比如楚时修和柳如萤,只不过老爵爷更有本事,敢玩老皇帝的女人。 这么想想,她前世真是白活了。 竟然一直到死,也没有察觉宁安伯爵府里的这些污糟秘密,所以在她心里,这烂泥般的夫家,美好又和善。 她笑自己蠢,被楚时修和老太太几句花言巧语就骗的晕头转向。 老爵爷则是笑他自己,确实风流。 他前半生快到五十才想体会到女人的美妙,权利功名巨大,自然什么样的女人都想玩一玩。 “万贵妃若是没有我,如今也坐不上贵妃之位。” 有了他的调教,把一个清纯的女人变成个手段花样百出的性子,老皇帝才会爱不释手,万贵妃才会扶摇直上。 只不过万贵妃过于不小心,有了楚星梦这孩子。 “你这么想知道这个秘密,现如今知晓了可有后悔?” 老爵爷笑林秋晚的蠢。 知晓了这个秘密又如何? 为了他身上的这个爵位,为了整个宁安伯爵府人的命,包括林秋晚自己的,林秋晚也不敢透露半分。 林秋晚不答,算了算时间,问道。 “公爹后悔过自己的心慈手软吗?” 老太太是楚璟烨母亲难产去世没多 久就迎娶进来的,那时候还没有楚星梦,林秋晚以为是老爵爷喜欢老太太,所以就算被她发现了秘密也手软留着命,导致后面被她握住了楚星梦这个把柄。 “我对君氏怎么可能心慈?她原本是万贵妃身边的小宫女,楚璟烨他娘死后自己找上门的,说要替我打掩护。” 老爵爷冷笑:“送上门的女人,我为什么不要?” 林秋晚默然。 老爵爷确实是这样的人,一旦色气上头,人就会蠢笨昏头,他什么女人都想玩一玩,最后就会死在女人身上。 “母亲撞破了你和万贵妃的事情?” 林秋晚又问。 老爵爷点头:“她会装模作样 ,隐忍蛰伏了两年,一直等到星梦出生,被我用计接回府里养在她名下,她才告诉我,她背后有人,我轻易动不得她。” 楚星梦就是老爵爷和万贵妃之间私情的铁证。 林秋晚明白了。 之所以老爵爷让她查账,又不敢轻易动老太太,就是因为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老太太背后之人是谁。 所以老太太就是个中间人,一旦老太太死了,这个惊天秘密就会爆出来。 到时候不止是万贵妃,老爵爷,谁能承担天子绿帽的怒火? 林秋晚看着老爵爷丝毫不知悔改的模样,忽然插了一句题外话。 “楚璟烨的娘,真是难产去世的吗?” 第332章 不过玩物罢了 林秋晚这话问的奇怪,老爵爷意外的抬眼,看向了她。 林秋晚自己也是一愣。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开口问关于楚璟烨的事情。 可是这时候再急忙否认,反倒是显出心虚。 林秋晚不说话,老爵爷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顿了顿回答道:“不是。” “那个女人,性子极端,受不了我除她之外还有别人,又发现我和万贵妃之间有偷摸往来……生完璟烨后刚出月子,血崩死了。” 到底是第一个女人,老爵爷口吻不像刚刚说万贵妃那种轻佻冷笑,顿了顿才又说道。 “那时候不觉得,现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有些过火。” 林秋晚不说话, 老爵爷以为她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便继续说道。 “我早年无妻,年近五十才娶了她,她年轻又娇弱,胆子小跟猫似的,我胆大又爱玩,那时候刚和万贵妃有来往,每每偷起来便忍不住,那日我带她和璟烨进宫赴宴,便与万贵妃撕扯了起来,我体谅她胆小,让她抱着孩子在门口等着,大抵是动静弄的大了些,她吓的当夜回来就血崩了。” 老爵爷拍了拍身下的床,淡淡说道。 “就差不多在这个位置。” 林秋晚看着老爵爷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猥琐的模样,顿时有点犯恶心。 楚家的每一个人,都远远比她想的还要肮脏。 老爵爷风流却无情,可能 对于他来说,女人不过是个发泄玩物,不同的女人就是不同的玩物,死了一个再换,送上门的不玩白不玩。 他没有把女人当人。 瘫痪昏迷这么多年,确实不冤。 “所以璟烨那孩子恨我,反我,想要我死,现如今连一句好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老爵爷捂着胸口,想咳嗽又不敢。 他想起来楚璟烨前几日楚璟烨出京之前都要颠颠跑过来气他两嗓子,顿时觉得有点好笑。 林秋晚却愣住:“他知道?” 知道自己亲生父亲害死了亲娘,楚璟烨那时候……才多大啊? “那孩子打小聪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查这件事,等到他来质问我的时候, 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老爵爷笑了一声。 “他是个犟种,杀不掉我又接受不了事实,当即跑了。” 他伸手去摸冷茶,喝了口才缓过了不适,再抬眼看向林秋晚的时候,发现林秋晚在出神。 他不知道林秋晚和楚璟烨的关系,只当林秋晚是在为肚子里的孩子和楚时修做打算。 “你要是想用他娘这件事要挟他放弃爵位,已经大可不必了,那孩子现如今就坐上武安将军,瞧不上我这些的,他应该觉得我脏的很,我的爵位也脏的很。” “公爹确实脏的很。”林秋晚忍不住皱眉。 她要是楚璟烨,别说对老爵爷好声好气讲话了,没拎刀砍了这个 杀母仇人就不错了。 也难怪楚璟烨之前回京有段时间,却没有关心一下亲爹老爵爷状况。 老爵爷却又笑了起来:“你们女人总在意这些干什么,天下男人都这样,楚璟烨也就是现在年岁还小,不懂女人的好处,我年轻时候一心打仗,也是这般。” “等他有了女人,就能理解我了。” 老爵爷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只后悔自己开荤的时候年纪太大,没好好的玩上个几年,再等到了现在年岁,想玩已经玩不上了。 天下男人都这样的,有名有权有能力的男人,多玩几个女人又如何? 坤阳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 女人,不过玩物罢了。 第333章 心会疼吗 屋外暴雨滂沱。 林秋晚声音很轻:“公爹,后悔吗?” 老爵爷自诩无情,女人是男人的玩物,最后却落得个身边没有一个真情人的下场。 儿子不孝,女儿不亲,妻子不善。 瘫痪昏迷了这么多年,只要有心人愿意费一点点功夫,就能救回老爵爷。 唯一一个愿意救他的林秋晚,也是为了让他醒了搅乱这宁安伯爵府。 大概是没想到林秋晚突然会这么问,老爵爷一愣。 他脸上还带着笑,嘴巴里那“不后悔”三个字却一点也说不出口。 如果不后悔,也根本不会在乎宁 安伯爵府是否团结,更不会定下固定时间全府一起来他身边吃饭的规矩。 躺着的这么多年,他最了解寂寞的滋味。 无人说话,无人在意,甚至连个问候都没有。 他是个只爱自己的人,因为自私所以任性,胡作非为伤害别人,又因为不懂情爱,所以也得不到情爱回馈。 现如今再想要弥补,早已经过了时机。 伤害就像是在刺绣,就算发现自己绣错了针脚,再回抽改针之后,布帛上的痕迹也永远消弭不了。 “看样子,公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秋晚站了 起来,垂眼看向老爵爷。 她不觉得老爵爷可怜,只是可悲。 人若是连最基本的道德规矩都没有,说话做事全凭心情,那结局一定是可悲的。 老爵爷没回话。 他捂着胸口,愣愣的躺在床榻上。 从前瘫痪昏迷的时候没精力想,等醒了又折腾别人,暂时没工夫想,今日听见林秋晚这么问他,他才突然发现。 自己其实,在后悔。 后悔对楚璟烨非打即骂,后悔对楚时修楚时德不闻不问,后悔在皇宫后花园里半强迫了万贵妃,后悔……他没有好好的对待楚璟烨的生母。 他的第一个女人,那个小猫般娇弱又胆小的女人。 若是她没抑郁血崩,或许今日他身边,妻子恭顺伉俪情深,儿孙绕膝欢声笑语…… 但人生,哪有后悔的余地?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林秋晚出了门,回过头看了孙妈妈一眼。 孙妈妈很有眼色,立马上前几步:“奴婢去请刘大夫给爵爷看看?” “不用了。” 林秋晚口吻淡淡。 老爵爷手上力气大,磕碎了老太太的肩骨,也磕碎了自己的肋骨。 这么大年纪了,骨头不可能再长回位置,但只要他自己不折腾,躺着再 活两年还是可以的。 不过是与上辈子一样的结果,林秋晚并无心软怜悯,老爵爷醒过来的这段时间都是这辈子赚来的。 想不到最瞧不起女人的人,最后却死在了女人的手里。 林秋晚没再回头,撑着油伞进了雨里。 雨点打在伞上,响声震天。 她突然在想,当年十三岁的楚璟烨,被继母苛待,亲爹打骂,无人爱护又发现亲爹是杀母仇人,而自己身上流淌着一半如此肮脏血液的时候,在想什么? 楚璟烨总是笑着闹着,任性狂狷,天不怕地不怕。 他那人,心会疼吗? 第334章 母亲,难受吗? 相比于老爵爷的伤,老太太只碎了肩骨,被刘大夫小心包好,老太太坐在桌子边,这会才回过神来。 林秋晚进门的时候,身上还沾着雨水。 雨实在太大了,打进了走廊内,飞进了窗户,铺天盖地都是湿意。 老太太抬起头,看向林秋晚,顿时戒备了起来。 她的秘密与老爵爷不同,她至始至终都知道老爵爷与万贵妃的苟且,并以此为要挟,才得了如今伯爵夫人的高位。 一旦她说出背后之人是谁,那么她自己将会毫无价值,用完可弃。 指望那两个儿子来救自己,老太太还不如指望自己。 林秋晚坐在了对面,笑着说道:“母亲, 这么大的雨最适合倾吐心事了。” 轮到老太太说话了。 老太太已经回过神了,此刻冷笑一声,忽的说道:“你不敢杀我。” 她若是死了,背后之人不会罢休,到时候扯上了万贵妃和老爵爷,宁安伯爵府就是抄家灭族之罪。 大家一起死。 “你现在肚子里怀着时修的孩子,为母则刚,你总不会让你的孩子出生机会没有吧?” 老太太笃定林秋晚不敢赌。 她并不配合,蛰伏了这么多年,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老太太知道自己手里握着什么才不会死。 林秋晚笑容淡淡,她拎了拎让自己不舒服的湿裙摆,垂着眼说道:“是啊,为母则 刚,母亲不愿意配合,也不知道远在安阳农庄的小妹能不能好过。” 提到小女儿楚星禾,老太太脸色一僵。 她生了楚时修楚时德两个儿子,养育长大自是知晓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德性。 楚星禾虽然年岁小,但是真性情,与老太太睡在一处,感情最深。 老太太是真的把楚星禾放在手掌心里娇宠长大的。 “星禾再怎么说也是时修的嫡亲小妹,林秋晚,你若是真拿星禾怎么样……” 老太太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威胁来。 她知道楚星禾的性情,自然也懂得楚时修的脾性。 小心眼爱记仇,自私自利还胆小,虚伪又虚荣。 楚星禾这 个对于他没有任何增益的小妹,还伤了他的手指,没有老太太从中说和,楚时修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楚星禾! “怎么样?”林秋晚撑着下巴,笑的温婉又单纯:“母亲还能怎么样?” 老太太抿了抿嘴。 她确实不能把林秋晚怎么样。 一直到今日,老太太才觉出林秋晚的可怕来。 眼前这个满眼天真善良的儿媳,竟然是个阴狠的毒蛇,麻痹了宁安伯爵府所有人,不知不觉已经把整个宁安伯爵府吞进腹中。 现如今整个伯爵府的下人,都被林秋晚收买彻底,林秋晚让什么消息传出府门,不让什么丑事露出门外,易如反掌。 老太太越想 ,头皮越发麻。 她抬头看向林秋晚,咬着颤颤的牙关,忍不住惊的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最可怕的不是敌人的手段,而是一直到现在林秋晚当着她面露出本性,她才察觉林秋晚的心计手腕。 “为什么?你不为时修想想吗?你敢杀了我?杀了星禾?杀光时修身边的所有人?” 老太太失声尖叫,慌乱的比杀不掉老爵爷还要厉害。 “母亲,难受吗?” 林秋晚仍旧笑眯眯的:“看着儿子背叛,小女儿处境危险,大女儿不闻不问,小儿子怂的跟老鼠一般,谁也帮不了你,最后自己落得个无能为力的下场。” “难受吗?” 第335章 最后都要折在我手里 林秋晚前世也经历过同样的处境。 父兄惨死,母亲病重,一心扶持的宁安伯爵府无一人向她伸出援手,她跑去皇宫门口磕了几日的头,只为求新帝给父兄留一场体面的全尸。 那时候的宋好远没有如今的美好,丈夫和儿子的死亡打击让她日夜咳血,唯一活着的女儿空手而归,甚至连自己身处险境都不知道。 一直到死亡的刀架在林秋晚脖颈上,她才如梦初醒。 就像如今,林秋晚的刀已经割掉了老太太半个脑袋,她才反应过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老太太根本想不明白林秋晚为何这样 做。 林秋晚不紧不慢的回答。 “从新婚夜,我丈夫爬了柳如萤的床,让我独守空房开始。” “什……什么?” 老太太愣在原地。 林秋晚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震的老太太僵在了原地。 “你怎么知道新婚夜的事情?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之前。” 林秋晚眉目幽淡,叹了一口气。 “你还不知道我床上的人是谁吧?” 林秋晚站了起来,笑了笑:“我并没有打算告诉你。” 老太太气的脸色一僵。 林秋晚抬脚往外走,忽的回过头看向老太太:“哦对,母亲有没有想过,你现 在死不死,对你背后之人其实影响不大?” “你那背后之人贪财,已经掏空了宁安伯爵府,你身上榨不出一点剩余价值,你死了,她就可以来威胁我。” 林秋晚笑。 老太太却愣在了原地。 背后之人要什么?要的就是钱,宁安伯爵府如今已经没钱,背后之人大可以用老爵爷给老皇帝戴绿帽的事情去威胁林秋晚。 那么老太太自己,则已经是毫无用处! “等会!你站住!” 老太太急了,往林秋晚面前冲。 方登就站在两人中间,一把掐住了老太太的肩膀。 才刚刚包好的地方哪里受得 住方登的力气,老太太疼的怪叫一声。 “林秋晚,你给我站住!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你肚子里孩子考虑吗?” “这是时修的孩子,时修就算再不道义,知晓你是他杀母仇人,你们就是死仇,他往后该怎么面对你这孩子?” “你……你……” 老太太已经在胡言乱语了。 时至今日,她才陡然惊觉,自己没有半分能力再去威胁林秋晚! 林秋晚眼神轻飘飘的落在老太太身上,问她。 “说啊,你背后之人到底是宫里哪位大人物?” 老太太又是一愣。 “你怎么知道?” 她还以为 自己行事隐秘,绝对不可能被人发现。 宁安伯爵府早就变天了。 从林秋晚嫁进来的那天开始,所有事情早就不像老太太预设的那般发展了。 林秋晚还在等老太太回答。 老太太满眼戒备,犹豫着不肯说。 林秋晚耐心耗尽:“那行,我就等着你背后那位大人物,找上我吧。” 她说完,还看着老太太。 当着老太太的面,林秋晚摸了摸还没有隆起的小腹,忽的说道。 “母亲,您还不知道呢吧?肚子里这个,不是你的小孙。” “你苦心筹谋开枝散叶,最后都要折在我手里了呢。” 第336章 老太太这是真疯了 楚时修踏进前院的时候,就见桑梓正蹲在廊下熬药。 小小桑梓一边拿着小扇子在催火,一边往下掉眼泪。 楚时修一愣。 “怎么了这是?哭什么?秋晚有了身孕没多久,你在这门口哭晦不晦气?” “二爷。” 桑梓被吓了一大跳的模样,连忙慌张擦眼泪。 楚时修皱眉:“干什么呢?你但凡能学秋晚半分镇定端庄,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嫁不出去的小丫鬟。” 他很不耐烦,连着暴雨两日,他都宿在青楼里,骨髓都被里面的女人吸干了,这会见到女人都生理性厌恶。 桑梓擦了把眼泪,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二爷,是奴婢错了。奴婢实在忍不住,二少夫人她… …” 桑梓欲言又止。 楚时修更不耐烦了:“怎么了?你说啊。” “二少夫人不让奴婢说。”桑梓眼眶通红,哭的鼻涕泡都掉了出来:“但奴婢一定要说,二爷,是老太太,老太太前日叫二少夫人前去伺候,非要说二少夫人的孩子不是二爷您的,还说二爷您新婚夜留宿在柳姨娘身边,又威胁二少夫人交出所有钱财。” “什么?”楚时修愣在了原地。 连下两日的雨终于停了,天空虽然放晴,但前院里全是雨水冲洗后湿哒哒的味道,偶尔还会跳出一只丑陋的癞蛤蟆。 楚时修明白自己被信王弃用了,他虽然没有那么在乎,但总不能无所事事总在府宅里乱转,所以干 脆以走动关系为借口,去青楼混了两日。 没想到才短短两日,老太太就想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坏他好事! 这个老虔婆! 都到了如今的境地,还想着要钱。 楚时修脸顿时黑如锅底。 而后就听见桑梓继续哭诉:“二少夫人只说要回来与二爷商量账本钱财,谁知道老太太竟然,竟然……竟然推倒了二少夫人!” “什么!” 要说刚刚楚时修只是气愤,这会听见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 “秋晚!秋晚!孩子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 楚时修都不等桑梓再说话,急急忙忙推门进去。 他之所以这么逍遥,就是因为林秋晚已经有了身孕。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这辈子 都要被套牢,林秋晚的钱就变成了他们一家三口的钱,往后楚时修还能承袭老爵爷的爵位,这辈子就算不当官也完全不愁吃喝。 要是林秋晚丢了孩子,被老太太伤了心,怕是到手的妻子都能飞了! 楚时修冲进了门,就见林秋晚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眼眶泛红。 “相公。” 林秋晚见他进门,连忙背过身去擦眼泪。 “秋晚。”楚时修看林秋晚哭,心里泛出了一点点心疼:“孩子怎么样了?” 而后听见林秋晚苍白着小脸说道:“孩子没事,我也没事,喝两天安胎药便好。” 楚时修顿时松了一口气。 林秋晚抿着嘴,语气委屈:“我让桑梓不要同你说的。” “奴婢今日就算冒着被二少夫人打死的危险也要说!” 桑梓跟着进门,噗通一声跪在了林秋晚和楚时修的面前,话是对着楚时修说的;“二爷,您一定要为我们二少夫人做主啊,老太太这两日像是得了失心疯,见谁都骂,四处诋毁我们二少夫人。” “桑梓,住口!”林秋晚皱眉,苍白着小脸也没什么威慑力。 桑梓则哭的狠,眼泪止不住:“二爷,您去管管老太太吧,老太太不仅对二少夫人出手,还把老爵爷砸伤了,砸断了一根肋骨……” “什么!” 楚时修又是一愣。 他都不敢想要是林秋晚被砸断了肋骨,威远将军府会不会饶了他! 老太太这是真疯了! 第337章 你别小瞧了他 桑梓的眼泪止不住,一直到楚时修怒气冲冲去了后院之后还在哭。 林秋晚拿着巾帕擦了擦唇上的脂粉,见桑梓还在抹眼泪,忍不住笑了笑:“让你少抹点葱,你不听,快去洗洗。” “我这是……怕他不信。”桑梓哭的抽噎,自己又忍不住笑,洗了把脸才又说道。 “这下老太太讲什么,二爷都不会信了。” 也不枉她费心力哭一场。 林秋晚坐在床榻上,目光幽幽。 “你别小瞧了他。” 楚时修的自私程度远远不止如此,老太太能帮他的时候,就是亲娘万好,老太太如今要搅家,要让他人财两失,楚时修会怎 么做? 林秋晚很期待。 楚时修握紧着拳头,冲进了后院。 还未到午时,天色清朗,鸟语花香。 后院仆从没有前院林秋晚的人精细,只粗粗扫掉了地上积雨和淤泥,整个后院在天色的照耀下反倒显的阴沉沉。 孙妈妈已经迎了上来,高声问好。 “二爷,您来啦。” 楚时修斜了她一眼。 侧房里被关的老太太听见孙妈妈这声问好,几乎一激灵,从床榻上飞奔下来,冲到了窗户口。 “时修!到娘这里来!娘有话要和你说。” 她被关了两日,什么话也说不出去,甚至想要让人去找楚时修都没人愿意。 好不 容易等到楚时修来了,她要把所有秘密都告诉楚时修,包括林秋晚肚子里的孩子,包括林秋晚已经知道了新婚夜睡她床上的男人不是楚时修。 她的傻儿子,被人玩的团团转! 老太太趴在窗户口,满眼疯狂和期待的看着楚时修。 而后就见楚时修转头往正堂走去。 老太太一愣。 楚时修先去看了老爵爷,倒不是不相信林秋晚和桑梓的指控,而是要亲眼看一眼老爵爷被伤成什么样了。 老爵爷正在睡觉,天气热,再加上胸口痛不能翻身,怕身上烂疮又被捂的严重,便没有穿上衣。 楚时修一进门,就见老爵爷胸口 一大片的青紫。 老爵爷呼吸费劲,胸口青紫的地方不断起伏,显的可怜又可怖。 楚时修被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孙妈妈才想进门,又看楚时修已经出来了,脸色黑到底,见鬼一样的赶紧关门。 “刘大夫怎么说?” 楚时修压着嗓子里的火气,问孙妈妈。 孙妈妈连忙回答:“老爵爷被砸断了一根肋骨,往后怕是不能再下床了,只能静养。” 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丈夫都如此狠心…… 楚时修突然脊背发凉。 老太太已经疯了,她不在乎丈夫,不在乎儿子,她只在乎自己! 所以才会如此歹毒的,想要杀了老爵 爷,还想要扯出新婚夜的真相,让林秋晚交出钱财。 楚时修走到了侧房的窗口。 老太太急忙迎了上来,隔着窗户对楚时修说道:“时修,你听娘讲,林秋晚她不是好人!她一直在骗你,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们……” “娘。” 楚时修突然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知道楚时修已经被林秋晚迷了心眼,急忙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要去拉楚时修:“时修,娘做这些都是为你,你要相信娘。” 楚时修一把甩开了老太太的手! “娘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自己。” “别往我身上贴!” 第338章 若是杀了老太太 母子两人之间早有嫌隙,就如现在两人之间隔着的这一扇窗户,就算拆了,缝隙也填不上了。 老太太总以为,楚时修听话乖巧,虽然不聪明但胜在与她贴心。 这段日子虽然两人有点口舌之争,但儿子和娘亲,哪有弥补不了的感情? 再怎么样,这个人也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永远都断不了血缘关系。 “时修,你听娘说,娘知道最近做错了一点事,但娘一心都是为了你。” “林秋晚才是那个外姓人,她跟你不是一条心,你以为新婚夜的事情她不知道?她亲口跟我说的,她早就知道 不是你了,她还把柳如萤给杀了,时修,这种歹毒的女人最会花言巧语了,你醒一醒啊时修。” “该醒醒的应该是娘吧!” 楚时修抬眼看着老太太,眼里都是失望。 “娘,儿子过的好,阻碍了您什么?” 楚时修当然相信林秋晚。 若是林秋晚真的知晓新婚夜床上那个男人不是楚时修,以她的家教脾气,此刻估计已经是一根根白骨了,哪来回旋的余地再怀孕生子? 更何况,杀了柳如萤的,根本不是林秋晚。 “萤儿是被我杀了的。”楚时修想到柳如萤在他身后声声呼喊的模样,到现 在都觉得害怕。 那个睡在自己身边两年的女人,后来他连送都不敢去送。 要是当时他能回头,喊刘大夫医治止血,柳如萤就算丢了孩子,也不会死。 老太太看着鬼迷心窍的楚时修,急忙大喊:“不是的!柳如萤就是林秋晚害死的!楚时修你清醒一点,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相信林秋晚,林秋晚她……” “娘,你真的疯了。” 楚时修摇头,质问她:“你把爹砸成那样,有没有想过,如果爹死了,我再有个杀人犯娘,我以后还能在京城抬起头吗?” 老太太想要杀了老爵爷的那瞬间,就已 经把楚时修抛弃了。 楚时修蠢笨且怂包,但到底也跟着信王混了这么久,不会这么粗浅的道理都看不懂。 他在老太太身上看不见一丁点仁慈,对他这个儿子也无半分考虑。 老太太只想要钱。 甚至为了林秋晚的钱,可以置她于死地。 楚时修不再相信老太太,所以老太太现在就算是把心都剖给楚时修看,楚时修也会闭上眼睛不看。 老太太趴在窗户上,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她苦心筹谋,精于算计,除了砸伤老爵爷,其他所有事情都是为楚时修考虑。 被亲儿子这般扎刀,老太太怎 么可能不伤心? 更扎心的是,老太太听见楚时修对孙妈妈交代。 “看好老太太,这期间别让她跟任何人往来,也不能出这个门。” “我去找刘大夫,老太太疯病犯了,日夜叫喊,我要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让人昏睡修养精力,或者,叫喊不出来的那种。” 楚时修眼里闪过一丝疯狂的神色来。 杀过柳如萤之后却没有半点惩罚,他忍不住会想,若是杀了老太太,再早些入棺送葬,谁又能查得到? 再不济,下点毒药昏迷沉睡,拖着病死。 也好过她日夜搅家,让人不得安宁的好。 第339章 吾妻晚晚 刘大夫托人来问林秋晚怎么给老太太开药的时候,林秋晚从医书里抽出了一张药方。 那是老太太之前每日给老爵爷灌下去的毒药药方。 害人者,也该尝尝被害的滋味。 “告诉刘大夫,这药方有禁药,未免被人察觉不对,一定要楚时修每日伺候老太太服下。” 桑梓捧着药方出门,没过多久,又带了两个陌生男人进门。 林秋晚放下医书,看了过去。 “属下赤风。” “属下青火。” “拜见夫人。” 两人朝着林秋晚跪下。 是楚璟烨留给林秋晚,保护她安全的两人。 暗卫首要条件就是长相普通不起眼,才能来无影去无踪不被人注意,两人也确实很普通,不俊俏也不丑,跪下去再抬起头来,林秋晚都没记住两人的分别。 赤风生的高大,五官寻常,青火生的稍矮,但长相要比赤风出彩一点。 “有事?” 林秋晚对这两人并不热络,赶也赶不走,她留着又一直觉得别扭,贪楚璟烨的好处。 赤风头都没抬,从怀中掏出了几封信件,双手递交给林秋晚。 “主子给夫人写的信,一共七封。” “啊?”林秋晚愣住,接过了信件。 赤风青火两人 拱了拱手,完成任务就又默默退了出去。 林秋晚拿着厚厚的信,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算起来楚璟烨走了有十几日,行军路上条件简陋,到了边关阵地又要整合军队迎接冲突,哪来功夫给她写信的? 还写了这么多。 桑梓默默的把冰盆往林秋晚身边挪了挪,自己悄悄也退出去,留林秋晚一人在屋里。 已经是傍晚,夏日斜阳还带着炙热,包拢了天地。 蜡烛和火石都在手边的桌子上,林秋晚要是不想看,点了信件即可烧个干净。 林秋晚看着信封下方都写的日期,犹豫了一 下,拆开了第一封。 理智让她别拆开,男人的话都是鬼话,别冲动要谨慎要审视。 但人性那里可能全是理智。 “吾妻晚晚。” 信件的开头,楚璟烨这样叫她。 林秋晚只觉得心口一酸,瞬间头皮发麻,连忙又把信件叠了回去,塞进了信封里。 一共七封信,每一封都很厚实,可见楚璟烨话有多少。 林秋晚觉得压手。 她愣愣的走到了柜子边,掏出其中的火石,又回到了桌边,点燃了蜡烛。 小小的火光在傍晚夕阳的光芒里摇曳。 林秋晚拎着信,冷着脸,把信靠近了火 苗。 火苗饿的厉害,像是要张开大嘴把信件舔舐干净,也要把林秋晚刚刚颤动的那一下驱赶远去。 林秋晚在手抖。 她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也分不清为什么会在与老爵爷说话的时候,突然问起楚璟烨的事情。 她果然是个贱人,男人给两块肉就巴不得上去舔的贱人! 可能真是人有了身孕会性情大变,林秋晚捂着肚子,突然滚滚热泪。 她没了道德,冲破了规矩,走上了与上辈子完全相反的路。 这才走了几步,竟然因为楚璟烨,差点动摇沦陷。 为了他那句。 吾妻晚晚。 第340章 不止是本王 进了七月,烈日当空。 林秋晚到衡王府的时候已经一头汗。 她身形并不瘦小,如今四个月的肚子冒充三个月也看不出怪异来。 来的次数多了,衡王便没有那么戒备了,屋内还摆上了冰盆,供林秋晚喘口气。 “坐坐吧。”衡王刚喝完一碗米汤油,精神气看起来还不错。 被林秋晚和文太医一起商讨出来的药方滋养,衡王已经不像初次见面那般瘦削恹恹,如今坐在桌子对面,肤白冷淡,自持禁欲,颇有几分矜贵的朗月淡泊。 林秋晚做到了对面,发现冰盆就在旁边,着实瞬间降下了躁意。 衡王在看佛经。 林 秋晚记得,第一次来给衡王诊治的时候,他看的是《地藏王菩萨经》,讲往生,诉赎罪,这次看的是《药王经》,忍苦难,静修心。 衡王很安静,专心看书,雪白的手指压在书页上,被外面的天光照耀似乎染着微光。 大概是林秋晚坐着半晌没动,衡王才想起来对面这人,又碰了碰面前的茶壶杯子。 “你自便。” 他着实冷淡,无欲无求。 林秋晚知晓他不是在故意疏远,便摆了摆手:“您自便。” 来的路上太热了,林秋晚得缓一缓。 桌旁就是后窗,后窗正对着屋后小花园,正值天最热的时候,高大的树木 洋洋洒洒伸展着如同华盖般的枝叶,投下遮天蔽日的树荫。 林秋晚看着屋外出神,满后院全是树,却没有一棵能结果子的树。 屋内的安静与屋外蝉鸣形成鲜明的对比。 “殿下是觉得自己活不到树木结出果实的时候吗?” 鲜花果实都是开怀情趣,若是一味淡泊无欲,人生倒也无趣。 衡王放在书上的手指一顿。 “不止是本王。” 是所有人都觉得衡王活不过那些果树,怕他睹物乱思,伤了心志。 衡王合上了佛经。 他这人很规矩,看书时候便认真看书,聊天时候便专心聊天,也算是认可了林秋晚这个人, 才不会因为她贸贸然的打扰而不悦。 “殿下,伸手。”林秋晚拿出腕托,带着笑意。 今日周大人有事要忙,只让衙门的马车接送林秋晚,文太医在宫里当值,这会只有林秋晚一人过来。 碍事的面纱被汗水淋湿,林秋晚进门就摘了,反正衡王早就知道她是谁,当着他面也没有遮掩的必要。 林秋晚诊脉很慢。 严格来说,她和衡王是同样的人,说话的时候便认真与人说话,诊脉看病时候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分心神。 屋外艳阳高照,林秋晚的手指带着热气,落在衡王冰凉的手腕上,有些烫人。 衡王看着一丝不苟 的林秋晚,皱了皱眉。 林秋晚收回了手,笑着说道:“殿下这些日子养的不错,只要基底稳固,有抵抗病痛的元气,便好的快了。” 她起身收拾陶罐,头也没抬。 “殿下去趴着吧,我给殿下拔罐。” 衡王点头,站起身来,趴的还是每次都趴的位置。 大概是平日要么有文太医在旁,要么有周大人插科打诨,屋里没这么安静,突然两人独处,衡王生出了几分怪异。 林秋晚走过来,与平常一样,给衡王扎针上陶罐。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此刻尤其安静。 衡王想了想,对外叫了一声。 “阿离,进来。” 第341章 偏见 阿离是衡王的侍从也是暗卫,几乎衡王话音未落就进了门。 林秋晚正在认真检查陶罐的松紧,没去想衡王要干什么。 阿离垂手站在一旁半天,等着衡王的吩咐。 衡王没再说话。 阿离微微歪头,想看衡王是不是在给他打眼色,结果就见衡王只是瞧着他,并无异样。 林秋晚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倒是衡王,好像突然意识到林秋晚是个女子,男女独处一室难免有毁人清誉之嫌。 上好了陶罐,林秋晚估摸着衡王当着她的面不好吩咐阿离办事,便很有眼色的说道。 “殿下,陶罐需要两炷香的时间,我先回避,等时辰到了 再进来。” 她还没往外走,就听见衡王回答。 “不用。” 林秋晚有些莫名的看了看阿离。 阿离也同样不解,不过他是侍从,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疑问。 林秋晚坐下擦银针,这个疗程的药方不需要更改,衡王反应也很不错,她只需要等着卸罐收拾好就能回去了。 她没说话,衡王趴着闭目养神,阿离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两个人的沉默变成三个人的不吱声,气氛倒是没那么尴尬了。 林秋晚擦完针收拾好,例行公事问了衡王两句。 气氛松快一些,外面有小厮敲门,说有事寻阿离。 衡王挥了挥手指,阿离便退 了出去。 林秋晚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去给衡王卸罐。 卸罐需要一手扶着陶罐,另外一只手的手指按压陶罐边缘的皮肤,让陶罐内进气才可以拿下。 林秋晚手指刚触上衡王的后背,突然感觉手下微凉的皮肤缩了。 衡王微微不适。 只这一下,林秋晚忽然明白了衡王为什么中间把阿离叫进来。 衡王虽外表冷淡禁制,但却有个心软规矩的内在。 “多谢殿下。” 林秋晚道了一声谢,把陶罐一个个卸落,擦完了衡王的后背才又说道:“多谢殿下给我身为女子的颜面,不过大夫本来就不该有男女之分,殿下也算是对 我还存着男女偏见。” 这个世道,女子想要男女不忌的行医,很难。 担心男人对女大夫有偏见,又怕对女大夫故意没有偏见。 林秋晚说的直白,衡王坐起来穿衣,月光白的软绸凉衣丝质光滑,映衬着他整个人如同冬日碎冰,清透又冷淡。 衡王抬眼看林秋晚,同样坦荡。 “抱歉。” 是他自己矫情敏感了,可能是这辈子到如今还未和女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尤其是独处一屋的情形下。 便是名义上的衡王妃清芴,对他也并无情意亲近,两人最近的时候也不过成亲之日并肩而行。 说到底,还是衡王自己多想了。 出于对女子的尊重,却忘记了顾及到医者的颜面。 林秋晚笑了笑,也没有十分介意,她知道衡王偏见并无恶意。 两人性子三观都是相似,林秋晚不介意,衡王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上纠缠,屋内又安静下来。 林秋晚正擦着陶罐,而后听见了屋外传来脚步声。 阿离一贯冷静的声音里带上了不耐。 “安王殿下,我们殿下正在医治休息,您现在不通报便进门,是失礼。” “滚开!你算是什么东西,敢挡本王的路?” 结结实实的巴掌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安王一边呼喊一边进门的声音。 “三哥,我来看你了。” 第342章 我认得你 林秋晚才刚刚把面纱戴好,安王就已经冲进了屋子里。 皇子王爷间也有身份地位的高低,老皇帝向着谁,谁未来就能登上那最高位。 安王性子阴狠,不能生育,不得老皇帝的喜欢,但背后有信王和母妃丽妃撑着,即便胡作非为也有人收拾残局,所以蛮横惯了。 衡王不同,衡王自幼病重,无数大夫断言活不过三十岁,老皇帝虽然怜惜,但远远没有昏庸到把江山交付给这种病秧子的打算。 同样是失了帝心的皇子,安王就敢在衡王面前乱蹦。 衡王端着糖水,见林秋晚背过身去,目光顿了顿,转到了已经进门的安王身上。 安王左右大量着衡王的脸色,笑了笑问道。 “三哥 这是死不了了?” 他并不讨喜,此刻在故作熟络,更显不安好心。 衡王喝了口糖水,淡淡回答反问:“你很失望?十一弟。” “怎么会呢,三哥病好了,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一听这个消息就过来瞧你了。” 安王笑嘻嘻的。 衡王冷淡,一点不客气:“空手来也就罢了,还打了我的人?” 阿离也跟着进了门,左侧脸颊上很明显的巴掌印。 安王又笑:“三哥就是心太软了,一个奴才而已,算什么人?打坏了我多赔几个给你便是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头去看阿离。 “是吧?奴才。” 阿离不敢说话,只咬着牙关垂着头。 衡王眸光一冷。 林秋晚已经收拾好了陶 罐,想趁着安王还没注意到她的时候悄悄出门。 结果才刚抬脚,就听安王又笑嘻问道:“三哥,听说你遇上个神医?引荐给弟弟我吧,弟弟被这病痛缠的很无力啊。” 自从上次被林家二房那该死的女人恶心过之后,安王就彻底不行了,甚至连对个女人的欲念都没有,每次见到那些女人,就总能出现那老女人的脸。 安王恶心的不行,被信王压着不准去找别人的麻烦的,太医院里又都是废物,他便想着那个神医既然连衡王这个要死不活的人都能救活,自己那点小问题还不是摸两把就能好? “你站住!就你。” 安王回过头看阿离的时候,刚好又看见了林秋晚。 这个鬼鬼祟 祟的女人正要出门。 林秋晚心头一凛。 安王叫住了人,不顾衡王黑了的脸色,一边朝着林秋晚走。 “三哥,你行啊,都这样了还不忘记召个女人来伺候,我还道三嫂另外嫁人你不抄了她的家,原来是另有新欢了。” 安王已经两步跨到了林秋晚的面前,上下打量她。 林秋晚垂着头,拎着药箱在想怎么避开安王出门。 “小十一,不要过分。” 衡王皱眉,已经带火。 他看了一眼阿离。 阿离跟着衡王多年,自然能领会到衡王的意思,立马回过头挡在了安王和林秋晚的中间,朝着安王拱手。 “安王殿下,还请让让路。” 安王好笑的看了一眼衡王,又看向了阿离。 “三哥碰上什么好玩的女人了?怎么还藏着掖着?” 林秋晚趁着他说话的功夫,有阿离在中间挡着,便侧身钻出去,往门口小跑。 她现在不是能跟安王纠缠的好时机。 但她没避开。 安王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 “躲什么?这么见不得人?” “殿下,请自重。” 身份在这里,屋里几人除了衡王,其他人都打不得碰不得安王,不然就是死罪。 阿离只能挤到林秋晚和安王之间。 还没等阿离强硬的再出手,那边安王忽然放开了林秋晚的头发。 他瞧着林秋晚露在面纱外的那双眼睛,陡然笑了起来。 “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妓女。” “婉婉。” 第343章 回去吧 这话一出,屋里几人都短暂的静了一瞬。 林秋晚垂着眼,冷硬回答:“殿下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安王笑里带上了轻浮,他最会看女人,废在他手里的女人数不胜数,尤其是惦记却没得到手的女人,他不会认错。 婉婉算一个,林秋晚也算一个。 信王劝过他不要对婉婉出手,安王是个得不到誓不罢休的性子,偷偷去查过,结果这个婉婉像是人间蒸发了,再没有一点踪迹。 没想到……被衡王收在了手里。 安王想笑。 “我知道你长什么模样,来,让我摘下面纱看看。” 在丰和楼的时候,安王见 过婉婉长的什么样,后来在青楼楚璟烨身边,这婉婉带上了面纱把身上媚性散发的淋漓尽致。 安王要伸手去扯林秋晚的面纱。 林秋晚怎么可能给他看,捂着面纱急忙往后退。 安王放肆惯了,一把抓空又要上去扯,而后手腕一紧。 衡王站到了身边,抓着他的手腕,眉眼冷厉。 “小十一,本王劝过你,不要过火。” 衡王向来冷淡,自小到大又病弱,少有怒气,更何谈今日这般冷厉威胁。 安王也愣住了:“三哥也太小气了,不过是个妓女,你这般……” “她是神医,说了,你认错人了。” 衡王定定的 看着安王,挡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他下床匆忙,此刻赤着脚站在石砖上,寒气侵的他脚很疼。 他也只是皱眉。 安王又愣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神医?三哥你莫不是脑子坏了,认一个妓女当神医……” 衡王是个规矩之人,听见安王如此大胆又放肆的言论,皱眉训斥他。 “既然求医,又无半分态度,你那病,不会好了。” 他并不和安王这种胡搅蛮缠的人再纠结,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林秋晚说道:“回去吧。” “阿离,去送,这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谁若是再敢纠缠,就别谦让,就算代价是让本王抵上 命也无妨。” 阿离戒备的看了一眼安王,领着林秋晚急忙往外走。 安王要出去追,又听衡王问道。 “小九最近在忙什么?” 信王排行第九,衡王盯着安王,大有不放人的意思。 安王看了看越走越远的林秋晚,又看向了衡王,笑的很恶意。 “九哥没三哥这么有本事,要死了还要玩弄女人。” 话语粗俗,让人难以忍受。 安王故意的,他知道衡王是个什么样的老古板,追着衡王又问:“三哥,你还玩得动吗?那婉婉滋味很好吧?是不是掐一把就红了?水多不多?” 衡王走到了床榻边,坐了下去,抬眼 看向安王,眉目幽深藏着不悦。 他端起刚刚没喝完的糖水,喝了两口反问他。 “你母妃平日只会教你这些吗?” 安王一愣。 他母妃是丽妃,衡王母妃是文贵妃,妃位大一级,想要不动刀的磋磨可太简单了。 文贵妃又向来疼这个病秧子衡王。 信王早就叮嘱过他,行事低调,万事要忍,特别是对衡王。 他还在想怎么挽回这个场面,就听衡王放下了茶碗,慢慢问道。 “还是只教了你怎么调查别的哥哥们?” 衡王冷笑,他竟不知衡王府什么时候变成了个筛子,连林秋晚过来给他医治的行踪都能漏出去! 第344章 是林秋晚 安王在衡王面前没讨到好处,碰了一鼻子灰出门再想去追查婉婉的踪迹,把京城的青楼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 在衡王府上见到的那个婉婉,又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很不甘,狠狠的踹了一脚给自己办事的奴才:“去衡王府守着,我不信等不到这个该死的女人!” 小厮领命出去了。 安王仍旧气不顺,天热躺在床榻上更是心烦气躁,一想到林秋晚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眼睛,只觉得眸中春水能让他在其中心无旁骛的荡漾。 他翻来覆去像是烙饼,又不甘心的爬起来去找信王。 “哥!” 信王府离安王府不远,两人一 母同胞,比其他皇子走的都要亲近。 安王冲进信王府书房的时候,信王正在练字,听见安王进门,头都没抬。 “去找三哥了?” 信王随口问。 安王点头:“三哥看着,确实不像那么容易死的样子了。” 信王拿着毛笔的手一顿,想了想说道:“没事,也好,三哥活了,就有了鹬蚌相争。” “你最近老实点,不管谁那边都别得罪,我们不做鹬蚌,我们做渔翁。” 信王继续练字。 安王站在书桌旁边,没敢说自己已经得罪了衡王,想了想立马换话题:“哥你知道我今天去三哥那里看见谁了?” 信王没回他,等 他继续往下说。 安王神秘兮兮:“跟着楚璟烨的婉婉,戴面纱的那个,你记得吧?” 信王一愣,终于放下了毛笔,抬眼看向了安王。 安王就知道信王会感兴趣,急忙继续说道:“那个婉婉,应该是被三哥收用了,三哥还骗我说那个婉婉就是神医,笑死人了,一个妓女,用了就用了呗,还鬼扯什么神医。” 安王满脸轻蔑。 信王目色幽深,看向了安王。 “她带着面纱?” “是啊,这种风月场的女人,最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之前光看脸的时候不觉得多惊艳,但这面纱一戴,就……特别水灵。” 安王终于露出了 那种熟悉的神色,凑到信王身边,讨好着笑:“哥,你想想办法呗,你也知道我最近什么样,但是这种会做的女人,我还想再试试。” “真是巧了,这个人,你不能动,特别是最近。” “为什么?” 安王不甘心,着急嚷嚷:“一个贱女人而已,三哥难道还要跟我计较这些吗?” 信王顿了顿,笑着说道:“这个装模作样的婉婉,是林秋晚。” “什么!”安王愣在了原地。 信王笑了起来:“她跟丈夫的兄长楚璟烨有一腿,如今趁着楚璟烨出京又搭上三哥,还是威远将军的女儿。” 信王洗墨,拍了拍安王的肩膀 :“就算如今父皇认可了楚璟烨没有被冒名顶替,但他仍旧是拿着兵权的武安将军,两个将军一个王爷,就算往后不能成为我们路上的助力,也不能先变成绊脚石。” “弟弟,忍忍吧,楚璟烨那性子,要是知道自己撬去的墙角被别人挖了,怕是跟三哥还有的打。” 信王想想都觉得好笑。 他抬眸,看着安王的脸色由吃惊变成兴奋。 “我说的,听见了吗?” 信王眯了眯眼,提高了声音。 安王回过神,连忙回答:“听见了哥,我不乱来。” 不乱来才怪! 他既然握住了这个把柄,他必定要偷偷沾染林秋晚几分…… 第345章 他很闲吗 林秋晚这几天有点心神不宁。 特别是被安王发现身份之后,她总想到安王看她那时候的眼神。 阴毒,狠厉,呼之欲出的侵占。 她很怕死,尤其在肚子里孩子日益长大,她隔着肚皮偶尔能清楚感受到这个孩子在动弹,这种奇妙的感觉加重了她的不安感,她前所未有的更害怕失去。 身份被信王知晓,就注定有一天会被安王拆穿。 偏偏林秋晚现如今还挣扎在泥潭里无计可挡。 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能躲着,尽量不出门。 好在楚时修这个蠢相公争气,每日兢兢业业给老太太喂药,到了七月末 ,老太太已经快不行了。 老爵爷也每日不得动弹,只能躺在床上瞎嚷嚷。 林秋晚鼓动楚时修,把老太太和老爵爷的床榻搬进了一个屋里,两个缠斗了半辈子的人,快死的时候还躺进了一张榻上,相互看不顺眼,相互想对方死,却也只能相互干瞪眼。 这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楚时修怕老太太乱说话,还跟刘大夫要了让人发哑的毒药,给老太太喂了下去。 现如今的后院,只要靠近就能听见老爵爷的咒骂声和老太太气的大喘气的声音。 楚时修大概是害怕林秋晚发现他这个丈夫的歹毒,一点边都 不敢沾林秋晚,只偶尔来前院坐一坐。 “秋晚,母亲身子不大好了,我身为儿子,最怕在母亲走之前不能尽孝,你如今又有了身孕,母亲那般对你,你还是少去她面前。” 楚时修满眼诚恳:“秋晚,你能理解为夫吧?” 他人不行,但嘴行,很会花言巧语,说这些很容易被戳穿的假话。 偏要装出那一副孝子为难的模样。 林秋晚上辈子竟然这种蠢样骗了二十一年,想想都觉得自己也着实蠢的彻底。 “相公,我明白的。”林秋晚轻垂下眉眼,雪白如瓷的肌肤在夏日天光下,散发着柔软的光。 楚时修心猿意马,但又想到自己确实一蹶不振了,便连跟林秋晚半分亲近都不敢。 她站起身送楚时修出前院的门,回来发现赤风和青火已经站在院中等她。 “爷的信。” 赤风半跪下,恭恭敬敬的把十来封信件递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林秋晚看着那些信,问道:“他很闲吗?” 怎么能有这么多话,这么多时间用来给她写信?文采无数发挥吗? 赤风和青火不敢答话。 林秋晚没接信件,进了屋。 屋里想起来噼里啪啦拨动算盘的声音,林秋晚把迄今为止楚璟烨花在她身上的钱大概算了算。 是一笔巨款…… “你们两进来。” 林秋晚叠好银票,塞进了信封里:“回给你们那位爷。” 她以为自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楚璟烨对她的付出,事实上楚璟烨好的越多,坏的越少,她就越会动摇。 她不想这辈子还做那个眼瞎心盲的女人,不想做个满心只有丈夫和府宅的愚昧妇人,更不想,对别人动心。 “还有,你们的工钱。” 林秋晚又拨了下算盘,给赤风和青火算上了这两月的月钱,一起算给了楚璟烨。 她一句多余话都没有,信封里装着一沓厚厚的银票。 那是她跟自己的较量。 第346章 银票 赤风和青火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林秋晚这是什么意思。 林秋晚看着那封信里装着自己大半财产,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 钱还给楚璟烨,她穿的衣服就是自己买的,冰盆就是自己订的,赤风和青火两个高手她也可以心安理得的用了。 这一切跟楚璟烨无关。 有赤风青火和方登在,她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动的状态里。 想明白这些,林秋晚心里好受了。 赤风瞧着林秋晚的脸色,把手里楚璟烨的那些信放在了林秋晚的面前,接过了林秋晚的回信。 两人出去了,林秋晚的目光又落到了那些信件上。 她确实是个愚笨的人,重活一世 也想不明白很多事情,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能直面自己内心的恶,又不能做到坦荡的善,只能在这些反反复复的纠结里挣扎,迷茫于自己喜好厌恶,还分不清善恶的度。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这一沓厚厚的银票送到楚璟烨面前的时候,楚璟烨正在和几个下属商讨最适合攻打的战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接过了信封。 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厚,还要扎实。 这是林秋晚对他的情意。 宁神医说的对,女人总是嘴硬心软的,嘴上说着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回信的分量却比寻常信件重的多。 他嘴上没停,把战旗扎到 了眼前的山头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夜吧,我们打过去。” “将军,会不会太匆忙了,万一对方有防备……” 有人还在犹豫。 楚璟烨抬眼看向他,笑着反问:“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那人一愣,顿时被楚璟烨的气势骇到,说不出话来。 楚璟烨点点头:“就这么定了,都去准备吧。” 他大拇指摩挲着林秋晚给他的回信,看着众人乌泱泱的从他营帐里出去,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哟,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宁神医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揶揄楚璟烨。 楚璟烨喜滋滋的捧着信。 “烈女怕缠郎。” “快拆了我看看 写什么了。” 宁神医也很好奇,毕竟在出京之前,他很确定林秋晚对楚璟烨无情,怎么会突然回信理楚璟烨? 这么厚,不会骂的这小子狗血淋头吧? 楚璟烨坐了下来,垂眼看着手里的信,左右都摸了摸。 这是林秋晚给他的回信。 他像是能在这翻山越岭的信封上,摸到林秋晚残留的体温。 也不枉他翻烂了情诗,绞尽脑汁给林秋晚写情话。 楚璟烨很想林秋晚。 很想。 他从未尝过思念的滋味,如今信在手里,心下却有些颤颤。 林秋晚会回他什么? 以她的性子,肯定要让他收敛一点,或者骂他,或者让他别白费心机。 但他还是高兴的,林秋晚愿意理他,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信件被封的严严实实,楚璟烨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小心拆了开来。 是一沓厚厚的银票,有零有整,倾家荡产似的塞了进去。 宁神医脸上的表情一僵。 “这……这是……” 这什么意思,他明白了。 分的清楚才会两不相欠。 林秋晚连这点好也不接受。 宁神医担忧的看向了楚璟烨。 楚璟烨把信封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只言片语,只有信封面上写着他的名字。 那是林秋晚的字,很漂亮很规矩的簪花小楷。 楚璟烨盯着那一沓超厚的银票,坐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第347章 骗不过自己 灯火葱郁。 刚进八月的天,边地已经进了秋日的凉意。 有风吹进营帐里,吹的灯火微微摇晃。 楚璟烨眼底的幽暗也被这摇晃烛光浸染,露出了几分脆弱的神情。 宁神医有些心疼,走过去拍了拍楚璟烨的肩头,想要劝他。 “还早,她总归跑不了的,你也不用……” “宁爹。”楚璟烨握着那些银票,忽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看,秋晚,是我女人,她对我真好。” “嗯?”宁神医一愣,有点没跟上楚璟烨的意思。 楚璟烨把那些银票捂在心口,一脸高兴;“果 真如你所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嘴上说不喜欢我,却还心疼我在边地没钱花,给我这么多钱。” “啊……”宁神医愣了半晌,眼神关爱的看着楚璟烨:“你是这么理解的?” “不然呢?”楚璟烨晃了晃手里的银票:“她一个字也没写给我,就是不好意思吧,之前对我那样,现在又放心不下我。” 宁神医琢磨了半晌,欲言又止。 他看着楚璟烨眼睛蹭蹭亮,就差点摇尾巴的模样,顿了下也笑着说道。 “也可以这么理解。” 如果这样能让楚璟烨好受一点。 今夜 还要突袭攻占,这种时候情爱都是小事,不该占据心志。 宁神医出了门,去准备今夜可能要用到的东西。 偌大的将军营帐里,就剩下楚璟烨站在堂中。 他的面前是军事布阵图,背后抵着无数黑暗,手里的是那一叠数不清的巨额银票。 他敛住了笑,大拇指摩挲着这些由林秋晚给出来的银票,除了信封上那不值钱的名字,其他没有一个字是林秋晚写出来的。 “玄雷,进来。” 楚璟烨叫了一声。 玄雷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身后。 楚璟烨把那些银票都塞进了他手里,嗓音 发寒:“京中这么多产业,你知道这些钱该怎么回到她手里。” 做生意,投产,往来利润,多的是不着痕迹让林秋晚挣回去法子。 玄雷捧着烫手银票,莫名其妙的偷偷看楚璟烨。 刚刚不是挺高兴的?怎么突然又变脸了? 喜欢一个女人要这么麻烦的? 楚璟烨摸着那页林秋晚写了他名字的信封,严严实实塞进了胸口。 “去吧。” 玄雷领命,退了出去。 刚出门就被宁神医拉到了一边:“怎么说?” “让我还了。”玄雷还带着迷茫:“怎么突然不高兴了?给钱给爷 不好吗?她多实诚啊,知道爷什么都不缺,直接送银子,我以后的女人要是愿意给我这么多钱,我……我……我肯定拿命报答她!” 玄雷越说越起劲。 宁神医都惊呆了:“你也这么认为的?” 玄雷重重点头:“肺腑之言。” 宁神医啧啧嘴,拍了拍玄雷的肩头:“不错不错,有这觉悟何愁没妻子,没有也能自己想象有了。” 玄雷没听懂。 宁神医瞧着他对感情满眼清澈的愚蠢,又回过头遥遥看了一眼将军营帐。 “怕就怕,有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骗不过自己哟。” 第348章 林秋晚果然是神医 林秋晚再躲,也躲不过给衡王拔罐放血的时间。 每个大夫都有自己的手法和疗程打算,况且还是衡王这个靠山,林秋晚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林秋晚出门前叫出赤风和青火两人。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两个,一定要跟紧我。” 她给两人算了工钱,这会用起来也不客气。 再加上她还有方登,关键时候保命应该没问题。 确保自己做足了准备,林秋晚上了去衡王府的衙门马车。 上车一愣。 阿离坐在车里朝着林秋晚拱手:“周大人今日来不及过来,殿下让我来接送您。” 安王是什么 样的性子,衡王清楚的很,衡王自然也看得出来安王对林秋晚想要纠缠的意思。 阿离的武功自然不用说,林秋晚心里安定下来,朝着阿离道谢。 一路从宁安伯爵府路过衙门再到衡王府,林秋晚带着方登走进衡王府了,心便落地了。 阿离走在前面带路,到了门口的时候,林秋晚才刚要伸手摘下闷热的面纱,就见阿离迟疑的后退了一步。 林秋晚一愣。 门已经被从里面拉开,林秋晚看见了安王正坐在堂内喝茶。 刚进八月,天还热的很,衡王面冷心热,算着林秋晚来的日子,提前在屋里备 了冰盆。 冷风扑面而来,直直的吹在林秋晚的心口。 “神医来啦。”安王装模作样的对着林秋晚打招呼。 他既没有叫妓女婉婉的名字,也没有叫林秋晚这个名字,反倒是客客气气的叫神医。 都没等林秋晚做出反应来,安王便放下了杯子走过来。 “抱歉,上次是小王眼拙,认错了人。”安王笑眯眯的:“误把本事通天的神医晚晚认作陪人睡觉的妓女婉婉,还请神医莫要见怪。” 安王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整个人阴沉沉的,笑起来更像是皮笑肉不笑,此刻满声诚恳的道歉,目光却紧紧 锁定林秋晚,见不到半分歉意。 林秋晚心里发沉。 她看的出来安王是故意的,但她现在要是直接挑明,反倒是做贼心虚。 “安王殿下解开误会便好。” 林秋晚压下了慌张,镇定的回礼。 安王笑,目光在林秋晚身上扫,像一条冰冷阴毒又黏腻的蛇。 林秋晚只得进门。 衡王在内寝,见到林秋晚进来,皱着眉头难得露出了歉然的神色。 皇室中斗争向来激烈,一言一行的失误都牵连巨大,安王若是上来就挥拳头,衡王有无数挡下还手的理由,怕就怕安王笑嘻嘻的上来认错,衡王若是拒 绝,就会上升到帮结派势力纷争的名头上去。 无论身处什么地位,只要是生在人堆里,就难免有斗争,难免会有身不由己。 更何况是衡王这种前面三十年都是生死里挣扎的人。 林秋晚沉心静气,例行公事。 因为安王在场,林秋晚和衡王都不是话多的人,一时间屋里人都没说话。 安王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秋晚,看着她莹白圆润的指尖按压在衡王光裸的后背上,眼神暗了几分。 林秋晚果然是神医。 都不用医治,往那一站便有让人病根全消,起色欲念的能力。 安王勾起了唇。 想要了。 第349章 孕妇的滋味 上陶罐要两炷香的时间放血,林秋晚坐在旁边准备好的桌上写药方。 衡王的病已经到了下一阶段,药方上的药材剂量需要调整。 林秋晚坐到桌边,笔才提起来,旁边的安王就坐了过来,刚好坐在林秋晚的身边,把她堵在桌子里面那个位置。 林秋晚笔下一顿。 安王侧着头,阴恻恻的看着林秋晚,笑的很阴暗:“神医,既然都给三哥看完了,不如趁着这功夫给本王看看?” 不等林秋晚回答,安王继续说道:“本王近来不知为何,见到任何女人都没兴趣。” 他盯着林秋晚的那双水眸,如附骨之疽。 林秋晚继续写新药方,眼皮都没抬一下:“安王殿 下恕罪,我给衡王殿下医治也是碰巧赌对,没有能力给安王殿下医治。” “神医这话说的差劲,你都没给本王把脉,怎么就断言没能力呢?” 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安王却总有让人恶心的本事。 “来,给本王看看。” 安王把手伸在了林秋晚的面前,不依不饶,纠缠不休。 他也想被林秋晚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摸摸,光是看着就让人血脉偾张,他都不敢想这双手要是摸到那种位置,他能有多爽。 他人不让开,林秋晚就算写好药方也出不来。 安王借着伸手的姿势,整个人把林秋晚堵在了桌子里面。 他看着弱小又温软的林秋晚,心里猜测她如何羞愤, 却又无计可施的心情。 安王很享受这种凌、辱玩弄女人的感觉。 “十一。” 衡王冷了脸。 他身上带着陶罐,不能乱动否则会错开穴位,拔毒血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安王蹲了林秋晚这么多天,自然也是考虑过时间的,他就是故意趁着衡王不能动弹的时候上来骚扰的。 “三哥别这么护短。”安王笑,回过头带着点嚣张的味道:“我可没碰她。” 他逼着林秋晚主动碰他。 林秋晚已经写好了药方,站了起来:“安王殿下的病,在于心气,心气郁燥,长此不疏已成慢病,建议安王殿下还是找太医好好调理,免得。” 林秋晚目光落在写好的药方上, 冷笑了一声:“免得回天无力。” 安王不让开,她便推桌子。 安王一愣,没想到一向规矩胆小的林秋晚会敢推开桌子,他半个人都倚在桌子上,一下不防差点被桌子带动摔了个狗吃屎。 再等回过神,林秋晚已经拿着药方走到了衡王的面前。 “殿下,拔罐放血伤元气,您应该静养,否则我不能保证此次的效果。” 借口都给衡王找好了。 衡王淡泊却规矩,不懂怎么对付这种泼皮无赖。 林秋晚在楚璟烨身上学了不少,这会也教点给衡王。 衡王一顿:“小十一,为了本王的性命,你请回吧,否则本王很难不怀疑你,是否故意胡搅蛮缠,不让本王病 痛根治。” “你!你们!” 安王还要说话,衡王已经叫来了阿离。 “小十一要是还有什么理由,本王愿意陪你到父皇面前评理。” 罐子卸掉,擦干血渍,衡王慢条斯理的穿衣。 他垂着眼,很不客气,他已经年近三十,浑身的成熟气势与安王这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完全碾压。 安王气的脸色不好看。 他的目光又落到林秋晚微微起伏的肚子上。 安王又笑起来。 “那十一就不打扰三哥了。” 他转身出门。 孕妇的滋味,他还没尝过呢。 因为难得,费点功夫也是应该的。 (对不起各位,有点急事,别打我!我明天补齐! 爱你们,么么啾。) 第350章 为母则刚 安王走了,林秋晚就松了一口气,收拾的动作轻快很多。 衡王穿着白色的软绸夏衣,胸前的系带扣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雪白的脖颈,被窗外的天光一照,露出了几分冷淡又禁欲的气息。 他坐在床榻上看林秋晚。 “抱歉。” 他对林秋晚道歉。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安王的死皮赖脸,他病痛太久,接触人不多,太医不断劝告不可郁结深思,长此以往便会把许多事情看的简单化。 包括安王的恶意,林秋晚的躲闪。 林秋晚来给他医治,他却给林秋晚带来麻烦。 林秋晚正在收拾陶罐,闻言摇摇头。 “不关殿下的 事情。” 她早就惹过安王了,只不过这次刚巧遇上。 或许是经历的多了后大彻大悟,林秋晚能理解很多东西,衡王聪明,但规矩和道德太多,便束缚了思想手脚。 “殿下可有活下去的理由?” 林秋晚忽的问他。 衡王一愣。 林秋晚慢慢说道:“人如果光靠求生本能活着,便会茫然,会平庸,会随大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把自己设限在一个人人呐喊的框架内,不能忍受那些出格的事情。” “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表里如一,有人没有道德,有人没有规矩,有人满心恶念,有人算计成性,殿下若是连自己为 什么要活下去都不明白,没有一定不能被别人抢走的东西,便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逆鳞在哪里。” 没有追求便没有底线,不会上进成长。 衡王端着糖茶,看着林秋晚。 “你是第一个如此跟我说话的人。” “但殿下不会生气的,对吗?” 林秋晚笑眯眯的。 衡王也跟着笑,他眸光幽深,三十岁的男人身上总有种莫名安稳的气势,像是老酒,醇厚浓香,需要细品慢咽方能体会其中滋味。 林秋晚摸了摸肚子,声音淡淡:“若是殿下因此生气,我给殿下治好后便不会再与殿下往来了。” 因为不值得。 林秋晚身上有 种出乎衡王意料的坦荡。 衡王很欣赏这种直来直往的不卑不亢,生来就是皇子王爷,身边围绕的虚假谄媚太多,有个能和自己说真话的人,着实难得。 “那你是为了什么活下去?”衡王带着淡笑,破天荒的与林秋晚聊了起来。 林秋晚摸了摸肚子,四个半月的肚子已经有了痕迹,夏衣单薄,衡王能看得出来。 衡王点了点头:“为母则刚。” “是吧。” 林秋晚笑,这孩子是她重生以来的所有执念开始。 “我幼时在家,也读过佛经,佛说放下,佛说不争,现如今我再想,若是所谓的放下是别人打我两巴掌,我却 不能还手,那这佛经不读也罢。” “佛理深奥,远远不止放下和不争。”衡王笑容淡淡。 顿了下,他又道。 “多谢。” 他抬眼认真看着林秋晚,淡淡说道:“我会好好想你今日对我说的话。” 林秋晚没再说话,出了门。 一直等到阿离进门的时候,衡王仍旧是斜倚在床榻上那个姿势。 “殿下,查到了。” 阿离跪了下来,是王府里有人被安王收买,通风报信了。 衡王垂着眼,神色清淡。 “吃里扒外的东西,送给安王去吧。” 他想到了林秋晚刚刚说的话,顿了下又说道:“把他全家人都送过去吧。” 第351章 自己想死 自从在衡王府里甩脱了安王的纠缠,林秋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日夜防备。 她了解安王这个人,绝对不可能就此罢休,一定是在准备着什么,等着她落网。 越是这么想,林秋晚就越不安。 她召了赤风青火和方登三个人,认认真真的盘问,近来三人有没有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赤风和青火不用说,几乎每步都跟在林秋晚不远处,林秋晚到哪他们就潜伏在哪,两人都没有觉出什么不对。 方登替林秋晚跑腿,出府过几次。 他见林秋晚如临大敌,自己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这几次出门都没有什么异常。” 他 谨慎的连外面一碗面都不敢吃,办完事就急急忙忙的回来。 “不过,最近几个铺子的生意都很好,莫名来了几个大客户,应该能赚不少钱。” 方登替林秋晚跑腿的时候,听两个掌柜都提起过这个话。 林秋晚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安王故意给她送钱的可能太小了。 叮嘱三人一定要小心后,林秋晚坐在树下发呆。 她很不安。 哪怕安王就杀到她面前,她也没那么怕,怕就怕在明知安王有招,自己却一点没有察觉,更没办法见招拆招。 此刻的越平常,就越不平常。 院里众人都被林秋晚的紧张影响,最近做什 么都小心翼翼的,桑梓桑榆更是轮班日夜不离林秋晚,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好在最近伯爵府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桑梓给林秋晚泡茶。 林秋晚正坐着翻医书,闻言敷衍的点了点头。 文太医想要收她为徒,但她现在怀着孕,进太医院肯定又是一番折腾,再加上安王虎视眈眈,林秋晚便想着延后一段时间再看。 文太医也不强求,师父和徒弟有时候也讲究缘分,林秋晚既然不方便,他也不是等不到林秋晚方便的时候。 他给林秋晚捎了几本医书,在给衡王诊治的时候也聊了几句,算是暂时性的把这件事情说开 。 林秋晚比所有人都小心,更害怕失去,即便知道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但是在安王出招之前,她也确实无计可施。 一页医书还没背完,楚时修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前院。 “秋晚!” 他神情带上了几分狼狈无措。 林秋晚手里还捏着医书的纸张,闻言抬起眼,看向了楚时修。 难道,安王见她防备的太过,又要从楚时修这个蠢相公身上下手? 楚时修从林秋晚那一瞬的眼神里,看见了防备。 他一愣。 不过很快就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他冲到了林秋晚的面前,着急的说道:“我爹。” “公爹?” 林秋晚一 愣。 楚时修连忙点头:“我爹中午吃了一碗海参汤,今日破天荒的没骂我娘,但等我午睡完下午再去的时候,他现在……已经不行了!” 楚时修哪里处理过这种事情,他现在六神无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爹好像是,自己想死。” 林秋晚抿了抿嘴,合上医书吩咐桑梓。 “去找刘大夫。” 又吩咐方登:“去封锁消息,公爹的事情不要声张,谁也不准乱打听。” 她有条有理的吩咐完所有人,才看向了坐在地上的楚时修。 真是废物。 她皱眉,声音却是温柔的。 “相公,我陪你一起去后院看看。” 第352章 给嫡给长 刘大夫来的很快,后院已经被方登带人守了起来,除了孙妈妈,没人察觉出此刻的异常。 “吞的是金,发现的太晚了。” 刘大夫摇头,不敢看林秋晚。 前段时间林秋晚和他要过止疼药,以老爵爷的身体底子,就算肋骨长不好,吃好喝好不被下毒,再活个两三年不是问题。 止疼药喝下去,胸口疼的问题也该缓解。 刘大夫可以保证自己开药的剂量没问题,老爵爷不可能是因为受不了病痛折磨想不开才自缢的。 堂堂宁安伯爵老爵爷,死的这么潦草,这对整个宁安伯爵府都不算好名声。 林 秋晚看着床榻上已经毫无生气的老爵爷,点了点头。 楚时修吓的跌坐在地上,满是慌张。 “要是被人知道我爹是自缢的,怕是大家都要戳我脊梁骨了!” 他不在乎老爵爷是怎么死的,怕只怕别人会怎么议论他,等之后请报朝廷承袭爵位的时候,是否还能顺理成章。 刘大夫见惯生死,但看着楚时修如此不成器的模样,还是有些唏嘘的。 林秋晚给刘大夫塞了一块银子。 “刘大夫,老爵爷久病不治,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如今走了也算是解脱。” 她这般对刘大夫说,刘大夫一愣。 这是要 把自缢这件事情瞒下来了。 刘大夫早就是林秋晚的人了,这会收下银子,只能点头。 动静闹的大,老太太已经醒了,这会紧紧盯着林秋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嗓子早就被楚时修照顾哑透了。 楚时修也听懂了林秋晚的意思,抹了把脸上的汗,点头说道:“对对对,秋晚说的对。” 只要全家都不说,也就没人知道楚时修这个儿子伺候的老爵爷顺不顺心。 “接下来怎么办啊?” 楚时修又问林秋晚,他现在脑子真的一片空白,毫无主张。 林秋晚很耐心,屏退了别人,只留下了楚时 修:“公爹既然走了,就一定会留下点什么,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 楚时修又是一愣:“秋晚的意思是……遗书?” 林秋晚点点头,指挥楚时修:“相公去找找,免得之后被别人找出来。” 遗书上若是写了让楚时修承袭爵位还好,若是老爵爷指明要别人承袭,到时候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楚时修点头,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有个好妻子的重要性,林秋晚显然成了他的主心骨。 他急忙爬到了床榻上翻找遗书,老爵爷能碰到的柜子也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老爵爷尸体的腰下,果然发现了 一封信。 “秋晚!” 楚时修手里捏着信,又求救性的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接过了信。 老爵爷肋骨断裂不能坐着,这封信写的很潦草,似乎是趴着写的,字迹连笔很严重。 大概是在说,躺着的这段时间想了许多事情,战士没有死在战场上,活在床榻上就是丢人,他活不下去安然赴死。 写了不少字,可见老爵爷是个如何自负的人,便是死前都要好好表彰一下自己生前功名。 林秋晚目光落到了最后。 信件的末尾,老爵爷交代,爵位承袭,给嫡给长,无可厚非。 他要把爵位承袭给楚璟烨。 第353章 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老爵爷上辈子根本没有醒,一直被老太太毒药控制,等一年多后楚璟烨战死,老太太才放心让老爵爷命归黄泉。 明明多挣了一些清醒的时间,却提前了一年多死亡。 林秋晚把信件还给了楚时修,让他看。 她垂眼看着老爵爷,突然想起来那日她坐在对面,问老爵爷的话。 后悔吗? 有些事情,不去想的时候根本察觉不到,一旦被人点穿,悔恨愧疚的狼狈日夜侵袭,从这遗书上就能看得出来,老爵爷对楚璟烨是愧疚的。 或者说,对楚璟烨亲娘是愧疚的。 可惜,有些错一旦犯了,便永无原 谅的可能。 “怎么办……秋晚……我该怎么办?” 最慌的是楚时修。 他原先都打算好了,现在林秋晚有钱供着他吃喝,等老爵爷死了,他承袭了爵位,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也不用再考虑是否当官的事情。 如今老爵爷要把爵位传给楚璟烨,那么他不仅得不到爵位,还得搬出宁安伯爵府,等他老了,林秋晚的钱花完了,日子该怎么过? 林秋晚难道会永远不嫌弃无能的他吗? 楚时修慌了手脚,紧紧捏着遗书,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林秋晚叫醒了他。 “相公,如今屋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 。” 林秋晚看都没看已经醒了的老太太,只当她不存在。 楚时修愣愣的看着林秋晚,脑子里这段话在不断回响。 只有他和林秋晚见到这张遗书。 那么也就意味着,这张遗书会不会传出去,爵位会不会到楚璟烨手里,都是他和林秋晚说了算。 楚时修急忙下了床榻,他看着林秋晚,半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秋晚,你帮帮为夫,把这份遗书隐瞒下来。” 他抬起已经废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摊在林秋晚的面前。 “我跟大哥不一样,大哥英勇神武,有战功还有官职,但我什么都没有,我 的手还废了,没人会要我一个废人去当官,秋晚……” 楚时修知道林秋晚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威远将军府的家风在整个京城都出名严厉,这种隐瞒遗书道德败坏的事情,林秋晚不可能愿意做的。 “秋晚,你是我妻子,我承袭了爵位对你好,对我也好,你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楚时修想摸摸林秋晚的肚子提醒她,结果林秋晚只是冷着脸,后退了一步。 楚时修以为林秋晚不愿意,他慌里慌张的想了无数办法,最后就当着林秋晚的面,跪在那里扇自己巴掌。 “ 秋晚,都是我不好,是我贪心,你只要帮我这一次,往后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我还欠大哥的,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大哥这个人情。” “秋晚……” 楚时修不断的打自己巴掌,试图让林秋晚心疼。 林秋晚最是心软,确实心疼了起来,眼眶都泛着微微的红。 “相公,住手,别打自己。” “秋晚要是不同意,我今日就跪在这里不起来,扇死我自己。” 楚时修以死相逼。 屋外蝉鸣呱噪,屋内却安静的只能听见林秋晚叹气的声音。 “相公,你知道的,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第354章 变得陌生了很多 老爵爷走的很匆忙,再等宁安伯爵府发丧,已经是傍晚了。 丧报分做无数帖子,送到了平日跟宁安伯爵府有走动的人家,也送进了宫里。 楚璟烨也有一份。 宋好担心林秋晚怀着身孕还劳心劳力,当晚就到了伯爵府。 她以为伯爵府会是一团乱,没想到从进门接待的小厮,到通传的管家,再到老爵爷的灵堂,所有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就连林秋晚自己,也已经穿上了孝衣不见任何狼狈。 “娘。” 林秋晚跟宋好打招呼。 宋好这才回过神,握住了林秋晚的手:“晚晚,你有身孕 ,别太伤心。” “放心吧娘。” 傍晚才发丧,来吊唁的人不多,楚时修顶着孝布,哭的像是大孝子。 “岳母多担待,我爹走的突然,很多都没准备好。” 他边说边掉眼泪,像是伤心的不行。 脸上还有刚刚扇巴掌的痕迹。 宋好看着楚时修,真心的劝解:“时修,母亲知道你孝顺,你也别太伤心,若是老爵爷在世,自然也不想你为了他如此。” 宋好心软,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楚时修有点心虚,抹了把眼泪才说道:“岳母体弱,我送您去前院内寝,您也好好劝劝秋晚。” 他说着,转身带头往前院走,把宋好和林秋晚送到了屋内,又叮嘱了几句桑梓好好伺候,这才又回了灵堂。 此刻的镇定与下午的慌张无措形成鲜明对比。 因为林秋晚答应按下遗书,他的爵位就有了着落,楚时修自然就定了心。 他惯会装模作样,这会把宋好也骗了过去。 宋好握着林秋晚的手,叹气说道:“时修是个好孩子。” 任谁见到楚时修哭成那模样,都不会怀疑他的孝心和道义。 林秋晚默然。 宋好就是前世的她,不会那么容易接受血淋淋的真相,永远活的纯真善美,相 信自己看到的表面。 她自己是如此,便当人人都是如此。 宋好又讲了好些的话,林秋晚都听的含糊,她也没有告诉宋好真相的打算,最后把宋好送上马车的时候,仍旧是平静的。 宋好站在马车前,看了看林秋晚。 她说不出来为什么,总觉得林秋晚似乎离她有点远,变的陌生了很多。 可明明人还是这个人。 “晚晚,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好有点担心。 林秋晚这才回过神,连忙说道:“母亲别担心,公爹的去世让我有点伤感。” “是啊,老爵爷一生风光,是个 好人。” 宋好又叹了一口气。 她被人扶着上马车,站在马车上又回头看了林秋晚一眼。 母亲和子女的联系很奇妙,她不知道林秋晚为什么变了,但是在宋好的心思里,如此变化定然是疼的,不是好事。 她又朝着林秋晚招手,蹲在马车上搂了搂自己的女儿。 “晚晚。” “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也不要自己一人扛,可以跟娘说说,娘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知道的,娘永远站在你身边。” 她说完,又摸了摸林秋晚的头。 像是小时候无数次的亲昵般,世上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 第355章 帮你阻止他 林秋晚有一瞬间想要跟宋好坦白。 坦白所有一切。 她前世的遭遇,苦痛,难过,今生又做了如此多的恶事,跳出了威远将军府的规矩,甚至还与丈夫的大哥偷上,怀了他的孩子…… “娘……” 林秋晚被宋好拥在怀里,才张开嘴,就听见宋好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一顿,而后反手拍了拍宋好的后背。 “没事的娘,我没有扛什么事情,我就是最近睡的不太好。” “有了身孕是如此。”夜里有风,宋好不想在林秋晚面前咳嗽,忍了半天还是有些忍不住。 她拍了拍林秋晚的头,进了马车。 一直到马车拐出了巷子口汇入主街,宋好才敢放声咳出来。 “夫 人,您明日还是晚些来吊唁吧,小姐看见又要心疼的不行。” 旁边的侍女桑柏给宋好倒水。 宋好咳的水也喝不下,好半晌才摆摆手。 “别跟她说。” 她不是看不出来林秋晚心思重,嫁做人妇的女子,总是有无数的身不由己。 “晚晚最近不开心,我不能给她添乱。” 宋好不断的告诫自己。 她怎么可能不心疼这个女儿,从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步步养到这么大,看着她学走路到后来撒开手奔跑,宋好这些年的心力都在林秋晚身上,说难听一点,真论起来,儿子林秋煜得到的母爱不如林秋晚一半多。 但世俗就是如此,多的是身为女子不能做的事情。 若是 真的让林秋晚走学医那条路,宋好想不出来林秋晚还要吃多少的苦。 她怎么忍心啊? 宁安伯爵府灵堂的哭声一直哭到第二日。 天亮了,来吊唁的人渐渐多了,楚时修做足了大孝子模样,哭的眼睛肿成桃子,还站在灵堂的门口迎客。 相比起来,楚时德这个儿子则是哭的不声不响,见到来人嚎两声,不见人影就闭上嘴等人。 八月的天还热的很,楚时修被晒的一身汗又干,浑身都黏糊糊的,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沐浴换身衣服的时候,前门小厮来通传。 信王殿下来吊唁了。 楚时修精神一振。 他转头看了眼大着肚子的林秋晚,想了想说道:“秋晚,待会就跟 在我身后,信王殿下与你说什么,你都别理。” 他还惦记着信王曾经对林秋晚有心思的事情,一半是炫耀,一半是讨好。 楚时修似乎也明白,没有林秋晚在场,信王根本不想跟他讲话的事实。 信王一身白袍,只袖子衣摆上用金线绣制几团花纹,整个人十分素净,算是给了老爵爷最大尊重。 进了灵堂点完香,信王站在外厅拍了拍楚时修的手臂:“节哀,时修,等你丧事办完,本王会继续为你张罗入官的事情。” 这话听着就是画大饼,楚时修却眼睛一亮。 他信了。 从刚刚的疏离到现在的谄媚,楚时修只用了一个表情转变的时间。 “殿下,您请坐,外 面天热,您在这休息一会。” 楚时修笑着看了看杯中茶水,又立马说道:“我去拿上等好茶。” 他私藏的茶叶都拿出来给信王喝,可见他确实当真了。 林秋晚无语的看着楚时修颠颠跑远。 信王与她,隔了一人的距离。 “秋晚也别太伤怀,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信王仍旧那副清风霁月的模样。 林秋晚垂着眼,冷淡淡的回答;“多谢殿下,殿下您请坐,秋晚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就不陪殿下了。” 林秋晚说完,抬脚要走。 而后就听见信王的声音在对面传来。 “你不用担心安王会对你如何。” “我会帮你阻止他的。” (补完了哦,谢谢谢谢!) 第356章 对付这些没有道德的人 林秋晚脚下一顿,转过头看向信王。 信王月朗风清,眸中带笑,看似毫无攻击力,不端王爷架子平易近人。 要不是林秋晚知晓信王内里是个什么样恶毒的货色,此刻也会被他刻意装出来的皮相所迷惑。 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不近不远,旁人只见两人在说话,却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两人动作也都不逾矩。 “殿下若真想帮我,也不会与安王殿下坦白我的身份。” 那日在阳帝庙,楚璟烨与她之间亲疏远近的度没把握好,信王何等的聪明,他惯会隐忍,也知晓这等苟且没有抓到现场,便有无数借口可以狡辩。 楚璟烨与信王宣示过主权。 信王早就知道了两 个晚晚是同一个人。 他知道,就等于安王也已经知道。 林秋晚没这么天真,不可能仅仅凭信王一句话,就相信他要去阻止安王胡作非为的鬼话。 “那是意外。” 信王笑,让人如沐春风。 林秋晚站在原地,微闪的目光带着戒备:“谁又知道殿下往后还没有意外?” 信王又笑:“你好像对我很有敌意。” “民女不敢,我们本就毫不相关,自然也没有敌意一说。”林秋晚笑的很平静。 信王十分会看人脸色,当人看得出来林秋晚并不信任他。 他想了想,忽的问道:“只是因为本王拒绝了你?” 林秋晚一愣。 她没想到信王到现在还在想着这事情,她 对信王本来就没什么,上辈子眼瞎以为这人温柔有礼是个好夫君,这才随口说了一句,如今都过了一辈子,更没有半点那种旖旎意思了。 信王如今在林秋晚眼里,就是一条隐忍潜伏的毒蛇,甚至毒性比安王还要大。 只不过信王更会藏而已。 “殿下多虑了,我父亲那人关心则乱,弄出了误会。”林秋晚不太想跟信王绕弯子废话:“如今误会已经解开,殿下若再惦记,就是笑话了。” 她义正言辞的认真模样,与那晚缩在楚璟烨怀里艳媚无双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信王舔了舔略干燥的唇舌,慢慢说道:“是不是误会,现下也都不重要了。” 不管林秋晚对他 有意还是无意,信王都想要这个女人。 当然,还有这个女人背后庞大的军权助力。 “秋晚,你是个聪明女人,聪明女人应该知道自己站在什么样的人身边,才能尽快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信王笑。 林秋晚是清白身时候,这个女人他不能要也不想要,如今嫁作人妇,有楚时修那蠢包做掩护,这个女人他可以要。 也很想要。 “我与你一样,很相信自己的眼光,知道自己该找什么样的人做伙伴,楚璟烨远水救不了近火,三哥病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模样。” 信王满嘴花言巧语:“我能给你的,比他们多的多,甚至只要你想,我们之间 的关系可以永远不会被他们知晓。” “本王再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挡下安王?” 林秋晚的拒绝,只会让信王更起征服欲。 谁不喜欢表面正经内里骚荡的女人? 好肉虽然被楚璟烨和衡王捷足先登,如今再吃,也不算晚。 林秋晚抬眼,看向了信王。 她应该一口拒绝,然后把信王打出去,以死明志自己的清白忠贞,为了自己的道德规矩,牺牲一切也无妨。 她想起来楚璟烨曾和她说的话。 “晚晚,规矩是给有道德的人做的局,对付这些没有道德的人,你要比他们更没有底限。” 林秋晚看向了信王,眯着眼笑了笑。 “那,我就等殿下的好消息了。” 第357章 送葬 林秋晚虽然没有拒绝信王,但回答的含糊,算不上答应。 信王不是傻子,他是来哄骗林秋晚的,自然也听得出林秋晚在敷衍吊着他。 他很喜欢这种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相处起来有分寸,会分析利弊,就算不是助力,也不会是拖后腿的存在。 但他又希望林秋晚别那么聪明,不把黏糊糊感情看做生命的全部,也就不会愿意依附男人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这种女人很有挑战性。 信王长久冷寂的血液都要热了起来。 他眼前闪过林秋晚笑着的防备,言语中的疏离,最后又想到了她那夜依附在楚璟烨身边,柔弱 无骨媚眼如丝的模样…… 八月的天进了几分秋色,书房窗边的银杏树上飘下一片泛黄的叶子,落上了信王的书桌。 信王瞥了眼自己腿中光是想想就激动了的地方,笑了笑。 那片瑟瑟发抖的银杏叶被他随意把玩,辗转碾碎。 “阿丁。” 他叫出了门外等候的侍从,一边提笔写字,一边吩咐阿丁。 “告诉十一,别让人傻等在三哥门口。” “想要抓到处是藏身点的兔子,只有守在老巢边,才一逮一个准。” 信王笑。 他不会做那蠢笨的鹬蚌,他只会做潜伏在石后的渔翁,等鹬蚌争斗乱成一锅粥,谁也不松 嘴的时候,他再从中掏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林秋晚。 他势在必得。 …… 林秋晚当然不会天真的相信花言巧语的信王。 信王若是帮她挡下安王,那就是意外之喜,信王若不帮,也是他的本性,怕只怕信王恼羞成怒,帮了安王。 林秋晚从信王的话中听出来,安王确实是有所动作了,只不过至今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这发现让林秋晚更加紧张,更紧张的是,她让身边所有人都小心留意,也没人发现异常。 天气热,老爵爷摆灵三日,尸体便有些发臭,再留下去便不体面了。 第四日一早便要送葬。 林秋 晚这个儿媳一定要随着丧葬队伍出发去城门外墓地。 她没办法再龟缩在宁安伯爵府里。 “桑榆,你待会全程搀着我的手,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放开。” 林秋晚把赤风青火和方登三人全部都安排进了送葬队伍里,前后左右的保护着她,桑梓留下看家。 防备了小半月,却什么异常都没有,林秋晚摸着日益长大的肚子,心高高的悬着。 “小姐,你到时候站在二爷旁边,老爵爷最后一程,连陛下都下了命令让御林军护送,应该不会有事的。” 桑梓瞧着林秋晚这段日子因为没睡好而出现的疲态,很是心疼。 她试 图用御林军来给林秋晚定心。 林秋晚心根本定不了,她像个惊弓之鸟,越是在乎越是紧张。 安王不是傻子,不可能在送葬队伍里明着抢人。 林秋晚大概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戒备的很。 她身子重,却没坐在马车里,送葬的队伍从凌晨出发,一直走到过了早饭点才到了墓地,稍微休息一阵,又被楚时修拉着在棺材前哭丧,再等下葬后磕头,送葬的队伍又往回走。 一路平安无事。 有头戴孝布的御林军守护,路上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秋晚看着越来越近的宁安伯爵府大门。 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第358章 别去 “楚二爷。” 衙门的车等在门口,周大人从车上下来,对着楚时修拱手。 楚时修连忙把人往屋里请。 尸骨虽然下葬,但灵堂还在,引渡往生的道士在其中唱喝,吹吹打.打很是吵闹。 周大人去上了香,转身出来红着眼眶,对楚时修说道:“二爷节哀,爵爷一生高风亮节,躺在病床上这么久,如今也算解脱。” 周大人圆滑世故会说话,楚时修真的被他说出了几分泪水,请周大人去堂中喝茶。 周大人摆摆手:“二爷,我此次来是公事,京城大盗一案还有争议,想要请二少 夫人随本官去衙门写个证明。” 关于案件的事情,周大人不便多说,楚时修也懂这些规矩,更何况这小半年林秋晚去过好些趟,便点头说道。 “既然关乎衙门,秋晚一定会配合。” 他看了眼林秋晚隆起的肚子,想了想又对周大人说道:“周大人,秋晚有了身孕,还请您多照顾,莫要让她劳累。” 这番话说的假模假样。 周大人连忙应下。 林秋晚跟着周大人上了马车,又掀开车窗帘,看见赤风青火和方登三人都跟着,便稍稍放心下来。 周大人上了马车还在感叹:“小秋 晚,你这夫君,确实会装。” 要不是之前见过他毫无担当只会责怪别人的模样,单单给老爵爷送葬这些日子来看,可真是个又孝顺又仁义又体贴的好夫君。 林秋晚笑了笑。 楚时修在她面前装了整整二十一年,若是没有几分装模作样的蠢本事,她也不至于陷在这些谎言里出不来。 衡王身上的毒血拔的差不多,这疗程的药已经结束,接下来需要换上几味补血养气的药材,从泄毒到疏通再到养护,衡王也从原本的病殃殃到如今下床走路说话也不大喘气的地步了。 当然,衡王的 先天底子不好,养护是一辈子要做的事情。 马车进了衙门后院,周大人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便留在了京兆尹衙门里。 林秋晚换了马车,又从衙门的后门转出,赶往衡王府。 八月的天,中午还热的很,街道上的人不多,小摊贩呦呵声都恹恹的。 林秋晚靠着马车壁,听着马车轱辘压在青石砖上的声音。 赤风和青火被她勒令骑马跟在马车左右,方登在前面赶车,车内坐着桑榆。 京兆尹衙门离衡王府并不太远,林秋晚喝了口冷水,提了提昏昏欲睡的精神。 离衡王府还剩个 转角,林秋晚松了松心,正要开口跟桑榆说话,左侧的赤风突然勒马。 “什么人?” 他厉喝一声。 这些日子林秋晚的防备让所有人心都高高悬着,此刻发现异常,赤风几乎想都没想,跳下马便去追! 林秋晚直觉不妙,掀开车窗帘大喊一声。 “别去!” 赤风武力高,人已经追的没影了。 林秋晚连忙掀开左侧的车窗帘,看向青火。 “无论如何,也别离我太远。” 话音刚落,刚刚还平静的路面突然蒸腾出无数杀气! 都不等林秋晚再交代,一根利箭直直的朝着马车飞来! 第359章 就等你了 青火方登桑榆三人俱是戒备。 那根利箭被青火抬手抓住截断,马儿却受惊了愣在原地,任方登如何着急也催不动。 从街道的墙后飞出足足有二十人,各个拎着武器,朝着马车冲了过来! 青火跳下马连忙迎战。 二十人几乎把马车团团围住,各个都带着杀气,青火虽是高手,但想要带着林秋晚的马车杀出重围,一时间根本不可能。 方登不敢松开马的缰绳,林秋晚有身孕,一旦马儿受惊乱跑,颠簸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桑榆护在马车门口,紧张的看着青火。 林秋晚听见马车后方安王笑着的声 音。 “谁也别给老子探头!老子的女奴偷了钱要跑,正要收拾这不听话的东西,要是误伤了谁,可别怪本王刀剑无眼!” 这一段路上的陷阱早就准备好了,去衡王府的必经之路,安王就等着林秋晚自投罗网。 足足有二十多个高手,刀剑接二连三的朝着青火头上砍,青火武功再好也架不住对方人多,逐渐显出颓势。 林秋晚坐在马车中,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杯子。 她果然还是保守了。 这些天来只怕着安王下阴手,却没算到安王压根不耍阴谋诡计,敢在光天化日下明晃晃的抢人! “桑榆,扶 我下车。” 若是青火挡不住,马车就会是方登和桑榆的累赘。 林秋晚下车,方登也不用在意手中的缰绳。 三个人把林秋晚严严实实的护在最中。 天光惨白,林秋晚扶着肚子,隔着人群看向了坐在马车上的安王。 安王满脸兴奋的神色,迫不及待的看着这些杀手,喊了两声。 “怎么?一个个都没吃饱的样子!本王把你们从我哥手里求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玩的!” 几个原本虎视眈眈正看着方登和桑榆的杀手,顿时也冲了上来。 桑榆虽然是林明峰在战场上捡回来的,但拳脚有限,平日 在内宅打.打那些妈妈婆子还算硬手,碰上信王身边的这些高手,根本连三招都走不了。 林秋晚心下发沉。 失利已成定局。 安王才不会在乎方登和桑榆的死活,他只要林秋晚。 眼看着那把刀已经架在了桑榆的脖子上,下一瞬桑榆就要血溅当场的时候,林秋晚高喊。 “停手。” 她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手掌心,看着对面马车门口坐着的安王,顿了顿说道。 “我跟你走。” 她只能跟着安王走。 连不懂拳脚的林秋晚都能看出战局劣势,要么等青火方登和桑榆都死在这些人的刀下再走,要么 现在跟着安王走,还能给那三人争出一条活路来。 安王哈哈大笑,朝着林秋晚招手:“快来,就等你了。” 她看了一眼三人,希望他们能懂她的意思。 以他们三人的实力,根本杀不过这二十人,根本避不开安王的权势,唯一能做的就是活着去搬救兵。 林秋晚转头,走向安王。 她摸了摸手里的袖箭。 三次机会,她有这三次机会,总能争出个你死我活。 “小姐!” 方登大骇,追了上来! “我不能……” 他的手才碰到林秋晚的袖口,背后斜出一把刀,已经砍上了方登的肩膀…… 第360章 杀了他们 那刀剑利器,砍上方登肩膀立马见血。 林秋晚眼疾手快,把方登拉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见方登肩头的血顺着手臂一直淌到了手背。 方登另外一只手紧紧捏着林秋晚的袖口。 “小姐,不能去。” 安王阴毒,明知林秋晚已经怀孕仍旧没有顾忌,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抢人。 这样不择手段毫无顾忌的人,方登想不到林秋晚能如何脱身。 他不能在活着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林秋晚羊入虎口。 “不能去。” 方登因为受伤,脸色发白。 他站在林秋晚身边,满脸戒备,紧紧咬着牙。 杀手没再补刀,旁人的命无所谓,但林秋晚得好手好脚到安王面前。 方登反倒被林秋晚保护。 他急的满头大汗,血水顺着手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小姐。” 不能去又怎么办? 他除了命能抵上去,其余没有任何办法。 “桑榆,带着方登走。” 林秋晚冷着脸,推开了方登勾住她袖口的手指,这种时候她比所有人都冷静,知道什么样的办法可以减少没必要的伤亡。 “小姐,别!”方登抬手,再要去抓林秋晚,结果就听“啪”的一声。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林秋晚扶着腰, 眼神坚定甚至是冷酷。 “方登,醒醒!” 方登一愣。 被刀顺着肩头砍了那么长的伤口他也没觉得疼,此刻被林秋晚打这一巴掌,他觉得很疼。 他知道林秋晚是什么意思。 他不赞同,可却无可奈何。 再这么拖延下去,安王反应过来他们几人一个都跑不掉。 林秋晚看了一眼桑榆,又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青火,定定的对方登说道:“走。” 她从来没有把方登和桑榆当成奴才,自然也不会有那种让他们挡剑的荒唐念头。 这种时候,三人应该快速去搬救兵才是最有用的办法。 “谁 说让他们走了?” 安王桀桀怪笑。 动用了这么多的杀手,他没指望给林秋晚留去搬救兵的活口。 林秋晚深吸一口气,回过头对安王说道:“不放他们走,你得到的只有我的尸体。” “难道殿下这么多人,还怕看不住我一个弱女子?” 林秋晚朝他笑。 安王从小到大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林秋晚轻而易举的激起了他的自负和怒火。 他有二十个顶级高手,只要把林秋晚带回去,女人进了男人的手里,扯个衣服都会影响名声,只要一个时辰,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安王挥挥手:“ 可以,就让他们去搬救兵。” 他盯着林秋晚,舔了舔干燥的唇,慢慢的说道:“等他们来了,刚好看见你被我玩弄的模样。” “哈哈哈,让大家都看看,你这个一本正经的女人,有多浪荡!” 安王冷笑。 杀手们退让开,给三人让出一条路。 林秋晚没看身后三人的表情,抬脚走向安王的马车,方登似乎还要说话,被桑榆一把拉住。 他们得去搬救兵! 越快越好! 林秋晚已经走到了安王的面前。 安王垂眼盯着她笑,忽的歪头,朝着外面的杀手说道。 “你们几个,杀了他们!” 第361章 王法 马车在京城的路上疾行,往安王府奔去。 林秋晚一只手紧紧的抓着马车窗沿,一只手扶着隆起的肚子。 她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青火方登他们能不能逃出去,又觉得自己现在自身难保,还没有逃脱的计划。 如此多的高手围在四周,她只能等着。 等到安王与她独处,等到她一定能杀掉安王,再避开这些高手,才能逃出生天。 “几个月了?” 安王坐在马车对面,跟着马车晃动的幅度摇摆,像是跳动的鬼火。 他盯着林秋晚的肚子,眼中闪过贪婪淫邪之光。 他还没玩过小孕妇呢。 尤其对方还是 林秋晚。 婉婉的媚性和威远将军之女林秋晚的烈性相融合,落在他的手里,简直是让人爱不释手的极品。 林秋晚没说话。 她也想到安王会出尔反尔,但她能给青火方登他们三人做的只有这些。 安王听不见林秋晚的回答,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种把人玩弄鼓掌间的乐趣。 “我知道,我已经调查过了,你这肚子已经四个半月了。” 其实已经五个半月了。 安王笑。 他上上下下打量林秋晚,又问;“本王很好奇,这孩子,是你那废物丈夫的,还是他大哥楚璟烨的,还是我那三哥衡王的?” “或者 你自己也不知晓?” 安王朝着林秋晚伸手,想要摸她。 林秋晚神色一凛,侧目看向了安王:“安王殿下可想过,你若是杀了我,会得罪哪些人?” 母族威远将军林明峰,午安将军楚璟烨,衡王。 每个人都足够安王喝一壶的。 安王自然也懂,但是他撑着手臂哈哈大笑:“你这女人,长的好看是不错,就是没什么脑子。” “你自己要贴我身上的,你又贱又荡,怀了孕需求更大,想找我给你安慰,我不愿意你就以死相逼,最后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怪得了谁?” 安王计划了这么多天,借口都是 现成的。 这世道女子本来就处在弱势,林秋晚背后这三人不信,但多的是人相信,安王有大把的理由让自己脱罪。 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谁又能帮她澄清黄谣? 林秋晚紧了紧手指,忍不住说道:“真是没有王法。” “王法?”安王像是听见了个笑话:“这么看你确实像林明峰生出来的蠢东西,怎么还想不明白,王法是用来约束你们这帮贱民的,我手里玩死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在本王这里,我就是王法!” “林秋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明白吗?” 整个坤阳都是他们的,王法就是他们定 的,只要做的不过火,老皇帝还能杀了他这个亲儿子不成? 林秋晚捏着窗沿,靠在马车壁上,内心渐渐生出了绝望。 安王这么做显然不是第一次,她自己却像作茧自缚了般,没有听过任何这方面的消息,可见那可笑的王法对于安王此等人来说是什么。 马车停下,安王笑了起来。 “到了。” 他自顾自的跳下了马车,掀着马车帘对林秋晚说道。 “美人,下来吧!” 话音刚落,背后匆匆跑来一个小厮。 那小厮满脸着急,靠着安王旁边小声的说道。 “殿下,衡王殿下来了!已经坐在大堂等您了!” 第362章 准备回府 林秋晚一愣,安王也是一愣。 他回过头瞪那小厮,大声骂道:“废物东西!怎么现在才说?” 他一脚把那小厮踹了出去,放下了马车车帘,当即决定,吩咐马车外的高手们。 “把人给我送到信王府去!” 只要衡王没找到林秋晚,也不能空口诬赖他掳了他的女人。 “不!” 林秋晚要去抓马车门帘。 信王比安王还要难对付,如今有衡王在府内作保,她还可以搏一搏出路。 “不?由不得你!” 安王一巴掌把林秋晚已经拉住门帘的手拍开,指挥车夫立马掉头。 马车动 了起来,林秋晚扶着门框,正在思考跳下去会不会伤到孩子的瞬间,马车又停下了。 阿离的声音在车门外面响起。 “安王殿下,我们殿下今日正要给您引荐神医呢。” 阿离拉开了车门帘,看向了坐在里面扶着肚子的林秋晚。 “神医,殿下正在里面等您。” 衡王早就算到安王要胡来,但他人力到底不如蛰伏盘旋在京中的安王和信王,既然防不住,干脆直捣老巢,从安王府把林秋晚救回去。 林秋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脸上的面纱没摘,八月的天里惊出满头的汗,此刻 半贴在脸上,显出了几分仓惶。 她随着阿离出车门。 既然安王走明路,衡王也就只能用明路来化解。 安王脸色很臭,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阿离,说道;“真是奇怪,明明是本王府上偷了钱的女奴,到了你这混账嘴里,倒成了神医,本王怎么不记得请过三哥引荐神医?” 王府大门口向来戒备森严,尤其是行事跋扈嚣张毫无底线的安王府门口,如今又是炎热的中午,四周没有来往行人,想要阿离一人把林秋晚救出去,没门! “你身为三哥的侍卫,却眼瞎认错人,该打该杀!” 安王往后退了几步,朝着那些高手挥手。 “还等什么?我要替三哥教训这该死的奴才!” 他竟然直接准备杀了阿离,抵死不认林秋晚出现过在这里。 高手们的刀在天光下泛着冷光,明晃晃的杀气朝着阿离和林秋晚两人席卷而来。 林秋晚已经站在马车外,扶着马车就要往后退。 她什么都没有,此刻站在这里就是给阿离拖后腿。 气氛正是一触即发的时候,远远的,走过来一个青袍身影。 “十一。” 衡王疏淡的眉眼里带上几分冷光,气质冷然如同谪仙,莫名的给人安 心的力量,他一步步的朝着阿离和林秋晚面前走过来。 他身后跟着另外一个侍从。 安王眼神一冷。 衡王已经走到了身边,笑了笑:“怎么如此对待神医?” 阿离跳到了衡王的身边,侧目看了安王一眼。 林秋晚也抓紧走到了衡王的背后,匆匆行礼。 衡王看了看她,确认无伤后才又看向安王。 “看样子十一对本王引荐的神医并无敬意,医者患者也讲究缘分,可能十一与她并无缘分。” 衡王侧目,交代另外一个侍从。 “去备车马,准备回府,不能怠慢了神医。” 第363章 别担心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衡王的加入而停顿。 衡王站在林秋晚面前,把人护在身后,铁了心要把林秋晚带回去。 安王吃瘪,眼神在乱转。 他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十几名高手,又看了看衡王身后的林秋晚。 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一个女人,简直跟笑话一样。 都怪这病秧子来搅和! 安王咬着牙,阴狠的盯着林秋晚。 他不甘心。 他头一次费这么多的功夫去筹谋一个女人,结果箭在弦上却要被这个女人跑了,他的不甘怒火最后化成了满心的怨气,想要连着衡王一起烧光。 他转过身,猛的把 背后一个小厮扇倒在地。 “混账东西!你不是说这是我那女奴吗?女奴和神医都分不清,害的本王惹了三哥不痛快。” “三哥,是十一弟做错了事,还请别见怪,误会解开了就好。” 安王陡然笑了起来,冲着衡王拱手赔罪。 他又对着林秋晚拱手:“还望神医也原谅小王的莽撞。” 林秋晚皱着眉,显然没有跟安王和好的打算。 安王也不着急,他笑眯眯的走到了衡王的面前,拉着衡王像弟弟对哥哥那般撒娇。 “三哥,天这么热,都到府里了,不如去弟弟屋里喝口水,正好也让这 些奴才准备车马。” 他笑的尽量人畜无害。 林秋晚却头皮发毛。 好在衡王也不是个傻子,断然拒绝:“不用了,道歉也要有诚意,十一弟既然想要道歉,改日登门我衡王府,好好给本王请罪吧。” 衡王这话说的严厉,安王心里怒火更甚,面上却还在笑着。 “三哥,京中各位都知晓你身子不好,要是被父皇知道你来了我府上连口水都没喝到,父皇定会让人打我一顿。” 安王转头看向林秋晚,笑着说道:“说起来这个,父皇好似还不知晓三哥身子大好,全仰仗林秋晚这位神医。” 安王阴恻恻的笑,抬眼又看向衡王。 “三哥,有好神医却私藏,好女人也自己享用,还偷的别人女人,不地道啊。” 不管是神医这个名头,还是女人这个性别,都足够让林秋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安王的意思,要是衡王现在就走,明日大街小巷就会传出林秋晚和衡王的私情。 这名声不管真假,会压垮林秋晚。 衡王是何等的性子,林秋晚知晓,安王也知道。 安王笑。 林秋晚很是紧张,还没从被安王绑架的情绪中出来,此刻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甚至不顾众人在场的眼光,拉 了拉衡王的袖子口。 衡王回过头,见林秋晚一脸担忧的模样。 “别担心。” 王法对同样是王爷的衡王,也很管用。 衡王抿着嘴,冷淡的说道。 “既然十一弟话都讲到这个份上,做三哥的再不给脸,就是错方了。” 衡王知晓威远将军府是何等严厉的家风,若不是因为不想被人知晓,林秋晚也不会顶着面纱,绕这么多的路去衡王府给他治病。 他以为林秋晚在担心自己的名声。 林秋晚却总觉得不安。 安王大笑。 “快请进,三哥都没来过我府上,还请好好的游玩一番。” 第364章 他是个疯子 坤阳的府宅制式都有等级规矩,王府的布局也多数大差不差,安王也并不是个十分有布置宅院情趣的性子,府宅平平无奇,并不特殊。 安王在前面引路,衡王带着阿离跟在后面,林秋晚挺着隆起的肚子,只能尽量跟着一行人。 后面还跟着乌泱泱的杀手,各个虽然收刀,但浑身锐利的杀气让林秋晚觉得,自己只要掉队就会被砍成几块。 衡王细心,路走的不快,大概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后花园中的精致小亭中。 “坐会吧,本王累了。” 衡王对着林秋晚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林秋晚别离他太远。 林秋晚也正有此意,这会也不顾什么规矩教养,直接坐到了衡王的身 边。 安王坐在对面,瞧着衡王和林秋晚并不避嫌的模样,笑着开口:“三哥,别人的妻子是不是要比自己的妻子更好玩?” 他说完,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对,我都忘记了,三哥已经没有王妃了。” 明晃晃的冷嘲热讽。 衡王眉目冷淡,只是蹙眉说道:“你最好闭嘴。” 话音刚落,后面上茶水的小丫鬟,贴着林秋晚边上突然崴脚, 即便林秋晚早有防备,立马抬手去扶杯子,原本泼到胸口上的茶水最后泼在肚子上。 还是被泼湿了。 夏衣单薄,洇湿之后布料便紧紧贴在身上。 “混账东西,毛手毛脚的,还不带神医去换衣服?” 安王笑骂了一句那小丫鬟 。 他在故意分开林秋晚和衡王。 林秋晚不是傻子,摇头拒绝:“没事,不劳安王殿下费心。” 穿着湿衣服总比丢命强,林秋晚现如今只能紧紧抓着衡王这个救命稻草,早点出了这安王府。 安王没给林秋晚拒绝的机会,一套说辞早就准备好了。 “神医大可放心,我这安王府别的不多,女子衣服倒是好几打,难不成神医嫌弃本王?” 安王说着,对后面那小丫鬟使眼色。 小丫鬟竟然是个会武的,伸手就钳住了林秋晚的手臂! 林秋晚大骇,急忙伸手要去拉衡王。 她还没说话,衡王抬手,已经回握住了她的手。 衡王玉骨冰肌,八月的天里指尖泛着微冷,好在口吻带着 温热:“我陪你一起去。” 说罢就起身,把林秋晚从那丫鬟的手里抽出。 “十一弟应该不介意我陪神医去换衣吧?” 衡王垂眼,看着安王。 他年岁比安王大了接近十岁,来自一个成熟男人再叠加兄长的威严,惹的安王眼皮跳了跳。 “三哥跟神医……感情真不错。” 安王一计落空,眯着眼里全是不甘。 衡王并不恼怒,声音低沉,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十一弟你知道就好。” 林秋晚是他要护着的人,安王的手再想伸,就过了他的尸体再说。 衡王跟着林秋晚去换衣,小丫鬟在场,林秋晚吃过阳帝庙那暗门的亏,想了想让小丫鬟搬来屏风,请衡王在屏风外等着。 小丫鬟左右得不了手,放下衣服便退了出去。 衡王和林秋晚之间只隔着一道屏风,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音在屋内被不断放大。 气氛有点尴尬。 衡王是君子,此刻闭着眼睛,顿了顿还是开口问道。 “你很怕他?” 即便林秋晚故意装出镇定的模样,衡王还是看得出来林秋晚的惊慌。 这可不像她。 林秋晚手脚麻利的穿衣,闻言嗯了一声:“之前就有过节,他是个疯子。” 她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也是因为害怕,才会拉拢衡王做靠山。 林秋晚穿的差不多了,忽的又问衡王。 “殿下在这安王府,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 “快了,这里有我的人。” 衡王会心一笑。 第365章 这笔账很划算 “哥!怎么办?我跟你借了这么多人,最后连个女人都搞不到。” 安王气的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踢开,恨恨说道:“都怪那死病秧子,非要跟我抢,抢的还是林秋晚!” 安王府离信王府很近,安王眼看着自己费尽心机到现在却无处下手,急的趁着林秋晚换衣服的功夫来找信王求救。 他真的没办法了,料想过搞到林秋晚费劲,但没想到自己扑进去这么多人力物力,最后却被林秋晚轻松化解。 信王正在练字,他提着毛笔,脸色温和:“我警告过你,那女人轻易动不得。” 既 然一定想要得到,就得计划出万无一失的法子。 显然,安王没这个脑子。 安王撇了撇嘴:“再不赞同,哥你不是借人给我了吗?” 皇家兄弟无真情,但安王知晓信王对他是真心的好,他要什么,信王这个兄长都会想办法帮他。 “可惜了那二十个高手。” 信王停笔,看着自己刚刚写出的几个大字。 宁静致远。 笔法内敛,行云流水,不显山不露水。 “我用完还给你。”安王没皮没脸的凑上来:“我要回府了。” 连信王都没办法,他就真的没办法了,只能竹篮打水 一场空。 信王搁笔,往外送他,走的后门。 已经是下午,八月的天色正盛,把信王和安王笼罩。 信王温和,朗月清风,至始至终带着笑意,安王阴郁,犹如毒蛇,看谁都想剜一刀。 两个看起来气质迥异的男人竟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弟弟。” 信王看着安王上马,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我们是亲兄弟,你做什么,都有我这个当哥的给你垫着。” “我知道。”安王点头,没明白信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信王扶着王府后门,言笑晏晏:“林秋晚用她那三脚猫 的医术想要把三哥治好,哪有这么容易。” “眼看着三哥身子外强中干,即将不行,林秋晚慌了手脚,想着干脆杀了三哥。” 既然杀人,在衡王府自然是动不了手的。 “她与你有过节,想要嫁祸给你。” 信王抬眼,看向安王,眉眼带笑:“三哥不保,你这个做弟弟的想要救他,为他报仇,也担得上一句有情义。” 安王一愣:“哥的意思是……” 信王让他杀了衡王,再嫁祸给林秋晚,再杀了林秋晚,最后死无对证。 虽然说得通,但是很牵强。 安王有点犹豫。 他 至始至终无心皇位权势,只想要女人,没有野心的皇子,对老皇帝来说不讨喜但也不是个威胁,所以任他胡作非为老皇帝也睁一眼闭一眼。 但他若是开始手足相残,踏破底线,意味就不一样了。 “我们是亲兄弟,你说什么,做哥哥的总会帮你的。”信王也只是笑,朝着他挥挥手:“去吧。” 信王缓缓关上王府的后门,后门不远处就是安王府。 用一个废物弟弟去打掉有可能成为劲敌的哥哥,这笔账很划算。 只不过可惜了他那二十多个精心培养的高手。 这下彻底回不来了。 第366章 狡兔三窟 安王回到安王府的时候,听说林秋晚和衡王还没出屋。 他还在犹豫,便坐在前院等了一会。 信王是他亲哥哥,肯定不会害他的,信王说可行,就会想办法让他脱身。 到底是就这么放走衡王和林秋晚,等下次再继续计划,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衡王,玩死了林秋晚,最后弄的所有人死无对证? 安王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天人交战。 而后他听见了一个慌里慌张的小厮匆匆跑来的声音:“殿下!不好了!殿下!” 小厮噗通跪在安王的面前。 安王一愣:“你死爹还是死娘了?喊什么?” “是衡王殿下和那个神医!他们找到 地方了!他们发现了!” 小厮瑟瑟发抖。 安王一激灵,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那小厮。 前院隔着中门就是王府大门,门外传来哐哐敲门的声音。 是京兆尹衙门的人! “安王殿下请开门!衙门办案,前来调查!” “门锁起来!快!来人,给本王把门抵住!” 安王跳脚。 门外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京兆尹有权调查王室皇子,虽没有处决权,但最后都会通报到老皇帝的面前。 “废物!都是废物!” 安王慌了,急急忙忙朝着后花园跑。 他应该早就发现的,衡王这只老狐狸,故意上套,就是来找那个女人的!难怪他 说了这么多的话衡王都不生气,原来在这等着他! 后花园假山后有个隐蔽的地道,地道门口此刻已经围满了人。 衡王只带来了两个侍卫,一个阿离,一个阿和,衡王带着林秋晚找到人之后,阿和就去给周大人报信,里应外合。 阿离正守在门口,与那帮杀手对峙。 “等着吃饭呢!?”安王一脚踹上其中一个杀手的屁股,指着阿离说道:“给我杀了他!” 十几个杀手,阿离就算武功再高,也挡不住如此多的高手刀剑纠缠。 高手们一拥而上,阿离也确实渐渐露出下风,前院响起来衙门兵卒在用顶木撞门的声音。 等不到杀了阿离 再进地牢里毁尸灭迹了! 安王急的团团转,目光在高手们和阿离的身上转了转。 如此焦灼的情形里,他想到了信王刚刚和他说的话。 安王抢过一把刀,忽的笑了笑。 狡兔三窟,地牢是安王请的能人建造设计,内里十分巧妙,自然也不会只有这一个入口。 他只要能在京兆尹衙门找进地牢之前,先杀了衡王和林秋晚,就不算晚。 一个病秧子,一个小孕妇,怎么躲得过他的刀? 安王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之后,拎刀悄悄的闪进了假山洞中。 与此同时,林秋晚扶着肚子,听着地牢上面乒乓的刀剑声,忍不住看向了衡王: “殿下,阿离能撑多久?” 不是她不信阿离的实力,但那高手一看就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实力很强。 地牢里燃着火把,火光被外面的震动影响,摇摇晃晃,让人不安。 衡王站在离地牢口更近的地方,身长玉立,不动声色。 “不怕,若是真的打进来,你就和戚姑娘躲在最里面那间,把门锁上。” 衡王难得的带上笑意,试图安慰林秋晚。 林秋晚皱着眉头,又看向了缩在角落里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那个姑娘。 她内里衣服已然破烂,浑身伤痕,脏污不堪。 外面披着林秋晚刚刚带来的披风。 那是戚丞相失踪三日的独女。 戚红珠。 第367章 我来救你了 戚丞相老来得女,最是宝贝这个独女,戚红珠三日前上山烧香途中失踪了。 事关名节,戚丞相急的起了一嘴的燎泡,却不敢声张,只能小范围的寻找,对外宣称戚红珠住在城外寺庙静养。 没想到,是被安王掳来关在了这里。 衡王与周大人调查至今,一直到寻到这地牢里之前也只是猜测。 皇家子孙在享受常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富贵高度同时,也需要万分小心谨慎,在没有确切看见戚红珠是否在安王府内之前,衡王的指摘就是谋嫡,周大人就是站队,安王还可以有无数办法杀了戚红珠毁尸灭迹一概不认。 衡王只能将计就计,走进虎穴。 林秋晚是个意外,但也是个极其隐蔽的助力,推着衡王更早的找到戚红珠。 “连累你了。”衡王看林秋晚略微紧张的模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林秋晚摇摇头,笑了笑说道:“我想靠上殿下这棵大树保命,自然就得承受这棵大树身上可能出现的虫害。” 她很坦荡,又带着些许幽默。 这个比喻惹的衡王忍俊不禁。 衡王很少笑,可能是身子好转,病痛不在,心情很好,这几月与林秋晚来往的时候,多数都带着笑意。 如此危急关头,林秋晚还能说出这种话。 衡王还要张嘴说话,就见从林秋晚背后突然冒出了个黑影! 刀光一闪! 衡王拉过林秋晚,被这刀硬生生的砍上了手臂! 安王从黑暗中露出了身形,阴郁的表情似乎在滴血。 “三哥,你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不好吗,非要让弟弟送你进黄泉……” 戚老丞相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士族族群关系,只要永远找不到戚红珠,就永远怪不到安王身上,可若是现在让人把戚红珠救出去,事情闹大,老皇帝必然要给所有朝臣一个交代! 既然戚红珠被衡王找到,那么安王和衡王之间,今日就只能活下一个! 安王抿着嘴,提刀对着衡王又砍上来。 皇室皇子中自小受的全能训练,安王就算再不济,也比病秧子躺在床上活这么大 的衡王利索。 安王要在众人找到这里之前,杀了三人。 衡王没想到这地牢还有别的入口,回过头想要推开林秋晚,就听“咻”的一声。 利箭扎进了安王的肩头。 安王吃痛,刀应声而落。 林秋晚一只手拽着衡王的腰带,另外一只手还保持着抬着射箭的姿势,满脸的冷厉。 衡王一愣。 他看着林秋晚。 屋外杀声震天,轰轰在头顶作响。 林秋晚毫不犹豫,对着安王另外一个肩头又射了一箭。 安王暴叫,疼的在地上打滚。 一片混乱里,林秋晚抬手快速拆下了袖箭,戴到了衡王的手上。 “殿下,安王是你射伤的,跟我没关系。” 她眼神清亮,动作利索,听着外面有人撬动地道大门的声音,指着袖箭上的开关继续说道。 “一共三根箭,里面还有一根,摁动就会触发。” 她一个草民,不管什么原因,杀王就是抄九族的死罪。 但衡王不一样,衡王是王,王杀王,为自保,情有可原。 林秋晚举着衡王的手,指着安王的脑袋说道:“殿下,还有一根。” 林秋晚起了杀心,杀了安王一了百了! 有人冲了进来。 已经来不及了。 林秋晚回过头,看向了地牢的门口。 灯火恍惚,她看见了一个浑身沾血的男人。 男人笑,冲她挑眉。 “晚晚,我来救你了。” 第368章 保命袖箭 刚刚还喊杀震天的头顶通道入口忽然安静了下来。 林秋晚愣愣的看着往她走近的楚璟烨。 地牢昏暗,为了隔音,特地只留了假山后那一个地道口能透进些许光线,整个地牢里只点了几根燃烧的火把。 昏暗又诡谲,潋滟又血腥。 楚璟烨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脸上还沾着血点子,玄红色的衣服颜色被血浸染,一步步走向林秋晚的时候,似乎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 三个月不见,这个男人好像有些变了,更稳重,更成熟,眼神里的锐利更甚,怎么也挡不住。 “怎么不说话?” 楚璟烨上下看她。 他刚杀进来,见到林秋晚没受伤之后,心才落地了。 身上的血都是外面那帮不长眼杀手的血。 林秋晚还有点发愣:“你怎么……在这?” “不是说了,来救你。” 楚璟烨笑,拍了拍她的头。 他想抱她,但人太多了,林秋晚又会骂他。 忍了忍,又问她:“怕了?” 怎么可能不怕?但一味的恐惧会让人神智混乱,无法自救。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秋晚摇摇头,违心的说了一句:“还好。” 楚璟烨眯了眯眼。 他也确实没在林秋晚身上瞧出多少惊慌,这个女人向来大胆,都到了 这种时候,还能镇定的回话。 玄雷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朝着楚璟烨拱手:“爷,没有活口了,赤风和青火两人在检查。” 那二十多个高手都是死士,分清失势局势,就咬破了牙里的蜡丸,不可能让人追查到信王身上。 赤风发现自己被调虎离山,再回过头已经来不及了,青火则是知晓楚璟烨差不多到京中的时间,快马加鞭去迎。 没办好差事的两人,现在连边都不敢沾上楚璟烨。 楚璟烨目光还停在林秋晚身上,话却是问的玄雷:“周大人进门了吗?” “进了,在翻安王府。” 这是要给他 们留时间处理地牢里的场面了。 楚璟烨挥挥手,让玄雷去外面守着,转头看向了衡王。 衡王的左手臂在往下淌血,右手自然下垂,宽广的袖子遮着,看不出右手有没有受伤。 而后他又看向了正在地上打滚的安王。 林秋晚早就在防着安王,箭矢上涂了微毒,死不了但却很疼,死后仵作也查不出这么轻微的毒。 安王涕泗横流,疼的嗷嗷叫,没有了行动能力。 “怎么说啊,殿下。” 楚璟烨走到林秋晚和衡王的中间,把林秋晚挡的严严实实,抬眼看向衡王。 他急的很,这么久没见林秋晚,恨 不得这会就把人带进屋里浑身上下都亲个遍,把林秋晚里里外外都染上自己的味。 他催促犹豫的衡王快点做决定,到底要不要杀安王。 衡王不杀,他再伸手。 林秋晚也起了杀心,她从楚璟烨背后探出头,看向衡王:“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是再给安王开口的机会,既会害了林秋晚,还会害了戚红珠。 楚璟烨不满的挪了下步子,把林秋晚又挡严实。 而后他看见衡王朝着地上的安王抬起手。 腕间的银光闪闪。 那是……他送给林秋晚的保命袖箭。 第369章 既然情投意合 周大人能进地牢的时候,下面只站着楚璟烨和衡王两人。 戚红珠毕竟是被安王掳来的,不说她真的被辱了,就是贞洁还在,这个消息传出去,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林秋晚带着戚红珠从后门走的,打算先把戚红珠带回宁安伯爵府,等戚丞相安排好了再把女儿接回去。 周大人也是这个意思,所以等到阿离和玄雷都说可以进地牢的时候,才走了进去。 墙上火把火油快烧光,没人换下,昏昏暗中显出了几分诡异的神色。 安王死状残忍,极其痛苦,下身都是血,可见死前被磋磨到什么地步 。 楚璟烨脸色不好看,特地等林秋晚走了才对安王动手。 这种惦记他女人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安稳的去死。 周大人因为林秋晚牵线搭桥,这几月与衡王走的近,今日安王府这一计,也是他和衡王早就安排好,里应外合彻底解决了安王。 “殿下。” 周大人先朝着衡王拱手,而后看见了衡王还在滴血的手,顿时一惊:“殿下,请快快找太医!” 衡王颔首,出门前看了楚璟烨一眼。 楚璟烨满手是血,无谓的在身上擦了擦,对周大人说道:“周大人办案多年,应该知道什么话能 说,什么话不用说。” 他不怕信王,但不代表林秋晚不怕。 楚璟烨不想给林秋晚带来麻烦。 从前是无意,现在是有意。 周大人连连点头,他向来圆滑,皇家阴私丑陋不堪,他们这种外人隔岸观火才能明哲保身。 安王的尸骨他也会好好收整的。 楚璟烨褪去了浑身的不悦,顺着地道往外走。 衡王也要往外走,去寻太医治外伤。 狭小的地道,只够两人并肩而行,楚璟烨和衡王一左一右,向着前面的光亮出口走去。 地道里没有光,两人的脚步声完全不一样,衡王脚步沉稳有力, 平缓里带着定气,楚璟烨脚步散漫轻巧,懒洋洋的又全是不耐。 “殿下,你应该看的出来,晚晚是我的人。” 楚璟烨轻瞥了一眼衡王右手腕上的袖箭,他不舒服。 衡王脚步一顿。 楚璟烨也停下了脚步,大有把话摆在明面上说的意思:“我和晚晚情投意合,但殿下也应该知道林将军什么样的性子,晚晚胆小,我就只能跟着她守礼仪规矩。” 他看向了衡王,戒备里带着几分挑衅。 “我们现在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楚璟烨很敏锐。 从第一次林秋晚和衡王接 触开始,他就很着急。 衡王已经接近三十,年龄里自带的稳重把控是二十来岁毛头小子拍马也追不上的。 林秋晚又惯来眼瞎,从始至终都喜欢这种丧气的类型。 他怕林秋晚动心思,也怕衡王惦记,索性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在衡王面前宣誓主权。 “殿下这么大的年纪,应该找与您相匹配的女子做王妃。” 楚璟烨话说的很不好听。 通道内昏黑的气氛陡然安静了下来,静到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半晌,对面的衡王突然笑了一声。 他问道。 “既然情投意合,你又在怕什么?” 第370章 她才十五岁 戚丞相找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女儿终于找到了,还是周大人去给的消息。 女子失贞,就等同于没命了。 戚丞相怕妻子伤心,谁也没告诉,只带着身边一个小厮,隐秘的从宁安伯爵府后门进来。 林秋晚也没客套,带着戚丞相去找戚红珠。 戚丞相又急又慌,却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门。 他回过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林秋晚,红着眼确认:“红珠,真的在里面吗?” 林秋晚无声点头。 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看着戚丞相白发苍苍的模样,更是一句安慰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 对于戚丞相来说,所有话都是废话。 戚丞相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推开了门。 屋内很安静,只有桑榆无声无息的站在一旁,防止戚红珠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戚红珠缩在床榻最里侧,不说话也不让人碰她,身上还披着林秋晚给她穿的披风,整个人缩成了小小一只,紧紧闭着眼,无声的可怜。 进门的戚丞相看见这般的戚红珠,心都要碎了。 “红珠,是爹爹啊。” 戚丞相飞奔过去,紧紧的搂住了戚红珠。 戚红珠突然被人碰到,紧张的高声尖叫! “别碰我!别碰我!” 她在戚丞相怀里挣扎,整个人抖成筛糠般,又喊又骂:“走开走开!你这混账!” “是爹啊,红珠,爹来接你回家了。” 戚丞相老泪纵横,拍着戚红珠的后背,想要安慰她。 戚红珠突然发了狠,一口死死的咬住了戚丞相的手背,咬的不留情顿时冒出了血。 戚丞相吃痛,短暂的松了手,戚红珠抓到空隙连忙爬到了床榻的另一边角落里。 她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戚丞相不断的磕头。 “求你!别碰我了……” 她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夏日床榻上铺着是凉席,下面就是木板,磕 头的声音在整个屋里回荡,还夹杂着戚红珠求饶的声音。 “求你了,求你,放过我吧,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 林秋晚连忙让桑榆去拉戚红珠,戚红珠跟见鬼一样,整个人都缩在了角落里,脸贴在里面,呢喃着求饶的话。 戚丞相呆坐在那里。 “我的红珠,我的女儿,她才十五岁啊。” 戚丞相爆发出哭喊,眼泪哗啦啦的掉,抖着嘴唇痛哭:“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娘交代。” 老来得女,他恨不得把戚红珠当成眼珠子来疼,以为凭自己的能力,能保女儿一世无忧。 没想 到,突然遭此劫难。 戚红珠才十五岁,最是天真可爱美好的年纪,就这么被安王那畜生悔了。 “红珠啊,爹给你磕头,是爹的错啊。” 戚丞相反朝着戚红珠方向要下跪,苍老的身子巍巍颤颤,捂着心口似乎被人剜了心。 “大人。”林秋晚上前阻拦。 她也做过母亲,她懂那种疼到日夜难安的丧子之痛,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却无能为力,恨别人更恨自己。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戚红珠这模样,戚丞相没办法把人无声无息的带回去。 这时候也不该只是抱头痛哭。 第371章 大哥刚刚回来了 戚丞相看见戚红珠这模样,心碎成恨不得代替戚红珠去死,更别提戚红珠亲娘知晓真相后会如何。 戚丞相没办法,只能托林秋晚暂时照看。 朝中叱咤风云运筹帷幄的老丞相,这会却只是个心疼女儿的老父亲,手足无措又无计可施。 林秋晚也正好有这个意思,她有不留疤的外伤药,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戚红珠才十五岁,外伤好治,心伤难医。 戚丞相对着林秋晚拱手行礼。 “二少夫人,红珠她,就拜托您了。” 戚丞相恨不得给林秋晚跪下。 林秋晚点点头,摸着隆起的肚子,顿了顿回道:“大人 ,我也明白的。” 这话惹的戚丞相顿时眼眶一红。 抹了把脸,戚丞相还是从宁安伯爵府后门出去的,安王糟蹋了他女儿,他这个老丞相就是拼尽全身的力气,也要让安王不得好死! 一直到戚丞相走了,楚时修才跟梦游刚醒似的走进了前院。 “秋晚,我刚刚来的路上,好像见着了……戚丞相?” 楚时修自小就以当官为终身目标,朝中人不认识他,但是他出去乱晃了这么久,认得许多朝中大臣。 更别提戚丞相这样身份的大人物。 楚时修觉得自己见鬼了,戚丞相大人怎么可能到他府中? 林秋晚笑了笑, 阻止了楚时修要进门的脚步,温柔说道:“相公你没看错,戚丞相是来找红珠的。” “戚红珠?”楚时修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 林秋晚冷眼瞧着他这没见识的模样,继续说道:“红珠与我是手帕交,这两日正跟戚丞相闹别扭,来我这里住几天。” “啊……”楚时修知道戚红珠,京中贵女多的是,长的不错也很多,但是美到人人惊艳的贵女只有少之又少。 林秋晚算一个,另一个就是戚红珠。 林秋晚到底嫁人了,美貌就不值钱了。 戚红珠还没到说亲的年岁,传闻美的沉鱼落雁,平日又不太出门,楚时修没 见过,便生了想进去瞧一瞧美人风姿的意思。 他又要抬脚进门,林秋晚上前一步,挡住了他。 “相公,红珠年幼,人也害羞。” 林秋晚很少这么强硬的拒绝他,楚时修顿时生出了几分恼怒。 林秋晚又道:“相公也不想戚丞相生气,是吧?” 大家都知道戚丞相怎么娇宠自己这个独女。 楚时修想了想,只得作罢,他现在得罪不起任何人。 “那她准备在这住多久?” “等红珠走了,我会让人告诉相公的,在这之前,就辛苦相公住在后院了。” 林秋晚仍旧笑眯眯的。 楚时修看不出她的喜怒,只当戚红 珠娇气。 楚时修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连忙回过头。 “哦对,我是来告诉你,大哥刚刚回来了。” 即便老爵爷已经下葬,楚璟烨也要给老爵爷守灵过七七,这是规矩。 “大哥要为爹守孝守灵,出来进去的不方便,我让他还住在紫竹院了。” 楚时修看着林秋晚的脸色,不由的想起来了柳如萤死前的胡言乱语。 他觉得荒谬。 他看着林秋晚已经隆起的肚子,想了想还是说道。 “大哥那人杀人如麻,血腥气重,秋晚你……” “平日还是少跟他接触。” “免得惊着我们的孩子。” 第372章 自己错在了哪里 赤风青火当时去找的楚璟烨,桑榆去找的周大人,受了伤的方登就近去找的衡王。 赤风青火迎接到了匆匆回来的楚璟烨。 桑榆也通过衙门的人,知晓周大人先一步去了安王府。 只有方登,找不到衡王。 上次嘴巴不严的那人被衡王送给了安王,安王那种人手腕狠辣阴毒,那人一家都没在京城中出现过,好像凭空消失了般,现在整个衡王府上下嘴巴都严的很。 方登求救无门,手臂的伤又几乎卸掉了他所有力气,更不可能杀进衡王府,便只能坐在门口死等。 肩上的伤口又长又深,血止不住,方登木然的坐在门口,坐到浑身几乎都被血泡透。 还是林秋晚带着戚红珠回了宁安伯爵府之后,想起来方登还 没回来,急忙让桑梓去寻,才找到人。 桑梓见到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方登,顿时吓的腿软。 但方登比她腿先软,他眼前已经全黑,见到桑梓连滚带爬过去,扑到了桑梓的脚下。 “桑梓!小姐她!小姐她……我还没等到衡王殿下,我……” 他哆嗦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眼前一片黑,连桑梓的脸都看不清。 他很着急,林秋晚让他走,他就这么走了,还没找到有用的人去帮林秋晚。 方登根本不敢细想林秋晚现在到底是什么境地,只抖着手,拉着桑梓:“你快,你快去找衡王。” 他快撑不住了。 迷蒙间,他听见桑梓对他说道。 “方登,小姐已经回府了。” “嗯?” 方登有点没明白,迷 茫的看着桑梓。 桑梓点头,安慰他:“小姐毫发无伤,方登,小姐让我带你去医治。” 桑梓还没说完,就看着方登眼睛一闭,当即昏倒在地上。 太好了。 方登模糊的意识里只剩下庆幸。 林秋晚没事。 方登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死了也没关系。 等方登再醒的时候,夕阳西下,屋外隐隐透着静谧的蓝黑昏黄。 他一激灵,几乎是立马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还记挂着自己没有把衡王请到,不知道林秋晚到底有没有回府的事情。 他一动作,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疼的他顿时咬牙。 端着药的桑梓刚进门,见到方登这样子,立马呵斥他:“好好躺着!乱动什么?不要命了?” 这语气有点像林秋晚,方登 愣住了。 桑梓手里端着药,走了进来把药递到他面前,说道:“小姐叮嘱,要喝光。” 方登反应了半晌,盘腿坐在床榻上,问桑梓:“小姐真回来了吗?” 他还有点不敢相信,见桑梓确定的点头,又要爬起来去找林秋晚,亲眼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回到府中了。 桑梓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戚丞相的女儿戚红珠在小姐屋里,红珠小姐害羞,见不得男人,小姐这几日让你好好修整,别去她面前晃荡。” 戚红珠受了惊,见到男人就慌张的厉害,桑梓桑榆要伺候她也不让,唯独让林秋晚近身,也愿意听林秋晚的话。 可能在她的概念里,是林秋晚把她从地牢里面救了出来。 方登不知道戚红珠的事情,闻言 只是摸着被桑梓打到火辣辣的脑门,茫然的点了点头。 桑梓把药送到就得走,林秋晚大着肚子还要看着戚红珠,她担心不安全。 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突然想起来说道。 “哦对,小姐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小姐让你这几日好好想想,自己错在了哪里。” 桑梓说完就关门走了。 方登捧着药碗,顿了半晌喃喃说道:“我错在,没有听小姐的话。” 林秋晚让他走,他那样的时候根本不可能丢下林秋晚自己走。 这是林秋晚要的回答。 方登沮丧的垂下了肩,他的答案不是这个。 “我错在,没能力。” 他无权无势无能力,只不过是林秋晚偶尔捡回家的小乞丐。 他根本,护不住林秋晚。 第373章 凶器 十五岁的戚红珠像是被抽掉了魂魄,除了躲在床榻内里瑟缩着,其他什么也不做,偶尔有人经过她都像是惊弓之鸟,吓的浑身毛都炸起来。 好在莫名听林秋晚的话,林秋晚让她喝水,她就喝水,让她吃饭她就吃,小口小口的吃着,像只小雀。 林秋晚坐在她身边,看戚红珠袖子下面的手臂伤痕累累,怕是身上的伤口要更多。 天气热,伤口长久不处理就会留一身的疤痕。 “红珠,可以沐浴吗?” 林秋晚摸了摸戚红珠的脑袋。 戚红珠一听要洗澡,整个人缩的更厉害,不断的摇头。 她刚被安王掳到地 牢里的时候,就被摁在浴桶里洗过,安王那个畜生,就在浴桶对她…… 戚红珠眼泪哗啦啦的掉,拼命摇头。 林秋晚没办法,又怕让戚红珠情况变的更糟糕,只能拿着药膏先把戚红珠手背和脸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下。 天色渐黑,戚丞相和衡王那边都没传来消息。 戚红珠靠着墙壁忍不住睡了一会,就在林秋晚刚要起身自己去收拾睡觉的时候的,她又猛的惊醒了。 她定定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跟她解释:“我去收拾一下,红珠是想晚上一人睡还是我陪你?” 戚红珠不说话,只定定的盯着林秋晚。 夜已经深了,屋内点着灯烛,戚红珠的目光在灯火里摇摇欲坠,仿佛碎在了地上。 林秋晚跟戚红珠并不熟,严格来说,她从来没有过手帕交,宋好又不擅长社交,母女两个活在京中却像与世隔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况且两人差着四五岁的年纪,玩不到一起去。 但此时此刻,林秋晚看着这般破碎的戚红珠,心尖上还是泛起了疼。 戚红珠本该是美好又天真的娇花。 “要我陪你吗?” 林秋晚柔下了嗓音。 戚红珠还是不说话,像是三魂七魄俱碎,只剩下这么一个空壳子。 林秋晚犹豫了一会,想起 来待会楚璟烨可能要来,他还不知道戚红珠现在见不得男人,林秋晚得去告知他一声,让他别乱来。 林秋晚起身要走,戚红珠双手双腿并用,爬过来拉住了林秋晚的袖口。 她不说话,只是含着眼泪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心头一软,又摸了摸她的头。 “我马上回来。” 不知道是这话还是这动作说动了戚红珠,她又爬了回去,缩在角落里,盯着林秋晚看。 林秋晚让桑榆进门看着戚红珠,免得出意外,自己扶着肚子往外走。 “小姐,水准备好了。” 桑梓让人把浴桶就放在了隔壁右厅。 林秋晚折腾 一天,怀了孕身子重,流的汗都要比别人多。 再等洗好收拾完,已经接近子时了。 她不知道楚璟烨是今晚不打算来了,还是已经来过了,或者还在来的路上。 “桑梓,陪我去趟紫竹院。” 林秋晚一边交代一边往外走,她得找楚璟烨说明白情况。 正走着,余光一瞥,林秋晚脚步顿住。 正堂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样银光闪闪的物件。 林秋晚走近,心下微冷。 那是她射伤安王的那套袖箭,她当着面甩锅给衡王,就是因为知晓自己承受不住杀王的后果。 衡王现如今把这套凶器送回来,是什么意思? 第374章 去哪啊?二弟妹 林秋晚扶着肚子,脊背一阵阵发冷。 难道她又看错了人? “桑榆……” 林秋晚打算让桑榆给衡王传信,问问明白衡王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想到屋内的戚红珠。 桑榆比桑梓警觉,戚红珠若是真存了什么轻生的念头,还得靠桑榆阻止。 方登伤的重,赤风青火又被楚璟烨叫了回去,林秋晚又信不过其他人,更怕桑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凭白惹麻烦。 “桑梓,备马车。” 林秋晚去屋里拿披风,一边穿着一边往外走。 安王已死,信王那性子绝对不会在这种风口想着动她,林秋晚琢磨了一下, 还是自己偷偷去一趟衡王府比较合适。 马车从宁安伯爵府的后门低调出发,林秋晚捏着手里的袖箭,脸色阴晴不定。 她和衡王无冤无仇,甚至还救了衡王,不至于被衡王当成废子,故意袖手旁观。 夜深人静,马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在无人的街道里格外响,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掀动林秋晚脸上的面纱。 快到衡王府了。 而后马车被硬生生的逼停。 前面赶车的桑梓惊呼声还没出口,被人掐断捂住嘴抱走了。 林秋晚一愣,立马掀开了车门帘! “桑梓!” 她想不到谁还在日夜监视宁安伯爵府 ,这种时候还来堵她。 光影一闪,穿着一身月光白长袍的身影跳上马车,居高临下的对着林秋晚笑。 “去哪啊?二弟妹。” 林秋晚目光一缩,人还没反应过来,楚璟烨就挤进了马车。 他人高马大,因为方便隐蔽,林秋晚特意让桑梓挑了最小最不起眼的马车出行,这会被楚璟烨一挤,马车内的空间瞬间逼仄。 楚璟烨卷着袖口的两条手臂撑在林秋晚身体两边,昏暗中紧绷着身体,把林秋晚严严实实的困在自己范围内。 林秋晚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 这个点,楚璟烨应该刚刚从灵堂守 灵出来,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跟着她干什么? “你先回答我。” 楚璟烨垂着眼,看不出喜怒,声音带着笑意,目光却是渗人的:“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 衡王府就在附近不远处,再拐两个弯便到了,林秋晚不知道楚璟烨这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盘问她,想了想便真的回答。 “我要去找衡王。” 得去问问他,把凶器还回来是什么意思。 楚璟烨盯着她,目光带着怒气。 他梳洗干净,连胡子就剃的光光,还穿上了林秋晚会喜欢新袍子,满心欢喜的在紫竹院等了林秋晚半天。 结果林秋 晚没等到,却等到林秋晚拿着袖箭去找衡王的消息。 他的女人,深更半夜的去找别的男人。 “去找衡王做什么?”楚璟烨又问,似乎在磨牙。 两人靠的很近,楚璟烨把整个马车就堵了起来,这会半蹲在林秋晚的面前。 三个月不见,他身上的锐利与压迫更甚。 本来就是饿狼,就算故意装狗,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狼的本性。 就比如此刻,林秋晚觉得楚璟烨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她不耐的往后靠了靠,被楚璟烨这不依不饶的盘问带出了火气,忍不住呛他。 “你觉得,我去找衡王能干什么?” 第375章 我就是这种人? “天这么黑,一个女人偷偷的去找男人,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楚璟烨目光幽幽,显然在发怒。 昏暗中他紧紧捏着拳头,手臂上爬满因为用力而显现的青筋,人紧绷的厉害。 在看见林秋晚把他送的袖箭转手送给了衡王,楚璟烨就已经开始着急。 他能赶走林秋晚身边所有男人,但却架不住林秋晚主动去喜欢别人。 衡王那病秧子,有楚璟烨嫉妒的一切。 年纪,身形,肤色,气质。 那是久在战场磨砺厮杀的楚璟烨,养一辈子也养不出来的模样。 偏偏林秋晚确实喜欢那种类型的。 他穿着不伦不类的袍子,嫉妒几 乎把他给吞了。 他故意把新的袖箭留在林秋晚面前,期望林秋晚能来主动找他,跟他解释。 只要林秋晚开口,不管说什么他都能安慰自己,林秋晚还是在乎他的,愿意骗他也行。 但林秋晚选了一条他最不能接受的路子走。 她要去找衡王。 什么事情一定要亲自去找? 再去把新的袖箭送给衡王吗? 她自己都自顾不暇,管衡王死活干什么? 楚璟烨恶狠狠的盯着林秋晚,等着她的解释。 这话落在林秋晚的耳朵里,林秋晚只觉得不可思议。 “我大着肚子,去找衡王能做什么?能睡觉吗?”林秋晚愣愣的,等她反应 过来,气的想抽楚璟烨一巴掌。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因为跟楚璟烨偷了又偷,所以楚璟烨认为她是那种不知廉耻人尽可夫的女人? 林秋晚坐在马车上,被楚璟烨挤在最里面,忽然就觉得,心口灌风一样发凉。 仔细想想,她也确实背着丈夫,跟丈夫的大哥纠缠不清,还怀着楚璟烨的孩子,楚璟烨这般想她也是正常的。 反正都是偷,偷一个还是偷几个,又有什么区别? “你下去,我还有事。” 林秋晚冷下了脸,推了一把楚璟烨。 楚璟烨一把扣住了她的手,都不等林秋晚再说话,扯开了她的面纱,铺天 盖地的吻便落下来。 他吻的凶,又急又难受,有些撕扯的味道。 林秋晚心里冷的厉害,想要挣扎又被楚璟烨扣下,紧紧的抱在怀里。 狭小的马车内全是两人喘息的声音。 林秋晚就这么面无表情的任由楚璟烨亲吻着,最后连挣扎都免了。 车外很安静,八月的天里虫鸣鸟叫少了许多,偶尔传来几声蛙叫,憋屈又无奈。 “你说个解释,晚晚。” 楚璟烨蹭着她的鼻尖,带着几分委屈的意思。 只要林秋晚现在说点解释出来,他就认错,就消气,就继续当狗。 夏衣单薄,衣领被楚璟烨蹭的有些凌乱,昏暗中林秋晚的雪 肤似乎带着艳光。 林秋晚的美毋庸置疑,她规矩,她道德,她不知情趣,端庄有余娇媚不足。 可是现如今,她不经意转过去的目光,媚的泛出妖气。 她已经大不同了。 她越来越美,艳光淋漓,让人不安。 楚璟烨想起来衡王今日看向林秋晚的眼神。 女人看男人,或许看不出,但男人看男人,眼神里带着的是欣赏还是渴求的欲气,楚璟烨分的很明白。 “晚晚,你说个解释,找衡王到底是干什么。” 楚璟烨喉间发紧,在等林秋晚的答案。 而后就听见林秋晚忽的冷笑。 “这么晚了,我偷偷去找他,还能做什么?” 第376章 不吵架,好不好? 林秋晚觉得楚璟烨恶心。 当然自己也是个恶心的贱货。 自以为是的清高道德,惺惺作态的规矩守礼,还故意把钱都还给楚璟烨,自顾自的安慰自己不欠楚璟烨的。 说到底,就算楚璟烨真的一刀跟她断了干净,也永远也抹不掉她是个背着丈夫乱搞荡妇的事实。 只是个认知就让林秋晚恶心。 也难怪楚璟烨会疑她去勾搭衡王。 不是衡王也会有其他人,只要是她看上的男人,她都会背着楚时修出去乱勾搭。 她若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宁安伯爵府里,做那个三寸地方都走不出去的妇人,哪里来 安王信王的事? 车内的空气忽的安静了。 两人还是最亲密的姿势,最缠绵的呼吸,最渴望的交融。 但心却离的很远。 楚璟烨被林秋晚这句话刺到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林秋晚目前为止对衡王无意,他就是太久没见林秋晚,一见面又见她与别的男人站在一处,那个男人还轻而易举的拆穿他的慌张。 他太着急了。 他就是酸的不行,想要从林秋晚身上索取点什么,哪怕一句哄骗的话也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璟烨哑哑的开口解释。 他把头抵在林秋晚的身上,试图得到点安慰。 “晚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往内沉沦,而林秋晚冷眼旁观,清醒自持,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才能焐热林秋晚的心。 他想要林秋晚的爱。 铺天盖地的夜色里,楚璟烨抓着林秋晚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林秋晚指尖冰凉,楚璟烨掌心滚热。 “对不起。” 楚璟烨垂着头,小声的道歉。 他想起来,自己这好像是第一次对林秋晚道歉。 他好像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抱歉。 是他着急了,没事找事,惹怒了林秋晚。 他三个月没见到 林秋晚,从边地回来的一路上,他演练了无数次见到林秋晚的时候自己该如何。 抱一抱她,亲一亲她,认认真真的看看她,说想她,说爱她…… 但没想到,话都没说上几句,两人就吵起来了。 楚璟烨犹如只身困于情爱的困兽,挣脱不开,又苦涩难捱,他从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会这么辛苦,又这么猛烈。 “不吵架,好不好?” 楚璟烨拿着下巴在林秋晚手心里蹭了蹭。 他刚刮的胡子,还带着用过胰皂的顺滑,温柔的蹭着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心口冰凉,默默的看着楚璟烨。 没 有灯火,临时出门的马车上也没带灯烛,两人明明离的这么近,却好像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就像前世新婚夜的阴差阳错。 林秋晚闭了闭眼,狠狠的抽回了手。 “楚璟烨。” 林秋晚声音也是冷的:“把桑梓还给我,我要去衡王府。” 她真的有事。 不弄清楚衡王到底是什么意思,林秋晚就不确定自己现下的处境。 她已经足够被动了,不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任何人手里。 楚璟烨没动,他僵着那求和的姿势,手还空空的扶在脸边。 半晌,他转过身,出了马车。 “我陪你去。” 第377章 大乌龙 一路沉默。 楚璟烨驾马车,亲自把林秋晚送到了衡王府的门口。 夜很深,进了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气,席卷两人。 衡王府的人都认识林秋晚,见到来人就算是深夜也急忙忙往府内引。 楚璟烨不远不近的跟着林秋晚,势必不给林秋晚和衡王独处的机会。 到前院寝屋的时候,衡王已经穿戴好坐了起来。 他晚间宫里快下钥时候才回衡王府,才睡下没多久,这会坐在床榻上,眉目里带着淡淡的倦色。 “晚晚,怎么了?” 林秋晚向来守礼,不会这么晚还来打扰,既然来了一定是急事。 “先坐下。”衡王指了指床榻边的凳子,示意林秋晚坐下 说。 她还大着肚子。 林秋晚也没客气,坐下来之后细细的观察着衡王的表情。 衡王性子冷淡,不爱说话,但此刻看她的目光里并没有厌恶。 没等林秋晚说话,后面的楚璟烨也晃了进来。 他抱着胸,吊儿郎当的倚在门框上,默默看着林秋晚不说话,也没跟衡王打招呼。 衡王一愣,目光在楚璟烨的脸上转了转,不禁失笑。 真是在处处防他惦记。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衡王问林秋晚。 林秋晚瞧着衡王也不像是要撕破脸的意思,顿了顿拿出了手里的袖箭,递到了衡王的面前。 “殿下把这袖箭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她开门见 山:“我等平民,杀了王就得被抄家灭族。” 况且她只是射伤了安王,最后肯定是衡王补刀的,真要说起来,大家鱼死网破谁也不落好。 林秋晚想不通。 她这话说完,不止是衡王一愣,就连后面脸色黑成锅底的楚璟烨都愣住了。 衡王还没说话,楚璟烨两步冲了上来,问林秋晚。 “你来就是为了还袖箭?” 林秋晚现在不想跟楚璟烨说话,连看都不看他,等着衡王的回答。 衡王何等的聪明,这会明白了,难得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你栽赃给我的那把袖箭。” 林秋晚顿住,有点傻眼。 楚璟烨把袖箭从她手里抢过袖箭,恶狠狠说道: “谁告诉你这袖箭是之前那把?被别人用过的东西……你就不能想想这是我送你的!?” 楚璟烨翻着袖箭内侧银光闪闪的卡扣了,递给林秋晚看:“你看,是新的。” 旧的卡扣有磨损痕迹,新的被楚璟烨细细打磨过,光滑又闪亮。 袖箭又到了林秋晚的手里。 林秋晚呆若木鸡,等反应过来自己大半夜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后,脸上顿时火辣辣。 “抱歉抱歉,打扰殿下了。” 林秋晚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朝着衡王拱手赔罪。 她转头看向楚璟烨,问他。 “你怎么不说?” 一声不吭的把这袖箭丢桌子上,林秋晚还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怎么 可能不着急? 楚璟烨顿住。 他当时想去找林秋晚,发现戚红珠留在前院,林秋晚又向来不高兴他当着别人面跟她纠缠,他就想着东西放下,等林秋晚来寻他…… 总之,整件事情就是个大乌龙。 林秋晚尴尬的脑袋恨不得缩在肚子里,接连跟衡王道歉,又赶紧走,不打扰衡王睡觉了。 楚璟烨刚刚还觉得气半死,这会见林秋晚跟衡王完全不熟的模样,又高兴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围着林秋晚转。 随着两人急匆匆的离去,闹哄哄的屋子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衡王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顿了下,他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原来,人是会寂寞的。 第378章 不是你送给衡王的 “所以,你之所以把袖箭给衡王,是因为你用这箭伤了安王?” 楚璟烨琢磨明白了。 他给林秋晚驾车,来时和现在完全就是两个人。 来时沉郁,冷峭,颓丧,现在两眼放光,给林秋晚鞍前马后,小心体贴的扶她上马车。 “所以,袖箭不是你送给衡王的。” 他自顾自的问。 林秋晚冷着脸,骂了他一句:“有病。” 她自己小命都摇摇欲坠,这种保命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送给别人? 就跟衡王说的那般,这把袖箭塞给他,就是栽赃甩锅。 “是是是,我有病,是我有病。” 楚 璟烨乐了,赶着马车没回宁安伯爵府,反倒是把林秋晚带进了他的私人小院。 “宁爹也回来了,他不方便跟我住去紫竹院,想见见你。” 楚璟烨一路笑到现在。 林秋晚竖着眉,想骂他两句,顿了顿又忍住了。 进了小院,没见到宁神医,反倒是先见到玄雷和桑梓。 桑梓很是泼辣的撕打着玄雷,那架势就跟要拼命似的:“放我回去!你这混蛋!我要找我家小姐!你放我回去!” 玄雷一身梆硬的肌肉,桑梓那点力气捶上去就是挠痒痒。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难得耐心的站在那边任桑梓打,干 干的解释:“你们小姐跟爷在一起,很安全。” 楚璟烨不会让林秋晚出事的。 相反桑梓这个小丫鬟,打人都不会打。 桑梓都想发疯,对着玄雷又打又骂不管用,改为掐他拧他:“我不管!我要去小姐那!我家小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玄雷微微的无奈,他跟着楚璟烨去偷人的时候,见过桑梓几回,他还以为自己跟桑梓挺熟,不至于这么不信任他。 但桑梓是林秋晚的人,楚璟烨有多在乎林秋晚,真要拿桑梓怎么样,林秋晚要是追究了,楚璟烨能生劈了他。 掐拧又不见玄雷 表情变一分的,桑梓急的两眼通红。 玄雷听见了脚步声,听出来是楚璟烨和林秋晚的,刚要开口告诉桑梓,就见桑梓举着他的胳膊,咔擦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可比手上的力气大多了,玄雷倒抽气,想要推桑梓又不敢。 一直到林秋晚进了门。 她就看见桑梓死死咬着玄雷,玄雷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诡异的表情。 “桑梓?” 林秋晚叫她。 桑梓一激灵,松开嘴回头看向林秋晚。 “小姐……” 桑梓委屈的眼泪哗啦啦掉,朝着林秋晚跑了过去,绕着林秋晚打量,确定她毫发无伤之后才哇哇大 哭起来。 “小姐,你没事就好。” 她手都打肿了,牙也咬的很疼,玄雷那身上肌肉块就跟石头一样,哪个地方都不好下嘴。 玄雷也走到了楚璟烨的身边。 “爷。” 他都不知道桑梓哭什么,他也没动桑梓啊。 楚璟烨正讨好着林秋晚,看出给桑梓抹眼泪的林秋晚满脸心疼,顿时横眉看向玄雷。 “你欺负她了?” “没有。” 玄雷摇头,摸了摸被咬疼的地方。 是他被欺负了。 屋里托腮看了半天戏的宁神医见到林秋晚,立马窜了出来。 “小美人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就等你了。” 第379章 多半是个小臭小子 “让我来号个平安脉。” 宁神医搓搓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腕枕。 刚刚宁神医坐在屋里看玄雷和桑梓的热闹,故意没点灯,这会把林秋晚和楚璟烨迎进门了,才点上了灯烛。 屋内瞬间亮了起来。 宁神医满眼期待的看着林秋晚。 他跟着楚璟烨走的时候还太早,楚璟烨不让他摸脉象,这会终于能知道林秋晚肚子里的是小孙还是小孙女。 林秋晚当然看得出来宁神医想干什么。 她摸了摸肚子,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这就是同意开奖了。 宁神医笑的牙不见眼,指腹搭在林秋晚的手腕上,一边号脉一边和林秋晚说道:“上次走之前你给我 买的果干被那臭小子抢走了几块,你都不知道这臭小子多护食,我去他那偷了几回都没找到他藏哪里去了。” 边地清苦,吃饱饭都不容易,更别说像京城这种天子脚下的繁华地有闲人做蜜饯零嘴。 宁神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告状的意思很明显。 林秋晚笑:“明日我让人给您再送点去将军府。” “臭小子,你看看人家多懂事?” 宁神医当面拉踩,又笑眯眯的对林秋晚说道;“我也不白拿你的,待会给你几本我自己写的医术秘籍,划算吧?” 林秋晚一愣。 宁神医摇头晃脑,颇有几分随性:“反正我也舍不得给别人。” 林秋晚再不喜欢 楚璟烨,往后也是楚璟烨的孩子娘,都是一家人,宁神医主张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多谢。”林秋晚顿了顿,试探的叫道:“师父。” “别别,哪有人十八岁当人师父的。”宁神医笑,指着楚璟烨道:“我就是不想我的好玩意被他当用成茅房的草纸。” 楚璟烨也不恼,他很期待林秋晚肚子里孩子的性别,这会拉着个小凳坐在林秋晚的身边,带着点讨好的意思。 宁神医收回手,瞧楚璟烨这样,多半又被林秋晚刺了。 他更来劲了,笑嘻嘻的看林秋晚,问她:“小美人,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林秋晚其实也能大概摸出孩子的性别,但没 有宁神医的确定,她不敢说。 “都好。” 这是林秋晚心心念念来的孩子,不管男女,她都想要。 宁神医拖着长长的腔调,笑看林秋晚:“那你想让别人知道吗?” 屋里就三人,宁神医已经摸出来孩子的性别了,这嘴里所谓的别人,就只能是楚璟烨了。 楚璟烨脸一黑。 “那几块蜜饯还给你。” 他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油纸包,油纸包和那写着楚璟烨名字的空信封放在一起,楚璟烨抽回空信封放回怀里,把油纸包递到了宁神医的面前。 宁神医得意的笑:“就知道你小子舍不得吃。” 他浑身上下掏不出几样林秋晚送的东西 ,好不容易抢了点经过林秋晚手的蜜饯,抵过多少日夜的难熬思念。 林秋晚看见了那空信封又回到了楚璟烨的怀里。 她转头,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正等着宁神医的答案。 宁神医又看着林秋晚,等着林秋晚松口。 现在当面告诉,和之后宁神医偷偷告诉楚璟烨,结果是一样的。 但宁神医尊重林秋晚。 林秋晚顿了一下,慢慢说道:“一样的。” 她觉得结果是一样的。 楚璟烨却一愣,看向了林秋晚。 她是不是在说,他跟她,是一样的?都是孩子爹娘,一样可以知道? 宁神医收腕枕,笑着下结论。 “胎象很好,多半是个小臭小子。” 第380章 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楚璟烨很高兴。 他不是高兴林秋晚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他是高兴林秋晚说的那句。 一样的。 他跟她是一样的,怀着同一个孩子,分别是孩子的爹娘,对这个孩子有一样的期盼,所以一样可以知晓孩子的性别。 即便他和林秋晚是这样禁忌的关系,永远都不可能靠近的距离,因为这个孩子,林秋晚愿意接受他一点。 楚璟烨出门的时候,见玄雷和桑梓两人并排坐在门口台阶上,过去踢了踢玄雷的屁股。 “把人安全送回去。” 他要带林秋晚去玩,自然不能留着这两个碍事的玩意。 桑梓急匆匆的爬起来到林秋晚面前。 还没等她跟林秋晚说上话,那边楚璟烨已 经一把抱走了林秋晚。 他宝贝的紧,连桑梓都不让碰,急急忙忙的带去了门口来的马车。 也不是楚璟烨和林秋晚第一次私会了,谁能挡得住楚璟烨? 小院静了下来。 玄雷面无表情,歪头看向了同样从屋里出来的宁神医。 宁神医瞧热闹不嫌事大,上前去拍了拍玄雷的手臂。 刚好拍的是桑梓咬过的地方,隔着衣服虽然没咬破,但那青紫的牙印估摸要留很久。 “听见没,安全的,高兴的,把人送回去。” 安全没问题,高兴就未必了。 宁神医满脸诡异的笑。 玄雷看向桑梓。 桑梓现在看他,完全用着一种看拐卖人贩子的眼神,咬他都是轻巧惩罚似的。 怎 么才能让这姑奶奶高兴点? 这个问题,玄雷想了一路。 马车被楚璟烨架走了,玄雷就只能背着桑梓从小院往宁安伯爵府飞。 好在桑梓虽然不客气,但知道事情轻重,一路上都没敢大声说话。 也没停下骂玄雷。 桑梓自小跟林秋晚一块长大,林秋晚跟着外祖宋文清学医的那些年还见过点人,桑梓则是一直被关在铁桶般的院子里规训教养,这会骂起人来左右不过那点词,最最恶毒的就是王八蛋。 玄雷面无表情,觉得桑梓骂人的本事跟打人一样,都是小鸡仔水平。 都快到宁安伯爵府了,玄雷却拐弯跳进了一条小巷里。 “你干什么?” 桑梓大惊,脑子里已经把 玄雷描绘成跟楚璟烨一样的人面兽心角色,捂着胸口急忙往后跑,嗓子眼里的救命快喊了出来。 玄雷一把将桑梓的后颈领子揪住。 他话不多,又没接触过什么女子,知道跟桑梓说不明白,便沉默的把人往巷子里面拖。 桑梓吓的魂都飞走了半边,以为今天自己今天要死在这人手里的时候,就见小巷的出口处,一老伯正守着个烧饼摊。 桑梓一愣。 玄雷松开了她,上去要了两块烧饼,回过头问桑梓:“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啊?” 桑梓没反应过来玄雷要做什么。 玄雷等不到她回话,默默的跟那老伯要了一甜一咸,自己拿了份咸的,边啃边递给桑梓。 “饿 了吧。” 打了他这么久,应该打饿了。 桑梓确实饿了,她刚刚被玄雷背着,肚子咕咕叫,还以为玄雷没听见。 她脸一红,有点羞愤,又说不出话来。 玄雷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带着桑梓出了巷子,拐弯后没多远就是宁安伯爵府的后门。 玄雷送她进门的时候,问她:“开心点?” 他还惦记着宁神医交代的任务。 桑梓捧着烧饼,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指着玄雷骂道:“我警告你,别对我有非分之想!我根本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人,你跟你家主子都是一样的!” 她说完,气哼哼的进了门。 玄雷一口饼还在嘴里,盯着被关上的宁安伯爵府后门。 玄雷:“?” 第381章 但你相信我 楚璟烨原本想带着林秋晚出城的。 上次带她出城,能看得出来林秋晚很喜欢那短暂又脆弱的自由。 但这次闹了这么久,夜色太深了,再加上林秋晚那么大的肚子,马车不能颠簸,来回路程时间就更长,来不及早些回来。 惹了林秋晚,她又要龇牙。 他最后把林秋晚带去了武安将军府。 林秋晚抬头看着将军府门口挂着的牌匾,只觉得楚璟烨这人一如既往的脑子不太好。 楚璟烨让人接下马车,拉了拉林秋晚脸上的面纱,把人往府里迎。 “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你说话。” 楚璟烨搂着林秋晚,把人往府 内带。 看得出来他很少住将军府,府内侍从也不多,个个都身形健壮却走路轻巧,一看就是会武的,花草侍弄很敷衍但屋内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做做样子的地方。” 楚璟烨笑,带着林秋晚坐在小厅里。 他鲜少来这,多半留在小院或者宁安伯爵府,这将军府里就是给那些探子们布置的陷阱。 林秋晚接过楚璟烨递来的茶水,左右打量了一眼小厅,心里觉得奇怪。 好好的将军府不住,楚璟烨却要另找那隐秘的小院来来回回,为的是什么? 防仇家? 楚璟烨保家卫国,这些年多半都在边地,哪来这么 多的仇家要千里迢迢追到京城来杀他? 椅子上铺了席面的软垫,林秋晚挪了挪身子,找了个稍微舒适的姿势。 她鲜少露出这种懒怠的神色,像只要打瞌睡的小猫,开口问他。 “要说什么?” “说说今天的事情。” 楚璟烨瞧着林秋晚这模样,有点心痒,人凑了上去,站在林秋晚的身边,摸她的头。 想到刚刚的那大乌龙,林秋晚还有点羞恼,抬眼瞪了他一眼。 “我本来要去找你的。” 她知道楚璟烨多半会来前院找她,但没想到他会放下袖箭就走。 楚璟烨心情大好,也不介意林秋晚不给好脸色,手 指摸着林秋晚长长的头发,顿了顿说道:“你不相信衡王。” 因为不清楚衡王会不会下一个装模作样隐藏极深的信王,所以才会担忧袖箭的事情败露,被衡王反将一军。 林秋晚抿了抿嘴。 严格来说,她不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 楚璟烨蹲到了林秋晚的面前,抬起眼,目光灼灼。 “但你相信我。” 所以他在衡王府知晓乌龙真相的时候,才会这么高兴。 林秋晚不抗拒他,信他,才在发现袖箭是他送的时候,长长松口气。 她也愿意告知他真相。 这是别的男人没有的。 这是林秋晚只对他的。 林 秋晚愣住。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也确实一时间反驳不了,最后只能说:“你挺会强词夺理。” 这话听着冷,却有几分娇嗔。 楚璟烨心里软成一片,就这么蹲在林秋晚的面前,下巴搁在她的腿上笑:“本来就是。” 三个月不见,楚璟烨变了许多,边地的风沙磨人,他更壮了一些,轮廓也要比之前更加分明,初见时候那谁也看不惯的桀骜散漫消退几分,露出了属于男人的坚毅。 他就这么抬着眼对林秋晚笑,双目炯炯,带着渴求,带着欲色。 林秋晚垂着眼,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要回去了。” 第382章 时掌柜 楚璟烨利落的站了起来,追上急匆匆要往外走的林秋晚。 “还没聊完。” “还有什么好聊的?”林秋晚有点急。 八月的夜色里带着微微凉意,屋内灯火通明,亮的惊人。 林秋晚被楚璟烨抓着手腕,只觉得面前这人身上的味道几乎把她包拢,无孔不入,无坚不摧。 楚璟烨变了。 他还穿着月光白的长袍,丝质袍子在灯火下反着金色的光芒,把布料上华丽繁复的暗纹显出来,勾勒的腰腹精壮有力,再往下就是健壮的长腿。 整个人温柔里融入奇妙的野性,仿佛再一开口就能把人拆吃入腹。 林秋 晚不得不承认,楚璟烨更有魅力了。 “晚晚。” 楚璟烨把人包在怀里,声音低醇,满是缱绻:“我们好久没见了,我都没好好的抱抱你。” 他低头,气息就在颈侧,又冷又热。 林秋晚后知后觉,脖颈到尾椎一路发麻,双腿也酸软的想要往面前人的胸膛靠去。 “不对,这不对。” 林秋晚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双手撑在楚璟烨的胸膛上,勉强还保持着理智。 “就抱一下。” 楚璟烨得寸进尺,说着抱,垂头就要吻上来。 林秋晚下意识的闭上眼。 而后门外响起敲门声。 林秋晚一个激灵, 急忙把楚璟烨推开,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 楚璟烨俨然成了洪水猛兽,林秋晚得避开他! “进来。”楚璟烨架着腰,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惹的不太高兴。 进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伯,手里还端着刚烧出的茶水。 “将军,老奴泡了红枣茶来。”林秋晚怀着身孕,绿茶虽清爽但易伤气血。 “放那吧,时管事。”楚璟烨点头。 将军府他不常来,留的都是从前军中退下来的伤员,时管事就是其中一个,腿被长矛扎成对穿,现在走路微微坡脚。 所以楚璟烨对将军府这里的下人都很宽容。 时管事笑眯眯的,端着红枣茶恭恭敬敬的放到了桌子上。 林秋晚面纱摘了,有点怕被别人看见,便往暗处缩了缩,而后她看见了时管事的脸。 那张脸和印象中的一张脸完全一样! 林秋晚一愣,喊了声:“时……掌柜?” 时管事顿住,扭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已经走了出来,看着时管事,顿时张口结舌。 她名下产业虽不少,但像时掌柜这种出手阔绰的客商不多,这两月时掌柜从她铺子里拿了很多的货,每次都不砍价,甚至喝茶也是匆匆,绝对不多喝一口,给了钱拿了货便走,让林秋晚手头有 很多利润结余。 “夫人,您是?” 时管事不认得林秋晚。 林秋晚有身子,再加上衡王信王的事情,便让手下掌柜去来往,只偶尔一次去铺子里对账时候遇上过时掌柜。 时管事不知道林秋晚是谁,楚璟烨却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让玄雷把林秋晚那笔钱想办法送回林秋晚手里,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露馅了。 “赶紧走!” 楚璟烨一把将时管事推出了门。 门给他关的严严实实。 他扭头看向还在愣怔的林秋晚,顿时露出了点心虚的笑。 “他们不是一个人,你看错了。” 他肯定的点头。 第383章 我得想想 林秋晚站在暗处。 楚璟烨看不清她的表情,凭白的生出了几分慌张,几步走了过去。 “我能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他不甘心跟林秋晚就此两清,解释他想跟林秋晚纠缠到死,解释他就算不走明路,也能把这些钱还到林秋晚手里。 楚璟烨皱眉。 这些话他说的太多了,林秋晚每次都狠狠的冷嘲他。 林秋晚并不喜欢他。 他一直都知道。 旖旎的气氛陡然被打的摇摇欲碎,楚璟烨想伸手再抱一抱林秋晚。 他还有好多准备好的话没说完,他到现在都没好好的亲一亲林秋晚。 林秋晚一直垂着眼。 她破天荒 的没发怒,但也不说话,屋内光影通明,她偏偏站在最暗最昏的地方,让人越发的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越是这样,楚璟烨就越是着急。 他宁愿林秋晚劈头盖脸骂他一顿,他再死皮赖脸的纠缠,这事情就能这么不了了之。 偏偏林秋晚什么话也没说。 她这人吃软不吃硬,越是逼她,她就反弹的越厉害。 长久的沉默里,楚璟烨汗都给吓出来了,而后就见林秋晚朝他伸手。 “怀里的信封还我。” 她声音是冷的。 楚璟烨不想给,只觉得绝望。 他对林秋晚用尽浑身招数,却连她一个高兴都换不来。 “晚晚…… ” “给我。” 林秋晚纤细的手掌摊在楚璟烨面前,很决绝。 楚璟烨喉头里涌上的都是苦涩的味,犹豫了一会,把那写着他名字的信封拿了出来。 那是林秋晚唯一给他的东西,哪怕只是普通又随意的写了这么一个名字,却是楚璟烨剩下的唯一安慰。 给他捱过了那么多日夜的思念。 信封被保存的很好,但也看得出来被摩挲过无数遍,名字的油墨已经被摸的发毛了。 楚璟烨垂着眼看林秋晚。 他这一辈子都在死里逃生,无数次以为死定的经历偏偏让他活到了今日,他以为自己是幸运的,老天爷眷顾的。 如今 再看,好像并不如此。 “对不起。” 楚璟烨今日总想对林秋晚道歉。 他冷厉恶劣的羞辱,自作主张的纠缠,毫无理由的吃醋。 他好像做了很多让林秋晚厌恶的事情。 他今日在安王的身上,有一瞬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为了得到女人不择手段,明明已经开始动心,却总是口是心非,让她害怕,逼她服软。 “晚晚。”楚璟烨又进一步,想要靠近她。 林秋晚却陡然一惊,往后又退了一步。 楚璟烨一愣,心里疼的厉害。 林秋晚紧紧捏着那片信封。 她愤怒,难堪,也犹豫,茫然。 她像是个被封在暗无天日 罐子里无数年的人,突然破出陶罐,面对一切从未见过也从未经历过的事物,那种由内而外的恐惧,几乎把她吞噬。 她忍不住发抖,心里紧紧缩着的感觉让她反胃。 她什么都不懂。 她想狠狠推开楚璟烨这个外来的侵略者,警告他不要再出现。 她害怕,怕到脑子里嗡嗡响,眼前都是一片黑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在沦陷,拒绝也没用。 情爱可怕之处就在于,等到发现自己动心的时候,早就晚了。 “楚璟烨。” 林秋晚抖着牙关。 她说的很用力,一字一句,纠结缠绕。 “你让我想想。” “我得想想。” 第384章 去看看秋晚 林秋晚回到宁安伯爵府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她不敢去看楚璟烨,扭头就走,就差扶着肚子跑起来。 楚璟烨站在前院门口,一整颗心也同样悬着。 他不知道林秋晚要想什么,更不敢逼林秋晚接受他。 他脑子里甚至在盘算,要是林秋晚真的决定带孩子一辈子不理他,他该怎么抢人。 放弃是不可能的。 凌晨的夜色最为昏黑,楚璟烨就这么看着天地里静谧的蓝色,逐渐被东方翻出的鱼肚白点亮。 朝霞犹如浴火重生的凤,染着世上最为艳丽的华彩。 楚璟烨最后看了一眼 已经没有动静的前院,抬脚往紫竹院的方向走。 他心里有事,一直到拐弯,迎面撞上了楚时修才回过神。 楚时修走的急,没想到这么早能撞见人,撞上楚璟烨反而自己摔了个屁股墩,屁股也疼鼻子也疼,一时间不知道捂哪里。 “二弟?” 楚璟烨目光闪了闪,把人拎了起来,语带关心:“没事吧?” “大……大哥。” 楚时修捂着酸痛的鼻子,泪眼花花:“大哥大早上这是要去哪?” 楚时修随口一问。 他把老爵爷的遗书藏下,这两日见到楚璟烨就心虚的很,眼神飘忽 目光躲闪。 楚时修欺软怕硬,他坚信自己把林秋晚骗的团团转,所以装起来很有自信,但对楚璟烨不同。 这位大哥疯起来是真的会杀了他。 “你这一大早是要去哪?” 楚璟烨笑,不答反问。 楚时修心里打突,连忙回答:“去看看秋晚。” 实际上是想见识一下戚红珠到底长的如何好看。 前院大门拐个弯就到了,楚时修这会只想快点跟楚璟烨告别,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去接触下戚红珠。 要是京中两大美人都被他的魅力折服,为他倾倒…… 楚时修做梦都要笑醒。 “ 没吃早饭呢吧。”楚璟烨忽的问他。 楚时修一愣,犹豫着说道:“还没。” “那走吧,陪我吃顿早饭,我有事和你说。” 楚璟烨垂着眼,语气轻松,颇有些懒洋洋的矜贵。 他说完抬脚就走。 楚时修还在这想着怎么拒绝楚璟烨,连忙说道:“大哥先去紫竹院,等我见完秋晚……” “怎么?听起来爵位承袭的很顺利?” 乍现的天光里,楚璟烨回过头,语气仍旧带笑。 楚时修却从中看出了杀气。 他怵的脊背发毛,连滚带爬,急忙走到了楚璟烨的身边:“确实大哥要说 的话听起来更重要。” 正好楚时修上交给朝廷的承袭文书还需要楚璟烨的同意。 楚时修坐在楚璟烨对面吃饭,食不下咽,犹豫半晌都不敢开口。 这顿早饭吃的很艰难,楚璟烨却神色如常,一点没有撬楚时修妻子的心虚。 吃完了之后,没等楚时修开口,楚璟烨主动说道。 “申请承袭的文书写了吗?”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来喜怒。 “大哥,我……”楚时修很心虚,最主要很害怕楚璟烨,琢磨着不知道怎么说。 楚璟烨却朝他伸手。 “拿来,我给你签名。” 楚时修一愣。 第385章 我也甘愿被玩 楚时修犹豫了这么久,愤恨却又害怕楚璟烨,一直不敢开口,没想到楚璟烨这才回来第一天,就这么干脆的挑明了! 楚璟烨随意看了两眼文书,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大哥……” 楚时修激动的手都在颤抖,整个人高兴的要飘起来。 有了楚璟烨这个嫡子自动弃权,楚时修这伯爵之位就是板上钉钉,一定会落进他手里。 “早点去办,陛下驳回了我的乞终制札子,命我守过七七便起复回岗,你要在这之前把手续办完。” 乞终制札子代表楚璟烨想辞官,为老爵爷守孝三年,但老皇帝不同意,下了让他回边地的诏书。 过了七七楚璟 烨回边地,再有什么差错,一来一回时间就久了。 楚璟烨像个真正负责又暖心的大哥,虽然是命令的语气,却就这么放弃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楚时修拿着已经签字齐全的文书,一时间都不敢相信。 楚璟烨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担在椅子扶手上,带笑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太兴奋了,丝毫没察觉楚璟烨眸中闪动着血腥气。 那是看快死之人的眼神。 “多谢大哥!”楚时修连连道谢,他是真的激动,虽然楚璟烨之前就跟他说过不会要这个爵位,但人若是变化起来,出尔反尔压根不需要理由。 楚时修怕楚璟烨想起来爵位这回事,又 怕他压根想不起来,如今事情落定,心也跟着落地了:“大哥恩情,二弟这辈子都不会忘。” “谈不上什么恩情,这爵位本就不该是我的。”楚璟烨勾唇,淡淡讥笑:“况且,爵位给你还是给我,都是一样的。” 楚时修欢天喜地的捧着这份代表着往后几十年爵位俸禄的文书,哪里还有功夫去听楚璟烨话里的深意。 “就算是我承袭了伯爵位,宁安伯爵府也永远是大哥的家,大哥随时长住!”楚时修信誓旦旦。 这话惹的楚璟烨又笑,应了下来。 “好。” 楚时修得了这齐全的文书,戚红珠也不看了,吃过早饭就急匆匆去往上递交。 他 看着被人拿走的文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运气向来不错。 想要娶林秋晚,跪三天就能捡漏,想要有钱,林秋晚多的是钱,想要补上老太太的大窟窿,林秋晚就帮他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后来想老爵爷老太太早点死,老爵爷死的很快,马上爵位都要到手了。 仔细想想,直到今日,楚时修才觉出“娶妻娶贤”这句话是什么样的真理。 林秋晚这个贤妻,就有本事让他的日子越来越红火! 现如今,就还差老太太一人了。 楚时修巴望着老太太快点死,他既能得了爵位,又能名正言顺和楚时德楚星梦分家。 这么想着,楚时修今日给老太太 喂药的剂量又多加了一些。 他一口一口的灌进老太太嘴里。 老太太嗓子哑的只剩气音,浑身都僵硬了,只剩下一双眼睛恶狠狠瞪着楚时修。 情意深重的母子已然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老太太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最亲最听话的亲儿子手里,不甘心的吐出一口药,喷到了楚时修的脸上。 她发不出声音也忍不住叫骂。 “蠢东西!” “被人玩了都不知道!” “你但凡有点脑子……” 话没说完,楚时修哈哈大笑出来。 他擦着脸上药水,一点没恼恨。 “娘,要是被人玩都能这么轻松承袭爵位,我也甘愿被玩。” 第386章 都别在乎 戚红珠在林秋晚屋里缩了整整四日,一直到第五日早晨,察觉身边林秋晚起床洗漱的时候,急的从床上爬起来,拉住林秋晚的袖口。 “姐姐!你要去哪?” 她又急又慌,好像没了林秋晚就不能活。 林秋晚坐回了床榻上,伸手扶住了戚红珠的肩膀,声音温柔。 “我去洗漱,你要一起吗?” “不!” 戚红珠摇头,脸色苍白,又缩回到床榻里面。 就在林秋晚以为她像往常那般不再说话的时候,戚红珠掉着眼泪,指甲抓着自己的胳膊和脸颊:“姐姐,我好脏啊,我好脏……” 她下手又快又狠,一 道道血痕被抓出来,手上新旧叠加,伤痕累累。 “全怪我这张脸。” 戚红珠想朝着自己扇巴掌,被桑榆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林秋晚急忙上前,拍了拍戚红珠的后背:“不脏,红珠,你一点不脏。” “姐姐,我那天不该穿那件水粉色的衣裙,一定是我太显眼了……” 否则安王怎么会命人掳她? 她要是安分守己的在家,安王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进丞相府抓她,都怪她那天出门,都怪她长成这样,都怪她穿了那套衣裙。 戚红珠把自己埋在了手臂里。 她觉得自己很恶心。 “红珠,你没错,别 怪你自己。”林秋晚过去抱住了戚红珠。 同样是贵女,同样是女子,她太知道贞洁对这世上的女子有多重要。 贞洁二字,代表着冰清玉洁,家族教养,代表着女子的一切,反之则是脏乱,浪荡,无教养。 “是安王的错。”林秋晚抱着戚红珠的头,眼眶发红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跟你那天穿了什么,长相如何,是不是出门了,一点关系都没有。” 应该怪安王那畜生。 应该怪整个皇族的助纣为虐。 应该怪安王所处那无法无天的阶级。 “红珠。”林秋晚叫她,慢慢的说道:“女子的贞洁从来都不 在罗裙之下。” 这世道,女子的罗裙下有多少心酸无奈,有无数的无可奈何。 戚红珠一愣。 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抬起头看向林秋晚。 她茫然无助,慌张混乱,急需要有人告知她往后的路。 “姐姐,我该怎么办?” 她才十五岁,父母宠爱,亲朋良善,路上遇见的狗都不会冲她叫嚷。 所有一切美好都被安王那混账打碎,她想不出来自己往后该怎么办。 林秋晚愣住。 她是个连自己路途都要犹豫摇摆的人,纠结混乱不敢直面自己,也不敢接受别人。 她避着楚璟烨整整四日,就是因为不知道 自己该怎么往后走。 林秋晚是楚时修的妻,楚璟烨是她丈夫的大哥,她真的跟楚璟烨在一起了,能不能承受父母的压力,亲朋的指责,世人的嘲笑? 孩子出生,也会跟她一起,承受这份耻笑。 林秋晚闭了闭眼,伸手抓住戚红珠的手腕,耳边响起来楚璟烨说过的话。 “做你自己,做戚红珠自己。” 她对戚红珠说,也是对自己说。 “人活一世,本就没有绝对对错,红珠,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认为对的事,过好你自己的一辈子。” “至于好坏成败,别人评判,流言蜚语。” “都别在乎。” 第387章 楚璟烨,教教我 八月的天,进了秋老虎,日头热辣滚烫。 戚红珠狠狠的哭了一场,而后终于下了床榻,洗澡洗头上药。 她记住了林秋晚说的话。 她要见戚丞相。 林秋晚坐在门外等着,隔着门听着屋内戚红珠和戚丞相抱头痛哭的声音。 她凭白的,生出了几分羡慕。 要是有朝一日,林明峰知晓了她情有可原的不洁,也能这般疼惜怜爱,而不是为了林家那名声,带着一家全去死就好了。 她被林家女这忠贞的名声抬高,最后也被这可笑的名声所害。 戚老丞相哭的眼皮肿起,出来请林秋晚。 “红珠怕是还要麻烦二夫人照顾几日。”戚丞相抹 了一把眼泪才继续说道:“安王之死,陛下震怒,即便有衡王殿下在前阵打,陛下也坚决不同意安王的名声上有丁点污渍。” 给安王抹黑,就是给整个皇族抹黑,老皇帝不可能同意公开这种丢脸的事情。 林秋晚猜到了。 老皇帝并不昏庸,但也不影响他护短,要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的面子。 “陛下想找人顶罪?”林秋晚问戚丞相。 戚丞相点头。 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这几日的打击让他头发全白,整个人也神情萎顿,苦笑了一声:“这事情,衡王殿下一人扛不下来的。” “丞相的意思是……” “安王已经死了,罪人 就只能是杀人凶手衡王,但光一个罪人还不够,陛下给我两条路,要么就此罢休,降级降权,谎称安王在王府做局,与衡王一起诛杀了二十奸细,要么……把红珠嫁给安王。” “怎么可能!” 林秋晚捏着杯子,此刻心里对这肮脏皇家的厌恶到达顶点。 可笑的权利顶端,明明自己颁发了王法,告诉世人法不容情,背后却成了掩盖肮脏的手段! 戚丞相笑了笑。 “自古帝王……最无情啊。” 戚丞相又叮嘱林秋晚,在事情还没有具体定论之前,先不要跟戚红珠提起这些话。 他即便坐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完全没有与皇 家为敌的能力。 戚丞相走后,林秋晚坐在廊下,一直坐到了天黑。 人越是清醒就越能发现,这世上有太多不公事,女子不能习医,不能抛头露面,不能习文习武,而这些是男子生下来便有的特权。 平民不能作乱,不能违法,不能跳出规矩,而皇室轻而易举便可掩盖真相。 林秋晚长长的叹了口气。 越清醒,越能明白自己的无能为力,越清醒越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大志向,学医是因为喜欢,当宅妇是因为需要,她……到底要做什么? 又能做什么? “桑梓说你没吃晚饭。” 楚璟烨翻进了院子,离 的稍稍远。 他这几日一直在院子外面晃荡,等着林秋晚想明白。 今日也是因为担心,试探着进来。 “要不要我买点什么给你吃?” 楚璟烨隔着昏黑的院子,问的很小声。 林秋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定定的看着楚璟烨,走向他。 楚璟烨连忙往她方向走:“我过来,我可以过来吧?” 他人已经到了面前,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林秋晚仰头看他。 没等楚璟烨再说话,林秋晚忽的抱住了他。 “楚璟烨,教教我。” “教教我,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祝大家元旦快乐,顺顺利利,红红火火,可以自由又勇敢的做自己!) 第388章 骨头越贱就越得硬 这是林秋晚第一次,主动的抱着楚璟烨。 楚璟烨站在原地,僵了一瞬间。 巨大的喜悦从头顶灌下,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席卷了四肢百骸,震的楚璟烨心口不断发麻。 “晚晚。” 他用力的回抱林秋晚。 天色黑沉沉,屋内点起了灯烛,透过窗户的菱格花纹,深深浅浅的投射在两人身上。 两人走了很多错路,又被命运这双大手推在一起。 楚璟烨和林秋晚都明白这个拥抱有多么的不容易。 “怎么了?” 楚璟烨拍着林秋晚的后背,尽力安慰她。 林秋晚额头靠在楚璟烨的胸口,顿了半晌,也只是 摇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诉说此刻的迷茫和无助,她不知道往后该如何走。 变成寡妇,带着儿子守着这宁安伯爵府的爵位,就能安稳又平凡的活着吗? 别说想要护住林家,就是这个得来不易的孩子,林秋晚就真的能护住吗? 她费心机去靠上衡王,拉拢方登,筹谋着把一个个阻碍打掉,直到今日才明白,自己仍旧是个蝼蚁。 是无能为力的蝼蚁。 山雨来时,她连随波逐流都轮不上。 这世道,想要安稳又幸福的活着,原来是那么的不容易。 尤其是,她这样一个恶念丛生,看清不公又什么都做不 到的蝼蚁。 她不说话,楚璟烨也能感受到她的纠结和挣扎。 “晚晚,不怕。” 喜悦之后涌上来无数的心疼。 林秋晚鲜少露出这般绝望的神色,慌张或者愤恨都是鲜活的,唯独如今的绝望和无措,让楚璟烨心口泛出一阵阵的疼。 楚璟烨想起来宁神医对他说的话,勾引女人的法子,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惹女人的同情,疼惜,怜爱。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更多时候是心疼。 “不怕。” 楚璟烨轻轻亲吻她的头顶:“你在想什么?” “我想知道,你在杀安王的时候,想的是 什么?” 林秋晚抬起眼,目光震颤,隔着昏暗寻求楚璟烨的帮助。 “安王是王,是皇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衡王不认这件事情,把所有罪责推在你身上,你的愤怒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不用想这么多。” 楚璟烨垂头,亲了亲林秋晚的眼睛。 “若是衡王负我,那就再杀了衡王,若是陛下抄家,那就灭了陛下,若是群起攻之,那就杀到我杀不动为止,杀到我剩下最后一口气,我都能仰天长笑,这辈子不白来,死了也不后悔。” 昏黑的夜色里,楚璟烨的目光染着亮, 带着狂,淬着火。 他向来如此。 张狂,桀骜,逆反,凶悍。 林秋晚看着他,有些呆愣:“大逆不道。” 她自小接受的所有教育,都在不断告诫她,守礼,忠心,规矩,做应该做的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连确保不会被人知晓的自言自语都不敢。 “什么是道?” 楚璟烨轻笑。 “若我安稳富足,我再叛逆不羁是作死,但若别人拿刀砍我,我还遵循那可笑的道,那就是该死。” “晚晚,如果做个规矩的好人怎么都活不好,不如就做个他们嘴里所谓的恶人。” “落难时,骨头越贱就越得硬。” 第389章 就是知道了 林秋晚仰着头,看着楚璟烨。 她自小到大,自以为是的观念,在这瞬间产生了裂纹。 内心深处的血,被楚璟烨引燃,蠢蠢欲动。 她上辈子死的一点也不冤。 甚至那些恶毒的念头告诉她,林明峰和林秋煜死的也不冤,林明峰发现信王非明君明主的时候,为什么还要任凭调遣听从这可笑的皇权?林秋煜在发现林明峰是非不分,要把他打的半身不遂时候,为什么不跳起来反抗,找证据洗冤枉? 臣与君,子与父,不该是愿意为之献上性命的绝对关系。 包括她自己,她重生至 今,总觉得自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楚时修这样的烂人,而不是宋好那般被娇宠被保护。 原来,错的是她自己。 她苦守楚时修二十一年,有过伤心,有过难堪,有过怀疑,最后还是被所谓的丈夫为天的观念压抑制约,最后反过来怪自己不贤。 原来,就算不嫁给楚时修,她没有这些念头,因为不反抗,一样还是会遇上相似的事情。 林秋晚紧了紧抱着楚璟烨的手,半晌默默说道。 “嗯,我知道了。” 若是遇上动心的人,就该勇敢一些。 被拒绝,被伤害,就反拒绝,反 伤害回去,死前回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这才是活得好的规则。 “我知道了。” 林秋晚重复了一句。 若是因为前世的经历,畏畏缩缩不断逃避,那才是懦弱。 “知道什么了?” 楚璟烨不明白林秋晚在说什么,但是他感受到了林秋晚用力抱着他的手。 他心头软成一片,搂着林秋晚的肩膀,歪头看过去。 林秋晚被他深深烙印在眼眸里,旖旎暧昧,缠绵悱恻。 林秋晚一愣。 “就是……知道了。” 她脸突然红了。 明明跟楚璟烨最亲密的行为都做了又做,明明浑身 上下都被楚璟烨亲了又亲,明明大腿内侧留过这狂徒嚣张又显眼的齿痕…… 只是被楚璟烨看这一眼,林秋晚脸颊滚烫,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楚璟烨歪头,瞧着她笑。 林秋晚忍着脑子里轰轰作响的血液,胡乱说道。 “知道你愿意给我钱。” 说来可笑,她对楚璟烨动心,是因为美色,是因为诱哄,是因为他越来越没有底线的纠缠,但真正让她慌张的是,她发现楚璟烨在给她钱。 很肤浅又很庸俗。 她上辈子被银钱所累,被楚时修和老太太算计图谋,没在这宁安 伯爵府里得到半分好处。 所以在发现楚璟烨零零碎碎为她花了这么多钱的时候,突然的就发现,楚璟烨是真的在朝她靠近。 是真心的。 甚至在她做出这么伤人心要两断的事情之后,楚璟烨还默默的把钱用她不知道方式还给她。 他这般张扬狂妄的人,花心思想要让她过的更好,等林秋晚回过味的时候,心里触动不是一般大。 楚璟烨笑。 “我不仅愿意给你钱。” 他克制的亲了亲林秋晚的眉心,又张狂的啄了啄她的唇。 “晚晚,我的都是你的。” “我也是你的。” 第390章 字迹 楚璟烨一扫前几日的郁结不安,这两日心情大好,跪在灵堂里偶尔都会忍不住翘翘嘴角。 看起来不像死了爹,像是给自己找到了爹。 玄雷进门,默默跪在楚璟烨的身后,提醒他。 “爷,时间到了。” 跪拜时间结束了,该吃晚饭。 楚璟烨伸长腿坐在地上,抬眼看向灵堂中端正摆放的老爵爷牌位,笑了笑。 “死的真是时候。” 也算是做了件难得的好事,认真跪拜一会也是应该的。 玄雷垂眼,面无表情的把剩余纸钱烧完。 更恶毒更大逆不道的话,楚璟烨也没少讲,他都习惯了。 “去 前院问了吗?”楚璟烨抬腿踹了踹玄雷的腿:“晚晚愿意跟我吃饭吗?” 虽然那天林秋晚抱了他,但是她也没把答案说的更明白,楚璟烨知道林秋晚开始接受他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林秋晚都在多多少少避着他。 玄雷沉默的回想起刚刚桑梓叉腰骂他的模样,顿了顿回答。 “夫人说她晚上再看。” “那就是同意了!” 楚璟烨一跃而起,眉眼里都是喜气,催促玄雷:“赶紧烧,烧完了去买菜。” 玄雷惊讶的抬头看楚璟烨,原来女人不确定的回复就是同意的意思!? “看什么……” 楚璟烨话没说完,笑意收住。 玄雷也扭过头,认认真真烧纸。 “大哥!” 楚时修走了进来,满脸都是兴奋。 他也不像死了爹,他像是当爹了。 楚璟烨微微垂眼,看向急匆匆走进门的楚时修。 “二弟。” 楚璟烨带着笑。 楚时修前所未有的亲热,跑到了楚璟烨的面前,急忙说道:“大哥,承袭文书送到了礼部知印春大人手里,春大人回复说按照程序,要比对大哥你的字迹,确认无误后才能交给奏差大人手里。” 楚璟烨目色一深。 楚时修还在继续说道:“春大人说,他仔细比对了 你的字迹,发现跟当初书院里交公的文章字迹不同,所以现在卡在春大人那边。” 这事情,光楚时修一人办,办不了。 “我跟春大人说了,大哥出去这么多年,字迹不同也是应该的,包括我前些时候被伤了手,写出来的字迹也几乎完全不同了……但春大人就是不松口。” “知道了,我明日亲自去找春大人。” 楚璟烨眯了眯眼,而后仍旧笑的散漫,拍了拍楚时修的肩膀,说道:“瞧把你急的,小事情,多半是钱财贿赂没到位。” “哦对对。”楚时修拍了拍脑门,他光顾着办文书的事情,却 忘记了上下打点。 对于楚璟烨来说,一句话的事情,对于无权无才无人脉关系的楚时修来说,就得用银钱来推动了。 楚时修只字不提钱,默认楚璟烨去周旋,为他办了这承袭,说完便找借口往外走。 楚璟烨也不恼,朝他挥挥手。 “还没烧完?烧完了去找份书院里遗留的文书来。” 楚璟烨催促玄雷。 时至今日,他走上了跟预计有出入的路,往后就得为林秋晚和肚子里的崽打算顾忌,不必要惹的麻烦他都得收着点。 玄雷拨了拨火头,人还没起身,就又听见门外的脚步声。 林秋晚来灵堂了。 第391章 大哥 林秋晚已经尴尬两天了。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在宁安伯爵府的前院,用楚时修妻子的身份去抱楚时修的大哥。 越想越羞耻,热血上头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冷静下来,那种怯意和害羞就扑上来。 以至于她只要想到楚璟烨那张脸,就开始脸热。 她没有过这种感觉,但也知道自己这么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找个借口来灵堂。 来看看楚璟烨。 跟他说两句话也行。 抱着这个心思,林秋晚踏进了灵堂大门。 楚璟烨穿着暗紫色的衣袍,领口金线绣制的日月纹就跟他的狷狂一起冲出身体 般,飞扬又明艳。 林秋晚脚步一顿。 楚璟烨确实适合这种浓郁带着侵略感的颜色。 但都到这了,再回头岂不是更尴尬? 林秋晚小心的呼出一口气,尽量镇定的走向楚璟烨。 楚璟烨也没想到林秋晚会这时候突然来灵堂,再等反应过来时候,想起来自己今日还穿着浓郁的紫色,顿了会才上去迎人。 悔啊,可别刚勾到的人,又嫌他丑不想见他了。 “晚晚。” 楚璟烨上前去,扶住了林秋晚的手臂。 林秋晚大着肚子,脸色红润。 “大哥。” 她这么叫他。 楚璟烨说不出林秋晚这么叫他 是什么意思,但自动把这个称谓转化成缠着欲说还休的情意。 “你怎么来了?” 不是答应晚上能见面一起吃饭的?不然也不会来不及换战袍。 林秋晚清了清嗓子,把怀里的文书交给他。 “就突然想起来,忘了告诉你,公爹留了这份遗书。” 楚璟烨不要爵位,林秋晚是知道的。 这份遗书代表着老爵爷的歉疚,但楚璟烨不能不知道。 楚璟烨匆匆扫了几眼,脸色没什么波动。 一辈子都在做错事的人,死前道个歉就该被原谅?楚璟烨可不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 林秋晚瞧着楚璟 烨的脸色。 见着人了,那种害羞激动的感觉又起来了,林秋晚只能努力镇定,对楚璟烨继续说道:“这份遗书任你处理,我走了。” 她转头就要走。 楚璟烨一愣,胡乱的把文书塞怀里,抓住了林秋晚的手臂。 “就走了?” “嗯。” 林秋晚点头。 楚璟烨略略失落。 他瞧着林秋晚好像对他没有任何变化的样子。 他自己则是心里甜的厉害,见到人就想亲就想抱就想揉。 一定是这该死的衣服问题! 楚璟烨松了松手,小声的问道:“那晚上,能一起吃饭吗?” 林秋晚脸又热。 “啊 ……嗯。” 她又镇定的点头。 实际上又尴尬,又激动,又手脚发软脑子发晕。 楚璟烨听见她亲口答应了,顿时心口一甜。 “行,那我晚点去接你。” 林秋晚又点头,转头又要走。 楚璟烨还想说点什么,又顾忌着自己这身衣服,便只能把林秋晚送出门外。 “等我。”楚璟烨不放心的又交代一句。 林秋晚连忙走,逃一样快要跑起来了。 楚璟烨瞧着她见鬼似的身影,又高兴又心酸。 真可爱。 他转头回灵堂,却没见到远远的地方,楚时修盯着灵堂的大门口,脸色逐渐发红发白! 第392章 不可能 楚时修拎着袍子回到了后院。 已经到晚饭点了,药炉上给老太太烧的毒药滚滚沸腾,楚时修目色阴沉的盯着那药罐,心绪翻滚。 刚刚他隔灵堂太远,没有听见楚璟烨和林秋晚在说什么。 他只看见楚璟烨把林秋晚送出了灵堂的大门。 楚璟烨虽然没有做什么动作,但眼神几乎黏在林秋晚身上,而林秋晚虽然在前面走,但言笑晏晏,脸色发红,润的像那透粉羊脂玉。 骚货! 狗贼! 一对奸、夫、淫、妇! 楚时修气的脸色发红,他不是未经人事的蠢小子,懂得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 就算是隔着这么远,夕阳西下的光线,楚时修也看得懂楚璟烨眼中的觊觎之色! 明明不行,却还惦记弟弟的女人!难怪这些日子对他和颜悦色,原来是故意接近,心虚讨好。 那林秋晚呢? 眼含春水,笑靥如花。 这个贱女人,怀着孩子还到处乱跑,不好好待在前院和戚红珠一起玩,跑这么远去灵堂,难道想勾引楚璟烨? 楚时修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他又突然想起来,柳如萤死之前跟他说的话,说楚璟烨和林秋晚早有苟且…… 难道。 不可能! 楚时修立马摇头,否认心 里这个荒唐的念头。 他爱林秋晚,林秋晚爱他,不可能是假的,况且林秋晚在那样严酷的家风里教养出来,绝对不敢跟别人偷。 难道不怕宋好被气死? 难道不怕林明峰回来把她打死一尸两命? 楚时修眼前又浮现林秋晚看向他的目光,简单又直白的爱意,无辜又温柔的贤惠,单纯又善良的美好。 楚时修端着药,去给老太太喂药。 他心神混乱,没注意药还是滚烫的,喂进老太太嘴里,老太太吱哇乱叫他才反应过来。 老太太本来嗓子就哑透只剩气音,这会被烫的嘴巴通红,隐 隐还有水泡起来的痕迹。 楚时修大骇,连忙拿冷茶沾湿了巾帕,摁在了老太太的嘴上。 他不怕老太太死,甚至巴望着老太太早些死,但他怕老太太尸体上留下他虐待过的痕迹。 满京城都称赞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孝子,老爵爷葬礼上哭到昏厥过两次,又日日守在重病的老太太床前汤药茶水伺候着,这世上哪里找得到比他更孝顺的儿子? 特别是现在的承袭文书还被春大人压在手里,要是被别人抓到了这种小辫子,他这大孝子的名声可就完蛋了。 老太太大概是想骂人的,但是嗓子 坏差不多了,说话都勉强,现在嘴巴也被烫破了,痛的她只能恶狠狠的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端着药碗,耐心的吹着汤药。 良久,他掐着老太太的下巴,恶狠狠的把那碗汤药灌进了老太太的嘴里。 他擦了擦老太太的嘴巴,冷着脸对外面守门的孙妈妈说道。 “今晚看着点老太太,我不过来了。” 这前院,再不睡,都快成别人的前院了。 说什么戚红珠在前院,他至始至终也没亲眼看见,谁知道林秋晚有没有在说谎!? 他今晚,一定要留在前院,好好的看看林秋晚到底在干什么! 第393章 你屋里的人,是谁? 楚时修冲进前院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屋内传来林秋晚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但对方没有应和。 灯烛亮起,泛黄的灯光将林秋晚身影笼罩,投射在窗户上落成美丽的剪影。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容易带毒。 楚时修想起来这句话,急匆匆的就往屋里冲。 桑梓本来就守在门口,见到楚时修,连忙迎了上来:“二爷,您怎么来了?” “我倒是没注意,你这小丫头嗓门这么大。” 楚时修出声冷嘲,越发确定自己头顶发绿。 而那个奸夫,很有可能谎称戚红珠,已经住在这前院里面了! 这个念头光是让楚时修想想,他就觉得自己被气的要 晕厥过去,他若是对林秋晚无情,只图她的钱财势力也就罢了,但他爱上了林秋晚,林秋晚是他的女人,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桑梓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一把推开了桑梓,问她:“你要给谁通风报信?” 说着,他就朝着正堂的门里冲! 桑榆在门里,听见了门外的吵嚷,几步走到了门口,拦下了愤怒到几乎失去理智的楚时修。 “二爷。” 桑榆冷冰冰的叫了楚时修一句。 楚时修心头一缩,想起来这个桑榆似乎有几分拳脚功夫,真要打起来,他现在这么虚弱的体质,还不一定撕巴的赢过桑榆。 就在楚时修这愣怔掂量自己实 力的时候,林秋晚从内寝出来了。 她挺着日益长大的肚子,薄薄的夏衫显露她肚子的形状,娇憨可爱。 “相公?” 林秋晚一脸茫然。 楚时修晃了晃眼,从上到下的打量林秋晚。 他才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认真看过林秋晚了,他的印象里,林秋晚端庄温柔贤淑,规矩乖顺死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林秋晚变了。 明明是个不能让任何男人起欲念的大肚婆,却好像透着惊人的娇媚和温软。 若说刚刚成亲后的林秋晚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现如今才不过几月,林秋晚却好像被人用心爱护浇灌后,茁壮盛放,美艳逼人! “你,你……” 楚时修被惊 艳到脑子都钝了。 怎么会这样? 林秋晚温柔的笑着,又问了他一句:“相公怎么了?” “秋晚,你屋里的人,是谁?” 楚时修回过神来,紧紧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看着楚时修,说道:“相公怎么了?屋里的是红珠啊,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那让我看看!” 楚时修梗着脑袋,对林秋晚耍横。 他鸡贼的很,清醒过来猛的想起来戚丞相上回来过宁安伯爵府的事情,又没那么确定林秋晚屋里有没有藏着奸夫了。 而且,有奸夫的人,又怎么会去灵堂勾引楚璟烨? 楚时修想不通。 林秋晚脸色微微泛冷,不知道楚时修这是突然发的哪门子疯 ,顿了顿还是尽量心平气和的对他说道:“相公,红珠害羞,况且这么晚见外男也是失礼。” 戚红珠只让林秋晚近身,桑梓桑榆是女子,离远点也可以,但楚时修是男人,戚红珠见不得他。 楚时修也冷下脸。 他还有点犹豫,毕竟还靠着林秋晚吃饭,不敢跟林秋晚彻底撕破脸。 “我就看一眼,看完我就走。” 楚时修说着,就要朝内寝的门口走。 林秋晚拉不住他,她大着肚子也不敢拉,看着楚时修的后脑勺,抿了抿嘴。 有桑榆在,楚时修闯不进去。 楚时修人还没到门口,内寝的门上传来哗啦一声瓷器碎裂声音。 “滚开!给我滚开!” 第394章 贼喊捉贼 “桑榆,进去看看红珠。” 林秋晚连忙吩咐。 前院这段时间连洒扫的侍从都换成了女子,就是怕戚红珠想起来安王的经历受刺激。 桑榆开门进去,狠狠的关上了门。 楚时修愣在原地。 屋内叫喊的确实是女子声音,刚刚桑榆开门的缝隙虽然不大,但是楚时修还是在这瞬间看见了屋内戚红珠的裙摆。 那是女子的纱裙。 他突然过来,从大门到这里的路途太短了,屋内若真是奸夫,绝对来不及换衣服。 更何况,屋里确实是娇蛮女子的语气和声音。 林秋晚扶着肚子,走到了门口,看向楚时修。 楚时修发现自己在疑神疑鬼,顿时心虚, 只能强词夺理:“戚姑娘确实……害羞,是我唐突了,我还以为她已经回丞相府了。” 林秋晚面色冷淡的看着楚时修,顿了顿还是笑了起来。 “相公是觉得,我屋里藏着的不是红珠,是别人?”她定定的看着楚时修,一字一句的问道:“还是个男人?” 林秋晚向来温柔,从来没有这般语气对楚时修说过话,当着桑梓的面,楚时修甚至觉得林秋晚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秋晚,这是什么话?再说我这个做相公的这么久没来前院,不知道戚姑娘是否走了不是也正常?” 楚时修很不满林秋晚的语气。 林秋晚却陡然又笑了一声。 “相公莫要 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腌臜,在外养一个就算了,还要带回府里来,自己做过亏心事,反过来还要再疑心我。” 只这一句话,就把楚时修逼的节节败退,毕竟是他有错在先,说破天了去也是他先把柳如萤养在了外面,之后再接回了府。 楚时修还以为林秋晚会永远爱他,包容他,谅解他,以他为天。 “都和你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时修甩了甩袖子,最后却无话可说,只能狼狈逃走。 旁边的桑梓走上前,有些担忧:“小姐,现在和二爷撕破脸……” 林秋晚扶着肚子,朝着楚时修消失的方向笑了笑:“撕破脸?他敢跟我撕破脸吗 ?” 她忍的也够久了,在孩子出生之前,他跟老太太一个也活不了。 “放心吧,他活不到那个时候,我现在就是巴掌甩他脸上,他也只能受着,不出两日,他就得哄着我跪着我。” 林秋晚哄了好一会戚红珠。 楚璟烨还有道德,知道戚红珠暂时听不得男人的声音,每次来都是静悄悄的,就算翻进院中也是站在稍远的地方小声说话,楚时修则是蠢出升天,烂心烂肺,故意冲进门内吵闹。 戚红珠睡的不安稳,林秋晚一直到接近子时才出了内寝的门。 楚璟烨早就在等着了,只不过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坐在小厅中,一直安静没让人催促。 林秋 晚关好了内寝的门,眼神带着疑问。 “什么时候到的?” 因为没点灯,再加上戚红珠睡的浅,林秋晚走到楚璟烨的面前,声音压的很低。 两人靠的很近。 楚璟烨坐在椅子上,伸手抱住了林秋晚的腰。 “没多久。” 他大.大的手掌按压的林秋晚的腰。 实际上他都等一个时辰了。 接近六个月的肚子大小可观,再加上夏衫单薄,更显沉重,楚璟烨听说女子怀孕月份越大越累,特地从宁神医那学的按摩手法,试图给林秋晚缓解压力。 林秋晚刚开始还没明白楚璟烨乱摸什么,等阵阵舒适从他手底传来时,她抿住了嘴。 她心都软了。 第395章 偷他妻子的楚璟烨 时间太晚了,楚璟烨没带林秋晚去小院,饭菜做好后送进了紫竹院。 很普通的家常菜。 不普通的是,楚璟烨洗了澡又换了衣服,头发都特意整理过。 青石色的衣袍在灯火下波光粼粼,楚璟烨坐在身边,温声跟林秋晚说话。 前所未有的温柔,袍子把他映衬的朗月风清,气度翩翩。 林秋晚觉得有点诡异。 “你还特意换了衣服?” 林秋晚吃下楚璟烨夹在她碗里的鱼腹,很是狐疑。 楚璟烨什么时候开始走这种路子了?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愿意跟我吃饭。”楚璟烨笑:“隆重一点好。” 之前也吃过,林秋晚都是不情愿的,被迫的,无奈的,这次不同了 ,这次是林秋晚愿意接纳他一点后,第一次两人心平气和的挨着做吃饭。 “啊……” 林秋晚咬着筷子点头。 原来这种样子的衣服,比楚璟烨平日穿的那些大红大紫要更贵重一点。 楚璟烨瞧着林秋晚吃他做的饭菜模样,有点诱人。 他从边地回来至今,都还没跟林秋晚做点什么事。 原本不在乎林秋晚是否情愿的时候,毫无顾忌,现在喜欢了林秋晚,反倒小心翼翼起来。 “哦对,宫里有什么新消息吗?” 林秋晚故意留着肚子等着吃这顿饭,所以早就饿了,这会吃的也格外认真。 楚璟烨坐在林秋晚身边,滚了滚喉结才说道:“陛下不肯松口,戚丞相不 能公开戚红珠被辱的事实,也就没办法逼着陛下让安王死的不安稳。” 不止是皇家的颜面大于一切,这世道女子名声也容不得玷污。 “戚丞相多追究一日,就多痛苦一日。” 皇权如此,这世上本也不可能实现人人平等。 楚璟烨垂着眼,瓷勺搅动滚烫的鱼汤吹凉,顿了顿说道:“衡王在宫里走动,但他病太久了,无势权利就等于没有钱庄盖章的银票,看着唬人,但只能骗骗外行。” 想要说得上话,拳头,名头,势头,一样也不能少。 楚璟烨侧目,看了林秋晚一眼。 林秋晚点了点头,只继续问道:“那信王?” “那条毒蛇。”楚璟烨眼看林秋晚并不 像对衡王另眼相看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在养心殿门口跪三天了。” “是不是没说是为了什么而跪?” 林秋晚挑了挑眉头。 她大概了解信王是什么样的人,如今事情定论成什么样,全看老皇帝的思量。 如果老皇帝抵不住戚丞相鱼死网破,那信王跪的理由就是为安王这个弟弟请罪,身为胞哥没有好好教导安王,信王还落得个手足情深重情义的好名声。 如果老皇帝最后把事态压成安王奋力杀敌,英勇就义的结果,那么信王就是为安王请功请名,指不定还能为安王请个谥号出来。 怎么样都不吃亏。 楚璟烨伸手捧住林秋晚的脸,擦了擦她的唇,夸赞道 。 “真聪明。” 他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林秋晚耳朵开始热,亲完了努力保持镇定,继续吃饭。 时间太晚了,肚子月份大后林秋晚夜里容易睡不好,楚璟烨再想放肆也不敢过火,老老实实把人送回了前院。 他还不知足,前院门口又见缝插针的亲了两口林秋晚。 林秋晚也没说什么,朝他摆摆手,转身进了门。 楚璟烨原地踮踮脚。 而后他转头,看向了前院侧边不远处黑暗的角落,勾起了唇。 躲着守了半夜的楚时修正气的浑身发热,接触到楚璟烨的眼神,瞬间又如同兜头一盆冷水倒下来! 而后,他看见偷他妻子的楚璟烨,抬脚一步步朝他走来…… 第396章 知道她是谁的妻子了? 楚时修屏住了呼吸。 他从前院出来后,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敏感,疑神疑鬼被林秋晚当面拆穿,他痛苦又难堪。 他想到柳如萤死前对他说的话,老太太也曾戳穿过林秋晚和楚璟烨的奸情,楚时修以为柳如萤那是临死前的胡乱攀咬,又以为老太太疯癫乱说话。 一个人可以乱说,但两人乱说到一起,是巧合还是确有其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楚时修混乱不堪,索性蹲在了前院拐弯的角落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一会恼自己患得患失,一会又骂林秋晚过于美艳不知检点 ,一会又觉得,他除了林秋晚什么都没有了。 这才成亲不到一年,他即离不开林秋晚的钱财,又爱上了林秋晚的美色。 比当初爱柳如萤还要深的那种。 他要是没有了林秋晚,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活? 他要是跟楚璟烨撕起来,楚璟烨爵位也不给他了怎么办? 这两人,他都不敢明着得罪。 楚时修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想着,一直蹲守在黑暗中,直到他听见响动,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楚璟烨在小心翼翼亲吻林秋晚。 如霜的月色下,向来无法无天见谁都想砍一刀的楚璟烨,他的大哥楚璟烨,捧起林秋 晚的脸,小心的亲了她两口。 视若珍宝,什袭以藏。 林秋晚仰着小脸,闭着眼睛,似乎把自己完全交出去了。 月色把两人的身影笼罩,如果不是偷情,楚时修甚至要赞叹一句这画面的美好。 他的妻子,在跟他的大哥偷情! 楚时修愤怒的浑身都痛,而后就见楚璟烨已经走到了面前。 他被发现了! 不对,或许可以说,是楚璟烨故意让他发现的! 楚璟烨就在等着他看这些场面! 楚时修蹲的太久,两条腿发麻,一时间压根站不起来,他越气,越动弹不得。 “你!你们……” 楚时修想破口 大骂,抬手指着楚璟烨。 有辱斯文,男女苟且,奸夫淫妇,男盗女娼……楚时修有很多词可以骂楚璟烨。 他还没想好怎么骂的时候,就见黑暗中的楚璟烨突然笑了一声。 月色把楚璟烨的身影拉长,犹如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 楚时修紧张的吞的吞口水,突然不敢张嘴了。 即便楚璟烨什么话都还没说。 楚璟烨居高临下,拍了拍楚时修的头顶。 每一下都让楚时修心更沉一分,他再蠢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别说敢不敢撕破脸跟林秋晚和离,就是能不能从楚璟烨这杀神的手里死里逃生,都难说。 “现在知道她是谁妻子了?” 楚璟烨笑着问他。 楚时修愤怒,不甘,也发怵,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楚璟烨大手捏着楚时修的脑袋顶,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把楚时修这个瘦猴的脑袋拧下来。 他的目光里泛着讥讽的杀气:“再敢进前院闹腾,你就能知道是你的头硬,还是我的手指力气更大。” “别……别别!疼!大哥,饶命!饶命!我保证……再也不……不来前院打扰你跟她了!”楚时修疼的浑身冷汗,急忙求饶。 楚璟烨蹲下身,大手拍了拍楚时修的脸。 “嘴巴越紧,活的越久。” “懂?” 第397章 身败名裂 楚时修捂着脑袋回到了后院。 他又恨又怕又没办法,看着铜镜里窝囊的自己,气的眼泪不断往下窜。 即便是大半夜了,脑门上的指痕也清晰可见,刚刚楚璟烨是真的想杀他,他敢确定,楚璟烨就想杀了他,快点上位! 卑鄙无耻! 自己不会找妻子吗?来偷来抢他的林秋晚!? 楚时修捂着脸大哭,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一会想着干脆大家一起鱼死网破,他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这对狗男女的苟且之事公之于众,让满京城的人都来耻笑这对该死的男女! 一会又想着,他伯爵位还没承袭下来, 钱财是林秋晚的,宅子是林秋晚的,吃穿都是林秋晚的,他还不会武功,手也废了,仕途无望,楚璟烨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掐死他,他拿什么去揭发? 就算揭发过后,他也什么都不剩了…… 楚时修觉得自己脑子到了关键时候就不够用了,这会茫然无措完全没了办法。 大概是哭喊的声音动静太大,吵醒了屋内昏睡的老太太。 老太太嘴上被楚时修烫出个大水泡,想要喝口水都没力气,忍无可忍的骂了一句楚时修。 “我还没死呢!” 老太太还是抬举楚时修了,她就算现在死了,楚时修也不会 真心的掉一滴眼泪。 她嗓子嘶哑,干枯又难听。 楚时修隔着屏风,正满心气愤无处发泄,一听老太太的声音,两步走了进来。 “都怪你!” 楚时修指着老太太的鼻子,一边流泪一边大骂:“我说我不想娶林秋晚,你非要我去求娶,结果呢?就娶回来一个荡妇!” 荡妇也就罢了,还是个有钱的荡妇,他现在既不敢去前院叫骂挑明,又不甘心这么窝囊的把绿帽带上。 “我当初要娶柳如萤你不让,非说柳如萤下贱!现在呢,林秋晚倒是高贵,高贵到大哥床上去了!” 想算计林秋晚的钱财 没算计到,反倒是落得个这么尴尬的下场。 楚时修觉得自己也算是英明一世,聪慧过人,结果就被猪油蒙了心,听老太太的话,娶了林秋晚。 楚时修哇哇大哭。 老太太听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 “早就提醒过你,你这蠢玩意还不听,哈哈哈,活该!” 声音虽然是哑的,但楚时修还是听明白了老太太在说什么。 这话就是火上浇油,楚时修一愣,愤怒让他红了眼,此刻也不管什么孝子名头,就在老太太还在大笑的时候,他冲上去就是狠狠一巴掌! 楚时修再瘦也是个男人,老太太在床榻 上被毒药灌的毁了身体,这一巴掌差点没把老太太打晕过去。 “我让你笑!老虔婆!”楚时修一巴掌不嫌够,右手又扇上去一巴掌。 右手被楚星禾伤了三根手指筋,没什么力气。 老太太连滚带爬的朝着床榻里面挤。 “楚时修!你疯了不成?我一定要让全京城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混账!” 老太太眼看着楚时修要追上来扑打,真的是有点怕了。 她还想活,还想靠着楚星梦活下去! “别打了!我有办法!” 老太太大喘气,捂住自己的脸。 “我有办法让那对奸夫淫妇身败名裂!” 第398章 最后一击 老太太挣扎着,拉开了床头的柜子门。 楚时修转头一看,空空如也。 他猩红的眼睛又看向老太太:“你在耍我?” 老爵爷死后,林秋晚早就找借口把这后院里里外外都搜罗了一遍,别说柜子了,就连被褥都拆了重新收整缝好,老太太身上什么也掏不出来。 这整个后院该搜刮过的地方早就搜干净了。 老太太怕楚时修又要打她,赶紧摆摆手,指着柜子里对楚时修说道:“里面,你拿东西撬一下。” 楚时修眼神阴狠,站在床榻上,拿着刀片一点点把柜子底座四边都割了一遍,再撬起来的时候,他愣住 了。 下面有个很薄很隐秘的暗格。 暗格里躺着一块纯金的牌子,坠着的流苏已经有些破旧,看起来时间不短。 楚时修掏出牌子,还有些愣怔。 早知道老太太还藏着这么一大块金子,他就该早点打。 老太太不知道楚时修这会又在想什么蠢念头,看着那块印字的金牌子,顿了半晌才说道:“我说为你筹谋,就真是为你奉献出宁安伯爵府所有。” 老太太忽然觉得很伤心。 她看向楚时修,这个蠢笨尖酸又刻薄儿子,她竟然为了这种儿子,算计了大半辈子,最后还差点死在这蠢儿子手里。 楚时修没听 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解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指了指金牌:“拿着这东西,去找一个人。” “干什么?” 楚时修舍不得这块金子。 老太太瞧他那没出息的模样,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你就从来没想过,宁安伯爵府的钱财都被我花哪里去了?” 楚时修一愣,他确实没想过,只囫囵觉得,老太太这个做母亲的管家不善,越欠越多,最后拖累了他。 老太太想过楚时修想不明白,万万没想到他连想都没想过。 她心头一梗。 开始犹豫自己把最后一击搭在楚时修这个蠢儿子身上,是不是明智的。 楚时修还在等着老太太说话,等了半晌不见老太太有动静,不耐烦的扬了扬手:“继续说!” 被老太太管教了这么多年,楚时修第一次尝到暴力带来的便利,还有点上瘾。 他垂眼看向自己的手,突然间想着,要是给林秋晚两耳光,林秋晚是不是也会这样听话,狠狠的忏悔? 老太太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办了。 “你拿着这牌子,去皇宫东侧门,到时候会有人带你进宫的。” 老太太说的很快:“见到人之后什么也回答,只问他什么时候兑现答应我的事情,若是他抵赖,你便回答,我手里有账本, 我死了,她也不能独善其身。” “去见谁?” 楚时修听的云里雾里。 老太太说话本就费劲,一看楚时修这样子,气的大喘气:“你别管见的是谁,你只要让他兑现给你就行。” “兑现什么?”楚时修又问。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他能让你入朝为官。” 老太太没说官职高低,原本期望利用林秋晚威远将军府的势力,能给楚时修筹谋更高更好的官职,没想到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楚时修也只适合做点小官,官越大,越容易保不住脑袋。 老太太默默盘算着:“还可以帮你揭穿那对狗男女的奸情。” 第399章 写个承诺书 楚时修眼睛蹭蹭的亮了,见钱眼开,见官眼开,有奶就是娘。 他立马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倒了杯水:“母亲,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他太着急了,也太兴奋了,没注意现在是深更半夜,皇宫要下钥的,急急忙忙就要站起来。 老太太端着水,皱眉习惯性的训斥他。 “我还没说完,你看你像什么样?一点也不稳重!” 往常她也这样的口气训斥楚时修,但今时不同往日,楚时修早就把自己放在整个宁安伯爵府的高处,觉得自己可以随便在老太太头上拉、屎,怎么愿意再忍受老太太训斥他 ? 楚时修脸色明显不悦。 老太太也怕了楚时修的打,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等明日吧,别带任何人进宫,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现在的宁安伯爵府,对你我来说都不安全。” 整个宁安伯爵府,包括跟了老太太最久的孙妈妈,都早已经变成了林秋晚的人。 楚时修点了点头,没明白不安全在哪。 但老太太既然说不让带人进宫,自然是宫里的规矩,楚时修甚至飘飘然的想着,对方是不是权利最大的老皇帝,说给他官就可以给。 难道…… 楚时修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被他灌药这 么久,眼斜嘴歪,一脸中毒较深后脸色发青的模样。 老太太年轻时候也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眉眼呈倒三角状,看着就阴利,但也不排除老皇帝会不会就好这一口。 或许老皇帝就喜欢玩别人的妻子。 就跟那该死的楚璟烨一样! 楚时修顿时咬牙切齿。 老太太喝着微凉的水,不知道楚时修这一会会的功夫已经想到了哪里,口吻带着阴郁的算计。 “但你得给我写个承诺书。” “承诺你以后再也不给我下毒,给我养老。” 楚时修一愣。 八字还没一撇呢,老太太就算到他头上来了。 没等 楚时修干脆拒绝,老太太勾唇笑。 “你别忘了,账本还在我手里,对方是谁你也不知道。” 老太太知道楚时修这蠢儿子是什么货色,背信弃义只不过是他诸多缺点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被林秋晚两碗迷魂汤灌下去,连自己骨头几两重都不知道了,还妄想着掌控整个府宅,踢掉所有累赘。 “你若是不答应,背不出账本第一条名目,怕是连皇宫都出不来。” 老太太看向楚时修。 楚时修又是一愣,才发现老太太还防着他这一手。 “行,写。” 楚时修咬牙。 他今晚处处受制,处处不顺,接 连在自己最亲的两个女人头上摔跤,气的写文书都是用力的。 最后按上了手印。 他也没多想,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勉力看着文书,在看清楚时修写了给她虐打下毒的事实,顿时笑了起来。 “文书在我这,往后你再反悔,满京城就都会知道你是什么玩意。” 老太太笑:“你知道做母亲的,有时候就要想的多一点。” 她不信楚时修,楚时修也不值得任何人信任。 楚时修第二日一早爬起来就直奔皇宫。 他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方登敲响了林秋晚的门。 “小姐,老太太有动作了。” 第400章 你跟着我不开心? “看见是谁接他进宫门的吗?” 林秋晚为了让方登避开戚红珠,坐在耳房里的小厅吃早饭。 方登点头:“刚开始被宫门口侍卫拦下,然后出来一个阉人,把他带进去了。” “阉人。” 林秋晚眯了眯眼。 宫里阉人比主子们还多,方登不可能认识那阉人是谁的人。 “那阉人脚上带着气劲,是会武的,应该是上次来找老太太要钱的那个阉人。” 方登进不去皇宫,跟也只能跟到门口。 林秋晚却不着急,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 “早知道骂他两句有让他们母子团结的效果,我应该再抽他两巴掌。” 对付这种没道德的人,果然是越规矩越吃亏。 林秋晚喝了口粥,看见方登还半跪在原地。 自从上次眼睁睁看着林秋晚被安王带走之后,方登话就更少了,在加上有戚红珠在前院里,方登好些日子没在林秋晚面前出现了。 如今再看,这少年眸色发沉,多了一丝不苟,也多了几分沉郁。 “方登,过来喝粥。” 林秋晚拿过空碗和空勺,从煲里舀了一碗白粥。 她怀着孕,胃口不错,桌上摆着不少精致小菜,把这碗清粥放在了方登面前方向的桌子上。 方登却往后退了半步,改成双腿都跪在地上,头埋的更低。 “小姐,我吃过了。” “吃过也过来陪我吃。”林秋晚眼皮都没抬。 方登犹豫了一 会,最后只得站起来走过去,坐了下去。 他进了宁安伯爵府后伙食变好,人长高了不少,也更加精壮,肤色还是日头下晒出来的小麦色,本该是显的人更加精神野性的样子,此刻却缩在桌子边,沉默喝粥。 林秋晚拎着瓷勺,问方登。 “伤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方登回答带着小心。 林秋晚皱了皱眉,直截了当的问道:“方登,你跟着我,不开心?” “还是在怪我那日扇了你一巴掌?” “没有!”方登急忙放下碗,摇头否认。 他跟着林秋晚,过了这辈子迄今为止最好最安稳的日子,他也明白扇巴掌也只是为了让他清醒! 林秋晚 看过来,说道:“方登,你不怪我关键时候推开你,你也不该想,我会怪你能力不够。” 方登还小,往后作为绝对不止跟在林秋晚后面做个侍卫。 林秋晚需要方登的帮助,方登就该接受林秋晚给予的保护回报,很公平。 “如果你因此消沉,颓丧,才是真的辜负我。” 林秋晚向来直白。 方登端着粥碗的手绻了绻,半晌才回答:“不会了。” 林秋晚点点头:“这两天找机会你要陪我进宫一趟。” 她抬手,给方登夹了半颗咸鸭蛋:“抓紧吃。” 方登连忙抬手想接。 林秋晚蹙眉,一把抓过了方登的手,撸开他的袖子。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谁打的?” 方登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痕,有的看起来有几天了,有的看起来像是昨晚新打的。 谁有这本事能在宁安伯爵府打她林秋晚的人? 方登慌张拽袖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头说道:“是我主动去找玄雷大哥切磋的。” 他这些日子都在铆足劲想成长,带着两根荆条,故意去挑衅玄雷,想偷师。 玄雷也不生气,确实在指点他。 林秋晚看着这些红红紫紫的伤痕,顿了半晌,也只能叹一口气。 “切磋是好事,但急功未必能有利。” 她看出来了,自己劝不动方登这个死心眼的。 林秋晚只能说道。 “我那有药,待会让桑梓拿给你。” 第401章 敌在明我在暗 林秋晚默认了方登去找玄雷切磋的行为,成长的疼痛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 方登至少没有消沉到一蹶不振,至于那个坎,林秋晚没办法替他翻过去。 戚红珠也是一样。 林秋晚自己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翻山越岭,过江跨海才走到如今这里。 等到再去给衡王调整药方放血的时候,林秋晚尴尬了许多。 尤其是上次跟楚璟烨两人闹到了衡王面前,林秋晚想想就觉得羞耻。 关键,她跟楚璟烨还不是光明正大的夫妻,两人苟且偷情还被衡王知晓,衡王这人虽然清冷,但有道义规矩,也不知道还愿不愿意与她这种道德败坏 的人说话。 这次文太医也在,他自从提过想要林秋晚做他关门弟子之后,即便林秋晚有了拒绝的意思,也一直在教林秋晚。 陶罐上在衡王的后背上,林秋晚坐在那和文太医说换药的事情。 “殿下这些日子在宫里奔波,难免气力不济,我想换掉这味药。” 林秋晚指了指药方上的参片二字。 文太医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写下,鹿角,甘草两味药。 “鹿角虽冲,但可用甘草调和。”林秋晚自己斟酌过,才与文太医商量。 文太医有些犹豫:“但殿下的热邪……” “殿下热邪已经到最末阶段,鹿角的剂量少开点,应 该吊不上来。”林秋晚这几日把宁神医给的手札翻个透彻,还做了不少笔记。 外祖宋文清是正派传承出身,用药规矩,保守不出错,宁神医则是药谷琢磨出来的野路子,大开大合毫无顾忌,主张一个先活再治。 “也是酌情而医。”林秋晚笑了笑,试图劝服文太医:“等殿下忙过这两日,再继续恢复调养的方子。” 气力不济伤了根本还得不偿失。 文太医很是意外,点了点头,对林秋晚的欣赏更甚:“你现在就是不方便,不然我非得拉你去太医院走一趟。” 太医院的资源是别地没法比的。 林秋晚轻垂眼,顿了顿说 道:“其实,也没那么不方便,但我现在,先给女子看诊更方便一点。” 只有认出那阉人是谁身边,林秋晚才能知道老太太这么多年是在给谁做事。 敌在明我在暗,蝼蚁也有蝼蚁的好处,至少不起眼无人在乎,用神医晚晚的名头带着方登进宫转一圈,万一给她瞎猫撞上死耗子,场面只会对她更有利。 想要进宫,要么从太医院绕弯进去,要么找衡王帮忙。 林秋晚还不知道衡王对她是什么态度,便打算先从文太医这里下手。 文太医又是一愣,而后大笑:“那更好了,太医院就在皇宫附近,不说宫里的娘娘们,就是嬷 嬷宫女都数不清,就看你什么时候有功夫了,我先去把殿下的药拿好。” 文太医难得听见林秋晚松口,很是高兴,急忙去药堂配药去了。 屋内只剩下林秋晚和衡王。 林秋晚跟衡王打了个招呼:“殿下,我给你卸罐。” 她不多话,微热的手指按压陶罐口一侧皮肤,还有点心虚。 红黑色的血,把细滑白皙的脊背映衬出几分艳色,今日衡王话也少。 林秋晚卸了陶罐,默默坐在旁边整理擦拭,等做的差不多时候,准备起身跟衡王告辞时候,才发现衡王坐在床榻上,一直在看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秋晚一顿。 第402章 爱情这东西 “殿下?” 林秋晚擦干净了手,问衡王:“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衡王眉眼里难得的带上了笑,开口问道:“跟他和好了?” 这个他,只有那天闹到衡王眼前的楚璟烨。 林秋晚轻声嗯了一句,缩了缩脑袋觉得羞耻。 跟个小鹌鹑似的。 衡王眸光微闪。 林秋晚鲜少露出这种表情,多数时候是冷静的,镇定的,果断又机警的,甚至在伤完安王之后也能当机立断的分清局势,甩锅给他。 如今这呐呐脸红,迷迷瞪瞪的模样,才是提到喜欢的人该有的表情。 “那接下来,你跟他打算 如何?”衡王垂下眼,喝了口手里的糖茶。 他像个亲密的兄长,平心静气的在和小妹话家常。 林秋晚坐在凳子上,顿了半晌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往后该如何。 她跟楚璟烨之间隔着的,远远不止楚时修一个人,就算宁安伯爵府的人死完了,她变成个寡妇,再嫁给楚璟烨也会是被人戳脊梁骨的存在。 更何况还有亲爹林明峰和亲娘宋好在之间,林秋晚看不清自己跟楚璟烨的未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林秋晚想起来楚璟烨那日对她说的那句话,眼里浮现出暖意:“我就是,不 想让自己后悔。” 她可以跟楚璟烨没有好结果,但不能后悔自己连努力都不曾有过,还欺骗自己没动心过。 人对爱情,就该热烈一点。 衡王淡淡的笑,又喝了一口糖茶。 林秋晚偷看了他一眼,干脆问道:“殿下不骂我吗?比如道德败坏,悖逆人伦,不安分……之类的。” 世上男人多数只能容忍自己的移情别恋,妻妾成群,女子有别的心思就是贱,就是荡,就是淫,更何况还是在有丈夫的情况下与别人偷。 衡王瞧林秋晚这坦荡的模样,不禁失笑。 “你就这么骂自己的?”衡王摇摇头:“我 有过王妃,见过女子,也知晓爱情这东西来势凶猛不可挡。” 他放下汤碗,对林秋晚说道:“楚时修性子漂浮,虚情假意,实非良人,良禽都会择木而栖,更何况是人,这世道也不该剥夺女子纠正错误的能力。” 林秋晚一愣。 她看着衡王,以前只道衡王面冷却心软道义,原来,他知晓女子在这世上困境难言的境地。 “殿下。” 林秋晚深吸一口气:“多谢。” 若是世上人人这般想就好了。 林秋晚没有等到衡王的唾弃指责厌恶,反倒是等来他的安慰理解,心头顿时滚热。 “还有,我得对殿 下道歉。”林秋晚笑的有点不好意思:“之前袖箭的事,也是我小人之心度殿下君子之腹,若是相信殿下的为人,就不会有那种乌龙了。” 她坦荡又干脆。 衡王也只是笑,并不追究,反倒是换了个话题。 “你想进宫?” 文太医还没察觉,衡王却听出了林秋晚的意思。 林秋晚连忙点头:“想去看看能不能找个人。” 衡王目光落在林秋晚的脸上。 成熟的人对所有事情都带着分寸,他很少问林秋晚的事情,也不问林秋晚进宫是想找谁,顿了顿说道。 “回去等消息吧。” “我给你安排。” 第403章 还要吗? 安王事件最后定论下来的时候,林秋晚正坐在紫竹院里吃饭。 楚璟烨挨着她旁边,长长的手绕在林秋晚后腰,满身侵占的姿势。 他知道林秋晚去找过衡王了,也明白不该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只能试图用这种护食的姿势来给自己找平衡。 玄雷拿的是一手消息,面无表情的汇报:“戚丞相不松口,陛下斥他老糊涂,以他大不敬之罪处罚,官降一级,减俸半年。” “衡王殿下和安王殿下杀细作有功,安王殿下英勇就义,获称谥号勇安,葬入皇陵,满府陪葬。” “衡王殿下获赏一柄剑。” 安王府满府 陪葬,真相随着这些知情人葬进了皇陵,也顺带敲打了其余知情者,以后真真假假的流言便无人敢传。 传出来也没人敢信,说不定也还要担上一个大不敬的罪责。 “真恶心。” 林秋晚停下筷子。 她想起来上辈子的安王,跟着信王活很久,甚至风光封了藩王,有了一大块自己的封地。 有多少戚红珠这样的姑娘,害在了安王手里? 安王死了,反倒成了功臣。 就像个笑话。 整个坤阳都乌烟瘴气的像个笑话。 楚璟烨给林秋晚夹了一块糖醋里脊,酸酸甜甜的里脊被他酱了很久,外酥里嫩。 林秋晚 却被倒了胃口,跟楚璟烨道歉:“抱歉,我没什么胃口。” 这么热的天里,楚璟烨进厨房给她做饭,她还不知好歹吃不下去。 真罪过。 楚璟烨也不恼,拿过帕子给林秋晚擦擦嘴,说道:“那给你讲个开心的事。” 他靠着林秋晚,声音温醇,散漫又不羁。 “周大人那日过了半个时辰才进的地牢。” 楚璟烨眼皮都没抬,慢慢说道:“这半个时辰里,我掰断了那玩意的十根手指头,打断了他的腿骨,敲碎了他两个膝盖骨,还把他那档里二两肉切了塞进他嘴里,逼他吃了下去。” 楚璟烨慢条斯理的给 林秋晚剥花椒大虾。 花椒香气浸染鲜嫩的虾肉,楚璟烨还细心的给林秋晚挑了虾线。 林秋晚有点发愣。 楚璟烨仍旧带着笑,表情都没变:“最后我从他尾椎骨开始敲,一直敲碎到胸腔的那颗,他才断了气。” 他抬手,把那只虾塞进了林秋晚的嘴里。 带着薄茧的指尖触碰到林秋晚温软的唇,楚璟烨眼里有了笑意。 “报仇这种事,怎么能假以他人,我还是喜欢亲力亲为。” 林秋晚嚼了嚼嘴里这格外鲜嫩的虾肉,心里舒服多了。 她是想过皇权黑暗,安王不会轻易被治罪,但没料到会如此暗无天日 ,能完全凌驾于法治之上。 安王死的活该,林秋晚也并不像楚璟烨这厮嗜血,但还是被他凌虐的手段爽到了。 “还要吗?” 楚璟烨盯着林秋晚泛红的唇,不自觉滚了滚喉结。 问的是林秋晚,说的是虾,但已经带上了别的意思。 他渴望和林秋晚亲近。 林秋晚推了他一把,忽的说道:“你确实喜欢亲力亲为,当时怀疑我是细作的时候,也天天跟着我,恨不得杀了我。” 想到那段时间受的气,林秋晚白了他一眼。 楚璟烨难得的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不是说原谅我了吗?” “怎么还记仇了……” 第404章 云昭昭 林秋晚哼了一声,指使楚璟烨继续给她剥虾。 楚璟烨就知道林秋晚在逗他,顿时又乐颠颠的靠过来,十分狗腿。 林秋晚心情还不错,又连吃了五只大虾,摸了摸肚子,露出点惬意的表情。 跟醉奶小猫似的。 楚璟烨心里抓心挠肝的痒,面上却不敢放肆,洗了手又拿着湿帕子给林秋晚擦手。 他擦的细心,每根手指从指根到圆润的指尖,之后就是掌心掌背。 他从来没给别人做过这种事,就连给自己洗手也没这么细致过,此刻满脑子只剩下“甘心情愿”四个字。 真是喜欢的不得了,甚至底线放低到 ,林秋晚把他当狗也行。 烛光轻晃,夜风温柔。 林秋晚也在看楚璟烨。 他轮廓硬挺,灯火从侧边打来,更显深邃,这般刚硬锋利的脸上,偏偏有着浓密卷翘的眼睫。 此刻垂着眼,眼睫似那羽扇,稍稍抬眼就能席卷出一阵狂风浪潮。 明明身高腿长,狂傲狷邪,这会却蹲坐在她的面前,做这种平凡又普通的小事。 “你被老太太打过吗?” 林秋晚忽的问。 她说不出当下心颤的感觉是什么,只是想迫切的找点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楚璟烨让林秋晚换手,眼都没抬。 “没有。” “那老爵 爷呢?”林秋晚又问。 楚璟烨手上动作一顿,点头道:“基本见我一次打一次,后来躺床上打不动了,换我气他。” “还真不吃亏。”林秋晚笑。 楚璟烨也跟着笑:“我这人什么都爱吃,就不爱吃亏。” 起了话头,林秋晚坐在椅子上,垂眼看楚璟烨,继续说道:“你知道你娘叫什么名字吗?” “嗯?”楚璟烨一愣。 林秋晚抬着被楚璟烨擦过的手,摸了摸楚璟烨的头。 又硬又黑的发质,跟楚璟烨这人一样,还挺扎手。 “叫昭昭,光明昭昭。” 老爵爷下葬的时候,林秋晚看见墓碑上楚璟烨 娘亲刻的是楚云氏。 嫁人的女子死后墓碑上刻的是自己的姓冠上夫姓,变成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附属品。 林秋晚上辈子翻过楚家族谱,才看见楚璟烨亲娘的全名。 云昭昭。 林秋晚想不出,云昭昭得长成什么模样,才能生出楚璟烨这样长相的儿子。 “若是……以前。”林秋晚抿了抿嘴:“在我知道公爹给你留了这代表悔过的遗书,我一定会劝你人死为大,过往爱恨全消,你或许可以试着原谅他,但现在不同了,我不会再说那种蠢话。” 这说法有点意思,楚璟烨抬起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的 目色在光火下十分温柔。 “他害死了你娘,心头定然是愧疚的,但他是个心虚的大人,不承认自己的错误,用打骂你质疑你来纾解自己的愧疚,没给你任何父爱,还敢跟你要敬爱。” 林秋晚手放在楚璟烨的头顶,咬牙说道:“还妄想到老滴两滴自认忏悔的眼泪就能落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做梦。” “错了就是错了,有些东西是弥补不起来的。” 林秋晚目光清亮。 楚璟烨抬着头,忽然笑了笑。 “他是不是和你说,云昭昭是月子后血崩死的?”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微微垂眼。 “其实不是的。” 第405章 小手段 “云昭昭年纪小却性子烈,发现自己丈夫和万贵妃有来往,还当着她的面偷,让她抱着孩子站在门外打掩护,云昭昭不愿意,闹的很厉害,当夜回去就要和离。” 女子和离几乎是自掘坟墓,云昭昭那么小的年纪却敢喊和离,可见性子多烈。 “云昭昭要带着儿子走,老爵爷不让,把她捆在了屋里。” “云昭昭每日嘶喊,见人就开始说老爵爷和万贵妃的丑事,最后是万贵妃寻了一把汤药,让老太太给云昭昭灌了下去。” 林秋晚愣住。 “就是因为听见了云昭昭的话,所以在老太太进宁安伯爵府之前,那些下人被血洗了?” “是。” 楚璟烨还蹲在林秋晚的面前,神情平静,波澜不惊的仿似在说别人的事情。 “什么抑郁血崩,什么身体孱弱,都是假的,那老头多狠的心,觉得女人是下贱的玩物,妻子是传宗接代的物件,死了一个换一个罢了。” 真相肮脏到老爵爷死前都羞于说出。 林秋晚垂眼看楚璟烨,声音柔柔。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楚璟烨才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楚璟烨给林秋晚擦干净双手,把她小小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揉搓。 “十三岁。” 十三岁,知晓了自己父亲杀害亲生母亲的真相,自 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还吃着杀母仇人的饭长大。 厌恶别人,也厌恶自己吧? 别说十三岁,林秋晚到这个年纪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境遇。 就是在那样混乱无助的绝境下,楚璟烨才跑出京城去边地的吧? 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满身疤痕都是过往经历。 林秋晚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安慰话,只是抽回手捧住楚璟烨的脸,小声的问道。 “你还伤心吗?” 楚璟烨目光微闪,没回答。 林秋晚默认他的伤心,或许男人与女人表达情绪的法子是不同,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心里的伤口结痂再撕开再结痂,到如今已经麻木了。 “别 伤心了,等我找到了老太太背后的主子是谁,我帮你杀了她,怎么样?” 林秋晚头一次用人头性命做礼物,要送给楚璟烨。 这话本意是想安慰楚璟烨的,楚璟烨却听的发笑。 他坐到椅子上,把林秋晚拎过去,跨坐在自己身上,微微往后倚,仰头吻林秋晚。 林秋晚心里泛出了疼,垂着头小心的回应楚璟烨。 她确实不是个聪明人,也没真的爱过谁,连爱自己的法子这辈子都还在学,此时此刻懵懂又生涩。 “晚晚。” 楚璟烨叫她,眸色渐深,缠绵缱绻。 林秋晚嗯了一声。 又觉得这样回应或许不够,回答道:“我在。 ” 楚璟烨搂住了她,头靠在林秋晚的胸口,听着她胸腔里一下接着一下的心跳声,听出了她的心疼。 他觉得满足,却又还不够,但又无从下手的感觉。 送林秋晚回了前院,玄雷默默上前。 “爷,无名回来了,已经进府了。” “把那老头的遗书给他,让他去灵堂转转吧。”楚璟烨语气幽幽:“我给他守了那么多天的老子,哪有亲儿子一眼都不看的道理?” 楚璟烨微微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勾了勾唇。 他向来信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道理。 林秋晚这得来不易的好感太脆弱了,他用点小手段稳固下,应该不算欺骗吧? 第406章 师父 衡王办事很快,不过四日,便给林秋晚递了消息可以进宫。 林秋晚带着方登,在衙门不远处等衡王的马车。 “你确定那阉人没见过你的样子吧?” 林秋晚谨慎,怕打草惊蛇,再三跟方登确认。 方登连忙点头:“只要我们不交手,他就认不出我。” 林秋晚放心下来,看见衡王的马车已经到了面前。 王府制式的马车空间又大又豪华,赶车的小厮恭恭敬敬给林秋晚上马凳。 马车门帘已经被掀开,衡王坐在其中,旁边还坐着笑呵呵的文太医。 衡王体贴,他很有分寸,大概是知晓与林秋晚独处会惹那条恶犬吃味,也会让林秋晚尴尬,便提前叫上了文太医。 林秋晚对着两人行礼。 “先去太 医院,再进后宫,去见我母妃。” 衡王已经安排好,先领着林秋晚去太医院,拿她需要的东西,再用文贵妃头疾发作的借口,让文太医带着林秋晚去见他母妃。 林秋晚连忙道谢。 衡王淡笑,并不多话。 文太医却出奇的多话:“我已经跟太医院里面所有人都打过了招呼,你是我想收关门弟子,又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没人敢对你不敬的。” 有文太医和衡王两座大山挡在前面,林秋晚连一个不善的眼神都收不到。 文太医很激动,林秋晚态度有松动,让他看见了收徒的希望,一路都在给林秋晚介绍太医院的布局,讲到历来太医们的出诊手札都被保存好,密密麻麻堆满了一墙,文太医还骄傲了起 来。 “我们太医院以前很规矩的,等待会我带你去看看那墙,还有很多编撰的医书孤本,你想看都可以借给你,我师父的手札也在其中。” 林秋晚带着面纱,笑的眉眼弯弯。 “多谢文太医。” 文太医高兴,他也不介意林秋晚至今都带着面纱从衙门出行,不表明真实身份也不露出真实面容。 他并不是因为林秋晚是个女大夫就刻意轻视,或者拉拢关照,他看中的是林秋晚身上那颗对医术敬畏好学的热心。 一路上文太医都在笑呵呵说话。 林秋晚也附和回应。 衡王则是至始至终都淡淡笑着,坐在马车最里侧,一身清冷孤寂,却也安静温和。 太医院设在皇宫外,紧挨着西侧东门,确保宫里 的主子们病了随时能赶到,又不影响院内太医们来来往往走动。 文太医是太医院副院首,有他关照过,林秋晚这般怪异装扮的女大夫进门,也没有谁不长眼上来挑衅。 衡王跟在身侧,显然也是把林秋晚当成自己人的。 当官的多数都是有眼色的精明人,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一路进了中门,路过药堂,最后文太医把林秋晚和衡王带进了藏书阁。 “这里装着整个坤阳的医书,真要看起来,用一年也看不完。”文太医早就给林秋晚准备好了他挑好的医书。 是人就会有长短项,文太医分析过林秋晚给衡王开的药方手法,想要林秋晚基础打的再扎实点。 林秋晚把医书递给了方登,转 头对文太医道谢。 她心念微动,文太医会是个好师父,也是个好太医。 文太医笑眯眯的又带着林秋晚到了手札区,这里摆着院内历来太医们的心得手札和出诊记录。 “这是我师父的。” 文太医指了指架子上的一块片区:“我师父才是太医院泰斗,一辈子经手无数病例,那才是真的全部心神都在医术上。” 说完他又感叹了一句:“可惜我师父他老人家要顾的人太多了,只有一个身子不好的女儿,医术无人继承,他又夜以继日的熬着,早早去了。” 说着,他从架子上抽出一本手札,递给了林秋晚。 林秋晚翻开,看见手札里熟悉的字迹,顿时心头一跳。 “文太医,您师父是,宋文清?” 第407章 恍如隔世 手札上的字迹太熟悉了,林秋晚拿着宋文清留在家里的那几本手札几乎是倒背如流,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宋文清的行文方式。 文太医点头,继续说道:“是啊,我师父独女没办法学医,外孙林秋煜又被他老子抓到边地去了,剩下个外孙女就更……” 文太医反应过来,直接问道:“晚晚你怎么认得我师父?” 他还不知道面前带着面纱的人就是宋文清的外孙女林秋晚。 林秋晚微垂着眼,顿了下笑笑:“有幸拜读过他的《杂病论》,受益良多。” 衡王也一直陪在身边,闻言只是看了林秋晚一眼 。 林秋晚摆明要把神医晚晚和宁安伯爵府二少夫人林秋晚拆分开了。 文太医恍然大悟,拉着林秋晚说的话就更多了。 林秋晚抽空抬眼看向了架子上摆着的宋文清手札,抿了抿嘴。 要不是今天来太医院只是借口,她真想把这些手札都翻一遍。 医书能外借,手札不能。 林秋晚把手札还给了文太医,时间差不多要进宫了。 一行人又往外走,文太医走在最前面,林秋晚跟在后面,衡王走在身边,方登阿离落在最后。 “不必不舍,以后还有很多时间过来看。” 衡王轻声道,他看出来林秋晚 的不舍。 林秋晚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多谢殿下。” 太医院西门与皇宫东侧门就一条过道的距离,这里进进出出的多数是宫女阉人和太医,侍卫看守本就没那么严格,再加上有衡王在前,一路畅通无阻。 小小坤阳,皇宫却巨大奢靡,一条条深长的宫道被红墙绿砖隔开,看不到头般。 有小太监在前面引路。 衡王有身子不大好的印象,再加上照顾林秋晚这个孕妇,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 林秋晚对皇宫的印象并不好,只觉得这是个冰冷又阴暗的地方。 她前世唯一一次来皇宫,是父兄战死 无人收尸,她跪在宫门口求见当时已经成为新皇的信王。 整个皇宫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要把她连骨头吞下去。 那时候只有方登扶了她一把。 方登愿意帮她到信王面前说情,让她先回伯爵府等消息,再后来林秋晚得到的消息就是方登自戕,就此别过的消息。 林秋晚回过头,看向了捧着书跟在她身后的方登,一时间,恍如隔世。 方登带着任务来的,此刻浑身戒备,目色锐利。 从东侧门进入,走了约莫两刻钟,就进了宫里娘娘们所住的后宫。 衡王母妃文贵妃所住的长乐宫近在眼前。 早 有小太监进去通报,衡王带着林秋晚和文太医在殿门口等着,不多时从殿内走出一个点头哈腰的太监。 “多谢如公公,咱家这就回去禀报。”那太监说话也笑眯眯的。 被称作如公公的也客客气气,见到门口的衡王,连忙过来行礼。 文贵妃身边的太监姓如,叫如公公。 另外一个太监,姓叶,叫叶公公。 林秋晚垂着眼回礼,忽的听见背后方登轻咳了一声。 林秋晚一愣,抬眼打量衡王面前的如公公和叶公公。 那个拿走了宁安伯爵府全部家财,手握万贵妃和老爵爷秘密的阉人。 找到了! 第408章 不对 文贵妃身边的太监如公公长着一张喜气的圆脸。 叶公公一张长脸,看着也同样笑呵呵的。 林秋晚微微垂眼,这时候还没分清到底谁才是那个掌握秘密的阉人。 如公公和叶公公行礼完,叶公公先行告退。 如公公连忙把衡王和文太医林秋晚三人往殿内引。 趁着这功夫,林秋晚回过头看了方登一眼。 方登紧紧盯着叶公公,握着医书的手微微泛青。 林秋晚不着痕迹的踢了他一脚。 确定对方是叶公公就足够了,想要在宫里调查人,光靠方登肯定不够,他这幅模样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让叶公公起疑心。 方登立马明白了林秋晚的 意思,垂下眼睛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等着。 林秋晚跟着衡王进殿。 大殿摆设微微冷清,多为瓷器玉石,雪白的兰花柔弱淡然的开在窗前,有衡王提前安排,殿内并无其他人,只在上首坐着一个美妇人。 文贵妃明明已经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像才四十左右,穿着一套清凉白纱裙,头上简单插着两根水头极好的玉钗,冷淡里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华贵。 衡王和文太医带着林秋晚一起给文贵妃行礼。 文贵妃神情恹恹,抬手免礼,让人赐座。 来看文贵妃不过是为了寻找叶公公找的借口,林秋晚老老实实的坐在最下面的位置,听文太医 给文贵妃号脉讲话。 殿内很安静。 林秋晚心里的正盘算着之后该怎么从叶公公身上下手调查,就听衡王微微凑过来,小声问道。 “找到那人了?” 林秋晚一愣,心虚的看了眼上面坐着的文贵妃,轻轻点头:“嗯。” “是叶公公?” 衡王又问。 林秋晚头一次进这种场合,还有些拘谨,只谨慎的又点了点头。 衡王便没再问了,上首的文贵妃突然开口:“晚晚?” 林秋晚连忙站起来行礼:“民女在。” 文贵妃上下打量了林秋晚一眼,目光在林秋晚隆起的肚子上顿了顿。 “是你救了衡儿。”文贵妃语气冷淡,带着恹恹 的距离感。 林秋晚连忙回答:“是殿下自己福大命大,民女只是凑巧与殿下有几分医缘。” 文贵妃淡淡笑了笑,她与衡王一样性子,冷淡带着戒备,坐上这个位置想要讨好巴结的人太多,多少人都怀着目的来的。 “谦虚了。” 文贵妃目色里带着淡淡倦色。 衡王久病不医,从小到大无数人断言活不过三十,如今才半年的光景,已经如常人般精神奕奕,虽然算不上生龙活虎,但也算是起死回生了。 她又看了一眼冷冷清清坐在一旁的衡王,顿了顿,朝着林秋晚招手:“来都来了,也给本宫号个脉。” 林秋晚一愣。 她就是来 走个过场,原本计划就是为了找叶公公,文贵妃若是真有病,也有文太医在场…… 文贵妃这是,有几分亲近的意思? 跟她亲近干什么? 林秋晚心思转圜,人已经恭恭敬敬的上了前,给文贵妃请脉。 林秋晚看不出来文贵妃在想什么,她是认真的性子,既然要号脉就沉心静气,认认真真摸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收了手。 文贵妃神色淡淡,却转头让文太医先说。 “回娘娘的话,娘娘有些许暑气,等微臣开一副酸梅汤,便可痊愈了。” 文太医笑眯眯。 林秋晚却是一愣。 她抬起头,看向文太医,犹豫了一下摇头。 “不对。” 第409章 晚晚,你留下 这话一出口,殿内几人都愣住了。 最震惊的是文贵妃。 文贵妃原先想着,文太医先诊治,林秋晚后号脉,等文太医先说完,不管林秋晚有没有真本事,她只需要附和说她也如此看,等病症好了,这个神医晚晚还能搭着这趟顺风车,稳固下名气。 她想卖个面子给林秋晚,也是为了给衡王考虑。 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什么脾性文贵妃可太清楚了,提前好几日来打招呼,全殿都安排妥帖,又亲自跑来这长乐宫向她解释晚晚带面纱,这殿上坐着的这段时间,衡 王便破天荒的耐不住去找这晚晚说话…… 文贵妃要是连这点好感都看不出来,也是白活这些年,白爬这么高的位置了。 听文太医说这神医晚晚是市井出生,甚至无姓的女大夫。 身份太低了。 就算救活了衡王,就算已经怀有衡王子嗣,但想要嫁进衡王府,便是良妾的身份都不够。 她以为晚晚是个聪明人,会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走,万万没想到这晚晚一开口,竟然是反驳了文太医。 林秋晚也有些怀疑自己。 她虽然会背会学,但实操摸脉经验太少了,万一自 己摸错了,反而闹出了笑话。 但行医者,定然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宁愿是她看错了,也不能治错了。 医者身上背着的最小错就是自己说错,万不能治错了害人性命。 林秋晚要看文贵妃的过往病史。 文太医连忙让人去取,回过头就听林秋晚问文贵妃:“娘娘这些年是否嗜睡频作,头脑昏朦,精神委顿?” 林秋晚要上前去查看文贵妃的舌苔。 这可把文太医吓出了一身冷汗,林秋晚没当过太医,似乎还不知道面前面对的是个什么样身份的贵人,他们虽 是医者,可不能随意查看贵人的身体。 “晚晚。”文太医才刚要开口,就见文贵妃已经张了嘴。 林秋晚仔细查看。 反倒是文太医有些尴尬。 林秋晚看完:“娘娘脉沉细微,舌苔淡白,是嗜睡症。” “是。”文太医上前点头:“娘娘嗜睡症发作已经有些时日了,一直也在用药,已见好转。” 这会病史还没到,林秋晚却能立马看出,文贵妃顿时有些意外。 原本还对林秋晚的医术有怀疑,这会信了几分。 犹豫了一下,林秋晚看了眼文贵妃,慢慢道:“嗜 睡症病因多种,娘娘隐瞒一个症状,便可能治错。” 文贵妃一愣。 文太医身上的冷汗则是一身跟着一身出,林秋晚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就差没直接指着文贵妃的鼻子说她隐瞒病症了。 “晚晚……”到底是涉世未深,不懂权钱道理,文太医想给林秋晚提提醒。 面前的文贵妃,可是主宰他们这些人生杀大权的人! 没等文太医想好怎么圆下林秋晚这等莽撞的话,坐在上首的文贵妃忽的说道:“都出去吧。” 她看着林秋晚,神色分不清喜怒。 “晚晚,你留下。” 第410章 那便去办吧 人乌泱泱的都退了出去。 衡王看了眼文贵妃,知晓文贵妃没有生气的意思,便也出了门。 文贵妃的病史也送到了林秋晚手里。 林秋晚安静的坐在旁边,即便带着面纱也显露出几分乖巧之色。 看着一点不像能说出如此犀利言辞的性子。 文贵妃先开的口:“你说,本宫隐瞒了什么?” 她素手拨身旁的香,神色冷淡,却没有之前那般倦怠戒备神色了。 林秋晚打开文贵妃的病史册,顿了顿说道:“嗜睡症病因有许多种,脾胃湿寒,气血不足,暑湿伤气等等,我看娘娘 已经用了半年的肾阳不足方子,如今脉象依旧没有好转,娘娘隐瞒了……您的梦。” 髓海不足与肾阳不足症状十分相似,唯一分别就是做梦,肾阳不足起夜频繁,梦多且杂,但髓海不足的梦,多为春、梦。 文贵妃侧目,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也没有冒死直言的想法,她惜命的很,看得出来文贵妃没真恼,才开的这口。 文贵妃与衡王脾性相似,轻易拉拢不得,但林秋晚若能捡漏靠近,得了文贵妃的信任,多个靠山也多条路。 她小算盘打的邦邦响。 “娘娘,用药之事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您顾忌太医们男子身份,不好与之多言,恰恰也犯了讳疾忌医的忌讳,您若是愿意,我可以为您修改药方。” “别人看不出来的那种。”林秋晚笑眯眯的。 文贵妃也不是傻子,她听得出来林秋晚意思。 她终于正色看向了林秋晚。 短短一个时辰,林秋晚带给她两次震撼,直言指出文太医的错漏,转而当着众人面道出她的隐瞒,文贵妃以为林秋晚是那种刚正较真不会转弯的性子,没想到她又自己转弯,替文贵妃的后路都想好了。 是个聪明人。 文 贵妃终于明白,自己儿子眼光确实不错。 “那待会你出去,该如何对他们说?” “是民女看错了,好在贵妃娘娘大人大量,放过了民女。”林秋晚笑。 文贵妃也有了笑意:“那便去办吧。” 等林秋晚站起来要告退的时候,文贵妃又开口说道:“你这孩子对我脾气,有事可以来寻本宫。” 这算是跟林秋晚有了亲近的意思。 林秋晚连忙应下,退了出去。 她心情不错,出门给文贵妃修改了药方,告别了文太医才上了衡王的马车。 阿离和方登坐在前面赶车,车内只 有林秋晚和衡王。 “我已经让人去调查那位叶公公了,查到后我让阿离把东西拿给你。” 衡王向来妥帖,但林秋晚没想到衡王这么主动。 她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多谢殿下。” “客气了。” 林秋晚算是突然明白靠山找的好,事半功倍的道理。 她抬手,掀开一点车窗窗帘,看向了马车后越来越远的皇宫。 出来一趟,收获真不少,找到了叶公公,还得了文贵妃的青眼。 林秋晚是个习惯提前筹谋的性子,既然知道总有一天她要打到万贵妃的面前,那不如早做准备。 第411章 帮我杀了林秋晚 大概是林秋晚脸上的笑意太明显了,衡王也忍不住淡淡的笑。 “我母妃人还不错。” “贵妃娘娘性子温柔,与殿下一样。”林秋晚笑,衡王虽然面冷,但其实内里是温柔的。 这种人不好巴结,一旦巴结上,就会全心全意对你好。 “温柔?” 衡王一愣。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 林秋晚点头。 马车出了太医院,从小路上大路,略微晃荡,衡王抬手,下意识的想要去扶林秋晚,没想到林秋晚双手已经撑在了马车壁上,稳稳的进了平稳的大路。 衡王又是一愣。 他收回手,抿着嘴没再说话。 林秋晚扶着肚子, 脑子里在回溯叶公公和楚时修的事情,一时间也没注意衡王的异样。 马车送到了衙门后门。 天色已晚,热烈的夕阳像是要抓住夏日这最后一丝暑气,烧红了半边天的云。 林秋晚下了马车,才想起来又回过头对衡王道谢。 “殿下,今天谢谢了。” 她也终于不像以往那么客气疏远了,真正的把衡王当成了靠山,自己一方阵营的人。 这一瞬间,衡王看见了林秋晚的鲜活。 她身后,火烧云漫天,余晖热烈。 衡王有瞬间失衡,点点头,算是回应。 衡王府的马车惹眼,方登驾车带林秋晚先走。 一直到火烧云渐渐黯淡,阿离忍不住 敲了敲马车壁,声音询问。 “殿下?” “回去吧。” 衡王声音恢复冷淡,在即将熄灭的火烧云里沉寂下来。 他紧紧握住了刚刚那只伸向林秋晚的手,眉目里染上了自嘲。 爱情这东西,确实来势凶猛不可挡。 但…… 不合时宜的心动,对谁来说都是负担。 …… 有了楚璟烨的推波助澜,承袭文书程序走的很快,伯爵爵位诏书很快到了宁安伯爵府。 楚时修和林秋晚跪在院中接旨。 来传旨的太监客客气气宣读圣旨,林秋晚和楚时修跪在院中听旨,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也出来了,刚好楚璟烨也在府中守灵,便顺带着一起出来跪 听。 伯爵位承袭的很顺利。 林秋晚让桑梓捧了丰厚的银子打赏,回过头看向了身侧的楚时修。 楚时修意外的脸色很难看。 “相公?” 林秋晚叫他。 楚时修想把圣旨甩林秋晚这个贱人的脸上,让她再也不敢瞧不起他。 但楚璟烨就站在身后不远处,楚时修又不敢。 矛盾纠结和胆怂,折磨的楚时修脸色更差。 偏偏楚璟烨向来是知道怎么让人不如意的,走上来揽住了楚时修的肩膀,笑着问道。 “二弟,怎么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楚璟烨大.大方方,当着众人的面,一点不像偷了别人家妻子的鬼祟之人。 楚时修只恨自己不 能,他恨不得先杀楚璟烨,再杀林秋晚! “怎么了?” 楚璟烨的大手掌揽在楚时修的肩头,楚时修觉得有点疼。 楚时修又怕了,当着府里众人的面,他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 “我是太高兴了……还要多谢大哥。” “谢我做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楚璟烨哈哈大笑。 楚时修抿着嘴,上下的牙齿紧紧咬着。 他好恨啊…… 恨这对明目张胆的狗男女! 恨到当日跑到宫门外,找到叶公公。 “叶公公,我不要官职,我也不要你帮我拆穿那对狗男女的奸情,账本我会想办法弄到手。” “我只要你,帮我杀了林秋晚!” 第412章 你拿什么跟我买林秋晚的命 已经接近九月,傍晚的天色里带上了初秋的凉意。 宫门即将下钥,叶公公那张平日惯来和气的长脸上露出几分阴狠:“官职不要了?” “不要了!”楚时修双眼猩红,已经被恨意蒙蔽了心智。 他不服也不甘,这辈子目前为止最亲近的三个女人都背叛了他,老太太瞧不起他,觉得他连别人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柳如萤也就算了,毕竟那女人生来下贱,死了也活该,但林秋晚不行! 林秋晚是个贞洁烈女,这样的女人他楚时修都看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林秋晚这个女人让他颜面尽失,羞愤难当,怒火中烧。 反正爵位他也 拿到了手,只要林秋晚死了,楚璟烨要恨也只能恨叶公公,剩下的钱加上爵位俸禄,他楚时修下半辈子躺在钱窝里也用不完! “也不要我帮你拆穿那对狗男女的奸情?” 叶公公上下审视楚时修。 一辈子待在皇宫的人,眼睛都厉的很,几眼就能分得清对方骨头有几两重。 显然,楚时修是个容易出尔反尔的贱骨头。 “拆穿了有什么用!?”楚时修忍不住咆哮! 就算拆穿了林秋晚和楚璟烨,别人骂林秋晚下贱,最多指责两句楚璟烨风流,而他楚时修,一样还是被人戳脊背,戴绿帽,没用的男人! 只有林秋晚死了,才能 又解了他的心头之恨,又能让楚璟烨难受,还能把自己摘出去,让楚璟烨去对付叶公公。 “再说你又杀不掉那狗贼!”楚时修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 楚璟烨一身的本事不说,还是武安大将军,叶公公就算是天大的本事,朝臣也不是能说杀就杀的。 杀不掉楚璟烨,杀林秋晚效果也一样。 叶公公瞧着楚时修这窝囊样,忍不住冷笑。 这话从其他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叶公公都可能怀疑对方是在用激将法,想要逼他对楚璟烨出手,但从楚时修这个蠢包嘴里出来,就说明楚时修确实是这般想的。 他最好是这般想。 “那 你尽快从你娘手里拿到账本再说吧。” “就不能提前去杀了那贱人吗?” 楚时修见叶公公转身要走,顿时不依不饶起来。 他太生气了,恨不得今天夜里就能得到林秋晚一尸两命的死讯。 叶公公本来都要走了,闻言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楚时修。 人不怕蠢,也不怕坏,就怕又蠢又坏,楚时修还再占一个窝囊胆怂。 叶公公看着楚时修,觉得他有点不像个正常人。 “你被你娘防着连账本边角都没摸到,你拿什么跟我买林秋晚的命?” “……”这话怼的楚时修哑口无言。 他确实什么都没有,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叶公 公觉得跟楚时修讲话太费劲,摆摆手说道:“什么时候账本到,什么时候林秋晚的头就到。”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宫巷中。 夜色渐起,长长宫巷像是藏着张牙舞爪的鬼魅,把楚时修吓的抖两抖,急急忙忙跑出了宫侧门。 因为老太太叮嘱过,来找叶公公要低调,不可以驾马车骑马坐轿,楚时修趁着夜色,慌张的跑进了离皇宫不远的另一条小巷。 那里留着一辆小马车,正在等他。 车夫还没走,楚时修自己慌,对着车夫说了一句走吧,人已经钻上了马车。 而后他看见马车内坐着另外一人的时候,吓的腿一抖,差点跪下来! 第413章 闭嘴 “大……大哥……” 楚时修再想往回撤,这会已经来不及了。 马车开始往宁安伯爵府走,他就这么半弯着腰曲着腿,扶在马车门框上不敢动。 单人马车空间很小,楚璟烨人又高大精壮,几乎把马车内里填满,那双长腿摆不下,嚣张的翘成二郎腿。 “真巧啊,二弟。” 楚璟烨撑着下巴,被车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映衬,散漫又消沉。 楚时修想跑,想跳车,但不敢。 要不是现在扶着马车门框,他连站都站不稳。 “大哥,大哥……怎么在这?” 楚时修还妄想 着真是巧遇,希望楚璟烨完全不知道他来这附近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楚璟烨下一句便是。 “来接你啊。” 楚璟烨笑,满身的血腥气,伸手把楚时修拉进了马车。 楚时修腿软,人刚好扑在了楚璟烨的脚下。 楚璟烨又笑,像是摸狗一样摸了摸楚时修的脑袋,语气轻佻又带笑:“来来回回找那叶公公得有三四次了吧?他答应你什么了?” 楚时修紧张的手指都抠了起来,连忙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真是不巧,我还真的知道你跟那叶公公在说什么。 ” 楚璟烨目色一厉,声音冷沉沉的:“你跟他说,想要晚晚的命?” 楚时修原本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装傻否认,一听楚璟烨这话,只感觉天都塌了! “你!你怎么知道?”楚时修吓的舌头发麻,连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 像是有人给了他一榔头,楚时修被砸的晕头转向满头是血,却还不敢还手般憋屈。 “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楚璟烨笑,锋利的唇像是那地狱嗜血的恶鬼,随时随地取人性命:“你说你,把晚晚娶回去却还不珍惜,吃她的用她的,还要骗她哄她 算计她,到最后还想杀她,你真是……连条狗都不如。” 楚璟烨的手还在楚时修的头顶,稍微一用力,便能打的楚时修脑浆迸裂,七窍流血。 可偏偏,他像是逗狗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楚时修的头顶。 楚时修吓的满头大汗,昏暗里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永远都不知道楚璟烨下一掌是不是要把他拍死!? “我没有!我没有!” 楚时修怎么敢承认? 他绞尽脑汁,慌慌张张的说道:“林秋晚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大着肚子都不安分,还去勾搭你,这女人满 嘴仁义道德,实际却做尽这种下贱肮脏的事情,大哥你要什么女人没有?京中那么多好姑娘不是随便你挑,你不如……” “闭嘴。” 楚璟烨微微皱眉。 若说刚刚还是调笑,如今楚时修这句就真的惹恼了他。 都没等楚时修再张嘴,楚璟烨手指下滑,摸了摸楚时修的脸,上去就是一巴掌! 这一耳光可比楚时修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让他难以消受,楚时修摔在马车壁上,闻见了自己嘴里的血味,张嘴一吐。 昏暗的马车内,他结结实实吐出了带血带肉的两颗大后牙! 第414章 丈夫这位置暂时还是你的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楚时修也没蠢到连死字当前都察觉不出来。 他不懂怎么爱人,也确实没爱过别人,所以怎么懂楚璟烨这种被女人迷昏了脑袋的人,不能听见自己女人一句坏话。 他突然发现,自己今日就算死在了这里,楚璟烨也有本事让他变成一块块的,谁也找不到! “大哥!饶命!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也不敢打扰你们了,只要你让活着,我做什么都愿意!” 楚时修跪在晃荡的马车上,马车底被他磕头磕的哐哐响。 楚璟烨居高临下,半撑着脑袋,仍旧懒洋洋的。 他不说话,楚时修就只得一直磕,额头 都磕青磕麻了,马车也已经到了宁安伯爵府的大门口。 因着老太太交代,不能用伯爵府的马车,楚时修这马车还是临时租的。 这些动作在楚璟烨面前无异于掩耳盗铃。 楚时修越磕,脑子越清醒了。 他打不过楚璟烨,老太太也斗不过林秋晚,他自以为隐秘的动作和对话,都被楚璟烨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他输的彻底,不止是输在林秋晚这个女人身上,他方方面面都比不过楚璟烨! “大哥,饶我一命,我保证以后就在后院里,再也不出门了。” 楚时修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只要大哥不杀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是真心的。 真心的怕了楚璟烨。 外面还没那么黑的光线被马车的门帘和窗帘遮挡,狭小的马车里暗到伸手不见五指,楚时修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得坐在面前的楚璟烨早就变成了一头血腥猛兽,随时能吞吃了他。 他的不甘,愤怒,恨意,憋屈,此刻全部都被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取代。 只要楚璟烨不杀他,他就算看着楚璟烨和林秋晚在他面前卿卿我我,也只当没看见! 他只想活下去! “做什么都愿意?” 楚璟烨抬脚,脚尖抵住了楚时修不断往地上锤的额头,止住了他的求饶。 楚时修抖如筛糠,连连回答:“都 愿意……都愿意!” “老实点,往后别乱走了。” 楚璟烨声音恢复笑意。 “丈夫这位置暂时还是你的。” 楚时修一愣,楚璟烨的意思是,让他给楚璟烨和林秋晚两人的奸情打掩护? 楚璟烨揉了揉楚时修的脑袋,轻声说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说罢,他跳下了马车。 马车内的楚时修还是跪着的姿势,浑身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意识到自己没死没被分尸,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门外突然响起来哐哐的敲门声,楚时修吓的腿间一热。 车夫还等着结钱,掀开门帘只瞧见楚时修抱着头在痛哭,眼泪鼻涕都糊在 脸上,指甲缝里抓挠的全是马车内壁木屑,恨意几乎溢出身体! 该死的楚璟烨!该死的林秋晚! 同时车里还有一股熟悉的臊味……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拿车当自己车,还乱撒尿是吗?” “加钱!得加钱!不然我就去你们宁安伯爵府去要!” “……” 吵嚷的声音在大门口。 楚璟烨已经进了门。 路过前院的时候,楚璟烨叫出玄雷:“去跟晚晚说,今夜我烧了她喜欢吃的大虾。” 好吃的大虾,有用的消息,对胃口的男人。 楚璟烨琢磨着,对比衡王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家伙,林秋晚应该……不瞎吧? 第415章 不骗你 林秋晚一直到今日还不知道楚时修已经知晓了她跟楚璟烨的关系,她把楚时修的敌视仇恨原因归结为自己那日骂了楚时修两句。 她只当这个男人小气又爱记仇,所以在听见楚璟烨跟她说叶公公的事情时候,她都愣住了。 “所以,他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情?” 既然是偷,就得有偷的自觉和道义。 林秋晚原本想着,一直等到楚时修死前再跟他揭晓的,没想到楚时修竟然提前知道了。 楚璟烨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他自己发现的,也可能是猜的,总之来找我对峙,被我摁了回去。” “难怪最近他对我没有好 脸色。”林秋晚还以为自己那两句话戳到了楚时修的心窝子,没想到是楚璟烨的巴掌打上了楚时修的心窝子。 “没关系,他那点小胆子,敢做什么?”楚璟烨笑。 林秋晚也跟着笑:“我们两这对奸夫淫妇还挺大胆,偷到了丈夫面前还理直气壮。” 她虽是玩笑话,但心底里的道德界限一直在这,想通和完全接受是两个概念。 林秋晚也不想这么别扭,但现有的观念用了几十年,一时之间改不过来。 楚璟烨抿了抿嘴,凑了过来:“晚晚,难道你觉得,就这么被他骗一辈子,骗到倾家荡产,就是对的?” “当 然不!”林秋晚被这么提醒,顿时捏紧了筷子。 她过了一辈子的糊涂日子,被楚时修害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她跟楚璟烨的事情被楚时修发现又能怎么样?发现也只能憋着! 虚伪算计又窝囊的男人,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楚时修很会花言巧语。” 林秋晚说服自己。 “若是我就这么浑浑噩噩,任由他骗下去,无知无觉不懂怀疑,哪里只倾家荡产这么简单?” 上辈子的路是错的,这辈子换条路,不管对错,一定不能再继续走回去了。 林秋晚夹了一块大虾进嘴。 楚璟烨今日大虾花了心思,糖醋酱汁裹着 鲜甜虾肉,味道刚刚好,开胃又不腻。 “是啊,所以什么偷不偷的,我们就是天生一对,我是来帮你的。” 楚璟烨屁股坐在椅子上,人却靠在林秋晚的肩膀边,一脸邀功的表情。 林秋晚骂他。 “你不要脸。” “要脸就讨不到仙女了,这脸谁爱要?” 楚璟烨嘴甜又不要脸。 林秋晚白了他一眼,顿了下说道。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楚时修事小,林秋晚不怕他,也不是不信楚璟烨,但她怀着孕,很惜命,受不得任何危险的意外。 “以后有什么事也不能瞒着我。” 林秋晚放下 筷子,说着说着还认真了起来,定定的看着楚璟烨。 “我不骗你,但我也受不了你的欺骗。” “楚璟烨,你应该……没什么事情骗我吧?” 楚璟烨一愣:“什么事情算欺骗?” “任何事情。”林秋晚随口一说,但也很认真,除了重生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她说不出口,但其余任何关于她的事情,她都没有和楚璟烨说谎。 既然交心,就该真诚。 楚璟烨让她心动的,也同样是热烈的真诚。 楚璟烨又夹了一块大虾给林秋晚。 他微垂的目光里泛着丝丝郁气,转而又笑着看向林秋晚。 “嗯,不骗你。” 第416章 平安 楚璟烨拉开凳子,蹲坐在林秋晚的面前。 这是他最靠近林秋晚的姿势。 他抬眼,看着林秋晚,抿了抿嘴说道:“晚晚。” 有件事情,一旦揭穿,真相所带来的危险也会随之而来。 林秋晚忽的拉过了楚璟烨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肚皮里的小家伙正在动。 楚璟烨愣住。 夏衫单薄,他大.大的手掌下面,包拢着一个强壮有力的生命。 孩子一直在林秋晚肚子里,楚璟烨自动的把这个孩子归纳为林秋晚的附属品,他不能日夜陪伴,对这孩子也谈不上喜欢或者厌烦。 如今忽然摸到了动静,整颗心都颤了一下。 这是他的小孩。 这是他和林秋晚的小孩。 这个孩子在他心里忽然有了实相,小小的,闹腾的,可爱的。 “小崽子还挺皮。”楚璟烨笑,抬头问林秋晚:“你想叫他什么名字?” 林秋晚垂眼看着楚璟烨,心里软成一潭暖流,淌进四肢百骸。 “你呢?” 上辈子怀孕的时候,她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虽然普通,对于林秋晚来说却是难言的温柔。 楚璟烨伸手,抱住了林秋晚的腰,连带着她的肚子也靠在了耳边。 “男子汉,就该站在日头下顶天立地,光明坦荡。” “叫昱,楚昱。” 别像他这般,躲躲藏 藏,遮遮掩掩,这辈子见不得光。 林秋晚笑,摸着楚璟烨的头顶,点头道。 “那大名就叫楚昱。” 楚璟烨蹭了蹭林秋晚的手掌,问道:“小名呢?” “小名啊……”林秋晚顿了顿,垂下眼说道:“小名叫平安。” 她只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 “好,那便是小平安。”楚璟烨看着林秋晚的肚子,目光闪了闪,嘴里的话吞了回去,又笑着说道:“叶公公那边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你别怕他。” “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着你们母子的。” “要死也是我先死。” 楚璟烨笑,不正经的语气里藏 着所有的真心。 林秋晚“呸”了两句:“什么死不死的,不至于,别瞎说。” 她这胆小又谨慎的模样,惹的楚璟烨心头发痒。 还没凑上去吻林秋晚,林秋晚就把衡王的信拿到楚璟烨面前。 “殿下中午让人递来的。” 楚璟烨一愣,打开信,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叶公公的消息。 “叶公公算是老皇帝的人,掌管御马监,你也知道御马监看似负责皇家马政,但实际权柄远大于此,地位仅在司礼监之下,还可调动禁军,负责老皇帝的安全,非亲信之人不可坐。” 林秋晚继续说道:“殿下的意思,这位叶公公是老皇 帝面前的红人。” “贪了宁安伯爵府这么多钱,想不红也难。” 楚璟烨捏着信纸,口吻酸溜溜的。 林秋晚只当他发颠:“叶公公后面之人绝对不能是老皇帝。” 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绿帽?更何况是顶端的天子? “我还以为找到叶公公此人就能找到是谁拿了伯爵府这么多钱。” 林秋晚手里握着万贵妃的秘密,若是先一步查出叶公公背后之人是谁,她就可以从中周旋,跳出这关系,坐山观虎斗。 现在算盘落空,还得从头再来。 林秋晚抚着肚子,眯了眯眼睛:“看来,只能等着叶公公忍不住先来找我了。” 第417章 让人假死的药 林秋晚没等到叶公公的消息,却先等到了楚时修的消息。 “你再说一遍,刘大夫说什么?” 林秋晚看向桑梓,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桑梓也很茫然:“刘大夫说,二爷昨日夜里去找他,问他有没有那种让人假死的药。” “楚时修这是要做什么?” 林秋晚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 她不傻,楚时修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和楚璟烨的事情,自然是要对她出手的,所以一直让人看着楚时修,防止他有什么动作。 现如今的宁安伯爵府,一举一动全在林秋晚的眼里。 “会不会是想要来给小姐下毒?” 桑梓急了,站在面前团团转。 “要不然让玄雷把二爷杀了吧?玄雷这么厉害,毁尸 灭迹应该不难吧?” 这是桑梓想到最干脆的法子了。 林秋晚不禁失笑。 “这药要真是给我喝的,就绝对不是让人假死的药了。” 楚时修那人自私又狠毒,可惜手段都蠢的很,要是有能力,林秋晚绝对活不到现在。 不是林秋晚瞧不起他,是这人着急起来做出的任何决定都不够看。 林秋晚手指悬在医书上,顿了顿要纸笔,写了一副方子给桑梓。 “递给刘大夫,告诉他,这药只能闭息假死一个时辰,若是超过一个时辰无人叫醒,就真死了。” “还有,别这么痛快的给楚时修,若是能问出来这药是给谁喝的最好。” 林秋晚笑:“我也很想知道楚时修想出了什么绝妙的计划。” 药方给了刘大夫第一天,楚时修忽的生病了。 起先只是咳嗽,满院子都能听见楚时修的咳嗽声。 林秋晚这个做妻子的,自然要去后院看看的。 楚时修见到林秋晚来了,立马重重的咳了两声,摆手用沙哑的嗓音说道:“秋晚,别过来!” 林秋晚停下了脚步,站在厅外看着坐在厅内的楚时修。 楚时修咳的厉害,拿着帕子捂着嘴唇,一边咳一边说道:“我没事,上午已经找刘大夫来看过了,刘大夫说只是感染了风寒,养养就好了,你有身孕,别被我过了病气。” 林秋晚挺着大小可观的肚子,顿了下说好。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的各怀鬼胎,却还在相互演着。 楚时修惯来装模作样 ,此刻也装出了几分真。 “我这两日也去不了母亲那边,你让人同母亲说一声,别为我担心。” “咳咳。” 楚时修皱着眉头,咳的嗓子眼在冒火。 林秋晚瞧着他这模样,立马上前一步,带着关切:“相公咳的如此严重,可要秋晚为你熬药?” 熬药? 楚时修顿时一激灵,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小毛病。” 说起来也是邪门,自从伤了手开始,他便不行了,一副两幅药吃了下去也不见好转,楚时修甚至还怀疑过刘大夫的医术,又去找了别的大夫开药,一天吃上几碗药,下面的病没看好,脑子却听见喝药这个词就想吐。 隐隐有什么念头从楚时修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他也没 有在乎,反而是紧张的偷看了林秋晚一眼。 林秋晚也同样在看他,隔着门厅眼神是关切的。 楚时修狠了狠心,故意重重咳了一声。 他展开手帕,雪白的帕子上一抹鲜艳的红。 楚时修确认林秋晚看见了这抹血,又假意着急忙慌的合上帕子,开口撵人。 “小毛病,秋晚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上前,把门关了起来。 隔着门,他又重重的咳了两声。 林秋晚没明白楚时修这是唱的哪一出,她药方里也没有导致楚时修咳嗽的毒。 林秋晚又让桑梓去问消息,才知道刘大夫到现在还捏着药方,没给楚时修呢。 “让他演。” 林秋晚想了想,带着桑梓转身进了后院老太太的屋里。 第418章 丧子之痛 自从上次楚璟烨跟楚时修摊牌之后,楚时修一直住在后院耳房里,不敢再进前院半步。 他咳的如此情真意切,老太太自然也是听见的。 林秋晚进老太太屋内的时候,老太太已经醒了,正坐在床榻上,狠厉的面容掩盖在昏暗环境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林秋晚进了门,方登也随之出来,跟在了林秋晚身后。 “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林秋晚扶着肚子,言笑晏晏。 她仍旧那副温柔又良善的表情,丝毫不见算计宁安伯爵府覆灭的狠毒。 最近老太太和楚时修抱团,楚时修给老太太停了毒药,老太太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嗓音也恢 复了一些,见到林秋晚立马从床榻上跳了起来。 “贱人!” 老太太恨不得上去撕了林秋晚这张伪善的面容。 林秋晚不动如山,抿着唇笑。 “母亲这般骂我,让秋晚以为母亲是个高贵又善良的人,一点没有吃里扒外,一点没有血腥残忍呢。” “我如何吃里扒外了?我怎么血腥残忍了?”老太太嗓子虽然恢复了一些,但说起话来仍旧气音居多,即便此刻尖利的嘶吼也显出几分无力感。 林秋晚笑:“明明是万贵妃的奴婢,却卖主求荣,不算吃里扒外?云昭昭那么小的年纪,刚生了孩子没多久,你就毒死了她,怎么不算血腥残忍 ?” 屋外天色很亮,初初进了金秋九月,热烈阳光都显的凉飕飕。 林秋晚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椅子扶手,托着下巴,目光一片天真无辜。 老太太恨的紧紧咬着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是。”林秋晚笑,点头道:“母亲您为了自己,把我算计进这宁安伯爵府的时候,也该想到这句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林秋晚笑眯眯:“您儿子也应该这么想的。” 老太太忽的一愣,青天白日里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他……他……他出卖我?” 老太太想起来,楚时修确实好几天没来找她了! 除了第一次她让楚时修 去找叶公公接头,老太太问到了进展,剩下的事情老太太一无所知。 这个出尔反尔的混账! 老太太就知道楚时修靠不住,她也是昏头了,宁愿相信路上随便拉来的人,也万万不该相信楚时修那小人。 林秋晚没说话,只是笑着看老太太。 老太太慌了:“楚时修人呢!?让他来见我!我手里有他写的承诺书,他不来,这份承诺书就会让他身败名裂!” 她明明留了个心眼,楚时修怎么还会背叛她? 林秋晚又究竟知道了多少?连账本的事情也知晓了? 老太太不敢想。 她的武器最后会被林秋晚拿走使用,老太太怎么可能甘心? “他现在可没空过来。”林秋晚背着光,神色在光影中明灭,笑的如同一只小狐狸。 “母亲您没听见他咳的快死了吗?” 林秋晚笑。 老太太又是一愣,顿时醍醐灌顶:“你给他下毒?你要杀了他?你这个贱妇!毒妇!” 也只有生死关头,楚时修那混账才会为了求生而背叛她。 老太太全懂了。 她从床上跳了起来,想冲上去狠狠的扇林秋晚两巴掌。 方登眼疾手快,轻轻松松的拉住了老太太,把人丢回了床榻上。 老太太浑身疼的像是散架了,模模糊糊就听林秋晚幽幽的声音。 “母亲,您也快尝到丧子之痛的滋味了。” 第419章 蠢招 “小姐,你怎么知道二爷给老太太写了承诺书?” 桑梓走在旁边,到现在都没明白,林秋晚到底是怎么知晓的。 林秋晚扶着肚子,散步似的往前院走,神色慢悠悠的:“我不知道啊。” 她确实不知道承诺书这回事,只是似是而非的说了几句话,轻而易举就把老太太和楚时修之间本就不牢固的母子抱团土崩瓦解。 桑梓瞪大眼睛,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林秋晚刚刚说的话。 确实什么也没说,都是老太太上赶着猜测,吐出的实话。 “那丧子之痛呢?” 桑梓迷迷瞪瞪。 林秋晚摸了摸肚子,目色一厉:“我原本不懂楚时修要做什么,但是他刚刚, 故意把沾血的帕子给我看,又装模作样收回去,怕我进去检查,我就在猜……” 林秋晚顿了顿:“那假死药,楚时修是为自己准备的。” “啊?” 桑梓嘴巴能塞下鸡蛋:“不能吧?二爷图什么啊?他好不容易挣来的伯爵之位,死了不就没了吗?他这是要干什么啊?” “对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林秋晚仔细思索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但是死了,就能活着。” 楚璟烨既然是跟楚时修挑明了关系,就是不打算留着这障碍了。 其实也不用等楚璟烨出手,林秋晚原本也没打算让老太太和楚时修活到她生孩子的时候。 楚时修大概也是明白 了这个道理,所以在给自己铺后路。 林秋晚转头,看向了桑梓。 桑梓云里雾里还没出来,死了怎么能活着。 林秋晚笑着摇摇头,摸了摸桑梓的小脑袋:“也不一定,看看这位二爷还要出什么蠢招吧。” 又过了几日,楚时修哆嗦着来前院,隔着前院的大门找林秋晚。 “秋晚,我咳嗽的比较严重,咳咳……”楚时修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捂唇,咳的白色帕子上全是红色血点子,瞧着脸色苍白如纸。 他人本来就瘦削,弯腰佝偻着更显虚弱。 “我得吃药。” “呀!相公!你已经咳的如此严重了?”林秋晚惊呼,假意着急,急忙让人上前扶住 楚时修。 “刘大夫呢?赶紧让刘大夫来看看!”林秋晚看起来真着急了。 楚时修瞧着林秋晚这模样,心里恨的厉害。 这个贱人,怎么这么会装? 难道对他从来没有真心过,一直都是装模作样? “刘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楚时修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谎言,又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道:“说是我这咳疾罕见,需要用上几味不常见的药,价格也就贵了。” 林秋晚抿住嘴。 楚时修这趟来,是跟她要钱的。 “价格贵点无所谓,只要相公的病能好,便是倾家荡产也要给相公治病。” 林秋晚目光闪闪:“要多少钱啊,相公?” 楚时修犹豫了一 下,又故意狠狠的咳嗽了一会,吐出几颗血沫子,才说道:“五百两。” “五百两?”林秋晚目光带上深意。 楚时修皱眉:“秋晚,你舍不得?” “当然不会,毕竟这是相公的买命钱,别说五百两,一千两我也给。”林秋晚看着楚时修,一时间甚至有点想笑。 楚时修心头一喜。 他就知道林秋晚不会舍得看着他死! 到底还是有过情意的。 拿了钱,楚时修心头熨帖了一点,回到后院的时候又开始后悔。 “后半辈子指望这五百两,够花吗?” “早知道要一千两的!林秋晚迷恋过我,女人都心软的很,说不定咬咬牙一千两也给我了……” 第420章 替林秋晚做嫁衣? 楚时修的自私让他后悔反复,计划好的时间又临时变卦。 他拿着刘大夫开出来的假死药,犹豫了半天,打算等过两日再吃。 这两日里,他只需要一直躺在床上,尽可能的搜刮能变卖的东西,饶是老太太让人叫了他无数遍,他也无动于衷。 他贪财,好色,虚荣,但对比这一切,他更怕死。 楚璟烨不会放过他的,说什么暂时留他丈夫的位置,都是狗屁,说不定还在想着怎么弄死他。 楚时修自认为不是傻子,为免楚璟烨动手了他跑不掉,不如自己装死,大不了死了之后再 活过来,卷钱跑路。 “五百两,我往后就跑到江南去,五百两够我改头换面,买个妻子,生个……算了,买个妻子伺候我就足够了。” 楚时修想的很美。 但是立马又觉得五百两不够,林秋晚答应的这么爽快,再去要五百两估摸也行。 楚时修定了心,每日躺在床上睡大觉,时不时的弄点咳嗽动静,闭门不出。 他自己为自己筹谋好后路,却一点没想着老太太往后如何。 老太太这些日子没再被楚时修灌毒药,白日里昏睡的时间变少,清醒的时间变长。 她愤恨,不甘, 痛恨,憋屈,清醒的时间越长,胸腔里的恨意就燃烧越旺! 全是林秋晚那个贱人! 她从一个小宫女爬上宁安伯爵夫人的位置,靠的可不止是自荐枕席这一套。 老太太闭着眼也睡不着。 她还听见了隔壁耳房里楚时修翻来覆去的咳嗽声。 老爵爷死了,宁安伯爵府变成林秋晚的了,钱财也一丁点没有了,等她和楚时修一死,他们这一脉就只剩下楚时德一个人了。 林秋晚没有那么好心,不可能放过楚时德的。 老太太苦心筹谋二十年,最后竟然是替林秋晚做嫁衣吗?爵位 是林秋晚的,钱财是林秋晚的,就连那小孙,都不是她的亲孙…… 不可能! 她不能就此松手! 死也要在死之前,把林秋晚拖下水来! “来人啊!” 老太太突然开口。 她嗓子坏了,用尽全力也只能喊出很小的声音,多半是气急败坏的气音。 门口的孙妈妈听见了,但是只左右看了看,权当聋了。 老太太更生气了,床榻拍的哐哐响,最后拿着桌上缺了口的杯子,狠狠的砸上了窗户,弄出的动静大了,这才把孙妈妈喊进来。 “你死了不成?” 老太太耐心全无,她 素来刻薄,当上这宁安伯爵夫人这些年更是作威作福,下人们积怨已久,眼看她失势了,全部都做鸟兽散去林秋晚附近了。 孙妈妈就是没地去了,才被迫留在了这鸟不拉屎的后院里。 她揣着手,抬眼看了一眼老太太,阴阳怪气道:“老太太您嗓子都被二爷弄哑了,奴婢听不见也是正常的呀。” 老太太气的脸色通红,指着孙妈妈大喘气。 但她今天不是跟孙妈妈吵架的,就她这嗓子,吵也吵不过。 老太太平了平气息,跟孙妈妈说道。 “去把楚时德叫来,我有话对他说。” 第421章 母亲要我干什么? “去叫吧。”林秋晚对着来传话的桑梓挥挥手。 桑梓又去回了孙妈妈,孙妈妈这才去找了楚时德。 楚时德与楚时修双生子,两人模样相似,气质却天差地别,楚时修还能装模作样撑得起那一身清贵的衣裳,楚时德则是畏畏缩缩,根本拿不出手。 楚时德比楚时修还要胆怂。 老太太躺在后院这么久,他一次也没去看过,一直带着沈氏缩在自己的小院里,林秋晚安排给他们什么,他们就吃什么,不闹腾也不叫。 楚时德不愿意沾老太太的边,老太太又让孙妈妈去叫,就说知道 自己快死了,有些钱财需要交代清楚。 楚时德没有楚时修那样,跟老太太走的这般近,老太太说有钱,他便当真了,一直到天色黑透了,才鬼鬼祟祟去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一见楚时德真来了,又高兴又生气。 高兴的是终于见着这小儿子了,生气的是楚时德这个窝囊废,用钱诱惑才上钩。 “母亲。” 楚时德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屋内的灯烛都灭到只剩桌上一盏,做足了当贼的准备。 楚时德给老太太倒茶。 老太太接了过去,喝了一口才说道。 “时德,你是不是在怨 怪母亲?觉得我什么好事都紧着你哥哥先来,总是忽略你。” “母亲说的哪里话?”楚时德神色还有点紧张,笑了笑说道:“哥哥比我厉害,让他在前面是应该的。” 昏暗的灯色里,老太太也看不出楚时德是否真心无怨。 但事到如今,老太太已经全无他法了,楚时修彻底靠不住,不说他自己都快死了,那种怂货被人吓两次就要尿裤子,实在不堪用。 老太太还没用过楚时德。 “时德,母亲这还有点私钱。”老太太笑了笑,故意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胸前,好似她还藏着棺材 本。 楚时德偷摸看了一眼,没说话。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也看出来了,你哥是个混账,他连我都不想养,等我死了,你想想你跟沈氏还有日子可以过吗?” “不如你帮我去办一件事,事成之后你拿着这钱带着沈氏走远远的。” 老太太循循善诱。 隔壁耳房传来楚时修高高低低的咳嗽声。 楚时德有点犹豫。 “母亲,就算二哥不愿意为你做事,你怎么不去找星梦?” “星梦是女子,自然不能随意走动的。”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慈祥。 她盘算着让楚时德去 找叶公公,自然不能让万贵妃之女楚星梦知晓真相。 能做这件事的只剩下楚时德。 楚时德不懂老太太打的这些算盘,他就明白一件事,老太太真有好事不会想着他的。 “母亲要我干什么?” 楚时德又怂又警惕。 老太太笑里带上了点讨好:“帮我去找一个人,让他来见我。” 老太太把方法和要说的话都告诉了楚时德。 楚时德还在犹豫。 老太太一眼就知道这小儿子在想什么,又说:“时德,我给你时间考虑,你好好想想,等我死了,你和沈氏往后过的什么日子。” 第422章 是我亏欠了你 楚时德走之前也没说答不答应老太太。 老太太坐在床榻上,并不着急要楚时德一定给说法。 她只字没和楚时德提林秋晚的恶毒,楚时德若是知晓现如今整个宁安伯爵府都被林秋晚捏在手里,那软蛋一定怂的躲进老鼠洞去。 只要跟他分析以后在楚时修手里,日子没那么好过,楚时德一定会心动。 屋内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 桌上欲盖弥彰的烛火很微弱,在初秋阴冷的夜风里,老太太只觉得心口阵阵发冷。 楚时修高高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听起来活不了几日般的严重。 老太太看着那盏摇晃的烛火,想不明白自己是从哪一步输给林秋晚 的。 明明才大半年,她苦心筹谋了二十年的所有东西,似乎都要落进林秋晚手里。 她打算的多好,做万贵妃和那位娘娘的中间人,搬空宁安伯爵府,为楚时修挣个好前程,还娶了林秋晚这种有钱的名门贵女,日子应该过的蒸蒸日上才对。 到底错在了哪一步? 听着隔壁耳房楚时修的咳嗽声,老太太忽的悲从中来,捂着脸哭起来。 她的一辈子,好像成了个笑话。 楚时德还是没能抵得住老太太棺材本的诱惑,第三日下午,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去宫门口找了叶公公。 但叶公公压根没搭理他。 楚时德碰了一鼻子灰,连叶公公的面都没 见上,只能灰溜溜的又回去了。 老太太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叶公公的消息,也大概明白叶公公的意思了。 她现在手里唯一有用的东西就是那账本,既能钳制住叶公公的行动,又能保住自己的命。 叶公公在没弄清楚账本到底在哪的时候,不会放心让她就这么死的。 但也不会再帮她了。 老太太这边无计可施,楚时修则是上蹿下跳。 他上次这么轻易的从林秋晚手里要到了五百两,又酝酿了两天,咳嗽表现的更严重了一些,去了前院。 这次他离前院大门口更远,连林秋晚的边都不敢沾上,只站在前院的道上,捂着唇不断咳嗽。 真真假 假,他也故意咳了这么多天,夜半出来放水都想起来咳两声,嗓子咳哑了,人也咳的面黄肌瘦。 这会站在道上,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了。 “秋晚,刘大夫说,我咳疾入肺,比他想的还要严重。”楚时修又重重的咳了两声,偷看林秋晚的脸色。 隔的太远,他瞧着林秋晚对他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毕竟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刚嫁给他的时候也真心实意爱慕迷恋过他,只不过是被该死的楚璟烨撬去了而已,对他应该还有旧情。 “若是我不行了,你带着孩子还要活下去,替为夫把这孩子养好。”楚时修顿了顿,继续说道:“是我亏欠了你。” 林秋晚站在院中,隔着前院大门的门框,看着门外的楚时修。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话还是让林秋晚意外的。 他确实亏欠了她,亏欠的远远不止这么多,前世今生,都是死仇。 林秋晚没说话,楚时修便继续说道:“我死后,你便带着孩子去承袭伯爵之位,不管这孩子是男还是女,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他的东西了。” 楚时修看着林秋晚,抿了抿嘴,让她再嫁的叮嘱到底说不出口。 “秋晚,是我这个做相公的对不起你。” 楚时修眼眶微微泛红。 而后林秋晚听见楚时修说。 “秋晚,刘大夫说我还能救一救,就是还得要五百两。” 第423章 丈夫这个位置 夜深人静,凉风呜咽。 楚时修让人把他送到刘大夫的药堂里。 刘大夫捻着细碎的胡须,小声问楚时修:“二爷,真要这么做吗?” “当然,我安排琢磨了这么久,绝对没人能看穿我这绝妙的计划!”楚时修嗓子有点哑,吃了口秋风,人都精神亢奋起来。 刘大夫目光闪了闪,又道:“二爷,你这计划好是好,就是太凶险了。” “有你在就不凶险了。”楚时修塞了十两银子给刘大夫,眼神在黑夜里都是亮的:“等我死了,你一个时辰内叫醒我,我到时候已经在灵堂上了。” 反正都是躺着 ,他在自己灵堂上睡个四五天,只要不乱动就行。 有刘大夫给他接应,他绝对死不了。 “等到最后要下葬了,我再喝一帖药,等大家都走了,刘大夫你再把我挖出来。”这个计划楚时修谁也没说,就连一条绳上的老太太都不知道丁点。 刘大夫还一副害怕的表情:“二爷,我有点不敢……” 楚时修看着刘大夫,嘿嘿一笑,说道:“刘大夫,你也知道秋晚给了我多少看病钱,再加上我变卖的那些,零零总总也很可观,这十两只是订金,等我活过来,我再给你这个数。” 楚时修对着刘大夫竖 出五个手指头。 刘大夫自然是知道林秋晚给了楚时修多少钱的,但万万没想到楚时修会这么大方,当即惊呼出声。 “五百两?” 楚时修一愣。 刘大夫掉地上的下巴还没收回去,就听楚时修讪讪说道:“想什么呢,五十两,够你全家老小三五年开销了。” 刘大夫收起了惊讶,有点尴尬。 楚时修比他想的还要抠搜。 刘大夫尴尬,楚时修却不尴尬,他动用了这辈子最费心最周密的计划,一边觉得惊险又刺激,一边又自高自傲起来。 他有这个脑子,以后不管到哪里,带着这一千两,活的 都不会差。 楚时修喜滋滋的出了药堂的大门,但是他没走远,一直等到确定刘大夫回了药堂里的时候,他又溜进了院子里。 药堂里每日来往人数多,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楚时修趁着夜色,拿着铲子在东南角挖了个土坑,把用油纸包好的一千两放了进去。 之后又妥帖的用草皮改上了那块土,确认一切天衣无缝之后,才又鬼鬼祟祟的回了宁安伯爵府。 那油纸包好的一千零五十两银票,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林秋晚的手里。 林秋晚数了数,笑着把零头五十两抽出来,递给了 桑梓。 “告诉刘大夫,就按二爷说的办。” 玄雷在门口等桑梓,来去也方便。 楚璟烨靠在林秋晚的手臂上,目光带笑:“我这二弟,蠢的挺可爱。” “是啊。” 林秋晚伸手捏了捏楚璟烨的脸,笑着说道:“可惜,他要死了,可爱不了几回。” 楚璟烨目光闪了闪,抬起眼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被他盯着,不禁好笑。 “怎么了?” “晚晚,若是我说,别让二弟死,如何?” 楚璟烨靠的更近,纤长的睫毛都快要靠到了林秋晚的脸颊上,带着商量。 “丈夫这个位置,他得再坐坐。” 第424章 给我个理由 林秋晚一愣。 “什么意思?” “他是个蠢人,这种人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来,吓几次就不敢乱动了。” 楚璟烨笑:“有他给我们打掩护,我能放心一点。” 他伸手,摸了摸林秋晚的肚子。 林秋晚有些发愣,问道:“死了不是更放心吗?” 这是什么道理? 她原本的计划就是生孩子之前扫清所有阻碍,安安心心生孩子坐月子,再也不会发生上辈子的孩子被掉包那种事,所以才执意这么快除掉这些人,宁愿冒着有人发现宁安伯爵府这一年死太多人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人只有死了 ,才什么都做不了。 何来放心一说? 林秋晚垂眼看着楚璟烨,有些不解。 楚璟烨抿了抿嘴,说道:“死了,就没人为我们的关系打掩护了。” “打掩护?” 林秋晚有点没回过神来,她手还捧着楚璟烨的脸,感受楚璟烨脸颊的温度,一个荒唐且可笑的念头却让她心底陡寒。 她想不到自己跟楚璟烨的以后,但不代表不希望跟楚璟烨有以后。 从接受楚璟烨的开始,林秋晚就狂妄自大的认为,楚璟烨是想娶她的,不管往后多困难,多谩骂,多指摘,楚璟烨是想跟她永远在一起的。 打掩护的意思是,楚璟烨要跟她长此这么偷下去? “为什么要打掩护?” 林秋晚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说出来羞耻,她心底里的道德标杆没有一刻不在扯着她,不管前世今生如何,不管她跟楚时修是不是真夫妻,事实就是,她在有丈夫的时候出轨了丈夫的大哥,还怀了这个大哥的孩子。 她人生里从未出现过如此大胆且脱轨的事情,她不知道什么是对,但如此下贱浪荡一定是错,纠错的方式就是嫁给楚璟烨。 林秋晚以为,楚璟烨是懂她的。 他是想娶她的。 她以为,没有 了这些阻碍,再过个一年半载,等到林明峰和宋好也差不多能接受了她的借口,到时候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嫁给楚璟烨。 难道都是她以为? 林秋晚不愿意这么想楚璟烨,话说的也直白:“我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偷下去吧?” “当然不,就是得再等等。”楚璟烨有些紧张,又怕林秋晚多想,连忙补充:“现在的时机,有点不合适。” “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就娶我。”林秋晚笑了笑。 就是因为现在时机不合适,所以才要杀了这些人,创造有利的合适时机。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林秋 晚心里慌的厉害,也乱的厉害。 她突然发现,或许她一直高估了自己在楚璟烨心里的份量。 他堂堂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武安将军,现在来和她说,娶她的时机不合适,杀夫的时机不合适。 连林秋晚自己都做好承受世俗眼光流言的准备,楚璟烨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 林秋晚转头,看着一桌好菜,胃口全无。 她不死心,又笑了笑,问楚璟烨:“不杀楚时修可以,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杀,或者你给我个为什么不能杀他的理由。” “给我个理由,楚璟烨。” 林秋晚口里发苦。 第425章 爱我吗? 林秋晚以为,相爱就要交心,就要坦荡,没有欺骗和算计,没有同床异梦。 她也不愿意揣测楚璟烨是个不负责任,只想跟她玩玩的男人。 事情也远远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可能她理解错了楚璟烨的意思。 林秋晚努力的说服自己。 她手还捧着楚璟烨的脸,笑着等他的回答。 楚璟烨也笑:“伯爵府里一年死那么多人,会惹人注意,你要杀他我高兴还来不及,他不算个威胁,留着也无所谓,是吗?” 楚璟烨反问她。 林秋晚的笑僵在脸上,在她这里,重点已经不是杀不杀楚时修了,重点是楚璟烨有没有想过她们的以后。 楚时修活着的时间越久,她们名正言顺的日子也就越远。 林秋晚手指 一僵,慢慢的收回了手。 她说不出自己现下心里是什么感受,甚至这个打击来的猝不及防,她还有点没回神。 原来,原来如此。 “你生气了?”楚璟烨还蹲在她面前,用最忠心的姿势,最无辜委屈的表情,这样问她。 林秋晚忽的想到白日里在前院花言巧语的楚时修。 前世楚时修也同样如此,明明自私反复,算计筹谋,却总能找出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哄骗她。 让她管家是因为让她做当家主母,向她要钱是因为他们是夫妻,夫妻本该一体,就算不睡她,还用心疼她,为她好,怜爱她之类的借口搪塞。 她就这么下贱且蠢笨,男人给点花言巧语,她就能傻傻上当,说服自己沉沦下去。 “没有 ,没有生气。” 林秋晚勉强笑了笑,听见自己的自尊心摔在地上,摔到稀烂的声音。 她还能怎么问?还能怎么说? 她应该抱住楚璟烨,缠着他黏着他,说自己想嫁给他,想早点有个名分? 她们之间的关系,本来不就是这么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吗? 甚至至始至终,楚璟烨都没有说过要娶她的话,只她自己一个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楚璟烨应该娶她。 “只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林秋晚笑容有些苍白,不愿意承认自己对男人的无知,也不想骂自己下贱蠢笨,只能坐在椅子上,慢慢的抽回了手。 “我想回去了,我有点不大舒服。” 林秋晚脑子全乱了,又偏偏清醒着,面上还是温柔的笑, 摸着肚子克制着自己,怕说出什么以后会后悔的话。 她得回去理理。 理理清楚自己和楚璟烨。 为了面前的楚璟烨,杀掉以前的林秋晚,到底值不值得。 楚璟烨看出来林秋晚生气了,他其实可以说出无数个借口来留下楚时修。 但他说不出口,也不想用谎言去圆回谎言。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往前院的方向走,林秋晚走在前,楚璟烨走在后。 她们路过了原本荒凉的紫竹院大门,又经过地形复杂的后花园,最后走到了前院大门口。 林秋晚扶着肚子,脚步都不敢停,头也不敢回,直愣愣的要回前院。 “晚晚,爱我吗?” 背后楚璟烨忽的问她。 林秋晚顿了顿,没点头也没摇头。 喜欢就要牺 牲吗?就得甘愿永远当他的姘头吗? 林秋晚可以小瞧自己,但不该让楚璟烨这般看轻她。 她没动,楚璟烨绕了过来,站在她面前。 月色如霜,九月夜风寒凉,林秋晚抬眼。 楚璟烨微垂的眼神微微摇晃,又问:“如果……如果我让你在我和楚昱之间选择一个呢?” 林秋晚皱眉。 “楚璟烨,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叫两人之间选择一个?楚昱和楚璟烨,子与父之间,为什么是冲突的? “你瞒着我什么?” 林秋晚不明白。 楚璟烨伸手,隔着夜风抱了抱她,又亲了亲她脸颊。 “没什么,跟你说笑的,别多想。” “我这两天有点事情要处理,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好吗?” 第426章 丧家之犬 前院大门关了起来。 楚璟烨看着林秋晚扶着肚子进门,至始至终头也没回。 她没回头看他一眼。 月色真冷啊。 玄雷落了下来,小声说道:“爷,小院已经拆了。” “嗯,紫竹院的东西也收拾好,我们今夜回将军府。”楚璟烨往旁边走了两步,拐角看见背着包袱正在等他的宁神医。 三个人一起往紫竹院走。 一路出奇的沉默。 一直到宁神医进了紫竹院看见满桌冷掉的饭菜,叹了一口气。 “臭小子,知道自己步步惊心,就不该露出马脚来。” 他做到了桌旁边,就这没怎么动弹的 冷菜,吃了两口才继续说道:“那个春大人也是个犟种,一定要追着你查,查出你不是楚璟烨对他一个小小文官有什么好处?” 楚璟烨抱胸,半倚在紫竹院的门框上。 他神色晦暗,出奇的安静。 玄雷向来话少,进门把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一一清理。 满屋里就剩下宁神医一个人吃饭说话的声音:“这趟就不该回来,九星城的计划被燕楚那几个疯子查到,燕楚的杀手只会一批跟着一批过来,九星城的计划也难以进行下去。” 宁神医恶狠狠的吃下一口饭,恨恨的含糊不清道:“现在这坤阳的 老皇帝又要查你,燕楚老子兄弟要杀你,你真的……” 无处可去,无路可逃两个词说出来轻巧,听起来则是诛心。 楚璟烨这二十来年都是如此,生生死死也见不得光。 宁神医抿了抿嘴,抬眼看了楚璟烨一眼。 “你应我一声,你这么安静我有点不习惯。” 楚璟烨索性坐在了门槛上,长腿伸进月色里,垂着眼睛,看着自己。 “她伤心了。” 楚璟烨抿了抿嘴,心里疼的他微微窒息。 林秋晚被他伤了心。 她也只是扶着肚子,匆匆回了前院,不哭也不闹,甚至连一声质问都没有。 楚 璟烨想不出来林秋晚现在在想什么,他也不敢想。 他这么猛烈的追求她,让她以为自己要有真正的家了,最后才发现,他是个连家都没有的人。 楚璟烨宁愿林秋晚气急败坏的揍他几下,狠狠骂他几句,再不济掀翻饭菜,指着他鼻子说看透了他。 偏偏,林秋晚什么也没说。 宁神医算是一手把楚璟烨带大,十来岁那年楚璟烨被他亲爹勾着皮肉挂在横梁上,伤口从大腿根一直撕到腰后,他偷偷救下来的时候,宁神医也没见楚璟烨露出过这种表情。 像是一条丧家之犬,茫然,无措。 “你… …你别这样。” 宁神医连忙丢了筷子,走到了楚璟烨的身边,慌慌张张的说道:“实在不行你去跟她说明白吧?就说你不是楚璟烨,就说军中出了个奸细,趁你回来这段时间捅了你一刀,现在边地大乱,九星城计划要抓紧,就说现在坤阳的老皇帝疑心你,追查你,逼迫你无路可走,我瞧着小美人不像那种贪生怕死之人……要不然,我们带着她一起走……” “宁爹。”楚璟烨没动弹,夜色里腰微微弯着,缓缓说道。 “我怕她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我更怕她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第427章 开心一点 事发突然,林秋晚几乎一夜没睡,早起的时候紫竹院下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楚璟烨带着玄雷回将军府了。 无声无息,连痕迹都没留下什么。 桑梓气的厉害:“这闷葫芦,半个字也没跟我们透露,就这么回去了。” 她说的是玄雷,林秋晚捏着勺子的手却缩了缩。 “桑梓,撤了吧,我没什么胃口。” 林秋晚放开了勺子,朝着桑梓笑了笑。 桑梓歪头看林秋晚,想问林秋晚知不知道楚璟烨为什么走的。 她一看林秋晚虽然是在笑着,但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桑梓也不敢问了。 林秋 晚吃完后也没出门,躺在床榻上打算补觉。 戚红珠靠了过来。 她这些日子一直被林秋晚养在屋里,连门都没出,对林秋晚的依赖远远超过了戚丞相那个亲爹。 “姐姐。”戚红珠乖巧的趴在里侧,小声问道:“不开心吗?” “没有啊。”林秋晚笑,伸手摸了摸戚红珠的头顶:“我影响到你了吗?” 戚红珠摇头,拉着林秋晚的衣服一角,小心说道。 “开心一点。” 林秋晚一愣。 她突然想起来楚璟烨也这般跟她说过。 “晚晚,开心一点。” 她身上背负的仇恨和道德太重了,她总在规则 和脱轨之间挣扎,很多时候她都紧紧绷着心里那根弦,这样的人怎么高兴的起来。 那时候的楚璟烨,应该是看得出的吧? 所以才会这么跟她说。 林秋晚闭了闭眼,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木木的感觉让她连伤心都察觉不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的戚红珠已经睡着了。 林秋晚茫然的躺在床榻上,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人都说伤心要发泄,会痛哭,会失去理智,但她好像没有。 她反而清醒的很,清醒到睡不着,索性又扶着肚子坐起来,自己坐在窗前摆棋盘下棋。 黑白子撕咬,她冷 眼旁观,心更静了。 中午吃完饭后,桑梓端着消食茶刚要进门,远远看见了路过前门口的方登。 桑梓放下茶跑过去找方登,两人就在大门口小声说话。 “方登,你今晚还去找玄雷吗?” 桑梓知道方登最近这段时日都在找玄雷切磋,她琢磨着林秋晚的脸色,小声的说道:“你要是去的话,问问玄雷,知不知道将军跟小姐……是不是吵架了?” 桑梓瞧着林秋晚一上午的脸色都不太对,又不敢直接问,又怕自己无中生有。 方登一愣。 “小姐和将军吵架了?” “我也不知道啊。” 桑梓担忧 到皱眉。 方登沉了沉眼神,顿了下才想起来桑梓的问题,答道:“昨夜玄雷教了我最后一点东西,说以后只能我自己琢磨了。” “什么意思?”桑梓发愣。 方登说的更明白一些:“玄雷大哥让我以后别再去找他了,也不可以跟别人说他曾教授过武功给我这件事。” 桑梓顿住。 这意思,好像比吵架拌嘴严重的多。 “小姐在屋里吗?你问小姐我能不能进去。” 方登沉着眉,想看看林秋晚。 桑梓连忙点头,刚要进去问问林秋晚的意思,就听见后院方向传来哭闹声。 “二爷!” “去世了!” 第428章 人要朝前看 楚时修的死在林秋晚的意料之中。 她扶着肚子进前院的时候,连着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都喊到了。 院子主屋的内寝里还坐着老太太,宁安伯爵府这一大家算是又聚齐了。 林秋晚让孙妈妈去把老太太屋门开出来,听一听刘大夫说的话。 这些话刘大夫早就跟楚时修商量好了,这会楚时修气息全无脸色青紫,显然一副死透了的样子。 “二爷突发咳疾,这些日子我一直给二爷照看着,大把大把的药吃下去,也不见好转,今日又到了给二爷号脉的时间,我进了门怎么叫二爷都不应,这才发现……” 刘大夫摸了摸眼睛,满脸的悲痛:“这才发现二爷已经去了 !” “怎么可能呢?我二哥身体向来康健,不过小小咳疾,怎么会死?” 最先不敢信的是楚星梦。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楚时修楚时德两个哥哥只比她大一岁,她虽然性子清高,但对这两个哥哥也不是全无感情。 楚星梦看向刘大夫,最后又看了一眼林秋晚。 她直觉不对。 楚时德则是站在一旁,看着已经死透了的兄长楚时修,脸色被吓的惨白。 沈氏站在楚时德的身旁,狐疑的看了看楚时德,倒是没料到楚时德与楚时修感情竟然这般好,楚时德都伤心的瑟瑟发抖了。 林秋晚扶着肚子,因着昨夜没睡,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虽然没掉眼泪, 倒是也合上了伤心的表情。 “是啊,刘大夫,我相公身子骨向来不错,怎么会呢……” 她转头,看向了满眼怀疑的楚星梦,说道:“我不信刘大夫,我要多找几个大夫来查看。” 楚星梦一愣。 林秋晚看起来比她更伤心。 林秋晚让府内下人去找大夫,一时间大家都站在后院的耳房中,气氛僵持的可怕。 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京中两条腿的大夫倒是一抓一大把,不多时陆陆续续来了十来个大夫。 桑梓给林秋晚搬了凳子,林秋晚就坐在耳房靠近门口的地方,木然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大夫。 每个大夫都上去给楚时修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 最后都只有 一个结论,楚时修确实没气了,身体也冷了。 要不是现如今天还热着,怕是没多久身体就要僵硬了。 刘大夫也没有多生气,最后当着众人的面,走到了林秋晚的面前,对着林秋晚拱手。 “二少夫人,您的心情我们做大夫的都能理解,您现在还有身子,多保重自己,勿要过于伤心导致伤身。” “人还是要朝前看啊。” “我不信。”林秋晚摇头,一副伤心过度反而哭不出来没了神智的模样:“相公昨日还来寻我说话,说等他病好了,把亏欠我的都补偿给我。” 桑梓已经开始哭了,抱住了林秋晚:“夫人,您缓缓,您别这样,奴婢害怕……” 林秋晚 被桑梓引回了前院。 刘大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冲着屋内的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拱手,斟酌说道:“这咳疾蹊跷又凶险,怕是会传人。” 这话一出,屋内站着的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外加还没有走的大夫,纷纷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众人散去,伯爵府下人凑着老爵爷还没拆了的灵堂,把楚时修挪了过去。 因着刘大夫说这病可能传人,大家都带着面布,恨不得离远远的,也就没人发现为什么楚时修到现在尸体还没僵硬。 一直等到灵堂里没人了,刘大夫鬼鬼祟祟钻进去,捏着银针,对着楚时修头顶扎下去。 原本没气息的楚时修猛的睁开了眼! 第429章 钱真难挣 “太吓人了!” 楚时修慌慌张张的在灵床上坐了起来,恨不得把浑身上下都检查一遍,看看自己有没有缺斤少两。 他拼命的大口喘气,拉着刘大夫的手臂,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知道吗?我……我刚刚什么话都听见,还能感觉到每个人摸我……我就是不能动,不能讲话,还看不见……那感觉太吓人了!” 楚时修吓的脸色涨红,好半晌都定不了心。 刘大夫连忙让他躺下,别待会被人发现。 这药方是林秋晚给的,林秋晚是从宁神医给的自撰写医书上看见背下来的,效果诡异一点也正常 。 楚时修还很慌张,假死的感觉太吓人了,像是三魂七魄被关在黑黑的身体里,暗无天日又无计可施。 刘大夫被楚时修抓着,只能站在旁边走不开。 “二爷既然听见了,也该知道我怎么说的,我说你咳疾怪异,可能会传人,大家应该都不会特意绕过灵堂来看你,你停棺三日便会提前下葬。” 刘大夫算了算时间,说道:“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大后日夜里,我把药熬好了,你再喝一副。” 只要下葬的时候不出意外,楚时修的死遁计划便成了。 楚时修被吓到了,茫然的点点头。 刘 大夫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便抽回袖子想走,而后又听见楚时修说道。 “我不想喝这个药了。” 刘大夫一愣。 楚时修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道:“太吓人了,我不想再这样了。” 刘大夫眼睛都要掉地上了,头一回听说死遁计划进行到一半又反悔的:“那二爷想怎么办?” 这么多大夫都来看过了,又有刘大夫的亲自验证,楚时修的丧帖都发了出去,现在反悔岂不是跟儿戏一样? 楚时修摇摇头:“我就是不想喝这个药了!” 刘大夫咬牙:“二爷这五十两也太难挣了,二爷要是反悔 ,丢脸的可不止我一人!” “不是反悔。”楚时修连忙说道:“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我身上的咳疾严重,会传人,大家都不愿意细看我,不如……我就这么躺着。” 楚时修躺在了灵床上,闭着眼睛不动弹,又睁开眼看刘大夫:“是不是跟死了一样?” 刘大夫看着楚时修这贪生怕死的胆怂模样,恨不得一巴掌拍楚时修脑袋上。 “也行,二爷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刘大夫只能妥协。 楚时修又交代刘大夫在棺材下面钻透气孔,免的他睡在棺材里透不过气。 刘大夫只得照办。 楚时 修忙着吃东西,吃着吃着想起来白日里林秋晚的声音。 “秋晚,也为我伤心了。” 楚时修想到林秋晚现如今的处境,再想到林秋晚肚子里的孩子,一时间在愤恨和愧疚里挣扎了会,最后又想到了自己的一千两和往后逍遥快活的日子,他又高兴起来。 “也不见得多伤心,就算对我有过迷恋,也该放下我了。” 楚时修乐出来。 旁边忙着给棺材打洞钻孔的刘大夫只觉得钱真难挣。 尤其还是两头都要挣的情况下。 林秋晚交代,楚时修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就得听什么。 钱真难挣啊。 第430章 是他自己要死 夜深人静,老太太的屋内只燃着一盏微弱的灯烛。 灵堂内沉重的哀乐透过发沉的夜色,直直飘了进来。 林秋晚坐在窗下的位置,漫不经心的用了一口茶水。 “母亲,他死了,您也没见多伤心呀。” 她口吻轻飘飘的,抬眼看向了床榻上坐着的老太太。 老太太神色木然,手指抠着床榻上的凉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秋晚挑了挑眉,站起身准备走。 老太太之于她,已经是条落水狗,她打不打一棍,老太太都得被淹死。 就在林秋晚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忽然问道:“林秋晚,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宁安伯爵府 这大半年来接连死人,你会多惹人注目?” 老太太扭过头,直直的看向林秋晚,满眼猩红。 “你杀了楚时修!你竟然这个时候敢杀他,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林秋晚!” “我可没杀他。”林秋晚站在门口,冷不丁朝着老太太笑了笑:“是他自己要死。” 她说的是实话,但老太太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满心以为林秋晚杀了楚时修,杀了她的儿子楚时修,恨的想要冲上去撕碎了林秋晚。 林秋晚站在夜色的光影,看着烛光范围内的老太太目眦欲裂。 她扶着肚子,往老太太的方向走了几步。 方登挡在中间,老太太半个 残废也根本不能把林秋晚怎么样。 林秋晚就想看看老太太的模样。 前世她在知晓自己孩子被老太太丢进茅坑溺死的时候,她的心都碎成一瓣瓣,裂成了玻璃渣。 这种万箭穿心的感觉只有当了母亲才懂,丧子之痛,痛到恨不得杀了自己,难过到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起死。 “你!你!” 老太太捂着心口,气到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秋晚摸了摸肚子,又说道:“母亲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个人。” 老太太一愣。 林秋晚笑:“星禾啊,她自从被你丢到我的庄子上,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母亲从来没过问呢。” 老太太又是一愣。 这大半年发生太多事情了,老太太处处不顺自顾不暇,压根没想起来楚星禾去了庄上怎么样了。 林秋晚在这把火上痛快的浇了一勺油。 “星禾过的还不错,她年纪小又贪吃贪睡,才半年吧,听庄上管事来汇报说,胖到圆滚滚的,走路都吃力,身上被撑出了好多裂纹,天热不爱洗澡还生了褥疮……” 林秋晚垂着眼,看着床榻上面色越来越白的老太太。 “母亲,你总想着,星禾长的标致,将来能嫁个王公贵族,她现在这模样,就算以后瘦下来也满身疤痕,你猜,谁会想娶她?” “母亲的两个儿 子一个女儿,谁以后会有能力给你养老送终呢?” 昏暗里的林秋晚冷不丁笑了笑。 老太太已经一句话说不出来了,她捂着心口,痛到发抖。 丧子之痛加上没有后路,她几乎疼到要昏厥。 林秋晚扶着肚子,不再看老太太,转身出了门。 她也疼。 前世种种,在眼前不断闪现。 报仇的快感也抵消不了心底里的紧绷感。 她步步算计,谨慎筹谋,以为这辈子会彻底翻转不一样的。 林秋晚扶着肚子,脸色麻木的往前院走。 前院门口站着个身影。 她朝着林秋晚张开手,叫她。 “晚晚。” “到娘这里来。” 第431章 这可怎么办 林秋晚两步走上前去。 她眼眶一红。 宋好搂着她,中间隔着个肚子,两人都得微微弯腰。 用一种极其不方便,却最温柔的方式安慰着林秋晚。 “娘。” 林秋晚张嘴。 宋好比她先掉泪:“我们晚晚,怎么办啊晚晚。” 宋好的泪掉进了林秋晚的脖颈里,她比林秋晚更脆弱,忍了一路,告诫自己不该在孩子面前失态,惹林秋晚更伤心,可见到林秋晚后,她又忍不住。 做母亲的,怎么能看着自己孩子受委屈。 “这可怎么办。” 宋好哭的比林秋晚还厉害。 林秋晚反过来安慰她,给她轻轻 拍着后背顺气,小声道:“娘,别哭,没事的。” 上辈子宋好一夕之间丧子丧夫,林秋晚都不知道宋好这样的身体是怎么熬下去的。 “不哭啊娘。” 林秋晚闻着宋好身上熟悉的馨香,反而突然间有些释怀了。 她跟楚璟烨到底是不一样的。 楚璟烨不羁,叛逆,自由,她规矩,教条,甚至是有些奴性。 她本来的打算就是这辈子护好林家,守着肚子里的孩子当寡妇的,她只是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楚璟烨强势插进来,她便也逆来顺受,下意识觉得,在一起的意义,两人的共同目标就是成亲。 明明都吃过一回亏了,她竟然还想着再嫁。 是她忘了初心,抵不住楚璟烨的诱惑,再动心,以为自己应该再拥有喜欢的丈夫,美满的家庭。 都是她的奴性在作祟。 明明当个寡妇更自由。 明明按照她自己步步计划好的路走就好。 “娘,不哭了,瞧你。”林秋晚伸手,给宋好擦眼泪。 宋好脸色发白,大概是怕林秋晚担心,特意涂了淡淡的口脂,看起来要精神一点,结果哭的口脂全花,看起来更凄惨。 宋好哭着就开始咳嗽。 九月夜沾着深浓的阴凉,吹的泛黄枝叶在发抖。 林秋晚把人接 进前院里,想了想戚红珠还在主屋里,便带着宋好进耳房。 宋好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林秋晚冷静下来,给宋好倒了水,又张罗桑梓去泡润喉茶。 等宋好平息下来后,林秋晚给她把脉,开了新药方出来。 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宋好昏昏沉沉的,握在林秋晚的手,糊里糊涂的念叨:“都怪我,都怪我。” 林秋晚拿着脸蹭了蹭宋好的手背,声音很轻。 “不怪你,娘。” 要怪就怪那些心存鬼魅的人,要怪就怪天意,要怪就怪这世道。 要怪就怪自己本来就不坚定。 轻信,愚昧,顺从。 宋好 当夜留宿在宁安伯爵府,林秋晚跟戚红珠说了一声,之后团在宋好边上睡觉。 她很久没在母亲身边睡了,这一觉睡的很安稳,一直到清晨有人来吊唁,她才起床洗漱去门口接待。 楚时德胆小瑟缩,会惹人笑话,楚星梦清高又是未出嫁的姑娘,不适合出来帮忙,老太太半瘫,听说昨夜还呕了血…… 宁安伯爵府能主事的只有林秋晚了。 林秋晚打起精神来,应付着来来往往的人,嘴巴都说僵了。人也有点麻木。 直到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秋晚忙里偷闲,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楚璟烨来了。 第432章 抢食 即便林秋晚没有看过去,只是余光扫到了身影,她就认出了楚璟烨。 楚璟烨就站在院子的门口,有人上去招呼,他点点头。 他穿着一身沉郁的黑衣黑裤,腰间扎紧,浑身凌厉的气息迸发出来,破天荒的没带着散漫笑意,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大庭广众的灵堂人来人往,已经成为宁安伯爵爷的楚时修,为他吊唁的人也不少。 林秋晚微微垂眼,心底寂静无声。 楚璟烨的目光擦过来,两人短暂交接,他只是生疏又客套的点了点头,一副不太熟的模样,进了灵堂。 林秋晚捧着杯子,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水。 身后的桑梓连 气都不敢喘,又见林秋晚神色如常,让人一丁点瞧不出情绪来。 灵堂里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方登妥帖的给前来吊唁的人发香,见到楚璟烨也只是眸光一闪,忍住了往外看林秋晚神色的冲动。 楚璟烨没说话,干脆利落的上香,神色瞧不出悲喜。 楚星梦在哭。 主要对她来说,楚时修走的太快,她每日坐在闺阁里,有些接受不了。 再者,这大半年里又死了爹又死了哥哥,名声不好听,老太太又半瘫,往后没有人能为她主持公道,她连嫁给谁都说不准。 楚时德夫妇则是缩的跟鹌鹑似的,一个坐在旁边地上发呆,一个 低头猛往火盆里丢纸钱。 按习俗,楚璟烨也要为这弟弟哭两声。 他哭不出来,甚至还能听见灵堂白幡后的棺木灵床上,楚时修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索性他便坐在了楚时德的对面,沉着脸色看来来往往吊唁的人。 林秋晚喝完了茶水,看见宋好走了过来。 “娘。” 林秋晚迎了上去,把她往灵堂里面引:“药吃了吗?” “吃了吃了。”宋好点头,握着林秋晚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安慰她。 这才成亲不到一年就守寡,还怀着身孕,往后寂寥的日子该怎么过? 林秋晚比她镇定的多,带着宋好进门。 方 登一愣,连忙迎了上来。 “夫人。”方登递香,不敢抬眼,只看见了林秋晚稳稳的走了进来。 林秋晚扶着宋好上香,又让人搬了凳子给宋好坐,叮嘱宋好身边的侍女桑柏留意时辰,到点让宋好再去前院休息。 桑柏连忙应下。 林秋晚便又往外走,看都没看一眼楚璟烨。 方登小心翼翼的跟上,过门槛的时候紧紧盯着林秋晚的脚,生怕她摔了碰了扭了。 林秋晚并没有慌张,甚至稳稳的走到了院门口处。 她在院门口站了一会等人,回过头才发现方登一直跟着她身后,有些疑惑:“怎么了?” 九月进了秋,日头不如 夏日那般烈,林秋晚说话的时候,有秋风轻轻吹来,吹了吹她头上的白布。 林秋晚洁白如玉的脸上神色如常,并不见异样。 方登愣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出来,就是怕林秋晚见着楚璟烨伤心了,怕她不留神摔了。 但他还不敢说原因,支支吾吾了一会,问道。 “小姐,你饿不饿?” “胡闹什么?快去灵堂守着。”林秋晚白了他一眼。 方登又瞧了瞧林秋晚的神色,这才转过身,跑进了灵堂里。 灵堂里坐着的楚璟烨,微微抬眼,看向方登。 方登也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像是只随时伺机抢食的小豹子。 第433章 我今晚没空 午饭时候刚过,来吊唁的人渐渐少了。 林秋晚走动了一上午,两脚有点水肿,坐在廊下喝水。 月份越大,身子越重,人就越容易累,现在连仰躺着睡觉都不能,只能左右侧着,拿软枕垫在肚子下才好睡。 桑梓瞧林秋晚的鞋子都撑起来了,便小声的问道:“小姐,趁着现在没人,奴婢去前院给您打点水泡泡脚吧?” 都怪那该死的楚时修,只图自己,想死都要折腾别人。 林秋晚喝着水,摇了摇头又问:“我娘回前院了吗?” “回去了,桑柏有你交代,一到点就提醒夫人去休息。” 对比一向虚弱的宋好,桑梓更心 疼林秋晚。 她说不出来林秋晚怎么不正常,就是觉得她太正常了,正常到有点让人担心。 别人不知道,但是桑梓能看得出来林秋晚和楚璟烨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偏偏,他们所有人都不敢问。 林秋晚点了点头,慢慢的又喝了一口水。 灵堂内有了响动,没多会有人走了出来。 林秋晚侧头,就看见了楚璟烨。 她没什么反应,只是放下了杯子,跟着站了起来。 客气,疏远,平淡。 楚璟烨已经走了过来。 两人很少在光天化日之下靠的这般近,近到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气息,却又远到触碰都是妄想。 “还好吗? ” 楚璟烨问她。 林秋晚微微垂眼,点头说道:“还好。” 他们有过最亲密的行为,拥抱过,亲吻过,相视而笑过,如今却只能干干的站在对面,等着一方说话。 “楚时修的事情,你能解决吗?” 楚璟烨又问。 林秋晚微末的笑了笑:“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按计划走而已,楚时修演,她看着楚时修演,力气都不费。 楚璟烨听不出来林秋晚的语气,也看不出来林秋晚现如今在想什么,只大概的知道林秋晚现在一定恨死他了。 但偏偏,林秋晚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恼意。 周围人太多了,楚璟烨不 好再往前走了,顿了顿只又说道。 “我今夜,能来找你吗?” 他压着声音,把语气掩盖在四周的脚步声里。 他爱的更多,却硬要跟林秋晚疏远,他比任何人都更难熬。 林秋晚看了他一眼。 还没等林秋晚开口,楚璟烨又道:“我明天要走了。” 其实今夜就该走的,但是楚璟烨想在走前再跟林秋晚说说话。 这一走就得回边地,他不能被任何人发觉自己和林秋晚的关系,所以走后也不能再联系林秋晚了。 他陷入了自己的麻烦,这个麻烦将会给林秋晚带来无尽的凶险。 林秋晚抬眼看他,满眼冷淡。 “我今夜没 空。” “晚晚。” 楚璟烨皱眉。 他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第一次觉得自己嘴笨,满腔的话说不出来。 林秋晚看着他。 她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其实仔细想想,她对楚璟烨也远远没有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只不过固有的观念里,让她还觉得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个男人,所以才对楚璟烨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想明白了这些,她对楚璟烨反而没那么生气了。 更多的是气自己。 两人沉默的站了一会,门房小厮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 小厮直奔林秋晚面前。 “二少夫人,来贵人了!” “衡王殿下来了!” 第434章 嫉妒噬心 小厮说话还有点哆嗦。 伯爵府虽然也勉强算是个权贵门第,但自从老爵爷瘫痪昏迷,楚时修楚时德后继无力,整个宁安伯爵府内里就是个乌烟瘴气空壳,下人们自然就没怎么见过权贵中心的这些王爷皇子们。 林秋晚规矩的对着楚璟烨行了一礼,转身往前院迎去。 衡王已经下了马车,由门口接待的小厮往灵堂方向走。 “殿下?” 林秋晚迎了上去,要给衡王行礼。 衡王今日一身白袍,垂顺的丝绸料上,绣着挺拔的青竹。 他近日身子养的不错,人也越发沉稳,只单单走过来的姿势,也带着 上位者从容不迫的风度。 “不必多礼。” 衡王摆摆手,淡淡说道:“想起来与楚时修也算有点交情,便来送送他。” 明面上林秋晚不是神医晚晚,与衡王没有交情,衡王来吊唁的理由也是因为楚时修。 衡王身后跟着阿离与阿和两个侍卫,俱是对着林秋晚行礼。 两人一同往灵堂的方向走。 午后气氛安静,这两天宁安伯爵府忙成一团,后花园里落叶没来得及清扫,干透的叶子被踩的脆脆作响。 灵堂的丧乐远远传来。 衡王侧目瞧了瞧林秋晚,小声问道:“还好吗?” 有阿离跟阿和在, 确认周围没人了,衡王才开的口。 林秋晚扶着肚子,点了点头,抿嘴说道:“情况有点复杂,楚时修在作死,我陪他演一演。” 衡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林秋晚摇摇头:“殿下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 她模样并不沉重,看起来也没有多少伤心,甚至目色还带着清亮。 秋风轻吹,林秋晚抬手,轻轻把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抬手间,袖子往后垂坠,露出了半截小臂。 日光太亮,衡王移开眼,轻声道;“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林秋晚点头。 她对衡王并不算太客气, 从毫不犹豫的栽赃甩锅就能看得出来。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灵堂。 林秋晚又恢复成规矩又乖顺的模样,上前一步引着衡王进灵堂,陪着衡王上香。 衡王是贵客,林秋晚这个主母自然是要作陪的。 上完香之后,林秋晚又要引着衡王去小厅休息,衡王踏出了灵堂的门,微微侧目。 树影斑驳,楚璟烨抱着胸站在廊下,还在等林秋晚。 林秋晚没理他,客气又疏远的朝着楚璟烨点了点头,带着衡王路过了他的身边。 楚璟烨微微抬手,想要去拉林秋晚的袖子。 林秋晚已经路过了他,垂眉顺眼, 冷淡疏离。 衡王仍旧冷淡淡的模样,停脚看向了楚璟烨。 楚璟烨回看他。 “多谢殿下还记着我这二弟。” 楚璟烨先开的口。 衡王点头,微微带笑:“应该的。” 两人对视,似有暗流。 楚璟烨面色发沉。 打嘴炮没人能比楚璟烨说的更难听,衡王根本不是对手,但如今时局不同,坤阳对于楚璟烨来说俨然成了一张即将罩下来的网,楚璟烨在网内,衡王在网外。 衡王没再多说,短暂的交锋之后,跟着林秋晚走往小厅。 楚璟烨抬眼,看着逐渐走远的两个身影。 他尝到了嫉妒噬心的滋味。 第435章 亲昵的举动 老爵爷在世时候,为了老太太把宗族亲人们得罪光了,宁安伯爵府这一支被宗族里单踢了出来,导致来吊唁的人都是走个过场,没有人会留下来陪着说话。 小厅里没人。 林秋晚引着衡王坐下,又要张罗着桑梓去拿茶叶泡茶。 衡王瞧着她忙前忙后,最后目光落到了她肿起来的腿脚上。 原本合脚的软底绣花鞋被撑了起来,肿到胖乎乎的。 “坐下吧。” 衡王朝着林秋晚招手。 林秋晚只得坐下。 衡王向来有分寸,不提林秋晚脚肿的事情,只说:“忙了一上午?休息会。” 林秋晚点头 ,坐在凳子上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累的慌。 衡王话少,林秋晚靠着椅背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反而自在。 不多会桑梓上了茶。 衡王抿了一口,淡淡道:“这茶味道不错。” “是我一个陪嫁庄子上产,明前新茶,这一批成色最好,我私留了一些,待会让桑梓包给殿下。” 可能是累了,小厅里又没别人,林秋晚说起话来的时候带着些许放松,听起来软软的。 衡王失笑,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听着倒像是我脸皮厚,在跟你讨要茶叶。” “怎么会呢?我马上就是个无依无 靠的寡妇,背靠大树好乘凉,巴结殿下是应该的。” 林秋晚也笑。 衡王瞧着她神色平常,与平日并无区别,顿了顿还是没忍住问道。 “你跟他,吵架了?” 后面伺候着的桑梓立马竖起了耳朵。 这话给谁都不敢问,也只有衡王这位平稳温柔的兄长才能问。 林秋晚一愣。 她并不十分排斥衡王的探听,衡王也是第一个知晓她跟楚璟烨之间的事情,还没有指责她的人。 “不算吧。”林秋晚沉吟,微微垂眼:“就是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林秋晚笑了笑:“人跟人的念头有太多不同了, 不能说对错,就是……就是不同。” 说起来甚至有些羞耻,林秋晚不好意思跟衡王说自己理所当然想嫁人的念头,又怕衡王深问,连忙转移了话题。 “怎么瞒不过殿下?”林秋晚摸了摸脸,念叨道:“我还觉得我挺正常的。” 衡王微笑。 林秋晚是正常,但有人看起来不太正常。 “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衡王端着杯子,茶香在鼻尖萦绕,目光闪了闪,又说道:“两人相处,有些话说开才能明白,合不合适也不是相互揣度出来的。” 衡王放下了杯子,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垂着眼 ,一副不想再聊这话题的表情。 她的抗拒,倒显出了几分可爱。 衡王皱皱眉,难得的话多:“他这几日,应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林秋晚茫然的看过来。 衡王伸手,隔着桌子拍了拍林秋晚的脑袋,他鲜少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触碰林秋晚。 林秋晚头发很软,跟她这个人一般,乖乖顺顺的,温温软软的。 林秋晚也呆住了。 虽然她跟大哥林秋煜也有此类亲近的举动,但她跟衡王……熟到这个地步了? 门口传来两下重重的脚步声。 楚璟烨寒着脸,进了门。 第436章 大伯哥,自重 楚璟烨自然看见衡王摸了林秋晚的头顶。 他现在悔的恨不得吃了那日不说明白的自己。 林秋晚是什么样的性子,楚璟烨太清楚了,她太清醒了,楚璟烨带不走她,又怕她真的愿意抛下一切跟自己走,从此担惊受怕颠沛流离。 她有多期待肚子里的楚昱,楚璟烨也清楚。 楚璟烨希望这孩子光明磊落,顶天立地,林秋晚却只希望这孩子平安。 若是他带来的危险触碰到了这孩子平安的底线,楚璟烨知道,林秋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远离他,丢开他。 她不远离,不抛弃,不丢开,楚璟烨则会更心 疼。 他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根本不敢赌。 都是他的自卑心在作祟,林秋晚对他的喜欢才多少?林秋晚怎么可能愿意拿楚昱的性命为代价,跟他亡命天涯? 是吧? 他怎么舍得林秋晚带着小楚昱跟着他东奔西跑,朝不保夕…… 他只是希望林秋晚能等等他,缓一缓,保护好自己,等他收拾完这些,再回来跟林秋晚解释。 他还没走呢,就发现林秋晚身边,环狼饲虎。 他悔的要死。 嫉妒心折磨他恨不得咬碎了牙。 早知道宁愿跟林秋晚说清楚的。 林秋晚和衡王都听见了楚璟烨弄出来的动静,纷纷 转头,看了过去。 楚璟烨抿着嘴,咬着牙,盯着衡王还放在林秋晚头顶的那只手,眼眸黑沉,神色晦暗。 “晚晚。” 他故意当着衡王的面,这么叫林秋晚。 衡王淡淡收回手,仿佛刚刚那亲昵熟稔的动作全无私心,面上一片云淡风轻。 林秋晚听楚璟烨这样叫她,皱了皱眉。 而后就听见楚璟烨说道:“信王来了。” 林秋晚又是一愣。 今天这宁安伯爵府,也太热闹了一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楚时修面上贴金砖了,脸也太大了,一个两个王爷都给面子前来吊唁。 这会躺在灵堂棺材里装死的楚时 修,估摸骄傲的脚尖都要翘起来。 “去吧,接过来与我叙旧。” 衡王神色从容,平稳冷淡并无意外。 林秋晚瞧着衡王的表情,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今日衡王会过来。 衡王怕是早就拿到信王要来伯爵府吊唁的消息,这是早早的过来给林秋晚撑腰呢。 林秋晚挺直了腰板,往门外走去。 楚璟烨就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林秋晚身上,幽深的眼眸里,汹涌着纠缠的情潮。 林秋晚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却是冷淡平和的。 林秋晚脚步并未停留。 楚璟烨却站在门后,伸手抓住了林秋晚的手臂。 林秋晚皱 了皱眉,转头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站在门后的暗光里,屋外的光线落不到他脸上,整个人颓丧又无措。 “我今晚来找你。” 他说着,手指试探着往下滑,要去捏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却倏然收回手。 她连冷言冷语都算不上,只是客气的说道:“大伯哥,自重。” 她扭头就走。 屋内顿时就剩下衡王与阿离阿和两个侍卫,楚璟烨站在门口,借着暗光,盯了衡王一眼。 衡王端着杯子,轻轻吹了吹杯中沉浮的茶叶。 “你该走了。” 他声音淡淡,略带警告。 再不走,就不一定能离开这京城了。 第437章 九弟 信王心思深,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他曾经看中过楚时修,想要提拔他,所以这趟吊唁来的名正言顺。 林秋晚去迎的时候,信王已经在灵堂给楚时修上完香了。 “楚二少夫人,节哀。” 信王面色沉重,一点看不出虚假,像是真心的在劝慰林秋晚。 “二少夫人身子重,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人还是要看往后日子的。” “多谢殿下。”林秋晚配合着红了眼眶,捏着巾帕一副伤心的模样,说道:“殿下,随臣妇去小厅坐一会吧。” 信王正有此意,点了点头说请。 小厅就设在灵堂旁边不远,穿过长廊便到了 。 宁安伯爵府里植树多,此刻已经入了秋,秋风阵阵,树影婆娑。 林秋晚走在前,那些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沉静的背影。 信王两步跟上,开口说道:“秋晚,在生本王的气?” 林秋晚:“?” 信王也不尴尬,小声说道:“安王那人性情恶毒又古怪,我一直盯着他,让他不要把主意打在你身上,谁知道一个疏忽……哎。” 信王叹了一口气。 林秋晚眼底有淡淡的讥讽。 她也算是见识到了男人的花言巧语,若不是她已经知道那二十高手是信王的人,她就真信了这鬼话。 林秋晚不答, 信王便继续说道。 “幸好你没事,也幸好当日有三哥护着你,不然我真的要心碎自责。”信王情真意切:“安王死后,我在父皇面前跪了三日,就是想求父皇给安王定个罪名,但你也知道,这世间事并不是万般皆如意,安王的事情太恶劣了,父皇也不能凭白毁了戚红珠那小丫头,只能把这件事压下来。” 信王瞧着林秋晚的侧脸,眯了眯眼。 他说了这么多,竟然至始至终没看出林秋晚的情绪。 林秋晚信,或者不信,信王都有说辞继续骗下去。 偏偏林秋晚跟没听见一样,一言不发,不置可否,反倒让 信王看不穿了。 “秋晚,你是不是在生本王的气?” 信王两步上前,堵住了林秋晚的路。 方登跟着信王出来,一路都在戒备着信王,瞧见信王这不规矩的举动,立马上前了一步,微微侧身把林秋晚挡在身后。 信王一愣。 他眼中恼意翻滚,却又很快压下,看向林秋晚,面上还带着温润的笑。 “秋晚,这是什么意思?” 林秋晚脸上没什么表情,瞧不出喜怒,倒是伸手拍了拍方登的肩头,先于信王训斥方登:“放肆,信王殿下面前怎么这么无礼?” 方登垂下眼,退到了林秋晚身后。 林秋晚仍旧 那副平和的表情,朝着信王拱手:“殿下,今日伯爵府忙乱,下人们难免疏忽,殿下应该不会责怪吧?” 林秋晚规矩又客气,信王向来平易近人,自然不会拿这种小事做文章。 “不会。”信王摇头,目光紧盯着林秋晚,淡淡说道:“秋晚,你还没回答本王的话。” “啊?”林秋晚无辜的抬眼:“殿下刚刚是在跟臣妇说话吗?臣妇都没听明白呢,还以为殿下是在自言自语。” 信王一愣,眼里终于有了火气。 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门开了出来。 衡王的声音在里面传来。 “九弟,怎么光在外面说话?” 第438章 严防死守 信王进了门,才看见衡王坐在小厅中。 他正在喝茶,眉目冷淡,瞧着不像这红尘俗世中的人。 “三哥也在。” 信王咬牙,明白了今时不同往日的道理。 林秋晚早就不是离了楚璟烨完全无计可施,可以任人随意把玩亵弄的角色了,所以刚刚在门口才敢如此嚣张,不接他的示好。 衡王点头,语气清淡:“本王与楚时修通过你牵头,也算有过几分交情,既然是九弟看好的人,自然有过人之处,本王爱才,可惜了他英年早逝。” 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对林秋晚说 道:“过来坐。” 袒护之意都快打到信王脸上了。 信王脸颊跳了跳,坐到了对面椅子上,笑着说道:“三哥与楚二少夫人……熟悉?” 他明知故问,端着一副君子相,却意有所指。 衡王丝毫不恼,用了口茶水才说道:“本王爱才,怜惜楚二少,自然也体恤他夫人。” “反倒是九弟你,在楚二少的灵堂旁随口说起这话,既会惹的楚二少夫人伤心,也会让一直跟着你鞍前马后的楚二少心寒。” 衡王已经三十,成熟兄长爆发出来的锋芒远远不是信王愿意直面应对的。 老皇帝最恨兄弟阋墙,谁有动作谁就代表又反贼心,巴着他这个老皇帝早点死。 如今皇子们个个背地里铆足劲,面上云淡风轻,生怕自己被人瞧出错漏,凭白失了帝心。 更何况,老皇帝是疼惜衡王这个又聪明又体弱的儿子的。 信王觉得,为了林秋晚,与衡王起正面冲突,不值得。 “三哥说的哪里话,我也是随口一问。” 信王赔笑。 衡王也淡淡的笑。 两人之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轻易越界。 沉默了一会,衡王放下了茶杯,又把桌上的点心推到了 林秋晚的面前。 他示意林秋晚吃一点。 这是桑梓刚刚端上来的枣泥糕,清甜又香糯。 林秋晚顺从的捏起了一块,小口小口的咬着吃。 衡王移开目光,又端起了杯子,淡淡喝茶。 林秋晚吃着枣泥糕,知道衡王这无声的动作代表着什么,信王总有一天会对她出手,衡王要护她,当着信王的面告诉他,不要轻易动弹。 她想着,看来衡王是真的喜欢这份茶叶,为着衡王这妥帖的心思,她必定要把手里所有存货都交到衡王手上。 信王看了看两人无声的动作,咬了咬牙。 信王不似安王,他隐忍惯了,能屈能伸,巴掌打到脸上,他在确定自己不能杀掉对面的时候,他都会认怂。 所以他笑了笑,温淡软和,像是一块无棱角的青玉,刚刚只是兄弟间随口玩笑。 一杯茶刚泡上来,信王对着衡王拱手。 “三哥再坐会,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正好,本王也喝的差不多了,同你一起走。” 衡王笑,放下杯子,与信王一道站起来。 信王也只能笑笑。 衡王为了林秋晚,可真是严防死守。 他只能等着。 等衡王失分寸的那一天。 第439章 茶叶 林秋晚送信王和衡王出伯爵府。 今日这伯爵府真是热闹,楚时修死的光荣,有信王和衡王出面,接下来两日怕是不少闻风之人前来吊唁。 阿离赶马车慢吞吞,信王的马车先到。 “三哥,九弟就先走了。” 信王朝着衡王拱手行礼,一派温润如玉。 衡王点头,不冷不淡。 信王也看不出恼意,转头对林秋晚说道:“楚二少夫人,节哀。” 装模作样,冠冕堂皇。 当着门口来来往往众人的面,林秋晚抹了抹眼泪,对信王行礼:“多谢殿下。” 信王已经呆到厌烦了,上了马车便走了。 一直等到信王的马车消失 在街尾,阿离赶着的马车才到宁安伯爵府的门口。 来往人太多了,衡王不多说,看了林秋晚一眼,只说道:“有事可来寻本王。” 他如此直白,就是想告诉林秋晚,他是她的靠山。 林秋晚眼眶还红着,点头对着衡王行礼。 “多谢殿下。” 她演的还挺真,要不是见过她厅上温软放松的模样,衡王都瞧不出林秋晚的破绽来。 衡王失笑,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马车拐出了街道,前面的阿离钻进了马车,把手里一包用油纸包拢的茶叶递给了衡王。 “是楚二少夫人给的,说殿下您喜欢。” 阿离瞧着衡王的脸色 。 自家主子,他最清楚,衡王最厌烦送礼讨好的谄媚之人。 但,衡王似乎喜欢林秋晚。 衡王抬手,接过了茶叶,足足接近两斤重,怕是连家底都掏出来了。 衡王想到林秋晚刚刚捧着枣泥糕,那双水汽氤氲的眉眼无辜瞧他时候的模样,他难得的笑了笑,又把茶叶递给阿离。 “收好,把我屋里的茶换成这个。” “是。”阿离领命,宝贝疙瘩似的把茶叶揣怀里,明白了一件事。 自家主子对林秋晚,确实是特殊的。 送走了衡王和信王,下午来给楚时修吊唁的人忽然多起来,林秋晚忙的脚不沾地,一直等到晚上 让人关上了大门才消停。 她腰也要断了,腿也肿的要没知觉,要不是知道楚时修诈死,林秋晚高低得上去抽他两巴掌。 死了都要找事。 忙到她腰酸背痛腿抽筋,还得抽空不着痕迹的给宋好把脉。 宋好帮不上什么忙,她今天也只能在灵堂干坐着,瞧着林秋晚进进出出,游刃有余,她更心疼了。 林秋晚怀着孕成了寡妇,这对于宋好来说,简直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光是想想都要呼吸困难的,可是林秋晚比她想的还要老练镇定。 宋好又不敢瞎劝,犹豫了半晌还是欲言又止。 林秋晚收回手,抬着眉眼,很平静。 “娘,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她反过来劝了宋好一会,又把宋好送上了马车。 夜风吹起,林秋晚抬眼看桑柏:“娘上次风寒,她不让你说,你就不告诉我,再有下次,我不轻饶你。” 桑柏垂眼,点了点头,记下了。 新开的药方能缓解宋好的咳疾,但宋好底子实在太差,等忙完这阵,林秋晚还得回威远将军府住几天,好好给宋好调理。 就是,宋好知道她又把学医的路子走起来,怕是又要着急了。 林秋晚正想着,脚步一顿。 她回过头,这才发现,一直跟着的桑梓不见了! 再等回头,楚璟烨已经站到了眼前。 第440章 她也应该清醒了 夜黑风高,落了锁的宁安伯爵府格外安静。 林秋晚顿住脚步,再上前就会撞到楚璟烨的胸膛。 廊下点了灯,微凉的秋风吹动灯笼,昏黄的光影摇晃隐约,照在两人身上。 楚璟烨在看她。 他惯是利落整齐的头发略微凌乱,额前散落了几根,把原本就幽深的眉眼映衬出了几分妖冶,带着邪魅感,又翻滚着寒芒。 林秋晚也在看他,看到自己想叹气。 重活一回,她才发现自己是好色的,抛开本质不谈,她确实很容易被楚璟烨这般长相的人所迷惑动摇。 “不是说忙吗?” 林秋晚扫了他一眼,继续往前院的 方向走。 “忙完了?” 楚璟烨跟在身后,抿嘴半天,没组织好言语。 他不说话,林秋晚也不想说,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进了前院。 林秋晚要进正屋,正屋里有戚红珠,撵人的意思很直白。 楚璟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白日里他想要拉林秋晚的手,被她一把抽开,这会摸到了,怎么都不撒手。 林秋晚回头看他,目光甚至是无波澜的。 无声的拒绝十分醒目。 楚璟烨有些受不得林秋晚这般看他,上前一步,把人抱在了怀里。 “在生气?” 他抬手,摸了摸林秋晚的后脑勺,认错意味明显:“是我的错 ,不生气好不好?” 林秋晚推他,楚璟烨抱的更紧。 就这么在院中,说不定会被戚红珠看见,林秋晚又不是没领教过楚璟烨执着的脾气,只得小声说道:“去耳房吧。” 她反倒不挣扎了。 楚璟烨心慌的厉害,就这么抱着林秋晚进了旁边耳房,关上门又紧紧把人抱在怀里,好像他撒手,人就跑了一样。 屋内没点灯,两人在黑暗里就这么沉默的抱着。 最先受不了的还是楚璟烨,他把林秋晚抱到了床榻上,压着人就要吻过来。 “啪。”的一声轻响。 林秋晚甩了他一巴掌。 楚璟烨一愣,就听见黑暗中 的林秋晚声音很冷:“别过分。” 她巴掌没怎么用力,只是为了警告楚璟烨。 姘头就该有姘头的自觉,他不是爱玩背着人夫搞刺激这一套?那就让他好好尝尝,上不得台面的姘头,该是什么待遇! 这一巴掌把楚璟烨扇懵了,不痛,却又很痛。 楚璟烨撑着手,有些没反应过来。 林秋晚一把推开了他,下床利落的找火折子,点灯。 灯火幽幽亮起,林秋晚扶着肚子,目光在灯火前亮的惊人,又冷的惊人。 “楚时修的命我可以不急着拿。”林秋晚说的话比她声音还要冷:“但他自己要作死,我也不会客气 。” 她这两天想了很多,想自己,想楚璟烨,想肚子的孩子,连着宋好和林明峰全部都想了一遍。 她为色所迷,以为自己也可以变成楚璟烨那不管不顾的性子,只要觉得喜欢,便可以试着在一起。 她太天真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也得风平浪静才行,否则这艘船根本就到不了桥头,桥头上也满是荆棘,下不去脚。 林秋晚或许能走,但肚子里的楚昱不行。 她重活一回,是要给楚昱筹谋好日子的,不是让他生下来就要开始被指责被嘲笑被戳脊梁骨的! 是楚璟烨的态度让她清醒了。 她也应该清醒了。 第441章 我对你是这样想的 “我怀着身子。” 林秋晚扶着肚子,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语气幽幽。 “我暂时也没这个需求,你若是想了,可以找别人。” 京城里大把的美貌少妇,楚璟烨也没必要逮着她一个人薅。 以楚璟烨这皮相,这死皮赖脸的性子,想要什么样子的勾不到? 楚璟烨还坐在床榻边,坐在林秋晚的对面,闻言还有点没回过神。 “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 林秋晚干脆又利落。 她本来就想卸磨杀驴,去父留子,中途蒙了眼偏了心,这会找到原来的路,她一样 可以走下去。 这世上女人又不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 男人都烦的很,越是在乎,就越给脸不要脸。 林秋晚累的慌,说话也不客气,抬眼看向楚璟烨,问道:“还没听懂吗?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楚璟烨站了起来。 他迎着烛火,看着坐在火光边的林秋晚。 耳房虽然不大,但只燃一根烛火的亮度显然不够,林秋晚的侧脸被光照亮,另一侧却是昏暗混沌的。 楚璟烨眼神发暗,面容上隐隐浮现慌乱。 “我来找你,不是为这个事。” 他喜欢林秋晚,他爱林秋 晚,跟她在一起就会忍不住想要贴她,黏她,吻她,抱她,乃至睡她。 但绝对不仅仅是为了睡林秋晚。 他不知道自己给了林秋晚什么样的错觉,让林秋晚这般极端的想他。 “晚晚。”楚璟烨皱着眉,又上前凑上来,像是无数次亲昵互动般,半蹲在林秋晚的面前。 “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你不止是身体上这些事情。” “我知道。”林秋晚垂着眼,发现自己确实心智不够坚定。 楚璟烨一靠近,她便有些心软了。 她这性格,难怪会被男人骗的团团转, 上辈子落得个那般凄惨的下场。 “但我对你,是这样想的。” 林秋晚推开楚璟烨要靠过来的脑袋,冷冷说道:“楚璟烨,你身材好体力棒,是个非常好的姘头人选,但是我现在……”林秋晚摸了摸自己已经接近七个月的肚子,看着楚璟烨的神色带上了一点厌烦。 “我现在不需要姘头。” 至于以后,那就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说。 林秋晚想通了,她没有大哭大闹,短暂的失落之后更加明白一个道理,打铁还需自生硬,若是自己心志坚定不在乎,别人也就伤不到自己 。 她反而得谢谢楚璟烨,早早的让她明白两人之间的感情关系,而不是等到她投入太深,泥足深陷的时候再上来挥一拳。 “我对你而言,只是姘头?” 楚璟烨有些发愣。 即便知晓林秋晚此时此刻说的很可能是气话,但他还是被刺了一下。 林秋晚有点想笑,反问楚璟烨。 “不然呢?我们之间什么关系,大伯哥你自己不清楚吗?” 是什么关系呢? 本来就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姘头关系。 是林秋晚自己失了智,摇了心,晃了神。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第442章 不是楚璟烨 这确实是楚璟烨想要的结果。 林秋晚对他有怨,对他有气,对他心冷,等他回了边地,便可以真的跟林秋晚断个干净,不让任何人察觉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怎么会不懂自己似是而非的话,会多伤林秋晚的心。 他懂得的。 但真的实现了,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煎熬。 胸口里烈火烹油一般,翻滚的都是疼意。 “这不是我想要的。” “晚晚。” 楚璟烨忽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伸手,就这么蹲在林秋晚面前的姿势,拉过了林秋晚的手。 “就算我对你而言,是姘头。”楚璟烨垂着眼,难得的 露出了温顺的神色:“但你对我而言,不是。” 他亲了亲林秋晚的手指尖,慢慢的说道:“你对我而言,是心肝,是眼珠子,是我的妻子。” 楚璟烨说的太郑重,林秋晚晃了晃神。 郑重到,像是在认真求娶她。 “滚远点,谁是你妻子!?” 林秋晚终于恼了。 她为自己短暂的失神恼羞成怒,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都提高了:“你这人还挺善变,好的坏的你都要说,撒谎又花言巧语!” 她就是个认死理的性子,一个念头一条路走到黑,楚璟烨教会她拐弯,却又让她明白,她跟楚璟烨的天 差地别,楚璟烨可以随便玩玩,她不愿意。 反正她是实在学不会,随便跟哪个男人说要嫁给他那种话。 “晚晚。”楚璟烨固执的伸手,去捉林秋晚的手,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遇上了一点麻烦。” “这麻烦不小,我不想牵连你和楚昱。” “什么意思?” 林秋晚一肚子刺人的话,突然被楚璟烨来这一招给打乱了。 气氛有短暂的沉默,楚璟烨大拇指摩挲着林秋晚细软的手背,说道:“我之所以想留着楚时修,确实是想要跟别人遮掩我们的关系。” 楚璟烨今夜冒险来,就是要来解释清楚 的。 他自己难受,更见不得林秋晚难受,林秋晚可以恼他的隐瞒,但不能恨他。 “只有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麻烦才不会找上你。” 楚璟烨抬眼,看着林秋晚。 他鲜少露出这种温顺又带着柔软的表情,平日里锋利嚣张,恶劣桀骜,此时此刻却甘愿低头,仍由林秋晚的审判。 “我想娶你,林秋晚,你在我这里,已经是妻子了,不管你答不答应,同不同意,我都爱你。” “但我更想你能平安。” “你说清楚,什么麻烦?” 林秋晚皱眉,听的发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随口乱说?” 她突然想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她忽略的那些事情,比如楚璟烨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将军府不住,要偷摸的住在小院,为什么一直有人追杀他,为什么衡王信王对楚璟烨的态度模糊…… 林秋晚问的直白,楚璟烨蹭了蹭林秋晚的掌心,才要张嘴,屋外就传来几声长短音的鸟叫。 楚璟烨眯了眯眼,知道时辰到了。 “我得走了。” 他站了起来。 林秋晚气性都被他带了出来,抬头看他;“你又不打算说了?” “说。”楚璟烨低头,亲了亲林秋晚的额头,说道。 “我其实,不是楚璟烨。” 第443章 你爱死我了吧? “什么?” 林秋晚是真的愣住了,短短一句话却让她有些回不过神。 屋外又响起了长短音的鸟叫,似有催促。 楚璟烨凑上来,上上下下的看着林秋晚:“我今夜要离开京城,我不能留人给你,我问过玄雷,方登那小子进步很大,能帮得上你。” 他似乎要把林秋晚印在眼睛里。 “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等等。”林秋晚觉得自己没绕过来,茫然的看着楚璟烨:“那你是谁?” “你惹了什么麻烦?” “你现在要去哪?” 林秋晚一肚子的疑问。 她不想被楚璟烨牵着鼻子走,但今晚他来说的这些话,确实让她又混乱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 信楚璟烨,还是这些只是楚璟烨玩弄女人故弄玄虚的花招。 “去边地。”楚璟烨垂眼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怀着孕,坐着看起来肚子更是高高隆起,明明应该是脆弱柔软的时候,她眼神却是清醒的。 楚璟烨不得不承认,林秋晚其实没有多爱他。 这个念头让他伤心,也让他高兴。 既不用担心林秋晚知晓真相后不顾一切跟他颠沛流离,也不用害怕她藏不住感情被人发现惹来麻烦。 这样挺好的。 楚璟烨笑。 林秋晚抬眼看着楚璟烨,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灯火映照下,楚璟烨的表情有些凄惨。 她说不出来自己什么感觉,又追问了一句。 “你还没说是 什么麻烦。” 犹豫了一下,林秋晚又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问出来,楚璟烨眼眸一亮。 他没忍住,又低头凑了过来,带着讨好的温柔:“你在担心我,晚晚。” 他笃定。 林秋晚云里雾里,有点跟不上楚璟烨的话,皱眉才要开口说话,狂风暴雨般的吻就落下来。 楚璟烨单手托着她的屁股,恨不得把林秋晚整个人都揉在怀里,吃进腹中。 他很久没这般吻林秋晚了,怕她不高兴,怕她嫌自己过火,怕她腻了他厌了他抗拒他。 这次从边地回来,他每一次吻林秋晚,都是克制的,小心翼翼的。 他从来不确定林秋晚的心。 甚至在谄媚的讨 好她,冲她摇尾巴。 楚璟烨扣着林秋晚的后脑勺,吻不够似的,张嘴轻轻的咬了林秋晚一口。 “晚晚,你爱死我了吧?” 林秋晚给他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动作给震到了,她承认自己确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以至于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不正常还是楚璟烨不正常。 楚璟烨又亲了亲被他咬过的地方。 林秋晚有点恼他模模糊糊的态度,顿时去推他:“你……你是狗吧!?” 说什么浑话? 她那句话说爱楚璟烨了? “不重要,我觉得我快爱死你了。” 楚璟烨笑,抱着林秋晚,无意识的晃:“等我回来,我一定尽快回来。” “你这个身材好体力棒的 预备丈夫,一定努力回来。” “你,楚璟烨,你……”林秋晚被他这不要脸耍无赖的样子气到了:“你有病!” 合着他听了半天,就听见林秋晚说他身材好体力棒。 “好好好,都是你丈夫在放屁,我们晚晚没想嫁我,都是我死皮赖脸,撒娇打滚,蹬鼻子上脸求来的。” 楚璟烨说软话哄她。 林秋晚真的不懂楚璟烨在想什么,这人就不是个正常人,她越骂,越刺他,楚璟烨反倒贱嗖嗖的爽起来了…… 楚璟烨不仅骨头反着长的,连脑子都跟别人不一样。 林秋晚怒气冲冲的推他。 楚璟烨忽的神色一凛。 透过烛光,他隔着关到严严实实的窗户,看向外面。 第444章 躲起来 夜太深了,整个宁安伯爵府的前院上空,像是无形里罩了一张大网。 那是收网之前的宁静。 就连没怎么见过血腥场面的林秋晚都察觉到了此刻不寻常。 “对不起。” 楚璟烨声音很小,亲了亲怀里的林秋晚。 紧赶慢赶,还是惹了麻烦过来。 他故意没叫她的名字,只是轻轻拍了拍林秋晚的头顶,说道。 “躲起来。” 林秋晚心头发紧,看了一眼楚璟烨。 她隐隐知道楚璟烨的麻烦找上门来了,都不用楚璟烨指挥,转了一圈,钻进床边的衣柜里。 她基本不住耳房,前院这段时间也没有来客,除了昨夜宋好住了一晚,耳房里的衣 柜是空的。 柜门关上的瞬间,她看见楚璟烨伸手,碾灭了灯火。 柜内柜外都是一片乌黑,林秋晚缩在柜中,捂着肚子,只能听见自己略微凌乱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楚璟烨惹上了什么麻烦,也有点没明白楚璟烨所说的,他不是楚璟烨是什么意思。 桑梓被玄雷带走了,桑榆和戚红珠还在正堂里。 方登在东侧耳房里,这个时辰不知道有没有去老太太的后院盯着…… 越紧张,四周就越安静。 林秋晚睁着一双眼睛,眼前却一片黑暗。 她没听见楚璟烨出门的声音,但大概知道楚璟烨已经走了,他要把外面那些人引走。 屋内只剩她一 个人。 林秋晚捂着肚子,紧紧咬着牙。 她清醒的很,能让楚璟烨忌惮的麻烦,定然不是她能解决的,她要做的就是别拖后腿,别暴露位置,别让楚璟烨分心。 安静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林秋晚背靠着柜子的内壁,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假,是梦是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忽的传来“铿锵”一声。 刀剑碰撞,人影翻飞,打的不可开交。 隐隐的,林秋晚还听见了方登的声音。 “什么人?” 紧接着,刀剑碰撞的声音更快了。 宁安伯爵府的前院并不算小,林秋晚缩在柜子里不敢动弹,估摸着楚璟烨的人正在和他所谓 的那个麻烦在互杀。 林秋晚听不出来谁跟谁,只听“嘭”的一声,楚璟烨的声音夹杂着杀气,压着嗓门说了一句。 “去护着她,这里用不到你。” “好。” 是方登应答的声音。 他没有到耳房来,反而是推开了正堂的门。 方登以为林秋晚在主屋的内寝里。 林秋晚眼前一片黑,不敢动弹又猜不到外面情况,心里越着急脑子就越清醒。 她怕死,她很惜命,她顾不了其他人,她躲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她可以顺手救别人,但绝对没有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去送人头的觉悟。 后窗“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秋晚隔着柜门,心都缩了起来 。 后窗在床尾,柜子在床头,耳房不大,林秋晚听见对方刀刃划过屋内桌椅的声音。 林秋晚没动。 对方的脚步声越过桌椅,掀开床榻,最后到了衣柜面前。 竟然是直奔她来的! 习武之人耳力敏锐,隔着屋子可能听不见林秋晚的动静,但隔着木柜,又在这并不宽阔的耳房里,林秋晚的气息太明显了。 林秋晚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紧紧盯着柜门,曲着腿快速往下滑,匍匐了身体…… 一柄长刀透过柜门猛的扎了进来! 正在这时,林秋晚抬起手,顺着长刀的位置,隔着柜门估摸出对方胸口的位置,手里抵着柜门的袖箭随即飞出! 第445章 悔恨交加 手上新袖箭是楚璟烨亲手打磨的,冲力更足,箭尖更长,尾带弯钩,十分毒辣。 林秋晚在上面抹了毒。 越怕死的人,就越会想办法保全自己,能让她抬手射箭的情形里,绝对是你死我活,她也没有手下留情的可能。 隔着柜门林秋晚听见了箭矢进肉的声音。 黑暗中的林秋晚还单手撑着上半身,曲着腿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抬眼茫然的看向那柄力透柜壁的长刀。 长刀穿透了柜壁,钉在了墙壁里,她头上用来固发的素簪被切成了两截,掉在手边。 她若是刚刚一直缩着没动弹,长刀的位置刚好就是她脖颈,现在的脑袋已经落地了。 害怕到 顶之后,反而是平静。 箭矢上的毒见血封喉,柜外的人软躺到了地上,刚好砸在柜门边。 林秋晚保持着原姿势,后背紧紧贴着柜底,黑暗里紧紧的盯着柜门的方向,害怕后面还有人会进门。 她冷静的可怕,脑子里甚至开始演练,若是还有人进门发现她,若是来的是两人三人,若是楚璟烨被外面人杀了,她该怎么自救,该怎么掩饰收拾,该怎么在明天有人来给楚时修吊唁之前埋掉这些尸体…… 她还握着袖箭,一手扶着肚子,闻着柜门外透进来的血腥味,手都没抖一下。 屋外刀剑相交的声音逐渐小了,胜负已分。 一个极轻的脚步声落到耳 房门口,推门而入。 林秋晚一口气吊起来,紧张又戒备,没动弹。 而后她听见了有人叫她。 “晚晚。” 是楚璟烨的声音。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两步上前来,又叫了一声:“晚晚?” 他闻见了屋内的血味,这一声叫的肝肠寸断,不敢置信。 屋内没点灯,看不清是什么情形。 林秋晚也反应了过来,想要推开柜门,结果手在抖,人也不受控制般做不出动作来。 长刀卡的太紧,她推不开。 “楚璟烨。” 林秋晚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张嘴牙齿都在打颤。 她不是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了,甚至上次还要更血腥更靠近,脸上头发上沾的 全是对方喷出来的血。 楚璟烨说的,人杀着杀着就习惯了这种话,就是放屁! 柜门被猛的拉开,林秋晚抬起头,黑暗里只能看见楚璟烨的身形。 她朝他伸手,两条手臂僵硬的有些痉挛,从来没有这么急切的想要一个拥抱安慰自己。 她落进了楚璟烨的怀抱。 楚璟烨紧紧抱着她。 两个人都在颤抖。 楚璟烨怕她死,林秋晚也怕自己死。 “乖,不怕了。”楚璟烨凑着她,亲林秋晚冰凉的脸颊。 此时此刻,楚璟烨是后悔的。 他不该来的。 明明今夜无声无息的出城,与林秋晚彻底断了联系更好。 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只要林秋晚平 安顺利。 他不该再来的。 是他自己受不得嫉妒灼心的滋味,忍不了林秋晚的心里没有一丁点他,害怕往后再也挽回不了林秋晚,才又冒险跑来,希望林秋晚给他留一点位置。 “不怕不怕。”楚璟烨悔的要死,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失去理智的占有欲。 楚璟烨单手抱着林秋晚,去桌上拿火折子。 灯火点亮,屋里一片狼藉,那杀手被一箭毙命,血顺着身体淌到满地。 场面血腥,楚璟烨扣着林秋晚的后脑勺,让她别看。 人很复杂,楚璟烨很少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如今搂着林秋晚,他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如刀割。 什么叫悔恨交加。 第446章 弯月刀 “爷。” 玄雷出现在门口。 他浑身浴血,一身玄色被血染透,若不是衣摆还在往下滴血,根本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什么。 “收拾干净了?” 楚璟烨问玄雷。 玄雷面无表情的点头,手里拎着两把玄色弯刀,还在往下滴血。 院里陆续落下几个劲装暗卫,赤风进门,无声的把衣柜旁那具尸体扛走了。 玄雷没再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再拖了,时间来不及了。 楚璟烨垂头,看着无声无息落了满脸泪的林秋晚。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林秋晚只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牙关一直在抖,她只能紧紧咬着,茫然的看着楚璟烨。 她脑子里一团糟,紧紧搂着楚璟 烨的脖颈。 楚璟烨也是满身血腥。 “林秋晚,你听我说。” 楚璟烨在叫她,单手抹掉她脸颊上的血珠子,声音温柔:“等我回来。” 时间紧迫,他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的麻烦只要跟着他走就好,又何必吓的林秋晚日夜悬心? “等我回来,到时候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不要让任何人知晓我们的关系,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楚昱是谁的孩子。” 楚璟烨亲了亲林秋晚的额头,顿了顿说道:“别怕,我的敌人不在坤阳。” 方登和桑榆桑梓都来了。 楚璟烨把林秋晚放在了床榻上,拉开了她的手。 撕心的感觉不好受。 “晚晚。” 楚璟烨又叫了她一声 。 林秋晚抬眼看他。 最后楚璟烨什么也没说,回过头带着人消失在黑夜里。 林秋晚一直坐在床榻边发愣。 她有点回不过神来,今夜发生太多事情了,她不知道楚璟烨是谁,不知道楚璟烨的敌人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牵在其中。 她像是在做梦。 杀人的惊悚感后知后觉上来,林秋晚撑在床榻上的手都在发抖。 即便楚璟烨教她射箭,教她冷静,教她自救,她也早就做好了你死我活的准备,可是真的经历了这些场景,她还是有点受不了。 屋内的血腥味让她有些想呕。 她很害怕。 她怕自己死,更怕孩子死。 “小姐,收拾好了。” 方登走过来, 半跪在林秋晚的面前。 尸体虽然被处理了,但院里屋里还有血迹,桑梓桑榆方登三人一起把屋里血迹擦了,又洗刷了外面的院子,一直到现在才忙完。 林秋晚一抬眼,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快亮了。 方登想靠近,又没靠近,离着半条手臂的距离,抬眼问林秋晚:“小姐,好点了吗?” 他声音很轻,静静的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神色有点木然,又垂眼看着方登。 “知道夜里来的是什么人吗?” “看不出来。”方登摇头:“这批人身法诡异,武功高强,不像是简单的刺客。” 林秋晚点头。 既然连楚璟烨都忌惮的麻烦,必然不是普通的刺客。 她脑子里轰轰 的,喝了一口桑梓递上来的热茶才缓了缓。 前世老爵爷还要一年多后才死,所以中间也就没有楚璟烨回来奔丧丁忧一说,楚璟烨这趟回来,是相比于前世路的意外。 前世她生产那日,楚璟烨是回来过的,但马上又匆匆走了。 后来就死在了九星城。 林秋晚理不清这些事情,既然这辈子楚璟烨走上了完全不同的时间路线,那也就意味着,她生产时楚璟烨也未必能回来。 她也不知道楚璟烨还会不会死在九星城,又是什么时候会死。 林秋晚对楚璟烨一无所知。 “方登。”林秋晚放下杯子,忽的问道。 “玄雷手里那两把弯月刀,像我们坤阳的产物吗?” 第447章 没有多少时间了 楚时修这次死的挣足了面子,自从有衡王信王来过之后,第二日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林秋晚早上补过一次觉,脑子里轰轰然的全是念头。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还隐约做的梦。 一会梦见新婚夜那日,楚璟烨恶劣咬她的模样,一会又梦见楚璟烨教她练箭,让她抬高手,扎住脚。 后来又梦见自己第一次杀人的场景,她在密林中,眼睁睁看着那被她突袭杀掉的刺客又拎刀站了起来,他那手里拿着的,正是与玄雷手里类似的弯月刀。 还在往下滴着血。 最后又梦见,方登和她说,武器这类虽然没有产地一说,但坤阳人擅使剑与长枪短匕,弯月刀在 坤阳并不常见,多数是擅马地区使用,割过去能借着马的冲劲迅速脱身,不至于被敌人的骨头卡住。 坤阳靠山靠水,平原不多,并不擅长饲马。 林秋晚猛的从床上惊醒。 肚皮在阵阵发紧,她有点难受。 七个月了。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即便重活一世,她也看不清前路,没办法保证自己身边没有意外再发生。 整个宁安伯爵府,现在最开心的就是楚时修。 林秋晚忙了一整天,走到了灵堂后门,透过门缝看向坐在灵床上面开心到摆脚的楚时修。 刘大夫给他带了饭。 有了林秋晚的授意,楚时修的计划一切顺利,没有任何人察觉他的诈死。 “真没想到啊,衡王 殿下愿意来看我。”楚时修忍不住还有点感慨,他跟衡王没什么交情,信王能来还说得过去,毕竟他跟了信王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衡王能来,真是给他脸上贴金砖了。 刘大夫蹲坐在一旁,不想听楚时修碎叨。 但他要等楚时修吃完饭,把筷子和碗碟拿走。 楚时修还挺美,越想越高兴,拉着刘大夫说道:“明日一早便要将我下葬了,刘大夫你千万算好时间,我一人躺在棺材里也挺害怕的。” 刘大夫敷衍点头,盯着楚时修碗里剩余的饭,恨不得给楚时修喂下去,他好早点回家。 偏偏楚时修憋了一天不敢说话,这会拉着刘大夫东拉西扯。 一会问土里的虫会 不会透过棺材气孔钻进来,一会又问自己进了土之后会不会闷死,一会又问刘大夫人手够不够,到时候棺材掀不动怎么办。 刘大夫希望自己这会聋了,半点不想听楚时修说话。 楚时修自己讲的也挺开心。 他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以后,等他去了江南,买个宅子,买两小妾,白天走鸡斗狗遛鸟,晚上左拥右抱互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的起飞。 想着他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要不是该死的楚璟烨,那个偷别人妻子的窃贼!他楚时修现在又有伯爵俸禄,又拿捏着整个宁安伯爵府,还有林秋晚的万贯家财。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算丈夫不行,也 会为了孩子忍一忍,忍一辈子的。 楚时修知道林秋晚就是那种老实的女人。 一切错处都在楚璟烨身上。 林秋晚站在门后,瞧着楚时修这模样,回过头问桑榆。 “那份承诺书拿到了吗?” “拿到了,明日便能拓印出几十份,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桑榆不爱笑,扶着林秋晚往前院的方向走。 林秋晚爱笑,心情总算舒畅了一点。 人真复杂,她那么胆小,骨子里却跟楚璟烨学了嗜血,想到楚时修明日的表现,她竟然奇异的踏实了些。 人还没到前院,方登急匆匆的过来。 “小姐,老太太又让楚时德去找叶公公了。” “她要在楚时修下葬之前,开棺验尸!” 第448章 是对是错 凌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林秋晚去了一趟威远将军府。 宋好已经收拾好自己,准备早点去宁安伯爵府帮着林秋晚一起去送葬。 林秋晚到的时候,宋好正在吃早饭。 她喝了两日林秋晚给她换的新药,咳疾好了一些,只是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林秋晚坐下,跟着宋好一起吃。 她没说自己这趟来是干什么的,也看不出来脸色到底如何,宋好只当林秋晚伤心的一夜未眠。 宋好嘴笨,人又爱操心,不敢贸贸然的劝说林秋晚,只小心翼翼的跟林秋晚一起吃饭,劝她多吃点。 今日楚时修要下葬了。 宋好不明白新 婚一年没到就死了丈夫是什么感觉,但若是林明峰突然死了,对于宋好来说一定是天塌地陷。 林秋晚捏着勺子,犹豫了一下,靠在了宋好的身上:“娘。” 宋好忍不住滚滚落泪。 “晚晚,你别憋着,你哭出来,哭出来吧。” 这三日,宋好没见林秋晚掉一滴泪,以为她伤心过度哭不出来。 林秋晚给宋好顺气。 “娘,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林秋晚把头埋在宋好肩上,声音里带着迷茫:“我要怎么做呢?带着孩子为楚时修守寡一辈子吗?” “……”宋好答不出来,她只能掉眼泪,她向 来没主意。 林秋晚又试探道:“老太太对我并不好,坑完了宁安伯爵府所有钱财,我现如今拿着自己的嫁妆钱贴这一家子,楚时修这一走,我……我还值得吗?” 宋好心疼的厉害,她搂着林秋晚的肩膀,哭的眼泪水掉在林秋晚的肩头。 “晚晚,即是嫁进楚家,便是楚家妇,你若是离开了宁安伯爵府,你让亲家母和小叔子姑子他们怎么办?” 她伸手,摸了摸林秋晚的肚子:“更何况,还有这孩子……” 在她的世道里,女人嫁给一个男人,是忠于这个男人一辈子的事情,不管这个男人是死是伤,改嫁就意味 着抛弃,就意味着不忠。 再者,林秋晚嫁过人,又带着孩子,不管是再嫁还是守寡,往后的日子都会很难过。 宋好又咳嗽起来。 林秋晚看着宋好,顿了下,点了点头。 林秋晚帮她拍后背,又让桑柏去拿药,盯着宋好喝了药之后,林秋晚才说道。 “早晨天凉,娘就别去给楚时修送葬了。” 药里添了安神药,今日这场热闹,宋好不一定能吃得消。 林秋晚既担心宋好知晓真相之后的愧疚,又担心宋好不知真相的指责。 她无法对宋好坦白整个肮脏的宁安伯爵府。 宋好药已经喝完了,闻言很意外。 “晚 晚……” 天已经亮了,林秋晚站起来,又抱了抱宋好。 宋好还在迟疑。 她理所当然举得自己应该撑着身子去给楚时修送葬,撑一撑门面,但看见林秋晚的模样,她又莫名觉得,应该听林秋晚的话…… 林秋晚出门的时候,回过头看向了送她到门口的宋好。 她从小到大没有对宋好说过谎,如今接二连三欺骗隐瞒,甚至以都是为了宋好着想的理由,变相控制软禁宋好。 她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人生路本来也没有绝对的对错。 这不该是林明峰和宋好的女儿林秋晚该做出来的事情。 但她就是……不想失去宋好。 第449章 棺钉 唢呐匠一声高昂的丧乐,开始了送葬礼。 麻绳捆着黑沉沉的棺材,楚时德抱着楚时修的牌位走在最前。 纸钱满天,丧乐震耳。 林秋晚扶着棺材,哭的眼眶通红。 “相公啊,你就这么走了,你让秋晚和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怎么活啊……” 桑梓在旁边扶着林秋晚,很小声说道:“小姐,刘大夫说,他没喝。” 林秋晚点头。 楚时修真是个胆小懦弱又善变的人,说不敢再吃假死药,就真的不吃了,也不怕躺在棺材里露馅。 “相公啊,你醒醒,睁开眼看看秋晚吧。” 林秋晚哭的伤心欲绝,重重 的拍了拍棺材盖。 棺材内的楚时修小心翻了个身。 他被林秋晚的哭声感染,心里升出了几分愧疚。 要不是知晓楚璟烨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想出诈死逃脱的损招,只有他“死”了,楚璟烨才不会再去找他,而他也永远自由了。 林秋晚肯定很伤心吧?孩子都快六个月了吧?他的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得好,这辈子除了林秋晚肚子里的孩子,他还会不会再有孩子了。 楚时修默默想着,听着棺材外面震耳欲聋的丧乐,顿时觉得有些凄凉。 早知道,就不娶林秋晚这等容貌的女人了,娶了他又 看不住,最后还要被林秋晚牵连。 棺材落在架子上,坟坑早已经挖好,就在老爵爷坟墓的旁边,让他们父子团聚。 “相公!” 林秋晚哭的梨花带雨。 桑梓把人扶开,吩咐送葬的道士:“开始吧。” 抬棺的八大金刚上前,手里拿着又长又粗的棺钉。 “你们要干什么?”当着来送葬人的面,林秋晚故意提高声音问道:“相公的棺材不是已经钉过了吗?” 八大金刚都是身带煞气的人,说话也气势汹汹的。 “回禀二少夫人,二爷英年早逝,又是恶疾突发,再钉铁钉镇住棺材是习俗。” “不 能呀!你们快住手!” 林秋晚在桑梓手里,假意挣扎了几回。 她怀着孕,又哭的满脸是泪,动作起来便没有桑梓这等机灵丫鬟灵活,挣扎几下没挣开是应该的。 她高声哭喊。 “这么长的铁钉下去,若是我相公活了,他怎么出来啊!” 旁人只当林秋晚伤心过度开始胡言乱语了。 桑梓抱着林秋晚,哭着回答:“二少夫人,二爷已经去了,二爷要入土为安啊!” 棺材钉不仅辟邪,也是防止盗墓者惦记棺内陪葬品的手段。 “没有!我相公只是睡着了,他没有走……”林秋晚不断摇头。 一主 一仆演的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就连楚时德都开始落眼泪了。 “二嫂,节哀。” 楚时德扬扬手,示意八大金刚开始动手,免的误了时辰。 林秋晚哭喊:“这么长的铁钉下去,相公若是醒了,便是十个八个人来拆棺材盖也拆不动啊……你们就是要害死我相公……” 林秋晚一副还不能接受楚时修已经死了的模样,可怜的哭喊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有戚戚。 唯独睡在棺材里的楚时修,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什么棺材钉?什么铁钉?林秋晚在说什么? 什么十个八个人来拆棺材也拆不动? 第450章 等等 刘大夫昨夜来送饭的时候,特地跟楚时修叮嘱过。 即便棺材上已经钻了透气孔,但到时候土埋上来,气也不容易进去,耽误太久的话,楚时修还是会在棺材里憋死。 楚时修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喝下假死药,减少气息进出,等刘大夫之后确定没人发现了再过来挖坟,要么下葬后没多久,刘大夫就得偷摸过来挖。 楚时修一来害怕那假死药喝下去的感觉,二来也有点不敢把自己的小命完全交在刘大夫手上。 万一刘大夫不救他了,他就真的得死在棺材里了。 楚时修理所当然的选择不 喝药,装死。 刘大夫想要挣他的五十两,便只能按照他的想法调整计划,昨夜在棺材钉上动了手脚,确保待会好撬。 听林秋晚的意思,怎么还要加一层铁钉? 楚时修脑子里乱糟糟的。 而后他听见了有人拿着锤子,一下又一下的,开始捶棺材钉。 光是听着那锤子挥舞的次数,那重量,楚时修就能想象得到那铁质的棺材钉有多长…… 待会刘大夫还能把他救出来吗? 要是来不及,岂不是他得死在这又闷又热的棺材里? 楚时修吓的浑身开始冒汗,他没了主意,一直到现在,他 才明白什么叫死到临头干着急。 该怎么办? 总不能这时候从棺材里爬出来,说自己又活了这种话吧? 这时候活了,岂不是所有计划功亏一篑,他会变成坤阳最大的笑话! 楚时修有些发抖,头顶棺材盖上捶钉子的声音像是一下下捶在他脑袋上,敲的他六神无主,神志不清。 一共八根。 捶到第二根的时候,楚时修就忍不住了。 他要好好活着,他还攒了一千两,准备去江南过好日子呢,他怎么能从假死变成真死? 笑话也总比真死了好! 楚时修伸手要去推棺材盖,大喊了一 声:“等等!” “等等!” 与其同时,棺材外面也传来一声暴喝! 声音如雷,把楚时修棺材里的声音盖了下去。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来源看去。 几个壮汉冲了进来,制止了捶棺钉的大金刚:“都给我停手!” 林秋晚半倚靠在桑梓身上,透过人群,幽幽看向了壮汉身后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后还跟着许多人,有宗族亲眷,有路人,还有老太太雇来的人。 老太太要让林秋晚明白,什么叫事情败露,什么叫千夫所指,什么叫身败名裂。 捧着牌位的楚时德微微垂头,往 后缩了缩,只当自己没参与过这件事里。 “母亲,这是为何?” 林秋晚用巾帕擦了擦眼泪。 她的眼睛哭到通红,纯洁无辜又可怜。 老太太恨的咬牙,当即朝着林秋晚冲了过来:“你这贱人!你害死了我儿!我今日要让你偿命!” 老太太嗓子还是哑的,但想要给林秋晚两巴掌! 方登就站在送葬队伍里,他甚至人都没站出来,只微微伸脚。 老太太本来就一瘸一拐,被楚时修灌了这么久的毒药,身体早就不行了,没注意方登的脚,人还没到林秋晚面前,先摔了个狗吃屎…… 第451章 快点! 丧乐一静。 气氛有瞬间的尴尬。 桑梓扶着林秋晚,还不忘微微伸手,对着方登比了个大拇指。 叶公公请来的那几个壮汉手忙脚乱的把老太太拉了起来。 几个壮汉是来给老太太撑场面的,没怎么伺候过人,老太太被两人拽着感觉手臂都要被拧断了。 “放手!” 老太太嚷嚷。 两个壮汉这才松了手。 老太太指着林秋晚,又羞又怒的叫骂:“你这毒妇!你不得好死!你别以为你能躲得过你做的那些事!时修就是被你害死的,他好好的身体怎么可能突然死了!?” 桑梓拉着林秋晚的手,把她护在了身后。 林秋晚捂着肚子躲在桑梓身后,瞧着老太太,说道:“母亲,你刚刚说什么?我听不见。” 老太太一愣,气了个绝倒! 她嗓子里都是气音,说话又急又快还夹杂着恨,确实说的含糊不清。 “你!你!”老太太指着林秋晚,大喘气。 林秋晚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母亲,您也觉得相公没死是不是?明明应该再多停两日的,万一相公还活着呢……” “母亲,您别伤了身子,好好说便是,秋晚听着呢。” 林秋晚捏着 帕子流了两滴眼泪。 她皮肤瓷白,又哭了这么久,眼睛红红鼻子红红,瞧着可太可怜了。 老太太气的往后退了两步,捂住了心口。 丧子之痛让她整个人几乎是强弩之末,这几日听着属于楚时修的丧葬乐声,几乎日夜难寐。 她这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筹谋。 两个儿子能力都不出众,老太太是知晓的,相比于楚时德,楚时修至少还算有点装模作样,她大把大把的钱财掏给宫里那位娘娘,求的不过是能让楚时修有个一官半职,有钱有爵有官职,老太太的后半生就能靠在 楚时修的身上了。 可偏偏,林秋晚的到来,让老太太所有算盘都落空了。 废了女儿,兄弟反目,母子离心,整个伯爵府四分五裂,甚至没人再管她这个老太太了。 老太太怎么可能不恨? 她撕了半边账本,叫楚时德送给了叶公公。 楚时修死了,官职一事就打了水漂,老太太知晓林秋晚的杀心,她怕是连楚时德也不会放过,到时候不仅她真的要断子绝孙,就连她自己都要死了…… 只要叶公公帮了她这一次,后半本的账本也尽数交出! 老太太就是拼上自己的性命 ,也要揭穿林秋晚的真面目,让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嗓子哑了吵不过林秋晚,老太太索性转头,对着请来的仵作拱手。 “仵作,给我儿验尸!不管是毒死的还是打死的,总有痕迹的!我儿一定是冤死的!一定是有人做贼心虚,害死我儿怕被人追究,所以才草草下葬!” 老太太扯着嗓子,让人开棺! 锤钉的大金刚看了林秋晚一眼。 林秋晚抽抽噎噎的,摇头不断说道:“不要,让相公入土为安……” 老太太以为林秋晚心虚,急忙叫喊那几个壮汉:“开棺!快点!” 第452章 不要为了我打架 林秋晚不让开棺,大金刚们不敢动手也不好让开。 老太太叫来的壮汉们被老太太指挥着,上去拉大金刚们。 棺材盖重,棺钉也已经被钉下几根,起钉要用专门的工具,壮汉们折腾了几下也没把棺材板掀开。 林秋晚泪如雨下:“母亲,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给我儿验尸!”老太太是真的伤心,再大的仇也是一手养大的亲儿子,从吃奶的娃娃养到这么大,倾注了多少心血,最后却死的那么无声无息。 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无人养老无人送终,性命不保,往后该是如何的凄凉? “你杀了我儿,是你杀 了我儿!”老太太捏着拐杖,哭的肝肠寸断,指着林秋晚的鼻子骂:“你这个丧门星,你就是丧门星!” 壮汉拆不开棺材板,急的团团转。 林秋晚身躯微微颤抖,摇头说道:“来人啊!把母亲带下去!母亲疯了。” 有人上去要拉开老太太:“老太太,您节哀。” “放开我!”老太太连连挣扎。 林秋晚看了一眼钉棺钉的大金刚。 大金刚连忙开始钉铁钉,生怕误了时辰。 老太太是真的快疯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又长又粗的棺钉没入棺材,眼看着钉完就要下葬了,楚时修到底是如何死的真相彻底被埋,她怎么能甘心!? 她扑倒在棺材上,人都骑在了棺材上:“我没疯!我所有一切都记得很清楚!大家伙看看啊,都是这个丧门星,害死了我儿子,她现在不让我验尸,就是做贼心虚!” “快去报官!” 老太太目眦欲裂,指挥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壮汉去报官。 林秋晚越不让她开棺验尸,就越说明楚时修的尸体上有问题。 她花了这么多代价,才换来的这个帮助,她今天,就要当众,揭开林秋晚的假面具! 老太太伏在棺材上不让开,捶钉的大金刚无从下手,犹豫的看着林秋晚。 已经有人去报官了。 老太太雇来了无数人,周围还有很多在瞧热 闹的路人,一时间把这小小的坟地围到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啊?” “伯爵府这老太太,说自己儿子被二少夫人害死的,要开棺验尸呢。” “二少夫人不让开。” 人群窃窃私语。 林秋晚被桑梓扶着,垂泪看着撒泼的老太太。 “不会吧?二少夫人还大着肚子,怎么会害死孩子丈夫?” “谁知道呢,最毒妇人心,万一这二少夫人想和离,二爷一直不让,二少夫人就……” “这种权贵豪门,阴私多着呢。” “也可能是婆媳不和,老太太故意给二少夫人下脸。” 说什么的人都有,对着老太太和林秋晚指指点点。 气 氛僵持,老太太不让,林秋晚拉不开,棺材钉捶不完,楚时修就没办法下葬。 众人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杂 有指责老太太胡闹的,有怀疑林秋晚蛇蝎的,在仵作没有判定楚时修到底是怎么死的时候,谁也说不准真相到底如何。 坟地前所未有的热闹,人聚集的越来越多。 躺在棺材里的楚时修瑟瑟发抖。 两个最爱他的女人,在外面都打起来了。 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 楚时修一丁点办法都没有了,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确实缺少一点急中生智的本事。 正在两边互不相让,相互僵持的时候,京兆尹周大人来了! 第453章 开棺! 不仅周大人,路过的衡王也一起过来了。 陆陆续续的,瞧热闹的人越攒越多,京城许久没出这种热闹了,尤其还发生在惯会藏着掖着的权贵豪门里,平民百姓的窥探欲达到顶峰。 衡王向来冷淡,没说话,平静的眉眼扫了一眼老太太,又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还扶着肚子,哭的又凄惨又可怜,下脸在孝布的映衬下越发惨白。 林秋晚朝着两人行礼。 有衡王和周大人这两位大人物在场,老太太一下子精神了。 “殿下!周大人!求你们一定把这罪妇关押起来严刑拷打!否则我儿死不瞑目啊!” 老太太哭天喊地。 衡王找 地方坐了下来,随意的挥挥手指:“本王只是路过,顺带来旁听。” 他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摆明了并不参与的意思。 衡王给楚时修吊唁过,碰巧路过,来瞧瞧怎么回事也是正常。 毕竟京城鲜少这种离奇的热闹。 周大人长着一张清正严肃的脸,此刻寒着表情,看向林秋晚。 “楚二少夫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大人,我儿蒙冤惨死,都是被这毒妇一手造成的!这毒妇在外早有姘头,肚子里也不是我儿的孩子。” 老太太冲上来,拉着周大人往棺材边走。 “我请了仵作,只要开棺验尸了,验出来我儿是被人害死 的,就请周大人严查!” “毕竟……是我儿子的命啊。” 老太太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人也因为激动气愤而颤抖。 周大人被带到了棺材边,皱眉:“也就是说,你指控林秋晚杀了楚时修?” “是!” 老太太笃定,恨意昭昭。 周大人目光微闪,继续道:“老太太,您可要明白,若是伯爵爷尸身并无异样,你很可能就是构陷,污蔑官夫人,本官有权治你的罪。” 伯爵之位已经传到了楚时修头上,林秋晚就是正正经经的伯爵夫人,污蔑官夫人挑战权威,是要吃官司的。 “我儿就是被她害死的!我不怕治罪!”老太太 已经杀红眼了。 周大人又看向稍远的林秋晚,问她:“楚二少夫人,你为何不让老太太开棺?” 林秋晚闭上眼,泪珠像是那南洋的珍珠,滚滚落下:“相公走的急,我不想相公被人挖坟掘墓,死后也不得安宁。” “你就是心虚!”老太太恨不得跳起来。 眼看着场面不开棺不罢休了,周围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周大人挥挥手:“开棺!” “本官在此,所有冤屈都会大白于天下!” “好!” “好!好!” 人群爆发出鼓掌喝彩声。 有周大人的命令,捶棺钉的大金刚连忙起钉。 铁钉起开,原本一层被刘大夫做过 手脚的木钉简直不够看,铁锤稍微捶几下,棺材盖就松动了。 几个被老太太雇来的壮汉连忙掀开了棺材盖。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仵作捏着一套验尸工具上前,冲着老太太拱手:“老太太,为免错漏,在下需要为爵爷开膛。” “开!死的不体面也总比死的冤枉好。” 老太太一口咬定,目光像是毒蛇,紧紧的盯着林秋晚。 仵作得令,走向了棺材。 棺材里还在装死的楚时修,忍不住有些发抖。 他怎么办?现在坐起来装诈尸吗? 仵作的手伸向楚时修…… 正在这时,人群后又响起来嘈杂的声音! 第454章 我死后你都要利用我 “我,楚时修,在此承诺,若是此事成功,往后绝不再辱骂殴打母亲,也不再给母亲灌毒残害,从此以后孝顺体贴,给母亲养老送终,听母亲的话……” 人群后传来有人读承诺书的声音。 “时间就在上个月,八月十一。” “手印还在这上面呢,还有楚时修的签名!” 识字的人虽然不多,但这份文书早就被林秋晚拓印出好多份,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此时此刻,众人哗然。 “这到底怎么回事?” “楚时修竟然是这种人?他不是孝子吗?” “辱骂殴打老太太,给老太太下毒 ,这哪里是亲儿子,分明是仇人!” “畜生!竟然对母亲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不是人!” 议论里的辱骂声都传进了棺材内楚时修的耳朵里。 楚时修只觉得自己被人扒光,一丝不挂的被所有人看光。 老太太也愣住了,跌跌撞撞冲到了人群里手拿承诺书的人面前,一把抢过了那份文书。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份承诺书已经被偷了,见到熟悉的字熟悉的手印,她整个人都要抖起来了。 “不可能!怎么会在你手里?” 老太太完全没想到,她这两日心神全花在怎么弄死林秋晚,让她身败 名裂的计划上。 楚时修已经死了,这份承诺书自然也就没用了,老太太也就没在意这份文书到底在哪里。 “这都传遍京城了!老太太,您没事吧?” 那人关切的问候老太太。 也有人把文书递到了林秋晚的手里。 林秋晚嗓子哭的都有些哑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确实是我相公的字迹……怎么可能?我相公孝顺体贴,他怎么会害母亲呢?” 她看向老太太,急切的需要答案:“母亲,您说话啊,这份文书真是相公写的吗?到底是真是假?” 老太太已经被打乱了阵脚。 不用问 ,她也猜得出来一定是林秋晚在搞鬼! 但她就是不明白,林秋晚这时候做这一计的目的是什么?楚时修已经死了,现在弄臭他的名声,除了楚时修自己,谁会在乎? 老太太不敢贸贸然回答,但众人都在等着老太太的回答。 “到底怎么回事啊?” “真的假的啊?” “要是真的,老太太也太可怜了,被儿子这般对待,辱骂殴打又下毒,还要怀疑儿子冤死,为楚时修伸冤……”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说了这句话,老太太眼睛顿时一亮。 她确实要可怜。 只有可怜,才会博得别人的同情 心,还能救回一个慈母的名声。 楚时修已经死了,林秋晚也要落难,老太太若是个人尽皆知的慈母,楚时德夫妇也就甩不脱她了! “是,这是时修的承诺书……但他是我儿,我怎么能不心疼他?” 老太太声泪俱下。 “我不恨他,他被人害死,我也要为他报仇!” 棺材这边,仵作捏着刀片,看着陡然睁开眼的楚时修,吓的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楚时修双眼通红,恨不得咬碎了牙。 他猛的推开了仵作,从棺材中爬了出来。 “老虔婆!你就是故意的!我死后你都要利用我!” 第455章 大笑话 楚时修从棺材里爬出来,有人被吓的当场尖叫出来! “诈尸啦!” “闹鬼啦!” 人群慌张起来。 老太太眼泪水还挂在脸上,满脸茫然的回过头,就被愤怒的楚时修扑倒在地上。 开了棺材,仵作要验尸的开始,楚时修诈死的计划就失败了,他怎么可能让仵作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他就是有些尴尬,找不到自己活过来的借口,正犹豫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就听见自己写给老太太的承诺书被当众读出来了。 老太太还当众承认了。 楚时修原本以为老太太硬要开棺,是误会了林秋晚,真的心疼他这个猝死的儿子。 他也不完全是个心硬的石头,只 是后悔没有提前把计划告诉老太太,才阴差阳错变成如此尴尬的局面。 但万万没想到,老太太把承诺书传给别人看,承认了楚时修的人面兽心。 为的是什么? 就是利用他的尸体,既打压了林秋晚,又营造出慈母名声,好让林秋晚以后甩不脱她! “母亲!你真是给儿子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楚时修哇哇大哭,死死的掐住了老太太的脖子。 他恨不得把老太太给掐死! 刚刚他活过来是尴尬,现在场面则是还不如真死了。 人面兽心的伯爵爷,虐打亲生母亲,还给母亲下毒……这么多人在场,周大人也在,他楚时修怎么给自己脱罪? 老太太 身子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被楚时修扑倒后,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喘不上气来,脑子里全乱了。 楚时修没死? 他竟然没死! 周围无数人,有周大人带来的人,看热闹的人,叶公公雇来的壮汉,送葬抬棺的八大金刚,吹锣打鼓的丧乐队,还有无数亲朋好友…… 小小的坟地乱成一团。 只有林秋晚扶着肚子,冷眼看着掐成一团的那对母子两。 她就知道,楚时修会是一把好刀。 生啖老太太血肉的好刀。 人只要放对位置,用对法子,这世上就没有所谓的废人蠢材。 一片混乱里,周大人有条不紊的指挥衙役干活,拉开楚时修和老太太, 疏散人群,抓住来搅乱的壮汉…… 他一网打尽。 那份楚时修亲笔写的承诺书原份,在周大人手里。 楚时修谋杀亲母,虽然未遂但是人证物证俱在。 老太太污蔑官夫人,也得吃官司。 罪名已经摆在了台面上。 周大人快刀斩乱麻,把这对母子先押回京兆尹,其余在场的关键人物也都要跟回衙门做证明。 楚时修这个诈死的爵爷,显然已经成了整个京城的大笑话。 老太太则是被人翻出了败光钱财,想要算计林秋晚嫁妆未遂的旧事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之所以在坟地里百般诬赖林秋晚,就是为了害林秋晚的名声,好让林秋晚的嫁妆理所当 然归入她们宁安伯爵府手里。 真可谓是阴毒污糟的一条臭水沟毒蛇! 这条毒蛇被周大人关押在衙门的牢房里,有些神志不清了。 林秋晚扶着肚子去看她的时候,她像一条疯狗一样扑上来。 “林秋晚!我要你死!你死!” “我还有半个账本,我已经托人去找了叶公公,只要能杀掉你,叶公公从此就没有任何把柄在我手里了!” “你活不了几日!” 老太太疯狂叫骂。 而后就见牢房尽头的黑暗里,缓缓走出了一个披着斗篷的人! (有时候检查过也会有错别字,如果因此给各位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我在这给各位磕一个……哈哈哈) 第456章 温柔刀 牢房光线昏黑,即便是青天白日,也如同藏着无数森森恶鬼,等着吞食黑暗中的人。 四周都是难闻的血腥恶臭味。 那人一身黑色斗篷,走的很慢。 老太太没想到这牢房里还有其他人,顿时愣住了。 一直到那人慢慢走近,墙面上挂着的火把光线照清楚了那人的长脸。 老太太心头一喜。 “叶公公!” 叶公公现在就是老太太的救命稻草,老太太巴望着叶公公忌惮着她手里剩下的半个账本,还能为她办一件事情。 “叶公公!你能来看我真是太好了,也不枉我们那些 年的同乡之情。” 老太太走到了这一步,步步筹谋一夕之间全部土崩瓦解,到最后手里什么都不剩,没想到叶公公还愿意来看她,她的眼泪水当即哗啦啦往下掉。 “叶公公,是我对不起你。”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急忙指向林秋晚:“叶公公,帮我杀了这个贱人!她手里嫁妆有很多,等她死了,那些钱财我全部拿给你!” “只要她死了,我剩下的那半个账本也给你!” 老太太眸中显出兴奋之色,整个人都趴在了牢房的铁栏杆上,殷殷切切几乎到疯魔! 她不仅没有 谋到林秋晚的钱财,还被林秋晚害到家破人亡,她心气这么高的人,怎么受得了自己输成这样? 老太太只想林秋晚死! 她只要林秋晚死! 恨她恨到恨不得吃了林秋晚的血肉,敲骨吸髓,挫骨扬灰! 叶公公不会不答应的,掌管御马监的人,武功那么高强,想要杀林秋晚这么一个孕妇,易如反掌。 “你杀了她,我为你顶罪!” 老太太迫不及待,整张脸都贴在铁栏杆的缝隙里,一双眼睛用力到凸出来,手也从里面伸向林秋晚的方向。 老太太张牙舞爪,她以为叶公公 不会拒绝。 但叶公公半天没动,只是淡淡笑着,那张长脸上的细眼微微眯,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动作也没有做。 “叶公公?” 老太太心下发沉,她不懂叶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里只有林秋晚和她的一个小护卫,叶公公想要杀人,想要得手,太简单了。 “母亲。” 林秋晚扶着肚子,慢慢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母亲把老太太叫的浑身发冷。 林秋晚一笑,就没有好事。 她惯会用温柔皮相挥舞刀刀致命的温柔刀,让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就上套。 老太太看向林秋晚 。 林秋晚抬起手,冲着老太太扬了扬手里的半本账本,说道:“母亲是在说这个吗?” 老太太愣住。 当着老太太的面,林秋晚翻开了账本的第一页,神色幽幽:“母亲把府里账本做的一塌糊涂,自己账却做的清清楚楚,从物件到当铺到银票根号,有理有据,漂漂亮亮。” “怎么会……” 老太太一口气回不上来,她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眼里林秋晚的笑越发狰狞。 “对啊,母亲的账本怎么会在我手里?” 林秋晚笑,侧头看向叶公公。 “当然是叶公公给我的啊。” 第457章 你不能 林秋晚说的太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老太太双腿发软,整个人都挂在了牢房的铁栏杆上。 叶公公也笑了笑,面色微微发僵。 他被人挑断了手筋,就在前两日。 他一个掌管御马监的太监,甚至可以调动禁军,靠的即是脑子也是武力。 双手全费,虽然腿上还有功夫,但已经德不配位了。 宫里各个太监本就虎视眈眈这个位置,叶公公不敢跟任何人透露,偏偏,林秋晚知道了。 她把着这个把柄,想跟叶公公要什么要不到? 林秋晚笑,账本掩面,眸中泛着微微血腥的光。 “叶公公,你瞧我婆母这人 ,你帮她坐上了宁安伯爵夫人的位置,她却偷偷记着账本,用来关键时候攀咬你和你的主子。” “好算计呀。” 林秋晚歪头看向叶公公,继续说道:“她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了,这种出尔反尔自私自利的人,还配活着吗?” “林秋晚!你!你!” 老太太双腿颤颤,呼吸急促,脑子嗡嗡响。 林秋晚要杀她? 她怎么敢杀她? 她是林秋晚的婆母!长辈!林秋晚怎么敢背上杀她的罪名? 老太太慌的眼震手抖,六神无主。 而后就见林秋晚慢悠悠走上前两步,靠近了她。 “真可惜,你既没有拿到 我的钱,也没有坑害到威远将军府,还弄的母子反目,家破人亡,断子绝孙,母亲你哦,一事无成呢。” 前世今生,翻天覆地。 林秋晚忘不掉老太太给她带来的绝望和苦痛,这辈子也就要让老太太尝尝绝望,苦痛,撕心裂肺。 林秋晚拿着账本,轻拍了拍老太太的头顶。 “母亲,害怕吗?” 当然是怕的。 老太太牙齿颤颤,眼里的林秋晚显然变成了地狱爬上来的食人恶鬼,浑身都冒着青绿鬼火,来讨她的命! “你不敢的!林秋晚!你怎么敢!你当天下没有王法吗?” 老太太手脚发麻。 就在 她以为林秋晚会掏出刀剁了她的时候,就见林秋晚掏出了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 老太太心都提了起来,哆嗦着看着林秋晚。 看着林秋晚带着笑意转过头,对叶公公说道。 “之后记得锁门啊。” 她说完,就扶着后腰,一步步走出了牢房。 老太太如梦初醒,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牢房门口的叶公公。 林秋晚不敢杀她,但叶公公杀她,简单的像是捏死一只蚂蚁。 “你不能!我手上还有另外半边……账本。” 老太太声音越说越轻,她突然间想到,对于叶公公来说,杀了她,或许下半本账本就此消 失,留着她只会是个隐患,让这个秘密更多人知道的隐患…… “我要去找……” 老太太尖叫,嘴里那位娘娘的名字还没叫出来,就被叶公公踢断的脖颈。 一招毙命。 叶公公腿上功夫了得,虽然双手被废,但杀个老太太不在话下。 牢房外,阳光正烈,林秋晚从日头下走过树荫地,扶着肚子坐到了府衙后院偏僻的凉亭里。 周围很安静,府衙是周大人的地盘,能来这后院的人少之又少。 林秋晚坐在石凳上,笑吟吟的向对面人道谢。 “这次多亏了你,挑了那叶公公两条手筋。” “你是叫,无名?” 第458章 把柄 无名身穿黑衣,身高腿长,背后背着一把手掌宽半人高的长刀,满身沉郁,坐在石桌对面微微垂头。 即便是在林秋晚面前,他也仍旧黑布遮面,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双微微锋利的眉眼。 他轻轻点头,没出声。 无名是楚璟烨的人。 叶公公的手筋也是楚璟烨授意无名去挑断的。 叶公公身居高位,武功高强,方登在他手里讨不到好,楚璟烨也不能派人随随便便把他给杀了,所以挑断了叶公公的手筋,把这个把柄送给林秋晚。 这样林秋晚既不用担心叶公公带来杀生之祸,也不至于弄出太大动静惹人注目。 林秋晚也跟着点头。 她端着杯子,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怎么问。 楚璟烨走的时候说过,他的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下次回来,林秋晚问什么,他就会答什么。 楚璟烨到底是谁?他的麻烦又是什么? 无名既然能被楚璟烨单独留下帮她,说明在楚璟烨那里,无名是不同于玄雷赤风他们的。 为什么麻烦能顺着玄雷赤风青火他们找到林秋晚头上,却不能顺着无名找? 楚璟烨……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林秋晚用了一口茶水,斟酌了会,又问无名。 “你什么时候离京?” 无名不是暗卫,只帮林秋晚办这 一件事。 对面的无名眼眸未动,开口:“现在。” 林秋晚一愣,无名是个半哑巴,嗓音像是被毒火燎过,半句都是气音,难怪至今也没有和林秋晚正常说话过。 既如此,林秋晚也就不问了,只小声的道。 “一路平安。” 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平安这个词对他们来说有多美好。 无名仍旧无声点头,站起身朝着林秋晚拱了拱手,随即就跳上了围墙,动作像是只黑猫,灵巧又迅捷。 府衙的后院,只剩下林秋晚一个人。 林秋晚坐在石凳上,吹了吹茶杯中的浮沉的茶叶,秋色清茶,静心温柔。 她有短暂的迷 茫。 不顾礼义忠孝,把老太太赶尽杀绝,如此恶毒极端,真的是对吗? 林秋晚自小接受的教育里,所有人都在告诉她,要良善,要守礼,要仁义,要忠烈。 但楚璟烨教她做人要随性,打破规矩,撕开教条,有仇报仇。 她很想问一问楚璟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对方的手段来设计对方,那她跟对方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恶毒自私,一样的算计利用,一样的不择手段。 她应该有愧疚,有心虚,有自责。 但她,好像没有。 等待老太太死了的这时候,心里反而有更多爽快升腾起来。 她果然跟宋好和林明 峰不同,是个隐藏的坏种。 “小姐,两个狱卒安排好了。” 方登办好事来接她。 林秋晚放下杯子,迷茫散去。 她步步算计,小心谨慎,大开大合的复仇,接二连三的沾血杀人,走到如今已经回不了头了,她也不想回头。 老太太既然是叶公公杀的,自然是要有人证的。 现在叶公公和他背后的主子抓着万贵妃的把柄,是万贵妃的隐藏敌人。 林秋晚将来必定会对楚星梦出手,楚星梦背后是亲娘万贵妃,那么万贵妃也会是林秋晚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可以做短暂的朋友。 也必须留有防止对方反杀的把柄。 第459章 我就是你的狗 林秋晚还去见了楚时修。 老太太只是个污蔑官夫人的轻罪,楚时修却是毒杀生母未遂的重罪,只要老太太一日不松口状诉,楚时修就得在这牢里待一日。 这牢房里关押着无数重罪犯,杀人纵火,凌虐拐卖,无数人在等着拷打杀头。 楚时修只是被关了一夜,此刻已经被吓的魂不守舍,生不如死了。 他惯来胆小,下面因为长久喝药,关不住尿,已经被吓出几回了,浑身都是腥臊的臭味。 他一见到林秋晚来,哭的像个小孩似的,扑到了牢房的铁栏杆上,声声哀求。 “秋晚,把我赎出去吧!我保证,只要你救我出去,从此往后我就是你的狗,给你端茶倒水,吃你剩饭, 用你剩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楚时修已经吓的一点骨气都没有了。 “秋晚,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害你的,都是我娘那老虔婆骗我哄我,还说要借你林家的势,秋晚你知道的,我就是被猪油蒙心了,才做出这么多错事,还把柳如萤接回家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楚时修哭的鼻涕都顺着嘴唇掉到下巴上,狼狈不堪。 林秋晚扶着肚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时修。 她忽的想叹气。 狗屁的忠贞不渝,愚钝的以夫为天,相夫教子,温柔小意,是用来留给两情相悦,可以相互付出的男人准备的,很明显,楚时修并不值得她如此。 她花了一辈子,到了今日 终于明白了个道理。 楚时修根本配不上她,不管是前世今生,都不配。 “相公。”林秋晚叫他,声音婉转:“周大人正在跟母亲调和,母亲不原谅你,状诉你毒杀虐打她,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差点掐死她,我也没法呀。” “那老虔婆!”楚时修对老太太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但当着林秋晚的面,他还想保持自己的一点形象,顿了会又开口。 “秋晚,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对吗?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他也可怜是吗?” 楚时修可怜兮兮的看着林秋晚。 一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林秋晚肚子里 的孩子不是他的。 林秋晚幽幽的看着楚时修。 有个楚时修这种拖后腿的恶毒父亲,楚昱还不如没有父亲。 她心是冷的,但口吻却是软的,似乎是被楚时修说动了,小声的说道:“我会好好走关系的,相公你在这,也要自己保重,等我来接你。” 老太太没死在楚时修手里,没有苦主诉讼,楚时修只是名声没了,但真要吃官司坐牢几年,也不太现实。 林秋晚扶着肚子回到宁安伯爵府的时候,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都在等她。 宁安伯爵府闹出个惊天大笑话,里面所有人都成了这场闹剧里的角色,楚时德和楚星梦都迫切的想要早点平息早点结束。 林秋晚当着三人的面, 叹了一口气。 “我在努力,相公和婆母都拧巴起来了。” “都是小事!亲母子哪会有隔夜仇?”楚星梦掉眼泪:“嫂子你不会,还在记恨我母亲,故意不去走动的吧?” 楚星梦着急上火,又羞又气,有些口不择言了。 林秋晚侧头,看向了她。 一旁的楚时德连忙上前,替楚星梦赔罪:“二嫂,星梦太着急了,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楚时德和沈氏一起把楚星梦劝走了。 楚星梦不大服气,又担忧老太太受苦,又担忧自己未来亲事,这一哭就哭到后半夜。 等她哭累了,想要起床洗把脸的时候,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封信。 一封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信! 第460章 一千两 老太太的死讯一直到两日后才传进宁安伯爵府里。 楚时修刚从牢里出来,以为是老太太那边松了口,再加上林秋晚的走动,才能把他暂时赎出来,所以心情正复杂着。 他自己折腾出这么大一个笑话,又恨老太太,又愧于林秋晚。 结果就听见了老太太的死讯。 “所以,母亲根本没有原谅我?”楚时修洗了澡,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就急忙忙到了前院。 天色正好,林秋晚正坐在廊下下棋,平静又温柔。 林秋晚一眼就看得出来楚时修在慌张什么,摆出了笑回答:“相公不用担心,母亲是在牢中猝死,不是你掐死的,所以你的罪定不 了。” 楚时修长松一口气。 牢中日子可太不好过了,他日日听着那些被刑讯犯人的惨叫声,胆都给吓破了。 “秋晚……” 楚时修欲言又止。 林秋晚垂眼,下了一颗黑棋。 棋局厮杀,她却笑的和顺;“相公,我们和离吧。” 楚时修一愣。 林秋晚没抬眼,瞧着格外乖巧,说话的时候,口吻都似乎带着温柔的香气:“相公既然已经知晓我有了外心,相公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和离对我们都好,相公不用受当初求娶我时候名声钳制,我也可以尽快从伯爵府抽身……” “秋晚!你……你现在是要抛弃我吗?” 楚时修大惊, 披头散发冲到了林秋晚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 “秋晚,你还记得我那日在牢中和你承诺过,你若能捞我出来,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你不和离,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秋晚现在要跟他和离,他一没钱财,二没名声,面对伯爵府这一摊烂摊子,楚时修根本无力应对。 更何况他已经不行了,想要再娶个能顾及他的妻子,谈何容易? 楚时修慌了,跪在棋盘桌旁像只狗:“你的事情,我从此不再过问,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当着我面也行,我就是……我不能失去你。” 林秋晚侧目,看着楚时修。 “相公还想做 官吗?” “不想了!”楚时修摇头,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声堪比臭鸡蛋,别说做官了,没有林秋晚坐镇,爵位都要被撤。 林秋晚又问:“相公还想死吗?” “不想了!我只想活着。”楚时修又羞又臊,尴尬的脸色通红。 林秋晚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相信他。 楚时修背后一层冷汗,急忙又说道:“秋晚,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相公还瞒着我什么?” 林秋晚目光幽幽。 楚时修此人自私反复,要是不恐吓收服,日后定是还要作死的。 林秋晚肚子已经过了七个月,不想在生孩子的时候出任何意外。 这个 蠢包,虽然手段都蠢,但林秋晚也要提前警告他别再来堵心。 楚时修一脑门的汗,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林秋晚冲着屋内叫了一声:“桑榆。” 桑榆立马出了门,都不用林秋晚吩咐,走到了楚时修的面前,上去就是一巴掌! 桑榆是战场孤儿,跟着林明峰混了几年军营,手上有功夫,这一巴掌把楚时修嘴角都打裂了。 “秋晚!你!”楚时修瞬间起了火气。 他也是个男人! 还是个爵爷! 林秋晚竟然指挥一个下人来打他嘴巴子? 林秋晚捏着个白子,摁在了黑子旁边,声音仍旧是温柔的。 “那一千两,我已经拿回来了。” 第461章 乖乖跪好 “你……你……” 楚时修瞬间连胆汁都被吓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他还算计着,有一千两的底气,他可以继续寻摸出路,不受绿帽气。 林秋晚笑了笑:“我不仅知道你把钱埋在哪里,我还知道你什么时候埋的,还知道你用什么埋的。” 她收了棋子,侧头看向楚时修。 楚时修用了好久才明白林秋晚这话是什么意思,等明白过来之后,自头顶生出的鸡皮疙瘩直奔脚底板。 “你早就知道?知道我的全部计划?” 楚时修的心里,林秋晚一直是个温柔且无用的花瓶, 顶着一张漂亮脸蛋除了会勾搭人,其他什么都不会。 直到现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天地颠覆。 棋子落进棋碗里,林秋晚的口吻仍旧带着笑意。 “从你买药开始就知道了。” 林秋晚表情温和,眸色却阴沉沉,连带着嘴角挂着的那几分笑意都带着血腥气。 “相公,我知晓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还要多。” “所以,你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吗?” 林秋晚在威胁他。 楚时修还有点接受不了林秋晚突然的调转身份,他和林秋晚之间,楚时修一直以为自己站的高处,主导 位置。 他是男人,女人就该听男人的话,女人就该匍匐在男人脚下! 楚时修越想越气,挺直了腰板,想要站起来跳脚。 “你一开始就知道,你还看着我准备这么多诈死的计划,你就是摆明了想看我笑话!林秋晚!你这个……” 他的手指还没戳到林秋晚的脸上,一旁的桑榆上去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刚刚还要重还要痛,又扇在另外一边,直接给楚时修脸颊打对称了。 楚时修懵了。 他捧着脸,满眼茫然的看着桑榆:“你打我干什么!?” 桑榆表情冷酷:“小姐没 让你起来,你就乖乖跪好。” 楚时修气的眼都红了,又要跳起来,就听见林秋晚幽幽说道:“相公诈死和在牢里这段时间,我已经把爵位承袭给了肚子的孩子,陛下已经批了,圣旨也宣读过了,相公要看看吗?” 林秋晚微笑了下。 楚时修又噗通一声跪在了林秋晚的面前。 “秋晚,你知道的,我向来听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大小声了。” 林秋晚垂眼看他,挑眉。 “很好。” 她抬手拍了拍楚时修的脑袋,眯着眼睛笑的人畜无害:“希望相公能一直知道自己能做什 么,不能做什么。” “好好好,一定一定!” 楚时修连连点头。 什么夫权,什么尊严,什么自由,楚时修现在就想着,自己能好好活着就行。 林秋晚收拾好棋盘,让楚时修去梳洗换衣。 “陪我去一趟威远将军府。” 她穿着一套杏黄色绣水仙的衣裙,轻飘飘的纱裙罩在外面,映衬着林秋晚如同柔软娇弱的花朵。 凶狠的血腥气和娇弱柔嫩的气质在林秋晚身上同时展现,反差太大,楚时修还回不过神。 林秋晚笑意盈盈。 “待会到了我娘面前,相公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第462章 圆谎 宁安伯爵府这几日接二连三闹出这么大动静,饶是被林秋晚关在将军府的宋好也听说了一点。 宋好着急,但不敢让人去问林秋晚。 她总觉得,自从林秋晚嫁人之后,就好像跟她生分了很多,母女之间的感觉有一点变化就很微妙。 宋好爱多想,已经开始自责,林秋晚是不是在怨怪她。 京城里这么多好男儿,偏偏眼瞎,选了个功不成名不就的楚时修…… 宋好很难受。 林秋晚带着楚时修进府的时候,隔着远远的就听见宋好的咳嗽声。 林秋晚皱眉,随即伸手挎住了楚时修的手臂,进了宋好所在的主屋。 “娘! 怎么咳的这么严重?” 林秋晚故意挎着楚时修,一直到宋好面前才松开了手,上前去轻轻握住宋好的手。 宋好捏着帕子捂着嘴,看见林秋晚和后面的楚时修,人都愣住了。 林秋晚又是端茶又是送汤,喂着宋好吃下了东西,这才说明来意。 “娘也知道,老太太对我百般刁难,把我整的苦不堪言,我敬她是婆母,她却总想着拆散我和相公。” 林秋晚眼泪花花,握着宋好的手,小声说道。 “娘有所不知,老太太中间还买通徐威,污蔑我不洁,试图把我押送回来,弄臭我们威远将军府的名声。” “什么!?”宋 好一惊,急忙坐了起来:“晚晚,你怎么样?你怎么不跟娘说?你……” “娘别担心。”林秋晚安抚宋好:“我这不是好好的?还好相公信我,没有上老太太的套。” “相公心疼我,知道老太太越来越过分,所以才惹出了这些动静,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将婆母扭送进府衙。” 林秋晚哭的眼眶红红,看向楚时修。 楚时修一激灵,急忙跪在了宋好的面前,背林秋晚刚刚教过的话。 “岳母,您和岳丈既然是把秋晚交到我手里,我定是要护好她周全的,我那母亲手段无数,把秋晚折腾的日夜难安,甚至还威胁到了 秋晚肚子里的孩子……”楚时修对着宋好磕头:“我也实在没法了,母亲还不让我们分府单过,想要用秋晚的嫁妆钱,我也做好了往后余生都在孝道忏悔中度过。” 楚时修惯会装模作样,此刻被林秋晚盯着,他演的格外卖力。 林秋晚又回过头,看向宋好。 她瞒不了一辈子,对比宁安伯爵府满府污糟,只有楚时修是站在林秋晚身边的,以夫为天的宋好才好接受一些。 她只能又骗又瞒,让宋好有缓缓的余地。 宋好听林秋晚和楚时修说的这些,忍不住又惊又怕。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母亲?” 宋好 垂泪,握着林秋晚的手,好半晌才说道:“幸好,幸好。” 幸好林秋晚没事。 幸好楚时修是站在林秋晚身边的。 林秋晚拿脸去蹭宋好的手,小声说道:“娘,你别担心了,说句不孝敬的话,老太太在牢中猝死,是她自食恶果,女儿以后都是好日子。” “好好好。” 宋好点头。 她只是想不出来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歹毒的人,老太太已经威胁到了林秋晚的性命,又不是林秋晚动手处理的,宋好只会庆幸。 林秋晚拍了拍宋好的后背。 她看着宋好的表情,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 她的谎言,圆回来了。 第463章 蠢事 当日林秋晚和楚时修留在威远将军府,一直到吃过晚饭,亲眼看着宋好情绪稳定了,林秋晚才回去。 宋好送林秋晚和楚时修上马车,突然想起来,一把拉住了林秋晚的手。 “晚晚,母亲做了一件蠢事……” 宋好有些心虚。 林秋晚一愣,心头紧了起来:“怎么了?” 她面上不显,瞧着还是柔软的。 宋好看着林秋晚的脸色,想了想说道:“最近宁安伯爵府出了这么多事,娘帮不上你的忙,就……给你大哥写了信,让他告假回来,想着能不能帮上你什么。” 宋好拿不准林秋晚在想什么,声音越来越小:“你大哥前日回信到了,算着日子,还有两三日便到京城了……” “这算什么蠢事呀。”林秋晚笑,安抚的 拍了拍宋好的手:“我也许久没见大哥了,正想他呢,到时候我来跟他解释。” 宋好见林秋晚并没有不高兴,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眼里也有了笑意。 “是啊,算起来,你大哥大半年没回京了。” “嗯。”林秋晚点头,对宋好的语气越发温柔:“娘,天冷,你快回去吧,别受凉了。” “好好。”宋好连忙点头。 林秋晚坐进了马车里,一直到马车驶出了威远将军府,她脸上的笑才冷了下来。 前世一直到明年端午,林明峰和林秋煜才得了回京的机会。 也是在凯旋回京游街的时候,楚星梦在楼上一眼相中了林秋煜,费尽心机要嫁给他,嫁不成还陷害林秋煜被林明峰打断了腿…… 林秋煜告假回来,提前了这么 久,没有凯旋游街,没有少年将军骑大马,还会跟楚星梦牵扯起来吗? 林秋晚冷冷的盯着楚时修。 楚时修吓的缩成个鹌鹑,祈祷林秋晚别再折腾他了。 林秋晚确实没放心思在楚时修身上,她只是在想,若是真万不得已,接下来这两个月,宁安伯爵府还能再死一个人吗? …… “殿下身上的邪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往后也无需再拔罐放血,我再给殿下开调养的药方,往后小心点养着便好。” 林秋晚笑眯眯的坐到了旁边的小桌上,垂头写药方。 文太医也很高兴,医者最喜欢见到的就是病人由自己治疗后痊愈,那种由死到生,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成就感,是所有事情无法比拟的。 衡王难得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 “今日叫你们来,也不单是给我复诊。” 衡王看向了林秋晚。 “母妃上次见你,十分喜欢,赏了些荔枝,来给你和文太医尝尝。” “啊?殿下,是那个那个……荔枝?”文太医愣住。 荔枝生于南国,运输起来十分不易,动辄千金的运输成本,听说得用冰块一路冰着送到京城,已经远远不能用金贵来形容这东西。 不仅是寻常百姓摸不到的东西,就连文太医和林秋晚也是只听说,没见过。 衡王笑,阿离已经端着两份荔枝进门。 盘底铺着碎冰,红彤彤的荔枝饱满又鲜艳。 文太医想客气两句,衡王已经开了口。 “别客气,尝尝鲜。” “是是,那下官,恭敬不如从命。”文太医看向荔枝,太好奇这东西 的味道了。 林秋晚也不客气,接了过去道谢:“多谢殿下,也多谢娘娘。” 她也很馋。 文太医端着荔枝,摸着那半个鸡蛋大小的果子,一时间不知道从何下手。 衡王已经走过来,温和的捏住了其中一颗,从中间掰开,递给了文太医。 文太医有样学样,端着荔枝坐到了林秋晚的对面,尝了一口雪白的果肉,顿时惊住了:“这这这……” 林秋晚的馋虫和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期待的看着文太医。 衡王垂眼看着林秋晚,莹白修长的手指撕开红色的荔枝外衣,一时间分不清是手指更白还是果肉更白润。 “有核,小心点。” 等林秋晚回过神,衡王已经把那几颗都剥好了。 他亲自给林秋晚剥,神色温柔。 第464章 歪理 文太医言语匮乏,收到林秋晚期待的眼神,只猛点头,说道:“好吃!” 一小盘里分下来的只有几颗,文太医知道林秋晚带着面纱不方便当他面吃,快速吃完之后朝着衡王拱手。 “下官去给殿下挑药。” 说完宝贝似的连吃剩的荔枝核都装进了兜里,美滋滋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衡王和林秋晚。 衡王坐在了一旁,拿着湿巾帕慢慢擦手。 这是林秋晚第一次吃荔枝这种奢靡的东西。 润白果肉像那细腻的和田玉,入口又像丝绸,柔滑的在齿尖爆汁,甜中带微酸,果香在嘴里馥郁。 林秋晚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只见过入药的荔枝干 ,新鲜的荔枝原来是这个味道。 “哇,确实好吃。” 林秋晚捧着吃剩出来的荔枝核,有些感叹,原来有权有钱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衡王看见林秋晚目光闪闪的模样,淡淡的笑了笑。 “这是今年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叫元红,比往年更大更甜,核也更小。” 林秋晚点头,吃的手上挂着甜腻的糖汁。 几颗荔枝讨的林秋晚很开心。 衡王心情也不错,眸光落到了林秋晚的手上,口吻轻柔。 “等明年有了,我让人留些给你。” “这多不好意思。” 林秋晚笑,她对衡王没那么虚套,说不好意思是真的觉得拿人好处手短。 “那等 明年,我那茶庄的明前新茶,都给殿下送来。” 衡王淡淡的笑,也不纠缠,自然的转了话题:“伯爵府里近来闹的事情有点多,名声不好,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帮你。” 现在整个宁安伯爵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名声都是滂臭的。 尤其是楚时修,当着众人面差点杀了老太太,等老太太牢中猝死后,后事办的也十分潦草,子不孝母不贤,这样的家风里很难出什么好人。 就算林秋晚摆出一副完全无辜的模样,她也是楚时修的妻子,连带着名声受损,出门也会被指指点点。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林秋晚笑:“殿下能把 袭爵的诏书办下来,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别人张嘴任别人说,我不在乎就伤不到我。” 人不能太要脸,没有道德反倒不会被道德束缚。 这话惹的衡王忍不住笑。 “歪理。” 他身上是这个年纪独有的上位者沉稳感,笑起来的时候无端会带上几分宠溺:“但若是你真这般想,也可以是对的。” 衡王说着,抬手伸向了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一愣。 指尖触碰到林秋晚手掌的前一瞬,衡王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顿了顿,把手里的湿帕放到了林秋晚的掌心里。 “擦擦,别弄脏了衣服。” 衡王收回了手,神色淡淡。 林秋晚也有些 尴尬,拿着帕子默默的擦手。 她跟别人相处的经验太少了,衡王对于她来说是靠山,是兄长,虽然对林秋煜也有这种偶尔亲昵的举动,但衡王毕竟不是她亲大哥。 林秋晚也不知道这份亲昵算不算正常,还是她自己过分规矩疏远了。 “多谢殿下。” 林秋晚归还湿帕,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衡王。 衡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淡笑的接过帕子,反倒映衬着林秋晚自己做贼心虚。 “还有一件事。” 衡王微微垂眼,淡淡说道。 “楚璟烨边地出了个奸细,父皇在疑他,你近来少与他来往书信,免受牵连。” 林秋晚又是一愣。 第465章 不道德 “奸细?” 林秋晚眉头乱跳,有些茫然。 老皇帝疑楚璟烨什么?怀疑他冒名顶替?怀疑他意图造反?还是…… 衡王点头,看着林秋晚的神色,只说道:“他自己的事情,他有能力办好,你别多担心,顾好自己。” 免得关心则乱,反而被牵连怀疑。 衡王不是傻子,自然知晓楚璟烨那么容不得别人的性子却留下楚时修的意思。 只要楚璟烨和林秋晚的关系不摆上台面,不管楚璟烨是真是假,意欲何为,抄家灭族都牵不到林秋晚的头上。 林秋晚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 “那……”林秋晚抿嘴,有点不知 道从哪里开始问。 衡王垂眼饮茶,只说道:“他精的很,不会轻易吃亏的。” 逮谁咬谁,吃人咬人,这两词用在楚璟烨身上一点不为过,估摸着也就在林秋晚面前装模作样收敛,反倒让林秋晚误解。 衡王也不想林秋晚大着肚子还分神去担心楚璟烨的事情。 “除了我,也不要和别人透露你们的事。” “好。” 林秋晚点了点头。 她本来就跟楚璟烨失去了联系,只是偶尔会想起来楚璟烨的麻烦,与其说担心楚璟烨,她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 林秋煜马上到京,她该怎么阻止楚星梦见着林秋煜,又 该怎么应付信王,还有万贵妃,还有叶公公背后的主子,都是她的敌人。 衡王看着林秋晚乖巧应下,也没有失措多问的意思,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那条恶犬离抱得美人归终点还远的很。 难怪处处防范,逮人就咬。 原来是清楚林秋晚并没有那么喜欢他,所以不安啊。 一直到出了衡王府,林秋晚坐上了回去的马车,她脸才红起来。 她摸着自己七个多月的肚子,臊的脚趾头都抠了起来,她刚刚有一瞬间竟然会怀疑衡王是不是喜欢她。 她怎么这么不害臊,别说她现在还是楚时修的妻子,她现在怀着孕 ,怎么腆着大脸举得自己能吸引别人? 林秋晚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觉得自己跟男人相处的经验真是太少了,她都不敢想,要是刚刚直白的问衡王,衡王莫名其妙,以后会怎么看她…… 衡王府的秋向来冷清。 林秋晚和文太医走后,衡王仍旧坐在桌边,他手里还攥着林秋晚刚刚擦过手的那方湿帕。 似乎还有荔枝的甜香味。 阿离进门给衡王换茶,小心的看了衡王一眼。 衡王如梦初醒,松开了那巾帕,眉目里染上了零星自厌。 “殿下?”阿离踌躇,声音很小。 “怎么?”衡王淡笑,仿佛刚刚的自厌 只是错觉。 阿离磨蹭了会,才说道:“殿下既然有意,何不……” 他自小就跟着衡王,看得懂衡王对林秋晚的喜欢,但看不懂衡王为什么刚刚又提楚璟烨。 衡王轻轻摇头。 “他们和好了。” 刚刚与林秋晚说的时候,衡王看得出来。 阿离小声念叨:“和好又如何?” 感情若不争抢,不使计,不勾引,不维系,到手的女人也会移情别恋。 那楚璟烨身份扑朔迷离,往后的路免不得都是动荡,倒不如跟着衡王,安稳富贵。 衡王半垂眼。 刚刚那点自厌又升腾起来。 “撬人墙角。” “不道德。” 第466章 林秋煜 九月进了末尾,早晚格外的凉,京城的街道上笼罩着一层轻纱般的薄雾,缥缈如仙境。 林秋晚披着件醒目的红色斗篷,站在威远将军府的门口。 “小姐,天太寒了,不如我们进府等吧?” “不用。”林秋晚摇头,长长的羽睫上沾着凝结的露水,脸上挂着笑意:“大哥马上到家,我不在这等,就说服不了娘在屋里歇着。” 正和桑榆说着话,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奔威远将军府来。 林秋晚和桑榆一起看过去。 乌黑的骏马冲破薄雾,马上青年身姿挺拔,气势刚健,束口袍子被风吹的要扬起来。 明明是清寒的晨雾,青年却如烈阳,意 气风发,鲜衣怒马。 “大哥。” 林秋晚叫了起来。 马儿勒停,林秋煜知晓林秋晚怀有身孕,隔着远远的就跳下来,朝着林秋晚飞奔而来。 “晚晚!” 晨光里,林秋煜剑眉下那双璀璨如星的眸子尤为发亮。 林秋晚忽的抿住了嘴。 她忍不住眼酸。 能重生真的太好了……林秋煜没有被林明峰打断双腿,没有被楚星梦陷害身败名裂,没有被扒皮抽筋挂于城门。 他是鲜活的,是热烈的,是健全的。 “晚晚。”林秋煜已经到了面前,原本大概是想跟小时候那样抱着林秋晚转圈圈,但看见林秋晚这么大的肚子,又看见门口一样拢着 袖子等他的楚时修,想起来林秋晚已经嫁了人怀了孕,便硬生生的停了手。 “大哥。”反倒是林秋晚朝着林秋煜伸手。 她太久没见林秋煜了,比林秋煜认知的还要久,以至于此刻见到了人,激动的恨不得冲上去。 林秋煜上下打量完林秋晚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揽住了林秋晚的肩膀。 “瞧你这样,都是大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哭包的样子,哈哈哈哈。” 林秋煜声音洪亮,又小心的带着林秋晚往将军府里走。 他都没看楚时修,只当这人是空气。 宋好这些日子一直给他去信,把宁安伯爵府的事情说的差不多,在林秋煜眼里,楚时修 就是个护不住妻子的废物! 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更何况是自己的女人。 楚时修放任老太太欺负林秋晚,还玩诈死那一套,林秋煜没上去给他邦邦两拳算是客气的了。 楚时修哪敢说话,微微垂头,缩着肩膀跟着进门。 冷清的威远将军府有了林秋煜回来,陡然热闹了起来。 宋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又是接风洗尘,又是团圆饭,期间还跟林秋煜解释了林秋晚和楚时修的事情。 原本是打算叫林秋煜回来给林秋晚拿主意的,现下倒也不用了。 “没事当然最好。”林秋煜大咧咧摆手:“我这一路回来可担心的不得了,生怕晚晚 给谁欺负了,还琢磨着不行就接回我们威远将军府,孩子就跟晚晚姓,谁也抢不走。” 他说着,又白了楚时修一眼。 楚时修低头猛扒饭。 宋好指着林秋煜,给她气笑了:“说的什么浑话?” “又不是养不起,别说晚晚,晚晚的子子孙孙我都能养。”林秋煜理所应当。 宋好瞧着他没心没肺的傻样,转头对林秋晚说道:“别听你哥瞎说,他一个单身汉不懂,女人还是有个健全的家庭,才是最幸福的。” 林秋晚一直笑眯眯的,偷偷给林秋煜又夹了一块红烧排骨。 林秋煜偷偷冲她挑眉。 林秋晚捏着筷子,幸福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第467章 秘密 这么一通忙活,等大家都消停下来已经是晚上了。 因着林秋煜难得回来,林秋晚晚上便带着桑梓歇在了威远将军府。 桑榆回去陪戚红珠,伯爵府还有方登,林秋晚不担心。 林秋煜是个热闹人,晚饭后要拉着林秋晚说话,把楚时修单辟了出去,一双手托着下巴,迎着灯火又上下打量林秋晚。 林秋晚任由他看着,笑容恬淡。 “哎呀,真神奇,上回见你,你还哭的眼通红说不愿嫁楚时修,这回再见,这肚子里就有我大外甥了。” 林秋煜揶揄林秋晚。 林秋晚也只是笑。 “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原本担心你被人欺负没人撑 腰,我连赶了三天的路,怎么说也得在京中歇两天陪陪你和娘。” 林秋煜捏了捏左肩,随意说道:“正好左肩有点伤。” “我看看?”林秋晚朝着林秋煜伸手。 林秋煜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抬眼笑:“行啊。” 林秋晚过去,隔着衣服检查林秋煜的肩头,问道:“刀伤?” “嗯,燕楚边地那几个混子用弯月刀,那玩意恶毒的很,能拉出好长的血口子。” 燕楚地大,坤阳几乎被燕楚包围了一半,两边时常有冲突。 林秋晚手上顿了顿。 林秋煜以为自己说的太血腥,吓到了林秋晚,抬头冲着她龇牙咧嘴:“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口子已经长好了,里面伤到的筋骨没长好。”林秋晚拍了一把林秋煜的肩头,回过头去床下翻药箱:“我那有药油,你每天晚上敷上揉捏一会,把筋拉开。” “厉害啊,我妹妹真厉害。”林秋煜屁颠颠的跟在后面,替林秋晚拉出箱子:“你还留着这呢?” 林秋晚贼心不死,时常学医的秘密,只有林秋煜知晓。 “我就说,我妹妹这么厉害,最会表面装乖背后我行我素了。”林秋煜语出惊人。 林秋晚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林秋煜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小点声。” 兄妹两人即使时隔多年不见,相处起来也没半分隔阂,林秋煜瞧 着林秋晚熟练的从药箱里掏东西,找回了些小时候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女子怀孕就会大不同的原因,早上林秋煜从马上跳下来,奔向林秋晚的时候,总觉得林秋晚变了许多。 药油递给了林秋煜,林秋晚不忘叮嘱他:“记得擦,不然筋骨拉不开,以后有你受的。” “是是是,我是最听妹妹话的哥哥。” 林秋煜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没等林秋晚收拾好旧药箱,林秋煜忽的伸手,捧住了林秋晚的脸。 像是摸小宠物似的,揉捏了她两下。 “你是不是最听哥哥话的妹妹?” “才不是。”林秋晚抬手打他的手。 林秋煜笑,忽的问道 :“妹妹,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 “什么?” 林秋晚一愣。 林秋煜垂着眼,重复道:“被谁欺负了?” “你不开心。” “别指望能瞒过你聪明绝顶的哥哥。” “你不是答应我的,我们兄妹没有秘密,我小时候烧了我爹的胡子这事情都告诉你了。” 灯火幽幽,林秋晚抬眼,看向了林秋煜。 她鼻头发酸,忽的很想哭。 “秘密太多了,怕说出来吓到你。” “没关系,你哥我别的没有,就心大。”林秋煜笑。 林秋晚张嘴,还没说话,门外传来方登的声音。 “小姐!” 方登不是急事不会这么失分寸。 “出事了。” 第468章 变数 门被打开,林秋煜居高临下的看向方登。 方登微微垂眼,不卑不亢,只是拱手,而后看向后面跟上的林秋晚。 林秋晚推开傻大个似的堵在门口林秋煜,小声问道。 “怎么了?” “伯爵府走水了。”方登脸色不太好看。 林秋晚一愣,想到戚红珠还在前院,还有她的嫁妆钱财,林秋晚头发都要竖了起来:“什么?” 方登警惕,不信任何人,对于新回来的林秋煜还不太熟悉,所以拉着林秋晚要往旁边避一避。 他伸手扶住了林秋晚的手臂,另外一边站在门口的林秋煜也拉住了林秋晚 的肩膀。 “你这小子,干什么?” 林秋煜对方登竖眉,很不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 他刚好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林秋晚找麻烦。 林秋晚瞪了林秋煜一眼:“好好说话!” 而后又转头对方登道:“说吧,不用避着我哥。” 没等林秋晚再问,方登小声道:“只东后院走水了,前院无伤,戚红珠和桑榆都没事,但是……” “东后院?”林秋晚一惊。 东后院是楚星梦的院子。 楚星梦,林秋煜……林秋晚抬手抓住了方登的手臂,示意他别再说了:“没事就好。” 方登垂眼,很有眼色的没再说话。 林秋煜正听着呢,就见林秋晚笑眯眯的回头,对他说道:“烧了个荒院,没事,就是我得回去一趟。” “我陪你一起去。”林秋煜要进屋拿衣服。 林秋晚拦住他,笑的不像有事的样子:“你刚回来,别跟我瞎忙,早点睡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的很轻巧,半点不像有事的模样。 林秋煜垂眼看她,拧起了眉头。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林秋晚的变化,两人一母同胞,虽然这几年林秋煜一直跟着林明峰留在边地,但三岁看老,他很清楚林秋晚是什 么样的人。 固执却不软弱,在自己想要的和父母给的东西之间挣扎。 他们被世俗包围,跳不出去。 “林秋晚,怎么回事?”林秋煜有点不爽,他能察觉到林秋晚心事重重,但更让他不爽的是,林秋晚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参与进去拿主意。 林秋晚笑:“没事,真没事,你先等等我吧。” 她扶着肚子往外走,走两步又想起来,回过头对林秋煜重重交代:“不要偷偷跟着我,我会生气。” 一时半会她对林秋煜也说不出清楚星梦的事情,林秋晚最好的打算是在楚星梦还没有见到林秋煜之 前,先解决了楚星梦。 她很认真,林秋煜虽然不爽,但也真的不会偷偷跟上去。 林秋煜向来坦荡。 林秋晚坐在回宁安伯爵府的马车上,眸中染着阴沉。 太巧了,真是太巧了。 楚星梦若是出事,今晚林秋煜一定会被楚星梦看见,上辈子的事情也一定还会重新发生,林秋煜不怕楚星梦,但也不代表不会上套。 她和林秋煜,从来都不止是她们自己。 真是变了,从新婚夜开始,随着她选择的变化,所有一切都发生了变数。 林秋晚看着黑夜里越靠越近的宁安伯爵府大门,心里越来越急。 第469章 想不通 宁安伯爵府里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虽然救火及时,但发生在深夜,又是比偏的东后院,这会楚星梦的整个院子都被烧的差不多了,在深夜中黑糊糊一片。 林秋晚到东后院的时候,就见楚星梦缩在石凳瑟瑟发抖,孙妈妈拿着大斗篷给她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发红的眉眼。 “二哥,二嫂。” 楚星梦声音颤抖,似乎被吓到了。 来救火的人不少,现如今还有没走的,楚时修先上前一步,假惺惺的揽住了楚星梦的肩膀问道:“吓到了?怎么会失火?” “我也不知道……”楚星梦凄惨 落泪,仓惶说道:“我睡的迷迷糊糊,好像见到有个人来我屋里,但是我看不见他的脸,再等之后就闻见了焦味,再等爬起来,周围都是火和烟,我很害怕。” 她哭的很可怜,看不出真假。 “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楚时修问,吓的好像被烧的是他:“他想干什么?” 楚星梦摇头,说的很含糊:“我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真的有人来纵火,二哥,我不知道。” “有人看见别人进你屋了吗?”楚时修又问。 楚星梦只含泪摇头。 林秋晚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妈妈,孙妈妈点点头,说明 楚星梦并没有说谎。 林秋晚上前,柔声问道:“妹妹,伤到了吗?” 楚星梦抬起手,手腕上殷红一片,隐隐有冒水泡的意思。 楚星梦可怜巴巴的落泪:“我的伤不要紧,就是烧了整个院子,实在是……” “没事,只要妹妹没事就好,院子没了可以重建。” 林秋晚笑的温柔,又让人去找刘大夫。 楚星梦的院子烧了,所有金银首饰衣服鞋袜都烧完了,林秋晚只能现安排她住进后院里,再让人去买一应用品。 再等送走了来救火的城卫水兵,已经是凌晨了。 楚星梦看着被吓的很厉害 ,缩在屋里不出来。 前院一点没有被波及,戚红珠和桑榆只是闻见烟火味。 林秋晚站在前院里,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这能是谁的手笔?”林秋晚扶着肚子,下意识的不安。 有方登在伯爵府守着,楚星梦的院子不可能进什么看不清脸的黑衣人,但若这一切都是楚星梦的计划,特意挑林秋晚和楚时修没在伯爵府的时间失火,又谁也没伤着,只伤了自己…… 楚星梦不是个冒失莽撞的人,甚至以林秋晚多活一辈子对她的了解,她是个聪明且很有算计的人。 这个计划不是冲林秋晚来的? 林秋煜还没有经历前世凯旋游街,按照时间线上推断,楚星梦应该还没有对林秋煜有意思,更何况这个计划和林秋煜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猜不透目的,林秋晚更加不得不防。 “方登,帮我盯一盯。” 林秋晚侧头,看向方登。 若是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不可避免的还是要发生,林秋晚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萌芽斩掉,让林秋煜彻底避开这份灭顶之灾。 即便目前为止看起来这是一场意外,林秋晚还是担心的夜里睡不好。 隔日清晨,她就又去了威远将军府。 她得给林秋煜上上眼药。 第470章 查到了 “啊?什么意思?让我这几日少出门?” 林秋煜刚睡醒,就见林秋晚端着茶杯笑眯眯的在小厅中等他。 林秋晚眯着眼:“你难得回来,除了陪我跟娘,你还想去找谁?” 林秋煜嚷嚷:“话是这么说。” 他走过来,捏了捏林秋晚的脸:“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让我避着谁。” 他聪明的很,知道林秋晚这一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不告诉我,还想我听话,有点困难。” 他笑。 林秋晚直说:“楚时修有个妹妹,叫楚星梦,我希望你避开她。” “怎么?”林秋煜夺过林秋晚手里的茶,喝完 了才又问道:“她认识我?想干什么?” “不知道。”林秋晚垂眼,想了想说道:“哥哥也知道,老太太多苛待我,处处想害我,我不喜欢这个妹妹。” 她说完,又看向林秋煜。 林秋煜一张脸,上半部分是林明峰的剑眉星目,满眼坦荡正气,下半部分是宋好的秀致柔婉,奇妙的减弱了林明峰的莽和宋好的弱,远远看着意气风发,当真是翩翩少年郎。 “主要是我哥长的太好看,被我不喜欢的人惦记上,我会难受。” “哟哟哟。”林秋煜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怪叫:“你别这样,说的我都 恶心了。” “不过说的也是实话。” 林秋煜臭屁哄哄的跳起来,显然心情大好:“小丫头选夫婿的眼光很差,但是评价哥哥还是中肯的,我答应你了,这几日我就缩家里,那也不去,哦对,我回边地之前要进一趟宫,向陛下报一些战况,这应该可以吧?” “没事。”林秋晚笑。 她不止要防着林秋煜,也让方登把楚星梦看了起来,确保两人不会轻易见面。 皇宫,应该没事。 林秋煜瞧着林秋晚那模样,忍不住又捏了捏林秋晚的脸蛋子,跟小时候一样:“你可算笑了。” “别年纪小小,心 事重重。” 林秋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冲她挑眉:“天塌了还有你哥顶着呢。” “知道了。” 林秋晚抿嘴笑。 她知道林秋煜答应她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办不到,既然这一世很多路都跟前世不一样了,那林秋煜是不是也能避开楚星梦? 宁安伯爵府失火这件事说大不大,秋日干燥,不小心火烛引燃也是可能的,至于楚星梦说的黑衣人,她自己都不确定,府衙的人排查了一遍,只叮嘱万事小心,之后便没了下文。 林秋晚这几日两边府里跑,林秋煜太难得回来了,兄妹两连着宋好都有说不完的话 。 宫里的口谕也来了威远将军府,林秋煜得去给老皇帝汇报点边地事。 走之前还叮嘱林秋晚今晚留下,他给林秋晚带了点小礼物,货运车马今晚就到。 林秋晚点头,催促林秋煜快些走。 林秋煜一对酒窝里满是笑意,翻身上马,直到进宫门才收敛了神色。 老皇帝专门留了时间给他。 安静的养心殿落针可闻。 林秋煜整肃神色,跪地磕头:“陛下,查到了,这个楚璟烨确实是冒名顶替,据里面人的线索,很可能进营之前,此人就拿到了楚璟烨的身份,这些年一直蛰伏在我们坤阳的队内。” 第471章 不会轻举妄动的 “这么说,宁安伯爵府里,一直有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人,在盯着晚晚?” 九月末的边地,早早进了寒凉。 楚璟烨不耐烦的翘着二郎腿,神色阴郁,问对面的无名:“分得出是谁的人吗?” 无名摇头。 他只隐隐有这份直觉,对方不出手,他便找不到,更不用说察觉到对方是谁的人,又或者是什么目的。 “晚晚知道吗?”楚璟烨又问。 他越是平静,就越是压抑着心底的焦躁。 无名又摇头。 毫无根据的事情,他连真假都不知道,更不可能贸贸然的给林秋晚知晓, 若是他感觉错了,岂不是让林秋晚白白担心? “臭小子,你别关心则乱。” 旁边的宁神医拢着袖子,被边地的寒冷冻到恹恹,提醒楚璟烨:“身份的事情一定是瞒不住了,你得趁着消息没传到这里之前,先打出去。” 楚璟烨抿嘴。 他低垂着眼眉,灯火光芒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显出了几分残忍的血腥色。 宁神医又提醒:“燕楚那边还没安排好。” 若是被对方察觉到,那就失去了先机,突袭要打的就是措手不及,反之就容易被人瓮中捉鳖。 “你只能等。” 宁神医皱眉。 楚璟烨不答。 宁神医站起来,劝道:“小美人快生了,我们只能抢在小美人生之前,做完这一切。” “小美人不是手无寸铁的人,她聪明又机 警,只有生孩子的时候才容易没了防备。” “知道了。”楚璟烨点头。 他抬眼,看向宁神医,眼里的焦急寸寸退去:“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 林秋晚送走林秋煜没多久,一直盯着楚星梦的方登出现在门外。 林秋晚正在帮宋好裁棉甲,听着宋好絮叨叨的说话,要给林明峰准备什么带什么,满屋的温馨。 林秋晚笑着放下了量尺,对宋好说道。 “娘,我有点累了。” “瞧我,光拉着你说话,你快去休息,这里接下来我自己做。” 宋好连忙冲着林秋晚摆手。 林秋晚笑,又神色如常的扶着肚子出门,一直到出了院子,神色才不好看起来 。 “方登。” 这几日宁安伯爵府都很安稳,包括楚星梦也很老实,连后院的大门都没出,林秋晚见不到对方的招数也就拆不了。 如今看见方登来,就知道不好了。 方登微微弯腰,扶着林秋晚的手臂,万分小心:“刚刚有人来接楚星梦。” 林秋晚一愣,转过头才看见方登脸色发白,一只肩膀脱臼了。 林秋晚摁住乱跳的眉头,抬手捏住了方登脱臼的肩膀,沉声说道:“继续说。” “一共五人,只接楚星梦,进了宫,从东侧门进的,没过明路,都是阉人。” 肩膀回位的瞬间,方登只皱了下眉。 林秋晚给方登检查肩头,慢慢的说道:“既然 跟你交手,必定不是叶公公那边。” 接楚星梦进宫,不是叶公公那边,自然就是……万贵妃的人。 林秋晚醍醐灌顶。 她一直奇怪楚星梦为什么纵火烧自己,若是苦肉计,逼亲娘万贵妃现身呢? “可是……谁给楚星梦传的消息?” 林秋晚可以确定,楚星梦之前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突然动手必然是最近才知道,这段时间楚星梦并没有出门接触人。 是谁,既知道万贵妃的事情,又能当着林秋晚的眼皮子底下给楚星梦送消息? 林秋晚检查好了方登的伤势,继续往外走。 她忽的顿住了脚。 林秋煜今日也进宫了。 “不会……这么巧吧?” 第472章 信 九月末的京城挥去了夏日的黏糊糊,又未进寒冬的严酷,秋风轻轻十分怡人。 就连一向严肃沉苛的皇宫都进了秋日静美,金黄的银杏叶飘洒,衬着死气沉沉的红墙绿瓦都生动起来。 楚星梦走在其中,就跟梦游一般。 她的脑中只剩下刚刚坐在殿中那位美妇人对她说的话。 “星梦,你是我第一个孩子,我若是不疼你,就不会留你这个威胁在宁安伯爵府活这么久。” 美妇人十指丹蔻如同沾血,鲜艳欲滴。 “所以你应该告诉我,到底是真的有人要杀你,还是给你支招,用这种 法子来逼我找你。” 美妇人帮她手腕烫伤处涂药,冰凉的药膏带着薄荷香气,沁人心脾。 楚星梦两耳嗡嗡。 “所以,你真是我娘?那我娘……我那娘……”楚星梦还有点接受不了,毕竟她从小就是被老太太养大,老太太虽然对她不算亲厚,但也没有过分苛待。 这个时代的女子,不管是嫡女庶女,高低贵贱,总归是要嫁人的,不能给父母养老送终,也不能为家族出力,更不能让父母儿孙满堂,所以母亲苛待女儿的比比皆是。 楚星梦自觉对老太太还算依赖。 但前些夜里, 她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写道,她的生母是宫中金尊玉贵的万贵妃,她是万贵妃和老爵爷的女儿,现如今老爵爷和老太太俱是去世了,往后无人护她性命,她现在很危险。 楚星梦没信,只当是无稽之谈,顺手就撕了信。 可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一模一样的信每日都会出现在她桌上,有时候是她睡醒后看见,有时候她吃饭后,甚至最后她转身去拿绣帕,转头就会发现那封信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面前。 楚星梦开始害怕。 她不是个傻子,即便不知道写信这人的目的是什 么,也知道对方想要她的命,太容易了。 她很被动。 自从老爵爷和老太太死了之后,宁安伯爵府就像是一盘无用的散沙,楚时修这个二哥闹出个这么大的笑话,又是个没皮没脸没有亲情的性子。 谁为她图谋未来呢? 万一那高高在上的万贵妃真是她亲娘呢? 所以在信件又一次送来的时候,楚星梦照着信上的做,放火点燃了自己的闺楼。 搏一搏,就算不能为自己搏出个好前程,也最多损失个闺楼而已。 更何况这闺楼都是二嫂林秋晚的。 “你娘在这好好的,你还是好好 筹谋自己的事情吧。” 万贵妃一双媚目似笑非笑。 楚星梦有些拿不准万贵妃的意思。 她的存在是个隐雷,全靠万贵妃心软才活到今日? “娘,我得想想。”楚星梦带着讨好的笑。 万贵妃点头:“正好你弟弟小战王马上过来,我让人带你出去转转,别走远。” 楚星梦得好好想想,自己能从万贵妃手里拿到什么样的未来。 “贵人,前面就是宫里后花园了。” 前面引路的小太监笑眯眯的。 楚星梦还很茫然,脑子里乱糟糟的事情左右摇摆。 而后她撞到了一人的后背上。 第473章 小心 “小心。” 明亮又热烈的气息陡然闯了进来。 楚星梦的手臂被人短暂扶了一下,而后对方快速后退一步,很是客气规矩。 楚星梦抬头。 那男子一身黄棕武将官袍,内里袖口束起十分利落,身高腿长人高马大。 再往上看,浓烈的剑眉下是一双耀目星眸,灼灼光华。 楚星梦倒抽了一口气,隐隐记起了对方是谁。 林秋煜却没认出楚星梦,只是给她让开了位置,示意她过去。 楚星梦觉得自己在梦游,手重脚轻的继续往前走。 而后见身边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她也跟着茫 然跪下。 她只看见了一双黄色绣龙的皂靴从面前走过,身边人喊着万岁。 等在门口的林秋煜也拱手行礼。 一行人走远了,楚星梦隐隐只听见“密令”“你去送”两个词。 带她出来的小太监把她扶了起来,小声说道:“娘娘让贵人别走远的。” 楚星梦已经听不清那小太监在说什么了,只愣愣的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一日,对于她来说,翻天覆地,打破重来,她似塘中漂浮着的荷枯叶,不知自己该如何继续生长下去。 这一日,她忽的懂了,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 … … 林秋晚扶着肚子,在威远将军府门口不安的转圈。 她说不出来自己在不安什么,对未来的不安,对自己自以为是的掌控失望,还是怕命运这只大手继续玩弄,把她们林家拖回原本的悲惨轨迹上。 一直到接近傍晚,林秋煜才回来。 林秋煜拎着无数采买回来的东西,跟个土匪似的从车上跳下来,见到林秋晚在门口等他,当即就乐了。 “哎呀,鼻子长的,知道我会带好吃的回来。” “带了什么好吃的?” 林秋晚笑,上下打量林秋煜。 林秋煜被她盯的发毛,一脚跨门 里去:“都是你爱吃的,走,进屋。” 东西放下,刚好他托货运马车捎回来的东西也到了,直接把整个正堂的桌子摆到满满当当。 “这是我夏日时候打的一条兔子,这毛体好看,适合给你做帽子。” 林秋煜翻找东西,如数家珍。 “这是边地那边产的辣子,麻的很,口感奇妙,用油煸一下。” “这是……” 林秋煜停了嘴,歪头看林秋晚。 林秋晚笑眯眯的,很敷衍这些特产礼物,就是盯着他。 林秋煜一拍脑袋:“我说你在瞧什么,你放心吧,我谁也没遇见,除了陛 下,我去宫里能遇见谁啊?” “那就好。” 林秋晚放心下来。 林秋煜推开东西,坐到了林秋晚的身边,问她:“妹妹,你这可不对劲啊,学谁不好学娘,怎么这么胆小又爱操心?” “没有。” 林秋晚摸了摸厚实又柔软的兔毛。 林秋煜看不懂林秋晚,思索了一会又说道:“这样吧,你直接说,想让哥哥干什么?” 他也不追问林秋晚不高兴的缘由,也不去猜想她为什么心事重重,直接单刀直入,选个更适合的方式跟林秋晚沟通。 “哥哥做什么你才能放心一点?” 第474章 非我族类 林秋晚侧头,看向林秋煜。 问题的症结就在这,她不知道命运的大手会如何玩弄他们,以至于没有任何应对方法。 “哥哥,可以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干什么吗?” 林秋晚很认真。 林秋煜却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在问我军机?” 林秋晚也愣住了。 林秋煜虽然阳光明朗,但知道轻重缓急,泄露军机罪当叛国,这是军中铁律,不管是林秋晚问还是宋好问,林秋煜都不可能说。 这是一个军汉的底线。 林秋晚连忙摇头:“我就是……就是……就是希望哥哥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些。” 林秋晚斟酌了一下,慢慢说道:“遇事想一想,对方做的对不对,不管是爹还是娘。” “妹妹,你怎么了?” 林秋煜皱眉,伸手抓住了林秋晚的手腕,问她:“你还是我妹妹吗?” 林秋晚抿了抿嘴,心慢慢的冷了些。 “当然是你妹妹。” “既然是我妹妹,是爹娘的女儿,就该知道,先有国,才有家,先有爹娘才有我们,不管是坤阳还是爹娘,我们吃的每一口饭都是他们给的,你这是……撺掇我反叛?” 林秋煜沉下了脸。 他再疼林秋晚,也是哥哥,长兄如父,他可以接受林秋晚乖巧外 表下的我行我素,但在家国面前,先大我,才有小我。 “国与国,家与家,人与人,都是界限分明的,妹妹,你不该有这等想法。” 林秋煜很认真,他很聪明,能敏感的捕捉到林秋晚变化:“你和娘有这般安稳的日子,是坤阳给的,是陛下给的,我们生是坤阳的人,死也是爹娘的鬼,这才无愧无悔。” 林秋煜被林秋晚的试探气到。 林秋晚心口发苦,一时间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她也终于明白思想观念的重要性,即便她千筹万计,替林秋煜躲过楚星梦的这一劫,往后遇到相似的事情,只要林 秋煜这念头不改变,他仍旧会无怨无悔的接受林明峰的毒打。 林明峰也是如此,若是念头不改变,坤阳的皇帝让他自戕屠家,他手起刀落也完全不会犹豫。 遇到个仁帝还好,可不是人人都有宋好这样的好运气…… 长久的沉默。 灯烛火光在兄妹两人之间跳动。 林秋晚盯着那烛火,觉得这灯火就是林家,全凭主子喜怒,想灭就灭,想燃就燃。 “哥哥,是我胡说八道了。” 林秋晚开口服软。 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带上了微微的撒娇:“你不知道,女子怀孕之后就会变的胆小,又爱多想 。” 偏有很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的。 林秋煜极少对林秋晚摆脸,听见她服软,心口一疼,连忙也认错。 “也是我说重了,你是担心我,才说这些话的。” “嗯。” 林秋晚点头。 两人本来就是因为相互担心而引起的争吵,说开了又和好如初。 林秋煜给林秋晚带了不少礼物,这会又没心没肺的细数用法。 林秋晚柔柔的笑着,点头还会凑趣两句。 她摸着日渐大的肚子,心底有什么东西渐渐湮灭了。 楚璟烨不是那个楚璟烨。 楚璟烨的人用燕楚地才常用的弯月刀。 楚璟烨。 非我族类。 第475章 不对 宁安伯爵府的东后院被烧,最近日子全部拆除重建。 楚时修是个软弱摇摆的废物,楚时德又惯来缩着,林秋晚还得偶尔去盯一下工期。 秋日的风里带着烟火气,林秋晚看着被拆除一干二净的空地,脑子里在想其他的事情。 林秋煜那么疼她,感情这么好,她的三言两句都可能引起林秋煜的警惕心,甚至因此生出了怒气。 全家都固执,自小到大的观念该如何改变扭转? 她或许能摆平自己的事情,但这坤阳的事情呢? 林秋晚不过是其中蝼蚁,无数人踩在她头顶,现在没有把她掐死不过 是因为她藏的好。 嫁给楚时修,不也是被人随意算计拨弄的结果吗? “二嫂。” 一声轻柔从背后传来。 林秋晚回过神,转过身看向了婷婷袅袅而来的楚星梦。 楚星梦其实生的不错,老爵爷七十岁还能瞧出年轻时候的风流邪魅,楚家几个孩子生的都很周正。 她人又清高,不太爱露面,偶尔出现,安静端庄又能不动声色的出风头,久而久之,七分的美丽便传成了十分的绝色。 “妹妹。” 林秋晚笑的很温柔。 楚星梦走到身边,与林秋晚共同看向空旷的东后院地方,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让嫂嫂破费又操心了。” “说的哪里话,这是意外。”林秋晚笑着看向楚星梦,问道:“是吧?” “是的。”楚星梦不动声色,顿了下才又说道:“也就二嫂大度,不责怪于我,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家,此等伤财事情,我怕是要被嫂嫂说的无地自容。” 楚星梦微微垂眼,带着半分的讨好:“此前我也听过林家忠名,那时候还感受不到,如今是真切体会到了,二嫂不愧是林家人。” 林秋晚笑容未变。 她的心,陡然往下一沉。 楚星梦见过林秋煜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这 些日子林秋煜都没怎么出门,只去了一趟皇宫…… 楚星梦生平第一次讨好别人,故意亲昵的道:“家风好的人家,团结齐心,二嫂真叫星梦羡慕。” “伯爵府也挺团结的。” 林秋晚笑。 楚星梦一愣。 林秋晚很快就扶着肚子回了前院。 她隐隐觉得不对。 这事情已经不是简单杀一个楚星梦就能结束的,楚星梦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万贵妃又为什么认下这个隐雷?若说万贵妃之前顾忌到老爵爷,所以没对楚星梦动手,但现在老爵爷和老太太都死了。 万贵妃难道真的心软到,一个 和姘头生下来的女儿都舍不得杀? 林秋晚想不通。 更让她着急的是,自己剩的时间不多了,这么危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和林家似乎……都陷在一张大网里。 而她们这些鱼,连渔夫是谁都不知道。 夜里下了大雨,雨点子像是石子一样砸在屋顶的瓦片上,稀里哗啦的响。 林秋晚被闷的难受,起身去隔壁小厅里坐了一回。 灯火幽幽,等林秋晚注意到雨中站着一个黑衣人的时候,那人已经向她走来。 林秋晚一惊。 “无名?” 她很小声。 而后突然呼吸一滞。 “不对。” 第476章 死她一个是死 大雨滂沱。 已经是深夜,整个宁安伯爵府像是落到了巨兽的嘴边。 满院都是血腥气。 林秋晚扶着肚子,看着那黑衣人缓缓的从身上抽出了两根银光闪闪的长刺。 那人黑衣黑袍,黑布罩面,几乎被融入在雨水淹没的天地里。 林秋晚虽然没见过无名动手,但无名背上那把掌宽长刀实在显眼,院里这黑衣人手执双刺,绝对不是无名! 来势汹汹,杀气凛然。 林秋晚扶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铿锵”一声,夜雨里方登迎了上去。 方登擅用汉刀,气势大开大合,迎上对方更利于突袭的双刺,打的 一时胶着。 林秋晚看了一眼黑暗中打到上下翻飞的两人,紧张的吞了吞喉咙。 “桑榆。” 她转身进屋,叫桑榆和戚红珠。 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场面,林秋晚已经找回了理智,握住了戚红珠的手。 “红珠,姐姐遇到了麻烦,待会可能会有男人的声音。” 戚红珠那张小脸带着惊慌,一把抓住了林秋晚的手:“姐姐。” “别慌。” 林秋晚让戚红珠下床,冷静指挥桑榆掀铺盖。 她有准备,上次楚璟烨走的时候,林秋晚就开始对屋子布局有了打算。 林秋晚过去把几个后窗都锁了起来,降下了 卷着的铁皮,把窗子捂的严严实实,防止再有人从后窗进入。 虽然这点阻挡对真正的高手来说是杯水车薪,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桑榆铺盖已经翻了过来,掀开下面的床板,有个能容人的铁箱子。 林秋晚扶着肚子,幽幽的看着那铁箱子。 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红珠,躺进去,别出声。” 林秋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冷静。 桑榆一愣,伸手拉住了林秋晚。 林秋晚又说了一句:“红珠,进去。” 这人是冲着林秋晚来的,若是方登挡不住,不管林秋晚藏到哪里,都会是死路一条。 但戚红珠不同 ,说到底,若是戚红珠死了,就是被林秋晚拖累的。 林秋晚怕死,但也没有怕到要别人替自己挡刀的地步。 戚红珠好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惯来听林秋晚的话,闻言便真的爬进了那铁箱中,躺了下来。 屋外刀枪乒乓,雨水冲洗着院子,哗啦啦的把所有声音掩盖。 戚红珠躺下的一瞬间又弹坐了起来。 她愣愣的看着林秋晚。 “姐姐。” 她叫了林秋晚一句,而后忽的泪如雨下:“姐姐!你呢?你去哪?” 屋里三个人,只有林秋晚最冷静。 林秋晚避开戚红珠要过来抓她的手,吩咐桑榆:“打 晕她。” 桑榆抿嘴,抬手干脆利落。 刚刚还在哭的戚红珠顿时落进了铁箱中,无声无息。 桑榆盖好盖子,又把床铺整理好,还做出了一副刚刚睡过的样子。 林秋晚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喝了一口冷茶。 来的是谁的人? 她分不清。 但必定不是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林秋晚的眸子渐渐染上了血腥气,她托着肚子,跟桑榆说道:“桑榆,去叫桑梓,把后院的人都喊起来。” 楚时修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都在后院。 这种时候林秋晚竟然勾起了笑。 死她一个是死。 死宁安伯爵府满门,也是死。 第477章 是燕楚人 雨水淹没天地,打到廊下来。 桑榆给林秋晚撑伞。 马上就进十月了,雨水带着寒意,湃在脸上一片冰凉。 林秋晚已经看不清方登和那刺客去了哪里,战况如何,雨水声太响,她也听不见方登和对方的刀剑碰撞声。 前院像是被雨水掩盖着又安静了下来,桑榆警觉的看着四周。 林秋晚心底反而一片平静。 或许是死到临头还给她时间考虑,她好像更能看清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家教她礼仪规矩,伯爵府教她仇恨算计,楚璟烨教她逆反抗拒,她自己隐藏在乖巧面孔下, 是一个我行我素,嗜血的,疯魔的,好战的人。 长久的压迫让她习惯臣服,乖顺,贪生怕死。 但真的死到临头,她反而不怕了。 既然躲不掉,逃不开,那就战! 大不了再死一次,死前尽力活,死后也无憾! 雨水哗啦啦的往下坠,桑榆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黑影带着极快的速度朝着林秋晚打伞的方向冲了过来。 林秋晚紧紧盯着那黑影,黑暗中脑子里在一点点的计算射程。 她手里是一把轻巧又好用的弯弓,长弓拉满,面沉如水! “咻”的一声。 林秋晚即便怀孕 ,即便离了楚璟烨,也从来没有落下射箭的课程。 那黑影太想到林秋晚面前了,以至于桑榆一抬伞,露出林秋晚手里那把弯弓的时候,黑影愣了一下。 就这一下,黑影中箭,应声而落,摔在了前院里。 黑影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丢了命。 林秋晚拉出新的箭,握紧在手里。 她因为怕死,快失去了反抗意识,如今在这一箭的射出里,她想明白了。 桑榆紧紧捏着伞,挡住了她跟林秋晚的身形。 雨声庞大也有好处,既能掩盖行踪,仔细分辨又能听出行踪。 再等桑榆抬伞 ,林秋晚长弓已经拉如弯月。 她的心在发抖,手脚却稳的很,目光比那弓箭还利,沉着冷静的指向跳进院中的两人。 方登被雨水浇灌透彻,看不出伤势,对面那手持短刺的黑衣人明显没想到林秋晚这里会有一把好手,捂着腰腹大喘气。 两人之间胜负虽然未定,但明显方登占上风。 林秋晚静静的看着两人。 方登在雨水中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站直了身子,右手的刀换到左手,从汉刀里面,又抽出了一把短刀。 “多谢你的教导,我学到了。” 雨中方登如同一只矫健的猎 豹,长短汉刀交替,一个漂亮的翻转,短刀扎进了对方的脖颈中心。 那黑影死前的眼眸睁大,雨水打进去也死不瞑目。 他发现,短短一刻时间,刚刚还被他打到毫无还手之力的方登,竟然用他刚刚用过的招式,杀了他。 方登走了过来,就见林秋晚放下弓箭,眸中沉静着潋滟的芒,染着锐利的光华。 比屋外这场盛大的夜雨还要美到惊心。 “不是坤阳人。” 方登收刀,像是怕林秋晚沾了血腥。 他也很冷静,冷静到对方出手的一招一式他都记下了。 “是燕楚人。” 第478章 你长大了 坤阳与燕楚地形不同,培养出来的人用刀习惯也十分不同。 来人没想到会在这小小又破落的府宅丧命,以为能轻松拿下,所以出招也没有故意混淆隐瞒,暴露了自己的归属地。 林秋晚看着成熟又冷静的方登,笑了一声。 “方登,你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看着高手们出招而无能为力责怪自己的方登了。 被打过的每一处淤痕,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遇见的每一个人,好坏成败,都会是成就如今方登的基础。 大雨滂沱,夜雨微凉。 刚刚还冷酷的方登捏紧了手里汉刀,微微垂眼。 好在雨又大又冷,光线又昏暗,掩盖住了他通红的耳朵。 林秋晚扶着肚子,认真说道:“向你学 习。” 她总怕这怕那,顾忌太多,反而不敢施展。 知错才会改,遇敌才会强。 她也懂了。 大雨声里,后院几人都被桑梓叫来了。 天光昏黑,林秋晚不动声色把弓塞给了身边的桑榆,看向了已经来到廊下的四人。 这么大雨,这么深的夜,四个人被突然叫来前院,个个脸色都算不上好看。 “府内进贼了,我很担忧大家。” 林秋晚满脸忧愁,上前去拉住了楚时修的手臂,柔软又可怜。 “相公,你没事吧?” 她说完,又看向了楚星梦和楚时德夫妇。 方登把两个刺客的尸体拎的近了一些。 廊下挂着灯笼,被秋风吹的瑟瑟发抖,光线飘摇昏黑,把两副尸体映照的格外可怖 。 雨水混着血水,隐没在黑夜里。 楚时修吓的一愣,他惯来没什么主张,六神无主又不想在弟弟妹妹们面前丢掉身为家主男人的尊严,结结巴巴的问道。 “怎么会?那怎么办?要报官吗?” 他看林秋晚。 林秋晚感受着楚时修的慌张,目光又落到了楚时德夫妇二人身上。 楚星梦原先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些日子府里有方登看守把控,绝对不会有人有机会把这件事告诉楚星梦。 最大的可能是,府里有个林秋晚从没有注意过的人,在偷偷把控着整件事情,把林秋晚打破的平衡又拉了回来。 为谁效忠?目的是什么? 一个林秋晚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人。 林秋晚看向了楚时德。 最后目光定在了一旁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沈氏身上。 上辈子,沈氏后来如何了? 林秋晚垂下眼,惊讶的发现,沈氏此人竟然能做到完完全全是个边缘人,无人注意却又每件事都有参与。 如果是沈氏,在林秋晚眼皮子底下给楚星梦送消息,轻而易举。 当然,林秋晚只是暂时怀疑,她远远没有笨到去打草惊蛇的地步。 “要不要报官?不如让周大人把我们伯爵府彻查一遍吧?看看大家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林秋晚询问楚时修。 楚时修刚要点头,楚星梦忽的说道:“二哥二嫂,贼子已死,此事已经落定了,我们伯爵府近来事情发生的太多,若是再惹风浪,难免让人…… ” 楚星梦小心的问林秋晚:“二嫂,你说是吧?” 楚星梦很在乎名声,又要讨好林秋晚,所以格外殷勤。 内宅府院半夜进了贼子,伯爵府里就剩楚星梦一人未嫁,有损名声。 楚时修想想,确实这个理,又点头附和:“是的,妹妹说的对。” 这个墙头草,随便往哪都能倒。 楚时德夫妇则是一贯不提意见,只小心的缩在一旁。 林秋晚捂着胸口,小声的说道:“是我太害怕,失了分寸。” “这贼子来的是两人,可能是一个团伙,相公你多听着点后院动静。” “还有三弟三弟妹。”林秋晚转头,看向沈氏。 “若是有什么异常,一定要立马大喊,防止贼子还有余党。” 第479章 无名? 雨越下越大。 林秋晚站在廊下,看着四人顺着走廊,消失在雨夜中。 “小姐?” 桑榆和桑梓站在两旁,檐下雨水打在伞面上,炸开如烟火。 林秋晚问两人。 “桑榆,桑梓,你们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死人的心情吗?” 害怕,慌张,后怕,毛骨悚然。 林秋晚记得这些。 桑榆是战场孤儿,她不记得了,但桑梓记得。 威远将军府很平静,她跟着林秋晚生长于温室,没见过什么大风浪,一直到见到楚璟烨毫不犹豫处理掉那个妓女婉婉的时候。 桑梓吓的几天都没睡好。 “小姐的 意思是,这四人里,有人见到尸体的反应不对?”桑榆很警觉。 林秋晚目光闪了闪。 “害怕,但好像又没那么害怕。” 四个人里,只有楚时修是真的慌张。 林秋晚摸了摸肚子,微微垂眼,对桑榆说道。 “等明日雨停了,地上干透,你帮我准备点东西。” 一个略微疯狂的计划在林秋晚的脑子里盘旋。 她不喜欢这种被动无助的感觉,一味的挨打让她乱了阵脚。 既然对方吃准她在害怕,不如主动折腾点事情出来,反让对方乱计划。 饶是高冷的桑榆,在听完林秋晚要的东西之后 ,也是吃了一惊。 “小姐,你这是要……” “到底是我敏感的猜测,还是却有其人。”林秋晚翘了翘唇:“到时候就知道了。” 桑榆垂眼,点了点头。 雨声更大了,两个刺客的血迹被雨水冲到了廊边引水道。 林秋晚看向准备处理掉尸体的方登,想了想说道:“方登,天亮之后在伯爵府附近转转,找找看这两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燕楚的杀手,定然是跟楚璟烨有关系。 这两人既然能寻摸到这里,应该是已经怀疑林秋晚了,这两人的实力不如上次围杀楚璟烨的那批人,很可 能只是前面的探子。 若是探子,就会留下痕迹,让同伙找过来,林秋晚不得不防。 宁安伯爵府的事情要处理,燕楚的事情也要躲。 林秋晚手扶在肚子上,眯了眯眼睛。 她以为自己心思不多野心不大,所求平安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的时间没那么多了。 方登扛着尸体,点了点头,隔着雨夜似乎要给林秋晚安慰般说道:“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检查。” 话音刚落,两具尸体从院外丢了进来! 前院内四人都是一愣。 一个背着大刀的黑衣人抱胸站在围墙上,被雨夜掩盖 如同悄无声息般突然出现的鬼魅。 林秋晚伸手已经拿过了弓箭。 那人跳下了围墙,光明正大的走到了方登的面前。 方登认出了对方:“无名?” 对面的“无名”蒙着黑面巾,突然笑了一声:“功夫有长进,认人的本事还差些。” 林秋晚捏住弓箭的手指蓦的一紧。 对方说话的声音,她太熟悉了,以至于隔着雨夜都能立马听出来。 “痕迹我已经抹掉了,麻烦小方登,把尸体埋远点。” 黑衣人指了指院里的四具尸体,而后转过身,看向了林秋晚。 他一步步,朝着林秋晚走来。 第480章 我才是无名 雨幕盛大,林秋晚听见自己的胸腔在跳动,跟着雨水的节奏,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院中青石板上。 雨水炸开,带着秋意。 “弓用的不错。” 楚璟烨走了上来,离林秋晚就剩一个手肘的距离。 他笑,隔着黑色面布,只露出那双摄人心魄的眉眼。 林秋晚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楚璟烨撕开了面布,疑惑问道:“没认出我?” “认出了。” 林秋晚点头。 她站在廊下石台上,看着石台阶下的楚璟烨,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楚璟烨抿了抿嘴。 他从未怀疑过林秋晚对他那丁点薄弱的好感 ,可是如今人在眼前,他高兴的整个人激动的要发抖,却见林秋晚近乎于冷漠的冷静。 林秋晚也看见了楚璟烨眼底的失落。 与其问楚璟烨为什么回来,不如问他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他又到底是谁。 到底是燕楚的谁。 楚璟烨性子向来混,做什么都全凭心意毫无章法,常人觉得他不该出现的时候,他偏偏就要出现,就要轻举妄动。 他站在雨里,满身都是湿的,眼里因为兴奋而带来的华彩微微褪去,显出了几分冷寂。 林秋晚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转头交代桑梓备水去耳房。 楚璟烨 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林秋晚越发动人的脸颊剔透似美玉,无暇却也无情。 林秋晚裙摆被沾湿了,交代完桑榆把戚红珠拉出来之后,便带着楚璟烨往耳房的方向走。 两人一路沉默。 门都没有关上,可以听见屋外飘摇的风雨声。 楚璟烨站在屋内,脚底积出了一滩雨水,滴答滴答像是他稀碎的心情。 “你好像,没有很高兴。” 楚璟烨微微皱眉。 林秋晚终于喝上了热茶,茶气氤氲里,开口小声问道:“你的麻烦怎么会认出我?” “是楚云擎的人,他们在找一个叫婉婉的妓子,带着面纱 ,你以神医晚晚的名号走动太多,加上有身孕,蛛丝马迹便寻了上来。” 这世上傻子可不多。 林秋晚抚了抚发紧的肚皮,因为紧张陡然松懈下来,她不敢乱动。 “不过这一路我都杀完了,传信也被我截了,一时半会找不上你。” 楚璟烨总算明白了林秋晚在气什么。 他给林秋晚带来了危险。 他已经触及到了危害小平安的范畴里。 “楚云擎,为什么会盯上我?” 林秋晚有些不适,不过还是撑着,尽量问清楚这些事情。 楚璟烨略微无措。 他浑身又湿又冷,这会也不好凑上去抱一抱林秋 晚,只得继续老实回答:“因为,他想拿住这个婉婉。” “因为我把这个婉婉藏的越深,越代表这个女人是我的多么要命的软肋,只要拿住她,我就会为他所用。” 楚璟烨果真是问什么答什么。 上次走之前,他就答应过林秋晚,下次见面便什么都说。 林秋晚因为有点不舒服,看着脸色微微发白。 顿了下,她转头,问楚璟烨。 “那你是谁?” 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只不过还有些不敢相信。 林秋晚听见楚璟烨沉声说道。 “你见过的那个无名是真的楚璟烨。” “我才是无名。” 第481章 我们之间的关系 有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林秋晚想到了那个背着宽刀的无名,明白了为什么楚璟烨可以留他下来帮她解决了叶公公,而不至于忌惮被楚云擎的人顺着暗卫查到宁安伯爵府。 也明白了,为什么楚云擎多番试探楚璟烨。 包括衡王,信王,甚至老爵爷,老皇帝,全部都在疑楚璟烨的身份。 庞大的信息展现在林秋晚面前,导致她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前世面前这位楚璟烨,有没有死在九星城。 前世她新婚夜错睡的,是不是面前的楚璟烨。 “你……”林秋晚比刚刚拉弓 射箭直面死亡的时候还要紧张,心里也像是一团乱麻,又问道:“你跟……楚璟烨,是什么时候交换的身份?” 这对她来说,是目前最关键的问题。 楚璟烨目光沉沉,隔着一人远的位置,定定的看着林秋晚。 “十三岁。” 他开口,掏心掏肺的讲实话。 “十三岁,我从燕楚逃出来,无处可去,太多人想杀我,我便藏进了坤阳军中,遇见了他。” “他不想要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刚好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便由他做无名,由我做楚璟烨。” “我不是故意……”楚璟烨顿住:“我确实是在故意 欺瞒你。” 楚璟烨的心,像是冷潭边的石子,骨碌碌的跌进了池底。 林秋晚捏着茶杯,微微松了一口气。 “十三岁。” “嗯。” 楚璟烨忍耐着凑上去的欲望,慢慢点头。 热水已经备好了,桑榆和桑梓给澡桶里打满了水,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门被关了起来,林秋晚如梦初醒般,对楚璟烨说道:“洗澡吧,我给你找衣服。” 她肚皮发紧的感觉退去,脸色看起来也好了许多。 楚璟烨最会看林秋晚的眼色,走上来,试探的伸出了手,碰了碰林秋晚的手背。 他的手冰凉,被雨水泡透,带着 深秋的凉意。 林秋晚手是温热的。 楚璟烨见她没闪躲,没拒绝,连忙攥紧了林秋晚的手指。 “晚晚,还想问什么?” 林秋晚垂眼,看着楚璟烨握住她的那只手。 她曾无数次从这只手里得到温暖,得到释放,得到欢愉。 “我在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林秋晚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 她不希望对方有隐瞒,自己也会尽力做到有话摊开讲。 “你是燕楚人。” “你应该知道我面临的困难。” “我是林明峰的女儿,是坤阳威远将军的女儿,如今却和一个很可能是细作的人牵扯。” 这 跟叛国有什么区别? 即便林秋晚对坤阳没有那么多的归属感,也没有林明峰或者林秋煜那种忠诚的军汉念头,但是她要是真的想跟楚璟烨在一起,面临的远远不止是众叛亲离。 肚子里的楚昱也是一样。 想要的平安,太困难了。 “晚晚,我不是细作。” 楚璟烨紧紧攥着林秋晚的手指,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牙关在打颤。 “坤阳这点东西,我也看不上。” “信我。” 他知道,问题远远不在细作这一点上面。 他让林秋晚看不见未来。 他眸光微晃,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在等林秋晚的审判。 第482章 丢掉我 “水要冷了,你先洗澡换衣。” 林秋晚扶着肚子,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楚璟烨心都冷了。 林秋晚既然这么说出来,说明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已经转很久了。 她这个人,比所有人想的都干脆,当初宁神医让她早做决定的时候,她快刀斩乱麻,直白的拒绝没有一丝犹豫,甚至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要不是楚璟烨黏糊糊的纠缠不放手,林秋晚早就忘记了他。 楚璟烨知道,他一直知道。 所以走的远了,魂都丢了,生怕林秋晚对他起了别的心思,更怕林秋晚对别人起了 别的心思。 他既舍不得,又不放心,千里迢迢回来,哪怕说一句喜欢,让林秋晚看一眼他,喂一口定心丸,他也甘愿。 如今,却见林秋晚仍旧如此。 林秋晚转过身去柜子里找衣服。 耳房柜子里的东西是这段时间刚刚收整归置的,林秋晚衣服很多很多,大多都是楚璟烨送的,从里到外,从头到脚。 有些衣服她不敢拿出来穿,便塞在柜子最底。 她试图找出楚璟烨能穿的衣服。 等真的从柜中抽出一套楚璟烨身量衣服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是她前段时间为 楚璟烨准备的,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形下,就预备了这套衣服,防止以后天寒地冻,楚璟烨若是归来没有换洗的衣服…… 她是个喜欢打算的人,走这一步,她已经打算到了后面所有的可能。 林秋晚捏着那套衣服,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理智冷静。 她若是冷静,就不会明明已经猜到楚璟烨的身份,仍旧为这个可能是细作的燕楚人打算进自己的未来。 真的好色。 林秋晚这么评价自己。 回过头看见楚璟烨还顿在原地,她催促:“快点啊。” 楚璟烨被她这么反 反复复,丝毫看不出喜怒的态度弄的头皮发麻,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也不好受,便真的任由林秋晚指挥,隔着屏风脱衣进了浴桶。 热气蒸腾,还放了精油,是林秋晚的味道。 楚璟烨坐在其中, 微动的水波就像他七上八下的心情。 “晚晚。”楚璟烨叫屏风外的林秋晚。 林秋晚手里捏着一根木簪,簪上雕的是一对相互依偎的胖鸟,雕工明显比之前送的那根要精进很多,两只肥啾紧紧挨着密不可分,连神态都是温柔的。 这是楚璟烨衣服里的。 他还没来得及送,费尽 心机跑到了林秋晚的面前,结果被林秋晚当头棒喝,现在还没有审判出结果。 林秋晚应了一声。 楚璟烨声音很小,犹豫了下才说道:“没有巾帕。” 林秋晚放下了木簪,拿了巾帕走进了屏风里面。 水波晃动,楚璟烨坐于其中,露出精壮有力的臂膀。 光线并不算明亮,林秋晚把巾帕递了过去,瞬间又被楚璟烨握住了手。 这一刻,他像只害怕被人丢掉的野狗,声音都哑了。 “林秋晚,你不能,让我感受了爱之后,再丢掉我。” “你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第483章 快哄哄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分开了?”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也是一愣。 林秋晚满眼的茫然,看着楚璟烨说道:“我只是在想,我喜欢你到了什么地步。” 楚璟烨还有点发愣。 林秋晚也回过神来,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多容易叫楚璟烨误解。 她倒也没有这么不知好歹,在楚璟烨如此千难万难的情形下,颠颠跑过来见她,她还要兜头上去浇冷水。 她是喜欢楚璟烨的。 只不过两人之间阻碍太多,看不清未来,以至于让林秋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打算。 “我刚刚在考虑,既然 总有一天我会被你燕楚的麻烦追查到,我不如假死,换个身份,隐姓埋名,跟着你走。” 林秋晚真的在考虑。 楚璟烨的心情,从跌进谷底又被拔到高空,整个人的血液在这一瞬都热了起来。 而后听见林秋晚继续说道。 “但,不行。” “不说我要生了,小平安太小,不适合跟着你跑。”林秋晚拧着眉头:“我也没办法,看着我爹娘哥哥伤心,为你从此跟他们断了联系。” 甚至有可能,有一天还会拔刀相向。 “我也做不了你笼中养的雀,全靠你而活。” 所以林秋晚 才会纠结,做不出打算。 她喜欢楚璟烨,但远远没喜欢到为了他放下一切,丢开全部跟他走。 她一人叨叨的把这些考虑都说了出来,就见楚璟烨还在盯着她看。 林秋晚顿时有点尴尬:“你不会,根本没想过带我走吧?” 那她刚刚的念头岂不是完完全全的倒贴上去? “虽然我也确实不会跟你走,但……” “过来。” 楚璟烨叫她。 手里拽着她的手腕,连着那块巾帕,都落进了水里。 林秋晚愣住,手忙脚乱的勾住了楚璟烨的脖颈,开口就骂:“你……你又发什么疯 ?” 她还算干燥的衣服顿时被水淹透,贴在身上。 楚璟烨把她抱在身上,跟她依偎在一起,又觉得这样还不够,低过头去亲她。 亲一口,见林秋晚还没来得及拒绝,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去。 越吻越深,像是迫不及待的给予,又像是怎么都不够的渴求。 林秋晚被他摁在手里,满身都是诱人的香气。 “晚晚,我很想你。” 这话他上次回来就想说了,只不过那时候不确定林秋晚的心,好不容易得了她的青眼,他又小心翼翼的不敢说。 林秋晚原本还想骂他还说话的时 候不好好说明白,结果触碰到楚璟烨的眼神,她心口一颤。 那些看起来理智,实则冷淡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我真的,很想你。” 楚璟烨抱着林秋晚,光裸的身体贴在林秋晚的外衣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林秋晚的香软。 水有些热,林秋晚的耳朵也开始发烫。 她羞于启齿这些话,但是心是软的,犹犹豫豫的只嗯了一声。 楚璟烨垂眼就看见了林秋晚微微发红的耳朵。 “你刚刚吓到我了。” 楚璟烨咬了她一小口,手指轻抚林秋晚的肩膀,小声道。 “快哄哄我。” 第484章 你喜欢我 林秋晚从来没对楚璟烨说过喜欢。 一直都是楚璟烨在纠缠,在勾搭,在引诱。 楚璟烨很清楚林秋晚对他到底有几分喜欢,他很爱林秋晚的清醒果决,但有时候也会恼恨林秋晚的理智干脆。 他也恼恨自己。 偏偏在这种时候,遇见了爱到能要命的女人。 他的爱带着毒,带着险,带着动荡,而林秋晚不该承受这些。 可是他忍不住。 他太知道什么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自小到大奉行的原则也是想要就立马抢,就算他等得了,林秋晚也未必会等他。 “我刚刚,以为你不想要我 了。” 他把林秋晚抱在身上,单手捧着她,如获至宝,小心翼翼。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跟林秋晚中间隔着多少困难,甚至还一度以为,林秋晚会抛弃他,离开他,远离他。 但刚刚,林秋晚说,考虑过跟他走。 楚璟烨眼眶微微发热,心跳的很快,整个人也很激动亢奋。 就算林秋晚考虑到最后,也摆开来说不可能,但足够了,对他来说,这点甜头就足够了,林秋晚对他的好感里到底是夹杂着色欲更多,还是为了孩子,或者是其他,楚璟烨通通都不去想。 他高兴的要疯掉了。 林秋晚有些莫名,想到自己刚刚的脸色可能确实不太好,便开口解释:“我刚刚只是在想事情。” 楚璟烨抬眼看着湿漉漉的林秋晚,故意露出了可怜的表情。 “但我还是很害怕。” 像只湿掉的小狗。 “怕你恼我,怕你恨我,怕你离开我。” 他眼眶微微发红,又是捧着林秋晚,把自己放在低位,仰视着林秋晚,祈求着林秋晚。 他多么一个傲气无畏,恨不得路过的蚂蚁都要砍上一刀的混不吝,露出这种表情来。 林秋晚脑子里清晰的思路都被打断了,扶着楚璟烨满是疤痕 的肩膀,心口泛起来无数又酸又涩的滋味。 她摸了摸楚璟烨的脸,垂眼说道。 “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难。”林秋晚额头抵上楚璟烨的额头上,小声的说道:“我对你的喜欢,又不是假的。” 既然躲不掉这些动心,那就坦然接受。 林秋晚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性子,认定了一件事,绝对不会轻易反复去改变。 这种性子运气不好就是死心眼,运气好了就是忠贞不渝,不自我内耗。 “你喜欢我。”楚璟烨目光渐亮。 他的心眼子小手段,用的效果很不错。 林秋晚一点没 察觉上套,轻轻嗯了一声,承认了。 没喜欢到死去活来,丢失自己,但确实是喜欢的。 “我信你,楚璟烨,你不会把我和小平安推到通敌叛国的风口浪尖上,也不会伤害我爹和我哥哥。” “林秋晚。” 楚璟烨叫她,无比认真。 “你这样。”楚璟烨忽的笑了:“我死在你手里,也是甘愿的。” 没等林秋晚说话,楚璟烨抬头又封住了她的唇,难舍难分。 他很激动,尝到了爱情蚀骨的甜味。 两个人泡在热水里,浑身都是烫的。 楚璟烨又哄又骗,剥了林秋晚的湿衣服。 第485章 我做过一个梦 浴桶不小,但两人坐在其中确实拥挤。 林秋晚不得不贴在楚璟烨的身上。 两人很久很久没这么直白的面对面了,林秋晚勾着楚璟烨这个奸夫的脖颈,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确实容易色迷心窍,这会脑子里除了楚璟烨姣好的身材,鼓胀的肌肉,湿热的气息,诱人的神情……她其余什么都想不出来。 屋外雨声大作。 屋内水波荡漾。 林秋晚模模糊糊的去推楚璟烨。 “别……” 她被楚璟烨色、诱的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个沉甸甸的大肚子。 楚璟烨抓住她推拒的手,又亲又揉又咬,小声的说道。 林 秋晚不想,瞪他。 楚璟烨又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晚晚,我快素成和尚了。” 谁能懂单了二十来年,一朝开荤后又长久斋戒的难耐。 “我每次想你,都觉得疼。” 楚璟烨什么荤话都说得出口。 林秋晚不止身体热,脸热耳烫,又被楚璟烨眼巴巴的求着,最后半推半就,咬住了唇。 浴桶里的水波晃荡,林秋晚的也跟着晃了起来,好几回都烦了,又被楚璟烨捞了回去,又哄又骗又求着。 楚璟烨知道,林秋晚很吃这一招,就回回用,还回回管用。 后来水冷了,床榻又热了。 林秋晚模模糊糊的睡 着,再睁开眼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屋外的雨停了,将亮未亮里,屋内只远远的燃着一根烧到末尾的灯烛。 灯火幽幽,楚璟烨已经穿好了衣服,见林秋晚睁开眼,又过来亲了亲她。 林秋晚想起床,顿时又想起来自己夜里昏了头的事情,忍不住捏了枕头去打楚璟烨。 她反应了过来,楚璟烨就是狗!他故意装可怜! 楚璟烨不躲,也不气,任由林秋晚娇嗔。 他蹲在床边,握住了林秋晚的手,在手掌心里把这只细腻莹滑的手捏了又捏。 “天亮我就得走。” 楚璟烨声音柔柔。 林秋晚一愣:“这么快? ” 楚璟烨心口甜的快要化成了一汪水,口吻也很轻:“晚晚,我得回去,办完我自己的事情。” 林秋晚反握住楚璟烨的手,有些不安。 楚璟烨轻轻拍她的手背,要安慰她:“我这次出去,安排了一些人和事,给你和小平安准备的。” “什么?” “我想让你安心,晚晚,你也未必能用得到这些人和事。” 楚璟烨笑。 为了林秋晚,楚璟烨把计划提前了一大截,他若是死了,就要为林秋晚和楚昱排好了后路。 楚璟烨不是个愿意提前做计划的人,他这人向来随性,最爱做一些破釜沉舟的疯事,不成 功便是贱命一条,无畏便无敌。 但林秋晚和小平安不同。 他破天荒的开始考虑后路,为林秋晚以防万一。 林秋晚看着昏暗中神色温柔的楚璟烨。 “你会……好好的吧?” 林秋晚坐了起来,神色严肃。 千言万语,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既然楚璟烨不是坤阳人,便是林秋晚的对立方,她没办法让楚璟烨和盘托出军机打算。 这违背了军人的道,也等于让楚璟烨存着背叛所有同行人的风险。 林秋晚生于将门,对于这点认知还是清楚的。 想了想,林秋晚扶着肚子说道。 “楚璟烨,我做过一个梦。” 第486章 这么早就对我心软了 “关于我的?”楚璟烨问。 林秋晚点头,斟酌了一下说道:“我梦见你打了胜仗,乘胜追击,结果落进了敌人的圈套。” “城里烧的全是大火,你被万箭穿心,葬身火海,最后面目全非的抬了回来。” 林秋晚紧紧抓着楚璟烨的手,犹豫着要不要说九星城这个城镇名字。 楚璟烨愣住。 将军出门要打仗,林秋晚这个说法可不是什么好彩头。 他抬眼看着林秋晚,问道:“那你呢?” “什么?”林秋晚正琢磨着怎么最合理的让楚璟烨起警惕心,又不至于揣测她重生之事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楚璟烨的意思。 楚璟烨坐到林秋晚的身边,闻见了她身上从里到外都是他的味道。 这种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你呢?梦见这样的场景,是什么感觉?” “我……我,我自然是伤心的。” 林秋晚声音有点小,有些心虚。 她前世都不知道孩子是楚璟烨的,对这个并不熟悉的大伯哥哪有这么多的想法,只是唏嘘这么个骄傲耀眼的人,最后死的这般惨烈。 那会整个宁安伯爵府甚至是欢欣鼓舞的,楚时修更是白天装模作样哭丧,晚上做梦都要 笑醒,悬着的爵位终于落在他这个没什么竞争力的二弟头上了。 “有多伤心?” 楚璟烨不依不饶,凑上来亲林秋晚的唇角。 林秋晚心底黏糊糊的,恼他这种时候问这些无意义的事情,又羞他肉眼可见的高兴。 “就是,很伤心,这不是重点。” “所以,你那时候对我说,胜不骄。” 楚璟烨一把抱过林秋晚,让她坐自己身上。 林秋晚腿侧正火辣辣痛着,见他又贴上来,当即要骂他。 而后她反应了过来。 楚璟烨笑。 胜不骄这个叮嘱,追溯起来已经很久很久了, 那会林秋晚面上都快恨死了他,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这是重点,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会梦见我。” 楚璟烨很高兴。 他就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这会抱着林秋晚恨不得原地转两圈。 “你原来,这么早就对我心软了。” 楚璟烨对着林秋晚亲了又亲。 林秋晚真恼了,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了楚璟烨,训他:“好好说事情。” “好的好的。”楚璟烨点头答应,抱着不撒手。 林秋晚是真的没办法了,这人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就撕不掉了。 “那, 你大概什么时候再回来?” 林秋晚又问,她记得上辈子楚璟烨在她生产的时候回来的。 但今生时局已经大有不同,不确定的事情太多,林秋晚自己都一大团麻烦在身上,实在没心力去操心楚璟烨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楚璟烨说的理直气壮。 林秋晚都给他气笑了,骂他:“所以你这次回来,就为了跟我……搞这种事情?” “是,也不是。” 楚璟烨收起了笑,认真说道。 “伯爵府里,似乎有个不确定来路的人,我担心你和小平安,所以想来给你提个醒。” 第487章 谢谢你 传信或者带话,不确定性太多了,楚璟烨不放心任何人,所以宁愿自己胆大包天的跑一趟。 最主要的还是,他想林秋晚。 想的有时候心口都是疼的,见到林秋晚这个人,听她说两句,摸两下,训几句也行,楚璟烨才能觉出来自己是个活人。 不是人憎狗厌,被人诅咒随时暴毙的人。 是个有人要的人。 林秋晚手还撑在楚璟烨肩上,闻言一愣。 “你怎么知道?” “你也知道了?” 楚璟烨眯了眯眼。 林秋晚点头:“还没查到是谁,但我应该有法子对付他。” 林秋晚倒 也没那么怕了,她瞧着楚璟烨这张让人看一次惊艳一次的脸,说道:“你也刚好给我提了个醒,既然总有一天会被你的麻烦追查到,不如早做打算。” 她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说起话来的时候目光亮亮,没有来得及挽发,一头黑绸披散,柔软又妖媚,还带着被滋润浇灌后的娇。 这样的林秋晚,美到楚璟烨有瞬间的心口发酸。 林秋晚似乎美而不自知,还在继续说话:“还是你教我的,与其畏畏缩缩,不如尽力活,死了也不后悔。” 楚璟烨不说话。 他就是笑。 他的林秋晚 ,穿着他准备的衣服,说话神态里都是他的烙印,里里外外举手投足都是他的味道。 像他的疯,又胜于他的伪装,温柔与妖媚融合,奇异的艳绝。 这是肯垂青于他的林秋晚。 也是他塑造的林秋晚。 楚璟烨心头升腾起无数的骄傲成就感,又起了无数的心疼。 若是林秋晚平安顺遂,无病无灾毫无困境,所有人都疼她爱她,她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思虑良多,就不会变成如今沉着冷静的林秋晚。 林家的家风里,养出了林秋晚这般的人,林秋晚得经历多少事,受了多少苦,感受 多少次无助? “怎么了?不妥当?”林秋晚歪头,问楚璟烨。 楚璟烨抱着她,嗓音都软了。 “晚晚,我很爱你,特别爱你。” 他抿着嘴,字字句句说道:“谢谢你。” 谢谢这样的林秋晚,肯垂头来喜欢他。 林秋晚有点没跟上楚璟烨的思路,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但他如此大胆又热烈的表白,林秋晚很受用。 她需要楚璟烨这个男人,很多很多的爱。 屋外的天渐渐亮了,两人说了很多话,不自觉的各自都安心下来。 “等我回来,我给你烧很多好吃的菜。”楚璟烨放 下林秋晚,穿回了无名的那套衣服,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 林秋晚点头,还抓着楚璟烨的手,想了想还是说道:“十二月十六日。” “如果来得及,你在那天回来。” “我……应该那天生产。” 林秋晚有些忐忑。 楚璟烨捏了捏林秋晚的脸,笑:“小妖怪啊,这你也算得到。” 林秋晚正要找借口搪塞,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林秋煜一边和桑梓说话,一边踏进了院子。 “晚晚还在睡?” “把她叫醒,我有急事,说完就走。” 林秋晚一惊,回过头看向身侧的楚璟烨。 第488章 跟妹夫说一声 林秋煜已经走到了院中。 他是个武人,这种时候楚璟烨再出去,就肯定会被警觉的林秋煜发现。 桑梓也在犹豫。 她知道林秋晚在哪个房间,也知道楚璟烨在,万万不能让林秋煜发现。 “小姐这两日有些睡不着,昨日夜里很晚才睡着。”桑梓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漏破绽,继续说道:“大少爷若是不着急,要不等一等?” “大少爷不知道,女子怀孕辛苦,月份大了起夜频繁,夜里也会胸闷气短,半边身子压麻了,小姐……” 桑梓还在扯,林秋煜皱眉,看她。 他虽阳光明朗,但跟随林明峰 边地多年,战场里出生入死,长枪锋利,杀敌无数。 皱起眉来,浑身冷沉沉的血腥气。 “桑梓,你跟晚晚一起长大,应该明白我脾气。” 林秋煜并不是个愿意在着急时候给别人面子的客气人:“我若是不急,怎么会在这个时辰来。” 桑梓绞着手指,有些害怕。 她低头,嗫嚅了一会,不情不愿的朝着正室寝屋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林秋晚不在正室寝屋,但还是冒着林秋煜的眼神,打算假装自己昨夜没值夜,找错了地方这种借口糊弄。 林秋煜盯着她,眉头皱的更深。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 来桑梓那点小九九。 还没等他开口训斥,旁边耳房的门打开了。 林秋晚睡眼惺忪,长发披身,白色的中衣外面简单套着一件烟紫色翠鸟纹褂裙,瞧着轻松又随意。 “哥哥?” “小姐哎小姐,奴婢正好要去叫您呢。”桑梓立马转身掉头,跟没事人一样走到了林秋晚的身边。 林秋晚噗嗤一声笑起来,捏了捏桑梓可爱的脸蛋,问她。 “是不是又去厨房偷吃了,每到这个时辰你就溜,这回给我哥逮着了吧?” “小姐小姐,轻点,捏红啦!”桑梓很会打配合,主仆两个心照不宣。 林秋晚抬手 又打了下她的屁股:“赶紧去,我饿了,给我和哥哥端早饭。” 桑梓捧着小脸,一溜烟的跑了。 林秋煜冲着林秋晚挑了挑眉。 她仍旧是小时候那般轻松又活泼的模样,举手投足里都是乖巧的娇憨。 后来林秋煜随着林明峰上战地,林秋晚被宋好摁在家里学贵女该做的事情,林秋煜就很少从林秋晚身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了。 所有不耐和疑虑都被林秋晚身上自然冒出来的柔软打散,林秋煜又笑了起来,往林秋晚走来。 “我有急事,得马上就走,来跟你说一声,免的你之后闹脾气。” “现在就 得走?早饭也来不及?” 林秋晚不动声色关上了门。 林秋煜也没多问,他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林秋晚。 “嗯,陛下昨夜……”林秋煜顿住了话,只是朝着林秋晚又笑着说道:“娘已经在给我收拾东西了。” 林秋晚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我跟你回去。” 林秋煜点了点她的脑门,又笑着说道:“带我去跟妹夫说一声。” 他虽然百般看不上楚时修,但楚时修是林秋晚的夫君,他这个大舅哥再不给面子,也要希望楚时修对林秋晚好点,再好一点。 说着,看向了耳房的门。 林秋晚手指一僵。 第489章 勾引妹妹走上错路 林秋煜是个武人,武人耳力不比平常,他隔着门能听见屋内楚璟烨的气息声。 既然林秋晚昨夜睡在耳房,林秋煜便理所当然的认为屋内气息是楚时修的。 丈夫与妻子睡一屋,是应该的。 林秋晚笑容没变,小声道:“哥哥这么着急,就别在乎这些虚的了。” “你懂什么?我昨日可是被娘训了好久,说我给他脸色太明显了,往后反而让你不好做。” 林秋煜说着,已经走到了耳房的门口。 他才刚抬手,林秋晚眼疾手快的拉过了他:“哥哥,我相公昨晚……累了。” “你也知道我有了身孕,夜里腿 会抽筋,睡不好,相公昨夜为我按了好几次腿,也没睡好,这会就让他安心睡吧。” 屋内楚璟烨气息要比寻常人更轻更缓,也更像熟睡。 林秋煜一听,这话也对,便收回了手,带着林秋晚往外走。 “那你替我跟妹夫说一声,你哥我看谁都觉得配不上你,所以不管谁做我妹夫,我都这副样子,不是针对楚时修一人。” 林秋煜理直气壮。 他觉得林秋晚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就楚时修那小瘦猴,一拳能被打出一里地,他当然看不上。 已经走出了前院,他偷偷的跟林秋晚小声说道:“当然,他这样的 ,我尤其看不上。” 林秋晚失笑。 “好,你别操心我的事情,娘那人爱操心容易多想,楚时修没那么多的事……” 她脚步一顿。 林秋煜也停下了脚步,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面刚从厨房那出来,一口烧饼都还没吞下去的楚时修一个激灵,手里的烧饼就掉到了地上。 三个人面面相觑。 林秋晚和林秋煜才刚出前院没多远,以楚时修这不会武功的速度,他根本不可能在这。 饶是林秋晚再快的反应,这会也想不出来还能找什么借口解释刚刚还在睡着的楚时修,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大哥。” 楚 时修把烧饼捡了起来,像个狗腿子一样畏畏缩缩的走到了林秋煜面前打招呼。 “妹夫。” 林秋煜脸都僵了。 他不像楚时修是个二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林秋晚可能背着楚时修做了什么。 他陡然生出了怒气。 林秋煜虽然看不上楚时修,但对林家忠贞的教育贯彻到底,嫁人娶妻都是一辈子的事情,既然当初同意嫁给楚时修,就得对这份关系负责,也为当时同意嫁的自己负责。 楚时修自己则是有点尴尬,他有点怵林秋煜这个并不熟悉的大舅哥,这一声招呼打完之后,缩着脖子站在一旁朝着林秋晚看 。 林秋晚脸色也不太好看,只得对着楚时修说道:“相公,你先回吧,我跟哥哥还有话说。” 楚时修如临大赦,急忙点头,抱着烧饼一溜烟就跑了。 林秋晚做足了心里准备,侧头对着林秋煜笑,说道:“哥哥,不是赶时间吗?” “我突然,也没这么赶时间了。” 林秋煜抿嘴,看向了林秋晚。 那一眼的失望,痛惜,不理解,全部堆了起来。 他舍不得骂林秋晚水性杨花,朝秦暮楚。 他怀着怒气,气冲冲的往回走。 他要去前院,把那不要脸的,勾引妹妹走上错路的奸夫! 揪出来打一顿! 第490章 得罪了 “哥哥。” 林秋晚要追上去。 但她怀着孕,肚子沉甸甸的,别说跑着追了,就是加快脚程都很吃力。 林秋煜走的又气又急,林秋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前院的大门。 林秋晚呼吸都要停了,一时间甚至想不到林秋煜和楚璟烨撞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不说楚璟烨是个鬼鬼祟祟的奸夫,就是他这个在外武将无召回京,也是林秋煜这个铁直军汉不可能忍受的。 林秋晚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几步追了上去,而后就见方登站在耳房的门口,回过头对着林秋煜行礼。 雨停了 ,院里积水洗刷了所有的血腥,方登身上的衣服被体温焐热,对林秋煜带着些许敬畏。 他刚藏好那四具尸体,想来跟林秋晚说一声,没听见屋内的气息声,正在犹豫,转头就看见了林秋煜。 林秋煜居高临下看着年纪比林秋晚还小的方登。 他想起来前两日方登拉扯林秋晚手臂的模样,再看他这一副刚刚从屋里出来的贼子模样,顿时就明白了。 难怪的,他还在想林秋晚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自己找了个身手还不错的护卫,瞧着也忠心。 原来是因为,这就是奸夫! 方登 还在疑惑林秋煜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转头看见了气喘吁吁跟进前院大门的林秋晚,他还没上去说话,一拳已经打了上来! 方登一愣。 他再警觉,也没有对林秋晚的亲哥哥林秋煜设防,这一拳挨的结结实实,直接被打退到门边,脚后跟抵上门柱才堪堪停下。 “混账东西!” 林秋煜气的牙痒痒,已经自动把方登归类为不怀好意勾引他妹子走上错路的狂徒。 他骂了一句,冲上去又是一拳。 方登也不是傻子,一拳挨完迅速防备,第二拳上来的时候他挡了一下,但他不敢 还手,只翻身跳上了廊下梁,落进了院中。 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林秋煜打。 林秋煜虽融合了宋好的善,但脾气不比林明峰好多少,这会是真的生气了,盯着方登又打。 林秋晚扶着肚子,赶紧关上门,对着林秋煜喊:“哥哥,误会!是误会!” 林秋煜已经怒火上头,哪里听得见林秋晚这点可怜又微末的辩解,朝着方登拳拳到肉。 林秋晚沉下了脸。 一直都是这样,全家都是这样,所以她才也会这样,一根筋的莽撞蠢直,信守自己的观念,谁来也撼动不了,从来 不想想对错。 林秋晚给前院大门上了插销,转过身对方登叫道。 “方登,别躲,打他。” 林秋晚太了解林秋煜了,这场打斗不分个胜负出来,林秋煜不会停手的。 她分不清方登和林秋煜到底谁更厉害,但总归不会闹出人命。 方登起先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接连躲了好几回,见林秋煜盯着他不放手,求救的看向了院中的林秋晚。 林秋晚让桑榆搬了椅子,索性坐在廊下挽发梳头。 没看他。 方登犹豫了一下,冲着林秋煜拱手。 “大爷,得罪了。” 他要认真了。 第491章 一起去死好了 这场混乱又莽撞的打斗一直打到林秋晚早饭都吃完了。 方登早就不再是那个应对别人打上来的拳头,只能生涩且吃力闪躲的小方登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眼睁睁看着林秋晚独自去赴险的场景了,他这半年里,每日醒着睡着,想着的都是武功。 他要变强。 他要保护林秋晚。 而不是被林秋晚打的那一巴掌,让他清醒的被林秋晚保护。 林秋煜常年在战地,一套拳法习的林明峰,大开大合,迅猛重力,每一拳都仿似蕴含千钧,寻常人被锤到一下就得脑门开花。 方登武功学的杂,小时候跟着方老乞丐学,后 来跟着玄雷学,再后来他每遇见一个人,就会观察对方的招式,迅速复刻,最终化为自己的招式。 林秋煜没拿武器,方登也没拿,原先林秋煜还占上风,打着打着,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用的招数,竟然被方登这小子学去了…… 林秋煜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能学的小子,愣了一下。 就这一下,方登眸光一炸,迅速抬脚,踢的林秋煜肩头麻了,后退靠到了墙壁边,半晌没恢复。 “行了,来吧,我这有药。” 林秋晚冲着两人招手。 方登有些局促,拢着手指头站在一边不敢动,很是心虚。 胜负已分。 败者林秋煜 捂着肩头,震惊的一屁股坐到了廊下:“这小子……” 方登更心虚了,垂着脑袋不敢看林秋煜,也不敢被林秋晚看。 林秋煜转头,看见自己妹妹黑着脸,睨着他。 林秋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明明错的是林秋晚,错的是方登。 这一瞬间,他心情竟然有点复杂,他很欣赏方登这样的奇才,更欣赏这样的奇才无怨无悔藏在这宁安伯爵府,跟在林秋晚身边。 对比楚时修那三拳头打不出一个屁的软蛋,方登确实要优秀很多。 但! 毕竟是不伦! 林秋煜接受不了! 林秋晚不管他,朝着方登招手:“过来。 ” 方登立马过来,拘谨的跪坐在一旁。 林秋晚药早就拿好了,丢了一瓶药油给林秋煜,气的不想理他。 方登小心翼翼的跪坐在原地,后背挺直,垂着脑袋,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打。 林秋晚递药膏给他,说道:“我哥发癫,你别理他,疼吗?” 方登接过药膏,摇了摇头。 林秋煜这话听的不高兴,当即跳了起来:“什么叫我发癫?林秋晚,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把小奸夫养在身边?楚时修还不知道吧?你这样算什么?” 林秋晚扶着肚子站在一旁,冷眼看林秋煜。 林秋煜一通火气还 没撒完,指着方登的鼻子叫骂:“这个混账,道德败坏!惦记别人的妻子。” 方登脸色一变。 他明白了怎么回事,虽然林秋煜说的不是他,但他也确实……被戳到了心底。 “谁跟你说我奸夫是他了?”林秋晚都给气笑了,指着林秋煜说道:“你要不要再大声一点?干脆把我扭送到官衙,让全京城知道我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我应该被乱棍打死,被石沉猪笼,被上绞刑砍头。” “林家养出我这样的女儿,有辱家门,你让爹娘也一起陪着我死,你没家没亲人,你也没脸了,干脆也别活了!” “一起去死好了!” 第492章 你选吧 “你!你!你……” 林秋煜气的牙颤,一时间被林秋晚这强词夺理耍无赖的说法给惊到了。 林秋晚看着林秋煜,眼眶慢慢变红。 既然早晚有一架要吵,不如早点说明白,让林秋煜做出选择。 “我什么我?哥哥不是就想要这样吗?” 林秋晚盯着林秋煜,咬牙说道:“你知道自己看不上楚时修,我就看得上?你看爹娘当初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了吗?他在门口跪几天,发誓说那些屁话,你们就感动了,以为全天下的人都重信守诺,说出来的誓言不会违背。” “人是会变的,也是会骗的。” “ 我就问你,若是哥哥娶了个看起来好的要命,最后发现能要爹娘命的嫂子,哥哥怎么办?” “我不会娶那等女子!” 林秋煜提高了嗓门。 林秋晚笑,滚滚落泪:“是啊,你不会娶,你有选择,我没有,这世上有几个女子有选择的?楚时修装模作样,不是好人,婆母虐待算计,公爹混账糊涂,这整个宁安伯爵府,都是肮脏污秽的,这些我在嫁进来之前,又不知道。” 林秋煜一愣。 他看见林秋晚的眼泪,火气降了一半。 “那你可以和离!” “我以什么名目和离?我要怎么样,在不伤着爹 娘,又能护得住自己名声,还不损林家的门楣的办法里和离?” 林秋晚问林秋煜:“和离之后呢?我能心无旁骛的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是被爹娘一句是女子总要嫁人的,再顾忌陛下的猜忌,最后嫁给另一个看起来合适的楚时修?” 林秋煜看着林秋晚,心口顿时颤了起来。 他很在乎家人,跟林秋晚的感情尤其好,不是看不见林秋晚的挣扎。 林秋晚自小立志要当女大夫,光明正大为天下人看病,与阎王抢人,每日扮作小药童的模样,颠颠的跟在外祖宋文清后面跑。 她对医术的痴迷,不是 一朝一夕,别的小姑娘在吃穿用度上讲究的时候,她在看医书,别的小姑娘游园赏花的时候,她在练针灸,别的小姑娘在初心萌动的时候,她在翻看病人的烂疮恶疾,绞尽脑汁开药方…… 后来,她还是因为女子的身份,被抓回去,学习女子该做的事情,弹琴刺绣,管账嫁人。 这世道,女子身份本就诸多限制。 怪谁啊? 林秋煜渐渐熄火,盘腿又坐了下来。 他就坐在廊下的地砖上,秋日雨后的寒凉沁入心脾。 “我说不过你。”林秋煜意识回笼,顿了顿又说道:“林秋晚,你既然至始至终知 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该坚守本心,咬死不从,我还会赞叹一句你的烈性。“ “然后呢?”林秋晚垂头看他,眼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为了你赞叹我一句烈性,我需要以死明志吗?” 林秋煜抬眼看着林秋晚,一时间愣住了。 他哑口无言。 林秋晚朝着方登伸手:“方登,把你的刀给我。” 方登正捧着药膏,犹豫了下,把刀抽了出来,双手递交给了林秋晚。 林秋晚捏着刀背,把手柄方向横在了林秋煜的面前。 “林秋煜,你选吧,要我这个妹妹,还是要别人的赞叹。” “你选吧!” 第493章 她在赌 林秋煜愣愣的看着面前这把汉刀。 方登浑身都紧绷了起来,目色沉沉的盯着林秋煜,生怕他真会拿刀。 林秋晚垂着眼,泪眼模糊,看着林秋煜。 她在赌。 赌林秋煜会为了她心软。 今日来的若是林明峰或者宋好发现了这种事,林秋晚怕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不说刀摆在面前,林明峰暴跳起来直接抽刀让她一尸两命。 但林秋煜不同。 林秋煜聪明,他只不过是被林家的观念禁锢住,不涉及国与家,一边是妹妹的命,一边是那些该死的名声,他或许还能转圜。 若是连林 秋煜都接受不了…… 林秋晚抿嘴。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来。 气氛僵持,一时间廊下三人谁也没说话。 林秋煜拧着眉头,气息微乱。 他问。 “晚晚,你想干什么?” “跟这小子无名无分偷一辈子?偷偷学医偷偷出去给人看诊?不顾流言蜚语,砸碎这林家的名声?还是众叛亲离,惹的爹娘伤心?” 林秋煜不明白。 “这就是你所谓的,要做的选择?要走的道?” “我只要个能自己选择的权利,夫君也好,走的道路也好,我只要我自己,能掌握。” 林秋晚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捏着刀背,手都没有抖一下。 林秋煜眼眶通红,说道:“这世间女子都这般做,世间男子也都这般想,你偏要……跟别人走不一样的。” 事事如此,林秋晚从小到大,面上乖巧,心底叛逆,林秋煜如何能看不出来? 林秋晚掉着眼泪,反问林秋煜:“跟别人走一样的路就是对的吗?大家都说对的路,就真的是对的吗?” 林秋煜一愣。 林秋晚声音清朗。 “我只信我自己的感受,我有我自己认为的对错。” 林秋煜顿住半晌。 礼仪廉耻,重信守 义,忠贞孝顺,精忠报国。 这是他自小到大信奉的铁律,做人若是没有这些约束,跟欲望动物有什么区别? 林秋煜不能苟同林秋晚所说的这些话,但他同样也是疼林秋晚的兄长,真的横刀在前,他宁愿杀了自己,也不会动林秋晚一根毫毛。 不管林秋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就算林秋晚祸国殃民,林秋煜也只会先杀了自己。 他盘腿坐在廊下,看这院中的积水,忽然明白一个道理。 原来,人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也有难以抉择的灰色地带。 妹妹的命,违背的人伦,他确实更 倾向于放任林秋晚。 林秋煜抬手,要推开面前的刀,向林秋晚认输。 旁边的门忽的被打开,一个小姑娘直愣愣的冲了出来,扑向了林秋煜! 林秋晚全心神都在林秋煜的身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往后退,趔趄了一步。 方登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林秋晚的腰和背。 那边戚红珠紧紧的握住刀身,骑坐在林秋煜的身上,满眼通红的杀意。 “杀了你杀了你!别想碰我姐姐!” 林秋煜都愣住了。 不止是他,林秋晚和方登还有门里面没看住人的桑榆都愣住了。 第494章 你要想好后果 刀剑凶险,戚红珠死死的握着刀身,手指间的血一滴两滴全滴到了林秋煜的身上。 “红珠!” 林秋晚上前拉人。 戚红珠以为林秋煜刚刚抬手是要杀了林秋晚,所以此时此刻怎么也不撒手。 “乖,乖,松手。”林秋晚哄她。 这些日子戚红珠跟林秋晚吃住都在一起,戚红珠好不容易能听见男人声了,这会又被林秋煜害的情绪失控,浑身发抖。 林秋晚的话她也听不见了。 林秋晚踢了林秋煜一脚,问他:“快点,你跟红珠说,你刚刚是想杀我?” “没有!我对自己亲妹下手 ,我还是人吗?”林秋煜还懵着。 林秋晚摸了摸戚红珠的头发,小声的哄她:“红珠,听见了吗?这是我亲哥哥,他不会杀我的,刚刚他是想丢掉这把刀。” “我没有危险,你也丢掉这把刀好不好?” 戚红珠一口接着一口的喘粗气。 她早起来头发还没梳,又穿着林秋晚给她定做的中衣,白衣加红镶边,与手上的血一个色,发丝飘扬,像个疯了的女魔头。 她转了转眼睛,看向了身边的林秋晚,又看向了另一边的桑榆,最后目光又落到了林秋煜脸上。 确定林秋晚没危险了之 后,她缓缓的松开了手。 手指握刀,太用力了,虎口被劈进去很深的位置,隐隐可以见到骨头。 她却像是没觉得疼,爬起来转身抱住了林秋晚。 “姐姐。” 她抬眼,漂亮的眼眸里全是摇晃的泪,又叫了一句:“姐姐。” 后怕又慌张。 “没事没事。” 林秋晚安慰她,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一大早这么鸡飞狗跳,一直到林秋晚给戚红珠包好了手才消停,再出去的时候,林秋煜还没走,等在廊下。 方登很有眼色的接过了林秋晚手里接着血水的盆,跟在林秋晚身后。 林秋 晚抿了抿嘴,对林秋煜说道。 “我送你。” 感情甚笃的两兄妹头一次僵持。 林秋煜点头,他确实有急事要走,闹了这么久要快来不及了。 “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林秋煜想了很久,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但我很心疼你。” “晚晚,你有很多迂回的路可以走,若是真的要跟楚时修和离,也不该贪图他的爵位名利。” “方登就算还不错,他偷别人的妻子,仍旧是道德败坏。” “你也是。” 林秋煜句句扎心。 林秋晚面色没变,心却血淋淋的。 最亲近的人,往往比别 人更会伤人。 “不是方登。”林秋晚抿嘴。 奸夫到底是谁,她甚至连对林秋煜说的勇气都没有。 两人已经到了大门口,林秋煜的马还在门口小厮手里,他接过翻身上马,垂眼看着林秋晚。 “晚晚,你要想好后果,我们一家里,连我都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更遑论爹娘了。” 林秋晚没说话。 林秋煜最后只留了一句。 “这是你的事情,你决定要走的路,我不赞同,但也不会参与揭露。” 说完,他夹着马腹,不再耽误,飞奔了回去。 他要去边地,秘密抓捕假的楚璟烨。 第495章 还不杀了他? “小姐。” 方登跟在身后,小心的瞧了林秋晚一眼。 林秋晚扶着肚子站在原地,面色冷静。 即便她早就准备好,接受流言蜚语众叛亲离,但真的面对起来,单单一个林秋煜,就让她疼的动弹不得。 她伤了林秋煜,也被林秋煜伤的有些窒息。 “没事。” 林秋晚转身,对着方登笑了笑,说道:“委屈你了,白挨了这一拳。” 林秋煜的拳头有多硬,林秋晚大概是知道的。 方登连忙垂眼。 “不会。” 也不算白挨。 他确实在肖想别人的妻子。 林秋晚跟着进府,她向来冷静,一时间也看不出喜怒,还去看了看戚红珠的手有没有止血,转了一大圈后才 回到耳房。 楚璟烨不知道林秋煜会半路碰上楚时修,已经趁机走了。 屋内很安静,梳妆台上,用那根新的木簪压着一叠厚厚的信件。 木簪上两只小肥啾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秋晚坐在梳妆台前,无声的笑了笑。 而后泪如雨下。 …… 进了十月,边地苦寒的风似乎要把城墙吹裂。 军营大帐里,灯火都是血色的。 宁神医手里拿着满是倒刺的藤鞭,一言不发的抽打板凳上脱了上半身衣服的人。 藤鞭浸了药油,每一下都皮开肉绽钻心的疼。 楚璟烨握着板凳腿,咬着牙不说话。 一直打到楚璟烨整个后背没一处好皮了,宁神医才丢了沾血的鞭子。 他居 高临下,看着倔种楚璟烨,问道。 “你把计划告诉她了?” “没有。”楚璟烨疼的抽气,又说道:“她都没问。”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轻举妄动?”宁神医笑了一声,满是苦涩:“你知道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 “如果,她要出卖你……” “她不会的。”楚璟烨打断宁神医的话:“宁爹,她不会的。” “她问你,你会说吗?”宁神医冷声质问。 楚璟烨趴在板凳上,因为疼痛,后背肌肉在微微颤抖。 他会说的。 宁神医了解楚璟烨,看他这模样,心都冷了。 “好,你有了名字,有了女人,有了孩子,所以可以抛弃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 切,可以不顾那么多兄弟的死活,可以……可以不要你娘了是吧?” “没有。”楚璟烨声音暗哑。 宁神医指着楚璟烨,声声泣血。 “你忘记自己受的苦就算了,你忘记你娘的苦了吗?” “你娘她……” 想到楚璟烨亲娘,宁神医慌乱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因为气愤发怒而扯坏脸皮。 楚璟烨趴在板凳上,一时间没有说话。 宁神医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楚璟烨的面前。 他后背伤口里的血顺着身体往下滴,宁神医却觉得这血是他流的,疼的厉害。 “我真是看错了人,我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养,以为你只是顽劣,只是桀骜,今日算是看清了你。” 比身 体更疼的是心。 “多少的兄弟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为你周密计划,为你死而无憾,你却临阵脱逃,跌进温柔乡。” “你真不配。” “你不配做棠棠的儿子!” “棠棠真可怜,遇上了你那混账爹,有了你这个软蛋儿子。” “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还一直放不下,一心想着为她报仇。” 帐内满是血腥,帐外玄雷一阵风般跳了进来。 “爷,刚得到消息,坤阳老皇帝派人来秘密抓捕你了。” “那一小队人已经进了城,预计明天就会混进来。” “领头的人,是林秋煜。” 旁边的宁神医愣住。 “都查到了,还不杀了他,等着他混进来杀我们吗?” 第496章 火 十月初的京城,彻底跌进寒秋里。 金黄的银杏叶像是一把把小扇,层层叠叠的铺在干燥地面上,金黄褪色,被人踩的支离破碎。 林秋晚扶着肚子,站在银杏树下,等待日落。 桑梓小心跟在身后,怕林秋晚摔了。 即便那日林秋煜走后,林秋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桑梓了解自家小姐,知道她在难受。 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又被反复拉扯,扯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疼。 方登远远走过来,小声汇报:“小姐,都准备好了。” 现在只要等太阳落山,就可以开始计划了。 林秋 晚手扶在宁安伯爵府这棵百年银杏树干上,声音小小:“若是以前,我一定舍不得。” 舍不得这棵树,舍不得钱财,舍不得翻脸,舍不得恶毒,舍不得杀人。 但如今,她为求自保,竟然开始算计起人命来。 “其他人察觉了吗?”林秋晚问。 方登摇头:“东西全是我和桑榆夜半准备的,很隐蔽。” “好。” 林秋晚点头,收回了树干上的手。 她回了前院,坐在床榻边给戚红珠换药。 “红珠,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林秋晚瞧着戚红珠虎口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很是心疼 。 “我们要为自己活着,只有自己活下去,才有无限可能。”林秋晚叮嘱她。 戚红珠抿嘴,懵懂点头。 她这些日子已经平息了很多,不至于听见男人的声音就失控,见了男人就发抖。 戚丞相来接过几回,戚红珠都不走,她离不开林秋晚。 林秋晚摸了摸她的头。 戚红珠故意迎上来蹭了蹭,声音轻软:“姐姐,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我会帮姐姐的。” 她跟着林秋晚这么久,就算林秋晚故意避着,戚红珠也大概猜到一些。 那日林秋晚和林秋煜在廊下的争吵,戚红珠也 是听见的。 她不仅听见了,她还受林秋晚的影响,觉得林秋晚说的都是对。 “姐姐不要听你哥哥说的浑话,他们男子本就比我们更多受益,自然很难理解我们的难处。” 戚红珠反过来安慰林秋晚。 “若是真像你哥哥说的那般,我岂不是死了千百回,才能还我爹娘的名声?” 她顺滑的脑袋又在林秋晚的手里拱了拱,像只柔软的小猫儿,娇憨又傲娇:“就跟姐姐说的一样,我们要为自己活着。” “谢谢你。”林秋晚心头软和,笑了笑。 戚红珠大.大的眼睛里也装上了笑意。 林秋晚又想起来,叮嘱她:“今晚要跟好我。” “好。”戚红珠点头。 不用林秋晚叮嘱,戚红珠也会亦步亦趋的跟上的。 斜阳西坠,满京城渐渐安静下来。 林秋晚坐在窗前挑灯下棋。 戚红珠听话坐在对面,看着林秋晚自己跟自己下棋,两人无声无息的等待时间到来。 直到方登跳到了窗口边,隔着窗枢小声道。 “小姐,开始了。” “嗯。”林秋晚点头,神色未变。 黑暗中方登无声无息又消失。 夜色明朗,秋风里带着干燥的寒意。 火是先从前院开始烧起来的。 第497章 让人去找 屋子四周被浇了火油,一点火星子就如荼蘼,一发不可收拾。 林秋晚站在前院的大门内,看着这套宅子一点点的,被火舌舔舐, 所有一切,付之一炬。 从头再来。 桑梓紧紧的跟在林秋晚身边,生怕那噼里啪啦的火星子烧到了自家小姐身上。 戚红珠隐隐知晓林秋晚在图谋什么,可是真的看见林秋晚眉头都没皱一下,火烧宁安伯爵府的时候,她还是被震到了。 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疯癫的人。 林秋晚也觉得自己疯癫的很。 既然总有一天会被燕楚派来的人查到蛛丝马迹,不 如她先一步消灭所有证据。 既然已经察觉到三房沈氏行动有异样,不如先一步发制人。 既然知道楚星梦不怀好意,干脆掐灭了这苗头! 对也好,错也罢,林秋晚要活着,要安全,要生产,就得扫荡掉所有目前能看得见的危险。 这场大火来势凶猛,整个宁安伯爵府的院子一个也没逃掉,全部烧成一片残垣断壁。 救火的水龙队到的时候,火势十分凶猛,水都浇不灭,一直灭到了凌晨。 林秋晚和戚红珠还有身边的婢女都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披头散发满身狼狈。 楚时修灰头土 脸的找到林秋晚时候,就见林秋晚捂着肚子,脸色惨白。 京兆尹周大人在凌晨先到,立马救人,安抚林秋晚他们。 “秋晚。” 楚时修结结巴巴的扑了过来。 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整个宁安伯爵府被烧个干净,从小到大生活的宅院没了,楚时修崩溃的哇哇掉眼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楚时修质问林秋晚。 林秋晚也被吓坏了,茫然的摇头,声音轻的发抖:“相公,我也不知道。” 她又问楚时修:“三弟三弟妹呢?妹妹呢?都还好吗?” 楚时修一愣 。 他这半年来腰子不好,起夜频繁尿不尽,所以是第一个闻见烧焦味,又被尿憋醒的。 等他察觉不到,连滚带爬跑出来之后,人都懵了,又听见水龙队进府了,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林秋晚轻垂眉眼,不说话了。 她也在等消息。 又等了一会,楚时德在府里奔跑,看见了林秋晚和楚时修,急忙找了过来。 “二哥,二嫂,怎么回事?看见我夫人了吗?” 楚时德是这个宁安伯爵府里唯一一个不行的男人,早早就跟沈氏分了房睡。 大火烧到了 面前,楚时德多半跟楚时修一个德性,顾好了自己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妻子。 “让人去找。” 楚时修反应过来,急的满头大汗。 整个宁安伯爵府,从前院到后院,从厨房到洗衣房,全部被烧成一团,下人们四处奔逃,镇定一点的帮着水龙队救火,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些财物。 这个府内早就都是林秋晚的人了,楚时修叫了这么一声,都没人应答。 坐在石凳子上,搂着戚红珠瑟瑟发抖的林秋晚像是才想起来。 “桑榆,带着人去找找看。” “去看看星梦和三弟妹到底如何了。” 第498章 三夫人没了 这一下手忙脚乱的去寻人,一直寻到天际微亮的时刻。 东方翻起了鱼肚白,照亮了还剩零丁火星的宁安伯爵府。 林秋晚瞧着远远走来,婷婷袅袅的楚星梦,微微眯了眯眼睛。 方登先一步站到了林秋晚的身边。 林秋晚看了他一眼,方登轻轻点头。 两人都没说话,却心照不宣,林秋晚交代方登的事情,办成了。 楚星梦也被烧的灰头土脸,之前手臂上自己烧烫的伤才刚刚好,这次另外一只手臂上又添了新的烧伤烫伤,怕是要留有疤痕。 “二哥,二嫂,三哥。”楚星梦叫了一声,而后看了一眼林秋晚。 她这些日 子都在有意无意的巴结林秋晚,毕竟威远将军府和宁安伯爵府有亲,楚星梦要是能嫁给林秋煜,也是亲上加亲,彻底变成一家人。 楚星梦以为林秋晚不会拒绝的。 但林秋晚至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甚至楚星梦拉下脸来主动提起林秋煜的婚事,林秋晚也只是搪塞,说是林秋煜已经有了看好的姑娘。 但那姑娘是谁,林秋晚又不肯说,只说事情没定,毁人清誉。 楚星梦也不是傻子,一来二往,大概也明白了林秋晚的意思。 林秋晚看不上她。 楚星梦心头冷笑,她会让林秋晚敬酒不吃吃罚酒,最终认下她这个嫂子。 “ 二嫂可是吓着了?”楚星梦格外亲热。 林秋晚神色淡淡:“还好。” 她脸上还有黑灰,头发也散乱着,只簪了一根普通的木簪,瞧着清丽却也苍白。 楚星梦不知道这把火是林秋晚放的,只当林秋晚被吓到了。 也是,这么大的肚子,确实容易一尸两命。 楚星梦目光闪闪,没再说话。 沈氏还是没出现。 周大人带着人全府上下开始地毯式找人,这么大的火,没能从屋里爬出来,多半是死在了里面。 沈氏还没找到,先有人找到了四副被烧到面目全非的尸体,大火烧透,只能用身形分辨大概是四个男人。 方登对 着周大人拱手,小声说道。 “周大人,小人夜巡时候遇见了这帮贼人,与他们厮杀,但还是被他们纵了火。” 这些人是前几日死在林秋晚院中的燕楚人,刚好用在林秋晚的计划里。 尸体被烧焦,仵作也不会分得清这几人到底死了几日。 “怎么会来我们宁安伯爵府纵火?” 楚时修想不通。 京城地方,天子脚下,城中夜巡护卫来来往往无数,怎么还会不断有贼子来惦记宁安伯爵府? 林秋晚没说,楚时修缩着脑袋也不敢说前几日雨夜也有贼人上门。 当然他更不知道那两个贼子和这四具尸体是一样的。 “钱财 呢?” 林秋晚忽的问道。 旁边的桑梓做出一惊的表情,捂着胸口立马往前院的方向跑。 过了没多会,桑梓的哭喊声远远传来。 “不好啦!二爷,二夫人!”桑梓哭的很大声:“全没了!不能搬的大件都被烧毁了,金银细软都没了……” 不止是楚时修,就连楚时德和楚星梦都愣住了。 林秋晚眼泪说掉就掉。 “这可怎么办?家被偷了就算了,连宅子都被烧了……” 烧了宁安伯爵府只是第一步。 没等林秋晚哭完,后院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对着楚时德猛的跪下来磕头。 “三爷,三夫人……没了……” 第499章 一石三鸟 沈氏死的并不蹊跷。 她惯来夜里睡不好,所以才跟楚时德分了房,睡前又在屋里点了安神香,睡的太沉了,大家都发现险情,手忙脚乱跑出了屋子,等到沈氏再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被火势逼迫的无路可逃,最后葬身火海。 至少表面上是这个原因。 楚时德哭的很伤心,抱着沈氏的尸体不撒手。 “该死的贼人!把我夫人还回来!” 楚时德大骂贼子该死,偷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纵火烧宅,害死了沈氏。 宁安伯爵府一片混乱,但总要有主心骨出来收拾残局。 下人们倒是离点火点远一些,只有 几个轻伤,林秋晚去将军府拿了钱财,分批安抚遣散了外面雇来的,只留下了一些有卖身契的家生子。 伯爵府被烧的惨不忍睹,需要全面重建,一时间大家都没地方住,林秋晚又让人去离宁安伯爵府附近租了一套宅院,举家搬了过去。 合适的宅院并不大,下人们住在后院里,前院一共两间卧房,不够住的,林秋晚又做出了退让。 “我怀着身孕,又快要生了,这两间房让妹妹和三弟住,相公同我去威远将军府住吧?” 林秋晚扶着一日比一日大的肚子,脸上露出了疲色。 之前在宁安伯爵府的时 候,大家伙花林秋晚钱的感觉还没那么明显,毕竟林秋晚已经嫁进来了,钱财为他们所用是应该的。 但如今钱财嫁妆都被贼子偷了毁了,还闹的满京城都知,修缮重建宁安伯爵府,养着这么多人吃穿用,租住宅院的钱都是威远将军府出的,真可谓比入赘还没脸。 楚星梦嘴里那句“怎么不租个大点宅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二嫂。”楚星梦不死心,上前去和林秋晚商量:“我也想跟二嫂住进将军府,将军府人少宅院大,应当不缺我一个房间吧?” 虽然林秋煜不在京中,但楚星梦可以先去哄骗 了宋好。 林秋晚就知道楚星梦会这么说,转过头看向了楚时修。 进门之前,林秋晚已经命令过楚时修怎么应对了。 楚时修犹豫下,皱眉对着楚星梦说道:“你给你二哥留点脸面,吃人家的穿人家的,还挑上了。” 楚星梦一愣。 林秋晚有诸多借口推拒,楚星梦都有说法反驳,但万万驳不了楚时修这泼皮无赖式的撕破脸,指着脸怼她。 楚时修原本也是那种自私的人,只要不碍着他吃穿,他巴不得跟着林秋晚住进将军府。 毕竟,威远将军府的伙食比在宁安伯爵府抠搜的清汤寡水好太多了。 楚星梦还要说,楚时修已经很不耐烦了。 “我住过去已经惹人笑了,你以什么名分去?” 入赘相公的妹妹,说出去笑死人。 楚星梦脸色不太好看,求救性的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笑了笑,说道:“我都听相公的。” 她快生了,烧了宁安伯爵府这一招,刚好让她有最合适的理由住回威远将军府。 在生产之前,她不会留任何一个可能对她不利的隐患。 既能安稳生产,又能藏起钱财,还能合理分家,又不至于让楚云擎的人这么快顺着线索找到林秋晚。 这宁安伯爵府,烧的一了百了,一石三鸟。 第500章 她已经没有了 宁安伯爵府这场大火烧的京中众人都开始自我审查,护卫够不够,自家有没有露财被贼子惦记上。 当然,众人也是明白为什么京中如此多的权贵家族,贼子偏偏盯上了宁安伯爵府。 一来是因为,宁安伯爵府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老爵爷和老太太相继去世,楚时修还闹出了那么大的笑话,伯爵府没有能顶得住天的男人。 二来,林秋晚嫁妆实在太多了,当初嫁进宁安伯爵府的时候,几乎把半个威远将军府掏空,再加上有风声说林秋晚很会管家挣钱,名下铺子来来往往的客源巨多,利润 惊人。 这样一个巨大的财宝库,只有林秋晚这么一个女子看守,风险小利润大,一朝得手吃上几十年不在话下,贼子惦记也是正常。 这事情传来传去,合情合理。 衡王府上,衡王坐在院中看落败的秋色,听见宁安伯爵府这场大火的时候,手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人呢?如何?” “虽然火势起的大,但受伤的人不多,只死了一个三房的夫人。” 阿离守在一旁,接过了衡王手中的茶杯,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二夫人也没受伤。” “嗯。” 衡王轻垂眉眼,像是并不在意。 他 身子里邪毒干净后,林秋晚就不用频繁来看他号脉,距离上一次见林秋晚,已经月余了。 衡王不说话,阿离在旁边陪着,也不太敢揣度衡王的意思。 他们殿下有很高的道德感,饱读诗书的反作用就是被诗书所困。 阿离是个泥坑里打滚的下人,不赞同衡王的清高,但也能理解。 毕竟前衡王妃成亲夜坦白处境,希望衡王能放过她,又能让她找合适的时机和离,成全她与自己的心上人。 衡王那时还同意了,并且就此没再踏足过衡王妃的院子。 自己的女人,一旦嫁进来,要么死,要么 顺从,阿离是这般想的,但衡王偏偏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衡王眉目清隽,坐在院中,十分安静。 “阿离,茶怎么换了?” 衡王问。 阿离一愣,回过神来挠头说道:“二夫人给的茶叶已经喝完了,可需要属下再去讨要一些?” 衡王面前闪过了林秋晚的笑脸。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般,既止不住对林秋晚的心动,又自厌自己的没分寸。 林秋晚是别人的妻子,就算她不是楚时修的妻子,也与楚璟烨相互交心纠缠。 他若插足,便是无名无分的第三人,还会惊的林秋晚与他断联。 “不用了。”衡王又用了一口茶水,心绪平静下来。 “她上次全给我了。” 她已经没有了。 就算是他想要,林秋晚也变不出来更多了。 衡王挥挥手,示意阿离退下。 阿离虽然不懂衡王的想法,但是很听话,衡王不让他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多此一举。 院中只剩下了衡王和阴冷的秋色。 一片干透的银杏叶落到了衡王的书上,衡王拿起,看了几眼后,轻轻的放到了树根处。 小小的银杏叶去了它最喜欢,也是最该去的地方。 原来,京城的冬日竟然来的这般早。 也这般,冷清。 第501章 万贵妃的人 威远将军府一直很宁静。 府内上下的下人多数是跟着林明峰出生入死后来受伤退役没地去的兄弟们,一个个虽然是粗汉,但忠心耿耿,办事利落。 林秋晚前所未有的安心。 十月中旬了,天越来越冷,她穿着厚衣服,坐在院中石台上陪宋好下棋。 两人像是林秋晚没嫁出去那般,平静和安稳在小院中流淌。 “伯爵府那边重建的怎么样了?” 宋好捏着棋子,看着自己的局面被林秋晚步步紧逼,她无路可走,便开始假意说话分散林秋晚的注意力,试图耍赖。 林秋晚手里在看一本游记,闻言在棋盘上点了个位置,淡淡回答:“相公天天去 盯着,昨日还来说,怕是没个半载,很难建好。” 这次烧的彻底,所有一切都干干净净。 宋好看着林秋晚点过的位置,眼睛一亮,笑眯眯的把棋子落下。 林秋晚给她留了生路。 “时修这孩子命苦,爵爷与老太太这才走了多久,弟妹又去了,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宋好叹气。 林秋晚落子的手很稳,笑容不变,慢慢说道:“是的,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宋好瞧着棋局,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下了。 林秋晚手里的游记翻了一页,又给她指了个位置。 宋好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放了棋子说道:“不下了。” 她收拾棋局,打了 个哈欠说道:“我得去午睡一会,你也去休息。” 不管别人会怎么指摘出嫁女还回娘家生孩子这点,宋好私心里是高兴的,宁安伯爵府近来事情发生的多,光是想想都凶险,对于宋好来说,威远将军府再安全不过了。 林秋晚合上书页,对宋好撒娇。 “娘,晚上吃红豆羹吧。” “好好,娘待会去和小厨房说。”宋好很受用林秋晚的撒娇,人也轻松起来。 一直到宋好走远了,林秋晚才推开了书,叫出方登。 “查出什么异样没有?” “没有。”方登摇头:“沈氏的身份确实是假的,来源太久已经追查不到了。” “楚星梦知道沈氏是 万贵妃的暗线吗?你那夜去找沈氏的时候,她什么表现?” 林秋晚心里起了阵阵诡异的感觉。 方登垂头:“沈氏的院子离后院只隔了一道墙,我落进沈氏院子的时候,沈氏似乎已经在等我了。” 沈氏武功本就不算高,只有些普通拳脚,当然不敌方登。 “死前她大喊了句,星梦,快醒醒。” 所以才让原本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的楚星梦有了生机。 林秋晚撑着手肘,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是她也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 宁安伯爵府那场大火之前,方登就开始调查沈氏,从娘家调查到跟楚时德成婚后的言行动作,很快就查到了沈氏与 万贵妃的往来信件痕迹。 这人藏的好,没有内力只有拳脚,再加上平日刻意隐瞒,与楚时德缩在一处十分低调,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小姐是觉得,有什么不对?”方登皱眉:“她是万贵妃的人,一切才合理。” 在林秋晚嫁进伯爵府之前就嫁给了楚时德,不惹人注目,悄悄给楚星梦送消息,对宁安伯爵府的动向了如指掌,死前还护着楚星梦,让楚星梦有时间逃脱出去。 “合理是合理。” 就是太合理了。 计划又这么顺利,林秋晚才刚察觉宁安伯爵府有人在推波助澜,这个人就出来被杀掉了。 就好像,有人故意这么帮她一样。 第502章 美貌无用 “可能真的是我太紧张了。”林秋晚默默的安慰自己。 她太想万无一失的生下这个孩子,以至于她像只惊弓之鸟,对什么都容易怀疑。 好在,不管是谁,除了楚时修,威远将军府里都是林秋晚的人。 戚红珠手上的伤口经过林秋晚的护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林秋晚摸着戚红珠留疤的虎口,叹了一声:“伤的太深了,这个疤痕去不掉。”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一只手。 戚红珠笑,缩在林秋晚的身边靠着她,抬起这只手左看右看。 “去不掉也好。” 这是她保护林秋晚的证明。 她喜欢林秋晚, 也喜欢林秋晚给她带来的一切。 林秋晚被她这喜滋滋的模样逗笑,捏她那张好看的脸:“小姑娘,你要爱惜自己的美貌。” “美貌又没用,甚至还会招来祸端。”戚红珠慢慢沉下了脸。 她想到,那该死的安王,就是因为看上了她这张脸,所以才半路劫了她,让她变成现如今连家都不敢回的鬼样子。 林秋晚却拿出了手持铜镜,递到了戚红珠的面前。 戚红珠顺从的接了过去,隔着天色,愣愣的看镜中的自己。 她才十五岁,眉目如画,五官艳绝,流转间的眼眸似一泓清泉,流动着波光潋滟。 见 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被惊艳到。 林秋晚凑在旁边,问她。 “好看吗?” 戚红珠抿嘴。 林秋晚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说道:“我觉得我挺好看的。” 戚红珠点头:“姐姐好看。” “你也好看,红珠,你是真的很好看。”林秋晚定定的瞧着她,认真说道:“美貌不是别人的,是自己的,你应该高兴,你长的这么好看,照镜子都能取悦自己。” “可是……”戚红珠有点发愣。 林秋晚笑:“是不是别人都跟你说,你的漂亮可以让你得到男子的青睐,别人的疼惜,女子的嫉妒?” “嗯。”戚 红珠点头。 她自小好看到大,听过无数赞美的话,也又无数的叮嘱。 但从未听说过照镜子能取悦自己的说法。 林秋晚笑:“别太在乎别人怎么说,漂亮不为别人,为自己就好。” “姐姐。”戚红珠伸手,抱着林秋晚,脑袋贴在了林秋晚的肚子上。 “你真的跟这世上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戚红珠声音很小。 她像是能从林秋晚身上汲取到惊人的力量,她从一个特别想死的心情,逐渐的被林秋晚影响,慢慢的就不想死了。 该死的是安王。 该死的不是她的美貌,也不是她的衣裙,更不是她女 子的性别。 该死的是心怀不轨,恶毒脏污,不择手段的安王。 “我明白了。” 戚红珠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林秋晚,定定说道:“我明白了,姐姐,我会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 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做自己想做的戚红珠,做让自己高兴的事情。 她热泪盈眶。 “姐姐,我想回去了,回我爹娘身边。” 戚丞相来一次看老一次,戚红珠的娘至今也还不明缘由,只当戚红珠任性。 她躲太久了。 她这样,一辈子也帮不到林秋晚。 她不想做个被林秋晚保护的累赘。 “我会好好的活。” 第503章 十二月十五日 林秋晚住在威远将军府,久违的消停。 前世还没感觉,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再回过头看,林秋晚才发现,林明峰确实把宋好保护的很好。 能保的宋好在那么多勾心斗角朝不保夕的京城里偏安一隅,每日的事情就是赏赏花,做做衣裳,写写信,等着林明峰抽空给她回信。 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个爱操心的性子,所以林明峰不让她交朋友,出去乱跑遇到危险,她也乖的很,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不见客就不见客。 宋好很天真也很快乐。 这不是人人都有的福气。 林明峰可能不是个好爹,固执暴躁脾气大,但对宋好 来说,一定是个十全十美的好丈夫,日日挂念着宋好。 戚红珠回去后,林秋晚似乎也过上了这种悠闲又消停的日子。 楚星梦来过几次威远将军府,林秋晚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说不在府里,后来厌烦了,就指挥楚时修去骂楚星梦一顿。 楚星梦要脸,见不到林秋晚又见不到宋好,更何况林秋煜也没在京中,她凑上来除了自讨没趣,得不到其他东西。 后来她就不来了。 林秋晚让方登去给叶公公传消息,让他怂恿背后的主子去找找万贵妃麻烦,好武器不用,藏久了会生锈。 宫里的消息传不出来,林秋晚不知道叶公公有没 有从中传话,只好让方登安排人盯着楚星梦。 万贵妃有没有被找麻烦,林秋晚不清楚,但进了十二月开始,万贵妃就没再见过楚星梦了。 万贵妃虽是楚星梦的亲娘,但说到底没养在自己手边,又是跟被人苟合偷生下来的,楚星梦又贪心又着急,自然会厌烦。 离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林秋晚开始吃药调理自己,没事就在院中瞎转,防止生产困难。 全府人都紧锣密鼓的为林秋晚戒备,光是稳婆就找了八个,全是知根知底的老手,宋好也跟后操持,把林秋晚屋内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又把孩子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屋内 甚至点了最为金贵的银丝碳。 十二月十五日。 天气发阴,隐隐有要下雪的意思。 林秋晚披着加厚的滚毛边长斗篷,扶着腰在院中活动。 她记得,生孩子这天,京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如今时光倒回,她看着熟悉的天气,熟悉的冷风,心头满满都是期待。 这辈子,大有不同了。 楚昱会安全落地,平安长大。 最好像楚璟烨,皮实,耐打。 林秋晚心情很好,尤其在感受肚子在一阵阵酸痛的时候,更是高兴的乐了出来。 是上辈子的孩子。 他重新来了。 即便这辈子所有事情的走向早就跟上辈子天差地别,但她 没有谁错人,也没有错过这个孩子,一样的反应,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天气。 每一样都让林秋晚高兴。 深夜的时候,林秋晚肚子痛的间隔时间越来越近,她大概在十六日凌晨生产。 全府上下严阵以待,稳婆也都在府里住下,桑梓桑榆守在左右,方登守在门外,宋好坐在一旁,满眼的高兴。 而后,就在这喜悦到达最高点的时候,威远将军府门外传来哭丧的声音。 前线快报出了皇宫就到达了威远将军府。 林秋晚扶着肚子,疼的直抽气。 她听见外面传报的小将高昂的哭喊声。 “夫人!” “大爷……没了……” 第504章 怎么可能呢? 传报小将是林家军养出来的人,所以不会作假。 林秋晚扶着肚子,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疼死了,死后出现了幻听幻觉。 宋好也是这般怀疑的。 林秋煜两月多之前,被陛下密诏调回边地,谁也不知道这份密诏的内容是什么,林秋煜不会对任何人泄露半点军机。 他走之前甚至跟宋好说,让她好好养身体,别太操心林秋晚的事情,林秋晚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还说下次再回来的时候,给宋好带边地的一种养生药,那地方人都说那种药材可以包治百病,小到伤风感冒,大到骨折断腿,都能治好。 宋好近来精神看起来十分不错,人也爱笑了许多,林秋煜瞧着也很高兴。 林秋煜还说什么来着…… 林秋煜是个很好,很孝顺,很聪明,很坦荡的儿子。 宋好走了两步,走到了铁桶般的产房门口,透过门缝看了一眼那传报小将。 “怎么可能呢?” 宋好抬脚要出去指责那小将信口雌黄。 而后一脚踏空,整个人栽到在门槛上,磕到了鼻子,满脸是血。 “娘!” 林秋晚一激灵,浑身疼的发抖,尖叫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有四个稳婆守在林秋晚身边,见她要起身,手忙脚乱的来摁着人说道:“二夫人,快生 了……” “走开!还没有!” 林秋晚闭着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推开了旁边的稳婆,下了床榻。 那边桑柏和桑榆把宋好扶了起来,宋好呼吸不畅浑身抽搐,已经被吓的昏迷了。 林秋晚扶着已经掉下去的肚子,看了眼外面的通报小将,又急忙走到了宋好的身边。 “把娘抬床上去。”林秋晚深吸一口气,浑身的汗像是雨水,几乎要把衣服湿透。 桑柏和桑榆连忙把宋好安置好。 桑梓被林秋晚指挥去拿银针。 宋好手脚僵直,手指头更是抽筋到往手背上翻。 林秋晚咬着唇,强迫自己顶着肚子一阵阵的 缩疼,给宋好施针。 银针在明亮的灯火下反射出惨白的光。 桑柏和桑榆在给宋好搓手搓脚,怕宋好一时间承受不住直接抽了过去。 时间在流动。 林秋晚的心跟着肚子一起在缩,脑子里嗡嗡的,盯着宋好的反应。 宋好这段时间一直在调养,之前连风都见不得。 一直到宋好的手脚停下了抽筋,林秋晚才抽回了针,让桑柏和桑榆把宋好放在了旁边的贵妃榻上。 她没让宋好醒。 直到现在,林秋晚也不敢相信这报信小将说的话。 她要弄清楚所有的事情,给宋好一个结果。 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报假信? 肚子疼的林秋晚扶着门框边,两腿发抖,忍不住佝偻。 这假消息是算计谁的? 她还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没钱没人,只剩下肚子里这么一个孩子。 这一阵疼痛来的又急又猛,林秋晚站在那,半晌都没能动弹。 等到稍微缓一缓之后,林秋晚看向那报信小将,冷声道。 “说吧。” “敢说错一个字,你的狗命就别要了!” 报信小将半跪在地上,快速说道。 “两个半月之前,大爷接的是陛下密令,前去边地追捕身份有假的武安将军,大爷最后的消息是汇报已经混进了武安将军队伍中,就等捉拿贼子了。” 第505章 是大爷的 “然后呢?然后你就敢回来报我哥死的消息?” 林秋晚第一次神色阴狠,冷冷盯着那小将。 小将连忙说道:“大小姐误会了,大爷两个半月之前就失踪了,军中把这消息压了下来,但四日前,大爷的亲兵背回了一副尸体,倒在了营地门口。” “是大爷的。” 小将是林家军中的人,对林秋煜和林秋晚的称呼都比较亲近。 林秋晚眼前发黑。 她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直身子。 “那亲兵呢?” “在营地前断了气息。” 林秋晚还有条理,又问道:“尸身呢?确定是我哥的?” 不可能。 林秋晚不信。 她 活过了一辈子,知晓林秋煜和林明峰的劫难,但现如今远远没有到林秋煜死的时候。 林秋煜不可能死的。 上辈子林秋煜在这个时候,活的好好的。 报信小将点头,一板一眼的回答:“大爷的尸身在回京的路上,末将先来传信,将军已经报丧了。” 林秋晚一愣。 林明峰……确定了那尸体是林秋煜的? 怎么可能? 林秋晚还是不信,她盯着那小将,试图从对方脸上寻出心虚的蛛丝马迹。 “我哥……完好无损?” 林秋晚怎么都想不通。 小将的声音铿锵,没有半分心虚,只有难过:“大爷尸身被烧到面 目模糊。” “哦?” 林秋晚眼睛一亮。 她像是从这灰败又寂灭的死亡里窥见一抹生机,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被烧到面目模糊?面目模糊怎么能确定是我哥?万一是敌人的故意陷害呢?还是你们仅凭一个尸身,一件衣服就能匆匆下决定说结果?” “两个半月之前,大爷带人混进了身份有疑的午安将军队伍中,后来没了音讯,陛下期间派了无数人前去试探追查,均是生死不知,直到七日前,边地战乱,对面燕楚耍诈,夜袭了午安将军,午安将军带人打退了这支夜袭小队。” 林秋晚一愣。 她浑 身的汗已经把衣服浸湿,十二月的冷风吹的她从头冷到了脚,像是有人兜头给她浇了一盆冰水,又冷到浑身都是疼的。 因为林秋晚有生产的预兆,整个威远将军府都灯火通明,惨白的灯火照耀在林秋晚蜡黄的脸上。 “然后呢?” 林秋晚听见自己声音仍旧是冷静的。 报信小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午安将军乘胜追击,误入对方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三万精兵被困在九星城围剿射杀,又浇了火油燃烧。午安将军与三万精兵全军覆灭。” “这……跟我哥有什么关系?” 林秋晚已经没有了思考能力,她甚 至都听不见那报信小将在说什么。 “将军推测,大爷是混入午安将军队伍中怕来往信件被人察觉,一直蛰伏其中,午安将军追去了九星城,大爷便也跟上去了。” “结果与午安将军一起中了敌人的埋伏,被烧在了九星城, “所以,他们都死了?” 林秋晚眼前昏黑,瞧不见一点光亮。 不会的。 不可能。 林秋煜根本没有参与进捉拿楚璟烨的计划里,楚璟烨的大火也烧在一年后…… 怎么,什么都不对了? 林秋晚扶着门框,脸被冻僵了。 门口匆匆又跑进来一小厮。 “大小姐,衡王殿下……来了。” 第506章 他说我哥死了 “殿下!” 林秋晚第一次在衡王面前失去了分寸,踉跄迎了上去。 她眼里没有光,像是个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慌慌张张的寻找主心骨。 衡王皱眉,也是第一次失了分寸,隔着远远的就伸手,扶住了林秋晚的手臂。 林秋晚靠着衡王的手才能勉强站稳。 “他,他说我哥死了。” 林秋晚睁着眼睛,手指向了那半跪在院中,头戴白布的报信小将,眸子却定定的落在衡王的脸上。 衡王如此清隽又冷淡,没回答林秋晚的问题,只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不开口,用自己宽敞又保暖的斗篷给林秋晚挡风 。 林秋晚却是一愣。 “殿下?你……你怎么不说话?” 林秋晚站在衡王的披风里,明明该是温柔暖和的地方,她却又冷又疼到浑身发抖。 衡王手掌紧紧拉着林秋晚的手臂,整个人靠上去,试图给她温暖。 “你要生了,晚晚。”衡王声音温柔,定定的看着林秋晚,说道:“先去生孩子。” “他没说谎,是吗?” 林秋晚脑子里轰轰然的,全是血液的声音。 衡王不会撒谎。 那报信小将是拿了林明峰的口令,先去宫里报信,得了老皇帝的口信才来威远将军府报信的。 这事情林秋晚不是第一个知道 的。 甚至在她之前,老皇帝,衡王信王乃至宫里的贵妃们都知道了。 林秋晚的心像是能滴出血来。 难怪,难怪楚星梦催的这么着急,想要嫁给林秋煜,结果突然熄火了,这些日子甚至连威远将军府的边都没有沾。 难怪,万贵妃也不帮楚星梦去吹枕头风,让楚星梦这样毫无威胁的身份嫁给林秋煜来防止威远将军府联姻壮大。 难怪,最近京中这么平静,就连之前一月一封信回京的林明峰,也改成了三日一封,叮嘱宋好在府里乖点少出门。 阵痛来袭,林秋晚疼的要昏厥过去。 她想到了林秋煜离京那天 ,她跟林秋煜吵架,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干脆也别活了。 她对林秋煜说,一起去死好了。 林秋煜却对她说,妹妹,我很心疼你。 妹妹,你要想好后果。 她又疼又冷,紧紧反握住衡王的手臂,问道。 "那楚璟烨呢?” “是不是跟我哥一起……” 她抖着唇,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 她以为自己不问楚璟烨的事情,他就能处理好全部,她不让楚璟烨为难,又提醒了他胜不骄。 她为什么要犹豫,怕自己重生的秘密被楚璟烨察觉之后解释不清,她为什么犹豫? 为什么不提九星城? 为什么。 林 秋晚定定的盯着衡王。 她慌乱,无措,毫无办法。 她疼痛,后悔,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哗啦”一声。 羊水破了,顺着林秋晚单薄的裤子落到了地上,浑身的汗水和羊水混合,林秋晚狼狈不堪,痛彻心扉。 衡王咬牙,一把将林秋晚拦腰抱了起来。 “殿下!”无数人惊呼:“您不能进产房!” 女子生产,污秽不堪,血光之灾会冲撞男人。 衡王生平第一次发了怒火。 “滚!” 他把林秋晚放到了收拾好的产床上,紧紧握着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别多想,先生孩子。” “我会守着你的。” 第507章 平安 林秋晚疼的眼前一片昏黑。 肚子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疼痛让她浑身颤抖。 整个威远将军府灯火通明,从产房里的银丝碳火,到廊下一盏盏烛火,再到威远将军府大门口挂着的两个红色的灯笼。 真喜庆啊。 林秋晚这般想。 她像是跌进了一张大网里,摇摇晃晃的失去重心,晃的她反胃却呕不出东西,堵着嗓子眼几乎要不能呼吸。 有人紧紧抓着她的手。 林秋晚想睁开眼,想要听话用力,却绵软又飘忽。 后来好像身边的人都走了,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在威远将军府里,周围隐约能看得出是宁安伯爵府 ,面容模糊的稳婆高兴的说道。 “恭喜二少夫人,是个小子。” 大家的贺喜声此起彼伏,林秋晚想要看一看怀里的孩子,用力的垂头,孩子的脸却模糊的像是罩着一团黑雾。 她说不出话来,半条命都交代在孩子身上。 她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离她越来越远。 门“吱呀”一声又开了,孩子被抱了进来,哭声却不一样了。 林秋晚想摇头,想挣扎,想告诉所有人,孩子被掉包了,这不是她的孩子,她好像跌进了前世今生的陷阱里面,永远出不来。 混乱又嘈杂,林秋晚听见面前的楚璟烨搬着凳子坐在床 榻边。 他刚从战场回来,浑身还沾着死人气,即便衣冠整齐,林秋晚也能看出他身上血光淋漓。 林秋晚有点害怕,抱着怀里的孩子,大气都不敢喘。 楚璟烨问她。 “怕什么呢?” 他说话的时候,口吻里都是恼恨的血腥气。 林秋晚有些不明白楚璟烨在说什么,就听见楚璟烨又问:“这么害怕我那小二弟发现,所以才抱紧你手里的这个孩子吗?” “大伯哥在说什么?” 林秋晚有些惶恐。 她跟楚璟烨没有接触过,不熟悉,当然也不懂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楚璟烨带着刀来的。 光 线昏暗,屋外下着一场很大的雪,是今年坤阳下的第一场雪,连下了两日。 林秋晚看见楚璟烨的刀泛着雪光,寒光凌冽。 “孩子,叫什么名字。” 楚璟烨又问。 林秋晚抿着嘴,尽力表现的正常一些,小声又温柔的回答。 “相公已经去看字了,按照楚家的族谱顺序,还没有定。” “那你呢?”昏暗里,楚璟烨的眸光似有流动,暗藏怒气,却又好像是林秋晚的错觉。 “孩子总要母亲取名的。” 林秋晚抱着熟睡的孩子,想了想,小声说道:“大名我做不了主,如果可以取小名的话,就叫平安吧。 ” 小平安,平平安安,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是不是有点俗气?”提到孩子,林秋晚脸上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她生了个孩子,这孩子昨日还在她的肚子里,今日就能抱在怀里了,比她想的要孱弱一些,不过她好好养着,一定能让这孩子平安的。 林秋晚抿嘴笑。 再抬头时候,屋内已经没有人了。 楚璟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屋内空荡荡的,就连她怀里原本那个孩子也不见了。 林秋晚害怕的要尖叫起来。 而后她意识回笼,听见了身边稳婆着急的说道。 “位置不对!快把孩子的手推回去!” 第508章 是本王的 夜里坤阳开始下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粒子砸在窗户上,甚至砸出了声音。 温暖的产房里十分安静,能听见一块又一块的落雪声。 参片塞在林秋晚的嘴里,林秋晚却一点动静没有。 呼吸声都又轻又慢,像是随时会变成屋外的雪花,天亮回暖了就会融化掉。 衡王在手抖。 他向来冷静自持,这辈子至今为止,对什么都不在乎。 他早就看淡了生死。 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手轻轻颤抖。 林秋晚的小手在他掌心里,苍白又无力,阴冷又僵硬。 “文太医呢?什么时候到 。”衡王问屋外的阿离。 阿离连忙回答:“雪太大了,马车滑在路上,阿和已经去背了。” 长久的沉默里,衡王紧紧握着林秋晚的手,一言不发。 他耳边响起来林秋晚跟他说过的话。 人如果光靠求生本能活着,便会茫然,会平庸,会随大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把自己设限在一个人人呐喊的框架内,不能忍受那些出格的事情。 殿下可有活下去的理由? 周遭稳婆还在试图找办法,不断的嘈杂催促,不断的叫喊拍打。 产房血腥污秽,羊水味道也着实腥气。 衡王 垂着眼,看着掌心里的这只手,这只属于林秋晚的手。 他坐在床榻边,半趴在床上,极轻极轻的在林秋晚手背上落了个吻。 “我找到了。” 他找到了林秋晚说的那个东西。 “阿离,拿我的令牌,把父皇那根保命血参抢出来。” 衡王走到门口,把腰间的令牌丢了出去。 阿离连忙应声,消失在了风雪中。 衡王隔着门缝,看见了一直等在门口的方登。 小小少年浑身都是硬的,就这么站在廊下,双眼猩红。 “方登。” 衡王叫他。 方登僵硬转头,透过门缝静静的盯 着衡王。 不管是楚璟烨,还是衡王,甚至是楚时修,都更比方登更加光明正大。 方登根本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对林秋晚的特殊。 林秋晚对于他来说,已经远远不是喜欢的人这么简单的关系。 是恩人,是救赎,是他的光。 他这辈子都会记得,林秋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朝他伸手,对他说。 “起来!” 起来,方登。 林秋晚让他起来,让他一个口袋里掏不出两文钱,给恩人办个体面丧事,从小到大没吃过一口饱饭的小乞丐起来。 若是林秋晚死了,方登一定活不下去 。 他紧紧咬着牙,浑身的肌肉都绷紧,只要林秋晚断气,他会拎刀把所有欺负过林秋晚的人都砍杀,杀到他打不过,断气了为止。 衡王看着方登,似乎在考虑方登这人值不值得相信,又或者在考虑其他的。 两人之间连目光都少有接触。 衡王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玉,递向方登。 “进宫一趟,找本王的母妃万贵妃。” 方登愣住。 衡王眸光清隽,冷淡里带着温柔。 “你只要跟她说明,晚晚是谁。” “再告诉她,晚晚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别人的。” “是本王的。” 第509章 娘亲 林秋晚依稀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站在雪地里,面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那孩子粉雕玉琢,眉目深邃,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忽闪忽闪的像是能轻而易举扇动人的心潮。 林秋晚歪头看那孩子,心都要化了。 这是她迄今为止,看见过的世上最好看的孩子,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瞧着像是生病了。 那孩子披着白色的斗篷,斗篷边的雪白兔毛把他映衬着如同个雪团子。 他透过林秋晚,静静的看着林秋晚身后。 林秋晚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看向了小巷尽头。 那是一家布匹铺子,青砖灰瓦里不太起眼,一个妇人 带着丫鬟,正在跟身边看起来是掌柜的人说话。 妇人言笑晏晏,满脸的温柔。 “来掌柜,这家店多亏了你,今天十六了,马上就要年底结算了,到时候你来伯爵府领赏。” “多谢夫人!” 来掌柜也在笑,一片喜气洋洋,开口奉承:“夫人在公子生辰日都兢兢业业,实在是我们掌柜中的榜样呀,小的给公子备了一小份生辰贺礼,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昌儿很喜欢收礼物,你都不知道,他才六岁,能背出几十首诗呢。” 妇人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很是自豪。 林秋晚愣住了。 那是前世的她。 雪下的 大了,旁边的桑梓为她撑起了油纸伞,伞上一片白。 那孩子似乎被这雪气冷风惊扰,咳嗽了几声。 孩子身后的侍卫微微弯腰,小声劝道:“少主,回去吧,主子要是知道您来看她了,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他知道的。”孩子声音冷淡,眸光锋利:“不然就凭你,哪有带我出来的本事。” 侍卫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 林秋晚看见前世的自己朝着她们走来,正跟桑梓交代:“昌儿最爱吃花生酥,我们现在去买还来得及……” 话没说完,身后的孩子两步迎了上去,一头撞到了林秋晚的怀里。 那孩子捂着嘴,压抑着 咳嗽,抬起头来看林秋晚。 林秋晚大概也被这孩子的长相惊艳到,惊呼了一声:“呀,这是谁家的孩子呀,长的可真惊人。” “撞到我啦!”孩子仿似变了个人,奶声奶气的朝着林秋晚伸手,笑着敲诈:“我要赔偿的!” 孩子气的话,惹的林秋晚和桑梓都笑了起来。 “好好好,赔偿。”林秋晚蹲了下来,倒是真的在身上摸索了一会:“抱歉呀,我身上没什么能给你的东西。” 林秋晚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跟他商量:“要不然我给你钱去买糖葫芦?够不够呀?” “我要这个。”孩子指向了刚刚来掌柜给楚胜昌 准备的小礼物。 林秋晚犹豫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 这是来掌柜给楚胜昌准备的,若是她再送给别人,岂不是糟蹋别人的心意? 那孩子抱着林秋晚的手臂央求。 “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要,咳咳……”冷风引的他不断咳嗽,撒娇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林秋晚瞧着孩子苍白的脸色和细弱的身子,起了怜惜之心。 “好,给你。” 后来林秋晚就走了。 那孩子抱着礼物上了马车,收起了稚声稚气的模样,眸中一片冷清。 他坐在马车中,抱着这份生辰礼,小小的声音里满是眷恋。 “谢谢。” “娘亲。” 第510章 孩子呢 林秋晚醒的时候,小小的屋里坐满了人。 衡王,文太医,周大人,戚丞相,戚红珠,方登,桑梓桑榆……甚至很久没有来找她玩的林倩倩都站在一旁。 林秋晚有一瞬间的懵,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了也不该这些朋友全军覆灭一起下来陪她吧? 要不是看见缩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楚时修,林秋晚都没清醒过来。 其他人可能下来陪她,楚时修这晦气玩意一定舍不得,宁愿当乞丐也会挣扎的活着。 林秋晚想张嘴说话,舌头一动才发现嘴里有东西。 一块透着光的,价值连城的 ,血参…… 林秋晚忽的又想,大概自己真的死了,楚时修肯定被人杀了,所以才会坐在那一脸丧气样。 “含着。” 衡王莹白指尖捏过林秋晚刚刚掏出来的血参片,又放回了林秋晚的嘴里。 柔软的指腹触碰到林秋晚的唇,他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药还在熬,马上就端来,你先别动弹。” 衡王声音很轻。 林秋晚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又听见他说道:“文太医说,孩子在肚子里时间略久,有点闷到了,不过以后小心养养就好。” “孩子呢?”林秋晚一个激灵,想要动弹又被衡 王压着肩膀。 衡王皱眉,带着点轻轻训斥的意思:“别动,会伤着身子。” 文太医在一旁拢着手,瞅着林秋晚说道:“临生产前你受了惊吓,孩子胎位不正,折腾了不少功夫,不过好在母子平安,晚晚你啊……呃,夫人你就好好躺几天,等伤口长好些。” 衡王指了指旁边。 林秋晚转头看过去,小小的床上,她的孩子正在睡觉。 刚生出来没多久,还皱巴巴的,也看不出长相如何。 林秋晚心头一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戚红珠也走了过来,蹲在了林秋晚的床头边,大.大的眼 眸忽闪忽闪,像只小猫儿。 “姐姐,还疼吗?” “还好。” 实际上已经疼麻了。 就连林倩倩也走上前来,摸了摸林秋晚的腿,小声说道:“姐姐,若是还疼,我给你揉揉。” “不能不能,不能揉。” 文太医连忙摆手。 林倩倩也缩回手,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正说着话,桑柏端着药进门,透过开门的间隙,林秋晚隐约看见屋外天刚刚亮,雪下的很大,厚重的门帘上掀出几片雪花,又很快融化在屋内的温度里。 衡王接过药碗,捏着勺柄,轻轻的吹凉。 林秋晚还在跟戚红 珠说话,孩子在睡觉,大家声音都很小,细声细语满屋温柔。 而后温度正好的药汁递到了林秋晚的唇边。 衡王喝过千百次药,自小到大都是药罐子,对药物的温度最有经验,如今连靠上来的勺子都是温度刚刚好。 衡王眼眸微垂,众人都见怪不怪的样子。 “烫?”衡王问她。 林秋晚发愣,刚生产完流了太多的血,脑子浑蒙有些不能思考。 一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诡异的地方。 衡王竟然,给她喂药? 她名义上的丈夫楚时修,缩在一旁角落里气都不敢喘? 这场面,不太对吧…… 第511章 一怒之下 “等等。” 林秋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狠下心捏了一把。 还是疼的,那就说明不是做梦。 她现在确实是在威远将军府里,桑柏也在,大家都在,她嫁的是楚时修,偷的是楚璟烨,生的是小平安楚昱。 没错吧? 她嫁的,应该不是衡王吧?偷的也应该不是吧? “喝药,喝完再说。” 衡王知道怎么照顾虚弱的人。 林秋晚咬了下手指头,再次确定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而后试探的说道:“殿……殿下,要不然,我自己来?” “文太医说你不能用力。” 衡王温雅,面色不 惊。 林秋晚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说道:“让相公来喂,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他应该不会。” 衡王笑笑。 他装着药汁的瓷勺还在林秋晚的唇边,催促她:“先喝药,喝完再跟你说明白。” 林秋晚只得点头,张嘴很快的把药汁喝了下去。 她嘴里的血参片已经拿了出来,这会咂咂嘴,竟然尝着药里也满是血参的味道。 诡异,这里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她把威远将军府和宁安伯爵府卖了,也未必能买的了嘴里这一片,更别提血参熬出这么一小碗药汁了。 衡王瞧她乖的很, 眸中有了淡淡笑意。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晚晚说点事情。” 衡王口吻淡淡。 屋里大家伙也都陆陆续续出去了,包括方登和桑梓桑榆,都听了衡王的命令,先出了门。 楚时修入梦初醒,连忙要跟着走。 人还没到门口,就听衡王叫了他一声。 “楚时修。” 楚时修一激灵,浑身的毛像是炸了膛,僵直后背小心翼翼的回头,生怕自己被衡王杀了。 衡王把手里的空药碗朝他递过去。 “带出去。” 楚时修缩着脑袋,接过了药碗,脚底跟抹了油一样,连忙跑出了门。 大雪纷飞 ,院中积起了一层厚雪,整个天地银装素裹,被亮起来的天色照耀,倒也美丽。 楚时修屈辱的捧着药碗,只想哇哇大哭。 “他娘的!” “真混账!” “都不要脸!” 楚时修骂骂咧咧,狠狠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 那该死的楚璟烨明目张胆来抢他妻子,楚璟烨刚死,楚时修只觉得自己心里头的高兴还没升到嘴边笑出来,又来一个衡王。 衡王他也不要脸! 两人好像都不把他这个正牌丈夫放在眼里似的。 楚时修越想越气,越想越跳脚,越想越想杀人! 而后他一扭头,看见林 秋晚那小护卫站在雪地里,一直在看他。 那眼神,好像随时能把他给吃了。 楚时修一顿,立马扬起了笑,讨好似的朝着方登摆了摆空药碗,示意自己要去小厨房了。 他点头哈腰的跑了。 一怒之下……怒一下都不行吗? 一时间大家都走了,屋内只剩下林秋晚和衡王,小小的楚昱睡在旁边,时不时的动两下嘴唇。 屋内很安静。 林秋晚有些不适应,才要开口,就听见衡王柔声说道。 “这孩子,只能是我的。” (没有绝对完美的人物哈,大家都会变化成长,谢谢??(??ω??)??) 第512章 第一个皇孙 林秋晚发愣,没明白衡王的意思。 她稀里糊涂的生了个孩子,感觉生产前后,世上天差地别。 “林秋煜的消息,我两日前就收到了。”衡王淡淡,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猛的一怔。 刚刚实在太过于美好,屋内守着她的,除了楚时修,全是关心她爱护她的人,以至于她到现在才清醒过来。 是啊,林秋煜死了。 但林秋晚不信。 衡王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继续说道:“但消息今日才从宫里发出来,到了你和你娘面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想趁乱,从威远将军府拿走什么……” 林秋晚皱眉。 衡王点头:“是这孩子。” “什么?什么意思?”林秋晚顿时一惊。 衡王的手背抵着林秋晚的袖口,慢慢说道:“晚晚,这世上有许多聪明人,既然楚云擎能从单单一个名字,一个孕肚,来怀疑到你头上,你觉得信王会坐以待毙吗?” “可是……”林秋晚还是不懂,一个假的楚璟烨,为什么能得了这么多人的围堵惦记,甚至是算到楚昱身上。 “楚璟烨,是燕楚皇帝的儿子,是皇子。” 衡王一个惊雷,炸的林秋晚手指一缩。 林秋晚也不是傻子,她确实怀疑过,但楚璟烨说 他是无名,一个皇子,怎么会连名字都没有? 林秋晚从来没问过楚璟烨的身份,他说自己是无名,林秋晚便当真他是个无名无姓的野狼,可能手里握着点兵力,才会被楚云擎惦记上。 林秋晚有点头脑发昏。 最近她自己的事情实在太多,忌惮宁安伯爵府可能存在的敌人,又提心吊胆即将出生的孩子,实在没心力去调查楚璟烨的事情。 主要还是,她信楚璟烨。 楚璟烨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不会怀疑。 “所以,他们都在怀疑,这是楚璟烨的孩子?” 林秋晚醒了过来,顿时脊背发凉。 衡 王点头:“这孩子,可能是燕楚皇室第一个皇孙,燕楚皇帝虽然不仁,但子嗣关系重大,不可能愿意让皇孙流落在外。” “还有楚云擎和其他皇子,先有的孩子证明楚璟烨的生育能力,更容易得民心拥戴,对于他们来说,要么捏住你和孩子威胁楚璟烨,要么杀了这孩子,以绝后患。” “再有,我父皇……”衡王顿了顿,说道:“信王已经与父皇说过了你和楚璟烨的事情。” 也就是说,老皇帝也想要捏住这个可能是燕楚第一个皇孙的楚昱。 方方面面,几波势力,让林秋晚和楚昱都是掌中之物 ,无处可逃。 “可是……” 林秋晚抖着嘴唇,嘴里那些天真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没有可是。 不管楚昱是不是楚璟烨的孩子,这些人宁可抱错也不放过。 若是真的,楚璟烨将会为他们所用。 若是假的,只不过是个孩子的性命而已。 只不过,是个无关精要的孩子性命。 林秋晚眼神飞速冷寂落败,她那些自以为是的逃脱,这些人看着,只不过是可笑玩偶上戏台,毫无用处的挣扎而已。 屋内很安静。 林秋晚抿着嘴,顿了下问道。 “殿下可知,我哥和楚璟烨,真的……” “死了吗?” 第513章 就是没发现才可怕 “晚晚,你要做好准备。” 衡王没忍住,抬手覆住林秋晚的手腕,轻声说道。 “这些只是我的消息,未必是真,也可能是真。” “嗯。”林秋晚点头,她的心,在一点点的坍塌。 衡王斟酌了一下,说道。 “楚璟烨这些年收了不少兵力,九星城是燕楚的地盘,楚璟烨是燕楚人,他不是个莽撞的人。” “甚至完全相反,他骁勇善战,自从十三岁出现在坤阳军队里,一路从个不起眼的步兵爬至武安将军,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有的能力。” “更何况,覆灭在九星城的三万人,只 见到零散几个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 “殿下的意思是,他是诈死。” 林秋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 衡王坦荡摇头:“只是我的人查出来的,也是推测,未必是真。” 林秋晚点头。 她喝了药,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脑子也就能转了。 前世楚璟烨也是这样死的。 若是不知道楚璟烨的身份,林秋晚或许还能想着其他可能,但前世燕楚确实半路杀出了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他潜伏在燕楚皇室中,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锐不可挡,把持住了燕楚朝政。 后来老皇死 了,理所当然的这个私生子成为了新皇。 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林秋晚皱眉。 她心乱如麻。 她是喜欢楚璟烨的,楚璟烨做了什么,走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她也不是特别在乎。 原先只觉得难,但若楚璟烨要回燕楚厮杀十几年,前路的凶险可想而知。 她看了一眼旁边小床上熟睡的楚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那,我哥哥呢?” 林秋晚又问。 衡王这回抿嘴,露出了安慰的神色。 “晚晚,林秋煜,是他亲兵从九星城里背出来的。” “两个半月之前,父 皇察觉楚璟烨身份有异,下了密诏,让林秋煜去边地偷偷捉拿,林秋煜去了,而且当日夜里就混进了边地楚璟烨的军队里。” 林秋晚点头,忽的深吸了一口气。 她胸腔里憋闷的厉害,那些直觉让她不好受。 衡王看着林秋晚,说道。 “林秋煜很聪明,知道楚璟烨军中纪律如铁桶,他和他那小队的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抓住楚璟烨。” “若是我,蛰伏,顺从,隐藏自己。”林秋晚闭上了眼睛,眼眶滚热。 所以,林秋煜和亲兵才能毫无消息的活到了两月后。 “楚璟烨未必发现了林秋 煜。”衡王如是说。 林秋晚点头:“就是没有发现,才可怕。” 楚璟烨诈死的时候,三万军队进九星城,半真半假必然有死伤,更何况若是楚璟烨没发现,别人也会发现林秋煜的异样。 别人并不知晓楚璟烨和林秋晚的感情,也就不会对林秋煜手下留情。 衡王轻轻的叹气。 他看得出来,林秋晚很相信楚璟烨。 林秋晚就是这般的性子,一旦交心,再不疑虑,势必不撞南墙不回头。 手中被塞了软帕,衡王轻声说道。 “晚晚,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 第514章 喜欢我吧? 风雪飘摇。 这一年京城第一场雪下的很大很久,堆在院中有膝盖这么高。 林秋晚记得,她那时候还很庆幸,自己生在林家这般妥帖人家,又嫁进了楚家这般富贵的人家,所以才可以安心在暖融融的屋内坐月子。 屋外有风吹过,林秋晚觉得心口很闷。 她说不出话来。 帐顶垂坠的海马玉佩垂在床榻上方,祝福着她的母子平安顺顺利利。 “殿下。”林秋晚眼眶涩的很,顿了顿才说道:“我不想怀疑他。” 不想就这样揣测楚璟烨无意害死了林秋煜。 林秋煜才二十三岁, 常年跟着林明峰守在边地,京中少年该玩的东西他一样都没享受过,遛鸟逗狗,三妻四妾,赌博吃喝,林秋煜一样都没沾过。 他的人生,应该才刚刚开始。 他如此敏锐聪慧,一眼就能看出来林秋晚的不开心,总是逗着林秋晚笑…… “我哥一定没死。” 林秋晚紧紧的捏着软帕,牙关颤颤。 衡王沉默,掰开林秋晚因为用力握紧而发白的手指,定定说道:“文太医说,女子月子十分重要,稍有闪失可能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受寒受凉会虚弱,思虑过多会头疼,哭多了会 伤眼。” “让我帮你吧。” 衡王垂眼,看着林秋晚,说道。 “孩子只有是我的,旁人才不会再猜疑你和楚璟烨的关系,也只有是我的,坤阳的人才不会轻举妄动。”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认下跟自己没关系的孩子。 “我的人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护着你和孩子。” 林秋晚将要面临的,不止是坤阳这一方的算计,还有燕楚各方的猜疑。 “林秋煜的事情,我也会帮你追查到底,不管是生是死,那副尸身是不是他的,我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 “晚晚,你同意吗?” 衡王 眸光淡淡。 他这辈子第一次对别人展现出主动亲近的神情,他很有分寸,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既不会让林秋晚感觉到疏远为难,也不会压迫强势。 他在询问林秋晚。 林秋晚睡在柔软的衾被中,目光摇晃,显然还在犹豫。 “殿下知道,若是这样帮我,意味着什么?” 堂堂一个衡王殿下,坤阳的三皇子,跟一个有丈夫的女子偷情,还生下了孩子。 楚璟烨向来胆大妄为,不在乎别人的言语,可衡王不是,他知礼有廉耻,规矩有道德。 而且不单是知情人的指责,这也关 乎着混淆皇室血脉的重罪,衡王这样帮她,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林秋晚是威远将军林明峰的女儿,林秋煜出事后,林家所有的希望都会堆在林秋晚身上,衡王与林明峰走近,徒惹老皇帝忌惮猜疑。 衡王笑,温和清隽,像是一块润彻的无暇白玉。 “这意味着,你和孩子都能平安。” 林秋晚愣住。 她把衡王当兄长,当靠山,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利用甩锅。 衡王这般说话,她之前那个诡异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殿下……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第515章 是喜欢的 林秋晚总是出乎意料的坦荡。 她是个干脆的人,既然知晓自己对楚璟烨的心意,就绝对不会再接受别人的示好。 一段感情没结束之前,对任何人的隐瞒含糊都是伤害。 林秋晚不喜欢含含糊糊的跟别人暧昧。 这话问出来,衡王一顿。 他垂眼,看着倚躺在床榻里的林秋晚。 林秋晚生孩子之前受了惊吓,导致胎位不正,废了不少的功夫,人也受伤出血,要不是有文太医和血参,可能就此死在了凌晨。 她脸色有点苍白,眸光却是清亮的,那双水眸中流淌着光华,被屋外小心探进来的天光浸染,亮的惊人。 他 会喜欢上林秋晚,并不奇怪。 林秋晚跟这京中所有的女子,都是不同的。 “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衡王反问。 这一问直接把林秋晚问尴尬住了,她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衡王的亲昵友好,她成婚之前更是没有和除了林秋煜之外的男子接触太多,所以也分不清衡王对她的那些神情眸光,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还只是单纯把她归纳为自己人的帮助…… “不不不,我只是……” 林秋晚面红耳赤,羞愧的想死。 她怎么这么不要脸,从始至终跟衡王的接触都是大着肚子情况里,别说她刚刚生个孩子出来,她就是 未婚未嫁,衡王也未必看得上她。 “殿下,我瞎问的,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呃,误会。” 林秋晚默默的拉了拉被褥,把自己半张大红脸盖了起来。 她真的自信过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全天下就她最美,所有男人都应该被她吸引。 林秋晚尴尬的恨不得脚趾头都扣起来。 衡王眸光带笑,垂眼看着林秋晚。 他开口。 “是喜欢的。” 林秋晚又是一愣。 她有点头皮发麻,觉得自己不过生了个孩子,却有乾坤颠倒的荒谬感。 不可能吧? 衡王瞧着林秋晚退缩的目光,微微垂眼,敛住眸色,继续 说道。 “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衡王淡淡:“大抵是我性子如此,你救了我的命,我便理所应当觉得,我应该以命相还。” “当然,认下这孩子对我来说远远没到丢命的地步,我不过担一句风流没道德,若是我不帮你,你和孩子都没了活路。” “与其说对你是喜欢,不如说是欣赏,是报恩,是……兄长对妹妹的守护。” 衡王笑。 他向来冷淡,如今笑起来,温和又疏淡。 林秋晚默默点头,她确实鲁莽,怎么腆着张大脸,觉得会有人喜欢上一个孕妇…… 她尬的说不出话来。 衡王站起身,摸了摸林 秋晚的头。 “休息吧,我会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殿下,我该怎么报答你?”林秋晚心里的秤杆失衡,觉得衡王这个忙,帮的瞒天过海,实在太大了。 她没什么能跟衡王礼尚往来的。 衡王温声安慰:“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再养好这孩子,再保我活命吧。” “殿下,多谢。”林秋晚声音很小。 衡王笑着摇摇头,出了门。 屋外满院的风雪。 阿离木桩子似的站在廊下,见到衡王出来,拱手小声说道。 “殿下,他来了。” “嗯。”衡王淡淡点头,带着阿离走出了院子:“给他……和晚晚留点时间吧。” 第516章 你怎么才来啊? 冬日雪天,北风从遥远的山谷吹来,打在屋子的墙壁上横冲直撞。 光是听着风声,就知道屋外很冷。 林秋晚戴着头巾,缩在被褥里。 药劲上来,她困的厉害,下半身的疼痛又在拉扯她,就这么半梦半醒,林秋晚脑子里昏沉又混乱。 她并不是个聪明人。 一会想到林秋煜明亮的眸子,一会又发愁宋好的身体,一会又考虑衡王的提议…… 人活着,其实挺难的。 尤其是在发现事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后,偏自己又无能为力应对的时候,真切的感受到了想要好好活着的难度。 林秋晚到现在也不信林秋煜真的死了, 既然楚璟烨可以诈死,楚时修也想过诈死,为什么林秋煜不能诈死? 更何况那亲兵背回去的,只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总不能随便一具男尸,就能被认作是林秋煜的吧? 林秋晚从未有过的天真。 她躺在柔软的被褥里,想着林明峰也要回来了。 她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两个梦,关于前世楚璟烨的,关于前世楚昱,关于前世的她。 很多混乱的念头一起撞上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理哪里。 不知道楚璟烨现如今在哪,接下来是什么打算,怎么安置她跟楚昱…… 想着想着,她听见后窗一声轻响。 林秋晚还有些发愣, 就见一个蒙面黑衣人已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满身的风雪味道,长长的睫羽上挂着雪粒子,又被屋内暖和融化掉,变成水珠,氤氲着光华。 楚璟烨撕下蒙面黑布,朝着林秋晚做了个“嘘”的手势,站在火炉旁开始脱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太冷了,沾了雪又融化,又冷又湿,他怕冻着如今虚弱的林秋晚。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 看着他把外面的衣服裤子全脱了,只留了贴身的中衣,又烤暖了手,才走了过来。 他手是暖和的,先是握住了林秋晚的手,小声问道。 “还冷吗?” 林秋晚定定的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笑,抬 手摸了摸林秋晚的脸,语气熟悉。 “小妖怪啊,真给你算准了。” 她说十二月十六日,便真的是十六日,错一天都没有的。 “你……” 林秋晚张嘴,她还没说出一句话来,眼泪忽然哗啦啦的掉。 她很辛苦,很慌张,很被动,很委屈。 旁人在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如今见到楚璟烨,那种感觉瞬间都涌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嗓子眼,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哭不哭。”旁边还睡着小楚昱,楚璟烨声音很轻。 他亲林秋晚的眼眸,嘴唇也是冷的。 林秋晚伸手,抱住了楚璟烨的脖颈, 怎么都止不住泪。 楚璟烨心口翻涌起无数的心疼,疼的他一起眼眶泛红。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怎么才来啊?” 林秋晚泪眼朦胧,又伸手去摸楚璟烨的脸,颤着唇上上下下看他:“怎么才来?” “大雪堆的太高,马车不好走。”楚璟烨亲吻林秋晚的手指头,小声的跟她认错:“对不起,让你害怕了。” 林秋晚摸到了楚璟烨还带着风雪气的脸,有点冷,又摸到了楚璟烨温热的脖颈,跳动的脉搏,确定她不是在做梦,楚璟烨真的来了。 他没死。 真的太好了。 哥哥林秋煜一定也没事的。 第517章 燕楚的皇子 天色昏沉,大雪压抑着天地。 林秋晚哭的停不下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才见楚璟烨这张脸,她就像是找到了情绪发泄的出口,放心的开始哭。 她其实很害怕。 重来的这一辈子,她的执念就是楚昱,若是小楚昱出了什么事情,她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偏这样的情况下,她发现自己身陷棋局,变成被人随便玩弄的棋子,她自以为是的折腾计谋,在这些人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 她又伤了身,现在别说再跳起来挣扎反扑了,甚至能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还有宋好,昏睡到 现在还没醒,林秋晚都不知道她该如何跟宋好说。 林秋煜呢,林秋煜怎么没来? 林秋晚是个需要计算的性子,自己提前为自己铺路,她才安心,如今手足无措,完全被动挨打。 她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楚璟烨坐在床榻边,大手掌托着林秋晚的肩膀,不断的安抚她。 “不哭不哭,眼睛哭坏了。” “是我的错,是我来迟了。” 他在来之前,已经解决掉了燕楚那边带来的所有麻烦。 他还有无数接下来的计划要和林秋晚坦白。 假死也是早有准备,以前没说是因为还太 早,之后没说是因为又太急。 楚璟烨身后背负的,远远不止自己,他有千万兄弟的志,有宁神医殚精竭虑的恨,有险,有仇,有过往。 他信林秋晚,但总有人不信。 “晚晚。” 楚璟烨叫她的名字:“林秋晚。” 后来见林秋晚的眼泪水实在太多,他就亲她。 亲的毫无欲色,满是安慰。 “不哭了。” 楚璟烨心口疼的要裂了。 林秋晚哭的眼睛疼,又让楚璟烨给她拧了热毛巾,擦干净眼泪。 她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娇气。 “你看看他。” 林秋晚握着楚璟烨的手,让 他去看小楚昱。 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楚璟烨匆匆看了一眼,又转头看林秋晚。 林秋晚总算是平息了一点,连忙理了理思绪,问道:“你是……燕楚的皇子?” “嗯。” 楚璟烨双手撑在林秋晚的身侧,定定的看她。 林秋晚意外又不意外,又问道:“那你为什么骗我?说你叫无名?你真名是什么?” “真的没有名字。”楚璟烨见林秋晚并没有要跟他追究生气的模样,微微松了一口气。 “没有人给我取名字,我在宫里是个野孩子,后来找机会跑了出来。” 这 个说法确实也说得通。 林秋晚点头,又问:“九星城里是你一早安排好的诈死计划?你要摆脱楚璟烨这个身份?” 林秋晚一边说,一边自己也在梳理整件事情的始末。 “你跟无名十三岁交换了身份,你潜伏在坤阳军中,一边是为了集结自己的力量,一边是掩盖身份,防止……” 防止谁的加害呢? 楚云擎那时候跟楚璟烨差不多大,十三岁的孩子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去追杀十三岁的丧家之犬楚璟烨吗? 楚璟烨额头抵在林秋晚的额头上,小声的回答。 “防止我爹的追杀。” 第518章 太疯狂了 林秋晚一愣。 她发现自己有时候也挺天真的,以为这天底下,爱子不爱子的父母都有很多,皇家也确实谈不上什么亲情道义,但听见父亲要追杀自己亲儿子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发愣。 “说来话长,我爹是个疯子,谁都想杀,最想杀我。” 楚璟烨笑,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那些童年所受的生死苦难都带了过去。 他在认识林秋晚之前,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也没被人纯粹爱过。 所以那日林秋晚捧着他的脸,跟他说,不打算分开,只是很难的时候,楚璟烨感受到了爱。 那些阴暗,欲望,苦痛 ,挣扎,被林秋晚这句话打碎驱散。 他爱的人,给了他爱的回应。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美好。 “嗯……”林秋晚皱眉,理了理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呢?想做什么?什么计划?” 她上次太有分寸,没有让楚璟烨和盘托出,她很后悔。 说到底还是太顾着自己了,以为不闻不问楚璟烨的事情,楚璟烨的麻烦就会跟她毫无关系。 但如今,显然这个麻烦比林秋晚想的还要大还要厉害,林秋晚要知道楚璟烨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才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 血参的药劲上 来,她心底隐隐焦躁,想要早点把事情问清楚说清楚。 她思绪昏沉,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还没问。 很重要的事情。 楚璟烨也在看林秋晚。 她吃了苦头,一向沉静从容的模样染了点慌张,六神无主想要找主心骨,需要有人教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楚璟烨握着林秋晚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脸。 又混又凶的野狗柔软起来,收起爪牙,摇着尾巴,谄媚的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的人还在九星城,现在的实力可能还拿不动燕楚,得再筹谋一两年。” 楚璟烨笑,对着林秋晚示好。 “我还得 死一阵,这世上没有楚璟烨,也没有无名。” “你要,当燕楚的皇帝?”林秋晚的猜测落实,毕竟楚璟烨前世就是走的这条路。 楚璟烨的身份太尴尬,只有燕楚皇帝的儿子回燕楚才名正言顺。 楚璟烨点头,丝毫不隐瞒。 “不止是野心,还有仇恨。” 林秋晚懵懵的点头:“那你……” “我这趟出去,给你和楚昱安排了个身份和地方。”楚璟烨目光轻闪,带着高兴:“晚晚,跟我走吧,有了这个身份,你就不用担心有人会追查到你和楚昱,你和楚昱都会很平安。” “等我一两年,谋划完 所有事情,解决所有危险,你可以光明正大做我的妻子,楚昱是我的儿子,我们也不用再偷偷摸摸,来来回回的跑。” 楚璟烨亲了亲林秋晚的指尖:“我的人和马车就在外面,只要你点头,我们现在就能出发,你放心,我不会颠到你和小楚昱,宁爹也在外面。” “换个身份?”林秋晚跟着楚璟烨的思绪在走,她刚生完孩子,精力和脑力都不够,晕乎乎的有点抓不住重点:“那林秋晚呢?” “林秋晚的束缚太多了,我帮你丢掉。”楚璟烨笑。 太疯狂了。 林秋晚这么想。 她喜欢这样的疯狂。 第519章 我哥哥呢?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林秋晚的血都热了起来。 她之前也想过这个办法。 但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虽然喜欢楚璟烨,但远远没有喜欢到愿意抛下一切跟楚璟烨走的地步。 现在不同了。 林秋晚意识到自己的弱小,直面自己的无助,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仔细想想,她跟着楚璟烨走,也不是不可以。 楚璟烨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林秋晚接过打开,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确实是个没见识的女人,这几根比手指还粗,透着血光的血参,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过的财富。 楚璟烨竟然……这么有钱? “啃一啃,等 药效起来了,我们就能走。” 前面的路,不管是雪还是人,都被楚璟烨铲平了。 没人能在他和林秋晚之间阻拦了。 林秋晚捧着血参,看着熟睡的楚昱,面前只穿着中衣却在笑的楚璟烨,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巨大的喜悦之后,渐渐涌上来的,是恐慌。 林秋晚捏着手里的血参,脑子里胡乱的都是摇摆不定的计划。 她相信楚璟烨,楚璟烨既然这么说,一定是为她和楚昱安排好了所有的路。 她也愿意为了楚璟烨牺牲一些自我。 也不是不行。 是吧? “那林秋晚怎么死呢?”林秋晚又问。 她 这样跟楚璟烨走,凭空消失总归还是会被人追查到。 “林秋晚,你信我,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身形相似的尸体,不翼而飞的楚昱,冰封的大雪,轻易掩盖的痕迹。 楚璟烨这些日子都在准备此刻的筹谋,他要带林秋晚走,往后他们一家三口永远不分开。 林秋晚点头,很小声说道:“我爹那人,愚忠迂腐,整个家都得听他的安排,我娘那人,身体不好,这次我哥的事情,她昏迷到现在……” “我哥。” 林秋晚呼吸一顿。 她转头,看向已经在穿衣服的楚璟烨,愣愣的问道。 “楚璟烨,我哥呢?我哥林秋煜啊,他怎么 没跟你一起回来?” 楚璟烨动作一顿。 他僵直着后背,继续穿衣没说话。 林秋晚以为他没听见,提高一点声音,继续问道:“楚璟烨?你理理我呀。” “我哥哥呢?” “晚晚。”林秋晚听见楚璟烨在叫她,声音缱绻又温柔。 “晚晚,你最恨我对你说谎,我也答应过你,往后不再骗你。” 上次骗了一次林秋晚,楚璟烨吃了好大的苦头,差点让林秋晚永远不理他了。 楚璟烨怕了。 他很爱林秋晚,被自己的爱塑造,记得林秋晚说的每一句话,想林秋晚每一个神情,知道她所有逆鳞。 屋内气氛一静。 林秋晚呆呆的看 着楚璟烨。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从刚刚见到楚璟烨开始,忘记的是什么事情。 她忘记了林秋煜。 她忘记了那个最听妹妹话的哥哥,忘记了烧黑的尸体,死掉的亲兵,老皇帝的密令。 “什么意思?”林秋晚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你说清楚,我哥怎么了。” “他确实潜伏在我队伍里两个半月。”楚璟烨深吸一口气,又坐到了林秋晚的床榻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立场不同,我不可能被他抓到,但也绝对不能杀他,所以提前安排了诈死计划。” 楚璟烨看着林秋晚,眸光里带上了哀求。 “我没有带他去九星城。” 第520章 是因为我 林秋晚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手里还捏着几根沉甸甸的血参,血参的清香让她有点发晕。 “你没带他去九星城,你故意不带他,然后被他察觉了,追上去了是吗?” 林秋晚声音越说越小,气也喘不过来,胸口里疼的很厉害。 “你怎么……你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林秋晚的眼泪一颗一颗掉进了头发里,每说一个字,浑身都在打颤:“你可以打晕他,可以把他关起来,可以……” 楚璟烨只是沉默。 他有身不由己,也有忙中出错。 因为顾忌着这是自己的大舅哥,所以心慈手软,没有赶尽杀绝,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一 时间困住了林秋煜。 林秋煜从来都不是吃素的,他很警觉,超乎别人想象的能力,偷偷带着亲兵,追进了九星城。 那时候局面已定,大火已烧。 谁也没在意林秋煜是什么时候,是从哪里,进的九星城,再等后来楚璟烨听见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林秋煜的死讯了。 这一切,都是楚璟烨的错。 楚璟烨坐在林秋晚的身边,侧头看她,跟着林秋晚一颗两颗的掉眼泪。 “所以,这才是你着急忙慌要接走我的原因?” 林秋晚问他。 或许计划早就安排了,计划也刚好定在这差不多的时候,但楚璟烨从进门开始,一次都没有提 到过林秋煜。 明明,林秋煜的丧报已经传遍了京城。 衡王两日前就收到了林秋煜死了消息,楚璟烨只会知道更早。 “晚晚。”楚璟烨叫她。 他这辈子第一次掉眼泪,他很慌张。 林秋晚不敢看他,眼前也已经看不见他了。 她想起来林秋煜,这个哥哥,唯一的亲哥哥。 小时候他有什么好东西,总会第一个捧给她,吃到好吃的,玩到好玩的,穿到舒服的衣料,他自己都没享受到,都会先给林秋晚用。 林秋晚很喜欢林秋煜。 她们兄妹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是她先背叛了林秋煜,先对他隐瞒,还逼着他跟自己一起 说谎。 林秋煜特别听林秋晚的话,林秋晚让他回京后不出门,他就真的一次也没有出门过,除了老皇帝叫他。 他还给林秋晚带了好多东西,他一直把林秋晚放在心上,看的出来那些东西是他一个个挑的攒的,有夏天路边的野花,虽然放干了不鲜艳了,但是带着香气,有出门偶然猎得的兔子毛,就算知道林秋晚冬日出门不多,也会怕她冷,还有辣子,果子,点心,腌菜…… 林秋晚从小跟林秋煜拉钩,他们之间,永远都没有秘密的。 林秋煜走之前,林秋晚还对他说。 你也不要活了。 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林秋晚掐着 手里的血参,眼前一阵阵发黑。 怎么会呢? 明明不可能的事情,怎么会发生?上辈子楚璟烨也诈死了,林秋煜还活的好好的,一直到之后信王登基,才被赶尽杀绝的。 林秋晚觉得头很疼。 她算不上个嘴笨的人,但此时此刻,她连怎么质问楚璟烨都不知道。 “楚璟烨,按照你原本的计划,你的诈死要在什么时候?”林秋晚咬着牙问他。 楚璟烨一愣,不知道林秋晚为什么问这个,顿了顿才回答。 “要在明年冬日。” 提前了一年。 为的是谁? 林秋晚牙齿不受控制的咯咯打颤。 “是因为我……所以提前的吗?” 第521章 我怎么会喜欢你啊? 不能说完全因为林秋晚。 但,确实是因为林秋晚。 上辈子的楚璟烨在京中逗留的日子并不多,除了林秋晚新婚夜的时候,楚璟烨被老皇帝疑心身份,多加查探,所以在京中留了几日。 后来疑虑消除,楚璟烨就又回了边地,中间没有老爵爷去世,爵位承袭,被人怀疑笔迹对不上,军中又出了奸细这些事情。 上辈子楚璟烨今日也确实回京了,不过只留了一日,第二日就走了。 再后来,明年冬日里,他传回来死讯,尸体被拖了回来,草草下葬。 林秋晚紧紧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 原来是因为她。 原来所有的错,都是她。 要是她没有和楚璟烨纠缠,要是她没有和楚璟烨交心,要是她老老实实的在新婚夜等着楚璟烨,要是她不着急复仇,等着宁安伯爵府这些人一个个死光…… 林秋煜就不会在现在死。 “晚晚,晚晚。”楚璟烨在叫她,握着她的肩膀,对她说道:“晚晚,你打我也好,你骂我也行。” 楚璟烨的眼泪砸在林秋晚的脸上。 林秋晚一把推开了他。 她不能用力,这一下推完,本来就疼到发麻的下半身更是钻心的疼。 疼也给她带来了清醒。 她不是在做梦,她确实生下了孩子,楚璟 烨也确实来了,林秋煜也确实死了。 她醒不过来了。 林秋晚发了怒气,指着楚璟烨:“滚出去。” 楚璟烨沉默,眸里通红,全是痛色。 林秋晚颤着唇,想要尖叫:“滚啊!” 楚璟烨没有害死林秋煜,是她,是她这个妹妹,害死了林秋煜。 她没有哥哥了,没有那个给自己带礼物,关心她,爱护她,捧着她的脸问被谁欺负的哥哥了。 楚璟烨却上前来,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他也在颤抖。 “晚晚,跟我走吧。” 他的眼泪砸在林秋晚的手上,温热又冰凉。 “我给你赔罪,我给你哥赔罪,我给你 全家赔罪,你跟我走。” “求你了。” 林秋晚缩不回手,她没有什么力气,她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楚璟烨,忽的说道:“楚璟烨,放过我吧。” “求你了,我求求你。” “你滚吧!” “别再来找我了。” “也别再来找平安。” 她连楚昱这个名字都不想要了。 “我怎么会喜欢你啊?”林秋晚嚎啕大哭,不知道是怪自己更多一点,还是恨楚璟烨更多一点:“我……我怎么会跟你,来来回回,偷了又偷?我明知道你不是我们坤阳的人,明知道我们立场不同,明知道我跟你没有以后。” “我早 就知道,我早该知道的,我爹忠烈,我哥勇毅,他们守着坤阳的百姓和山河,对这块地方有多感恩眷恋。” “我早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跟我爹和我哥拔刀相向。” 林秋晚哭的要断气了。 身旁的楚昱被声音惊扰,或许也是饿了,或许是其他,挣扎了几下,哇哇大哭起来。 林秋晚心里疼。 她一边想去安慰孩子,一边又想要撵走楚璟烨,还想让自己冷静一点,找回理智。 她头脑昏黑,眼前一切模糊不堪,也看不清面前楚璟烨的神情。 林秋晚对他哭求。 “求求你了。” “快走吧。” “求你。” 第522章 我哥的尸体 林秋晚哭到昏了过去。 她本来下半身就因为生孩子伤了,这般挣扎和哭泣折腾里,隐隐又有要出血的迹象。 她半梦半醒,想要挣扎却醒不来。 浑身都疼,比生孩子的时候,稳婆把孩子推回肚子里,又硬生生拉出来的时候还疼。 她也不知道楚璟烨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又对她说了什么。 迷蒙里,她听见了文太医的声音,周大人的声音,戚红珠和林倩倩掉眼泪的声音,桑梓桑榆叫她名字的声音。 再等她醒的时候,外面阴沉沉的。 雪下的更大了。 但风声小了,雪扑簌簌的落到窗 下,很安静。 林秋晚睁开眼,盯着床帐。 孩子中间被奶娘抱去喂奶,这会吃饱了又睡了,声音虽然弱,但是很平稳。 林秋晚侧头,看向了床榻边的人。 是衡王。 楚璟烨已经走了。 林秋晚不知道他铺了什么样的路,安排了什么样的人,给她夺了个什么样的身份。 但她知道,她跟楚璟烨彻底结束了。 楚璟烨空手而归。 她也是空的。 她空了,心反而感觉不到疼了。 “殿下。” 林秋晚看向衡王。 衡王目光轻柔,手里端着冒热气的药汤。 楚璟烨的血参留下了,他确实豪 横,整个坤阳唯一一根在老皇帝手里,衡王去偷去抢,冒着杀头的罪拿出来的,楚璟烨却一出手就是四根。 林秋晚需要这些。 “先喝药,喝完了再问我问题。”衡王这般说。 林秋晚抿了抿嘴,要去接药碗。 衡王轻斥她:“还要再动?” “对不起。”林秋晚缩回了手。 衡王一勺一勺,把这碗血参药给林秋晚喂了下去。 林秋晚也很乖觉,全咽了下去,一口没漏。 衡王松了松眉头,掏出了帕子,给林秋晚擦了擦嘴。 而后他才说道:“这是他留下来的血参。” 这个他,两人都 知道是谁。 林秋晚皱眉,抬头看衡王。 衡王目色坦荡,继续说道:“我知道他来过了,你总要跟他问清楚。” 林秋晚没说话。 她嗓子眼里堵的都是血味,没办法翻涌出来,只卡在那,不上不下。 “你不跟他走,那便留下来。” 衡王波澜不惊,温和的笑了笑:“这么看来,你只能同意我的提议。” “嗯。”林秋晚点头,脸色泛着微微的冷。 衡王的方法,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那就别再反复犹豫折磨自己,我会安排好这一切。” 衡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怎么想? 是干脆和楚时修和离,跟我进衡王府,还是先让我顶着这奸夫的名头,养着我的孩子?” 林秋晚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她现在也不知道。 “我得想想。”她是真的得想想。 衡王点头,把空药碗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又坐了回来才说道。 “问吧。” 林秋晚闭了闭眼睛,忍住了眼眶的酸热,深呼吸了一大口气,才小心的问道。 “我哥的尸体……” “后日到京城,抬回威远将军府。” “威远将军也会跟着一起回京。” “雪太大了,路不好走。” 第523章 我们到家了 林秋晚在床上躺了三日。 保命血参确实有奇效,她身体恢复的很快,已经不会再疼痛难忍了,也能稍微坐起来点松松筋骨。 宋好因此大受打击,即便也跟着喝了一碗血参药汁,每日也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林秋煜死掉的事实,醒的时候多数问的是林秋晚。 晚晚吃了吗? 晚晚好点了吗? 孩子怎么样? 我这身体太不争气了,原本还想盯着晚晚的,没想到这种时候发病病倒了,你们几个都多帮忙,晚晚那孩子惯是会胡闹,别由着她受凉。 叮嘱几句,她又抵挡不住,昏昏睡了过 去。 林秋晚不敢见宋好,所以在桑梓问她要不要把宋好接到隔壁的时候,她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宋好说,不知道说什么。 说是她引的楚璟烨这个奸夫提前了计划,这辈子让林秋煜路完全不同,死在了二十三岁的冬日。 林秋晚不敢说。 她连林秋煜已经死了这个事情都不敢跟宋好说。 她脑中一片空白,偶尔也会回想起上次楚璟烨回来的时候,她趴在楚璟烨的肩头上,十分肯定的对他说相信,相信他不会害她和孩子,也不会伤害林秋煜和林明峰。 她真的相信。 自私的喜欢让她忘记了楚 璟烨是个什么样的人,楚璟烨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他早就跟她说过,他杀人只分立场,不分对错。 林秋晚认知到了自己可笑的天真。 她还奢望着,楚璟烨跟林秋煜商量出了什么绝妙的计划,一起诈死一起重生。 林秋晚就这么躺在床榻上,望着帐顶,感受着绝望的愧疚一点点浸染吞噬掉自己。 她不该任性,不该改变,不该自以为是的成长。 不该算计,不该叛逆,不该重生。 更不该,再奢望自己能获得喜欢的夫君。 威远将军府又恢复成安静的样子。 大雪下了整整三日,院中前一夜 堆的雪,第二日早上又被清理干净。 威远将军府一如往常。 所有的寂静直到林秋煜的棺材抬进了京城那一刻停止。 林秋煜是烈士,老皇帝早早下了诏令,挂白幡,禁娱一刻钟,全城吊唁奔丧,既是体面,又是安抚。 林明峰是忠心耿耿的老将,只守边地不沾朝政,是个不可多得的纯臣。 老皇帝自然是懂的。 但做帝王,远远不能拥有信任此等念头,好帝王该是利用,制衡,对上酷烈,对下仁德,他此番声势浩大的奔丧诏令,也是一半真心,一半做给别人看的。 棺材进城,林明峰身上的帅服盔甲 都没来得及脱,扶着棺材停在了威远将军府的门口。 林秋晚不能见风,穿戴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由远及近的林明峰和黑沉沉的棺材。 她想迎一迎林秋煜。 每次林秋煜回来,她都站在门口等他,远远的就朝他喊哥哥。 来奔丧的人有很多,把威远将军府门口的这一条马路挤的水泄不通。 有人哭,有人念往生,有人指着威远将军大门上巨大的牌匾,给孩子普及这一家是什么样的忠烈。 如今却见,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明峰手扶着棺材,一字一句。 “儿啊,我们到家了。” 第524章 你哥没死 棺材从正门进来,林秋晚紧紧拢着斗篷,跟着棺材进了灵堂。 天太冷了,一路过来吹的风像是冰碴子打在眼睛上。 林秋晚一直都没说话。 她也没哭。 甚至都没有跟林明峰打招呼,她定定的盯着棺材,看着别人开始做法事,听着丧乐大作,满府哭丧。 她看见林明峰把被风吹裂的脸贴在棺材盖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林明峰长了很多很多皱纹,往年都是难得的年假回来,瞧着铿锵有力,英姿勃发,如今再看,原来两鬓斑白,胡子稀拉,已经是个老头了。 棺材被打开,要把林秋煜的身体抬上灵床 。 边地苦寒,条件太差,林秋煜的身体只被匆匆收整,只抬出来一具黑糊糊的尸体,头发皮肤全部被烧透,露出了森森牙齿。 林秋晚上前了一步。 后面的方登亦步亦趋的跟着,双手时刻做出要托住她的准备。 林秋晚平静的有些吓人。 她上前去,摸了摸林秋煜的手。 血肉模糊,骨节分明,手掌很长,确实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 有铁甲的甲片被烧化了又粘在他的手臂上,深陷其中难以拔下。 确实是个轻装小将的装扮。 林秋晚左右的检查,不漏分毫细节。 林秋煜擅长使枪,每日晨起武枪威 风凛凛,掌心里都是厚厚的茧子,林秋煜个子高,脚长八寸半,宋好每每给他纳鞋底的时候,都要说一次他的大脚,林秋煜…… 林秋晚呼吸一顿。 她看见了这副尸体脖子上戴的玉佩。 那是林秋晚去找的能工巧匠,用金链子锁着拇指大的长命锁玉佩,当做林秋煜生辰礼送给他的。 他从来不离身,还开过玩笑,这链子牢固的很,比绳子更安全,怕是火都烧不断。 林秋晚有些发愣,伸手去摸那被烧到焦黑的玉坠。 玉坠上应该还有林秋煜的名字。 她的手还没碰到玉坠,脚下发软,眼前一黑,失去了 知觉。 林秋晚分不清自己睡了多久,感觉才刚刚闭眼,又猛的惊醒了。 浑身都累的很疼,屋外带雪的寒风像是吹进了她的骨头缝,即便身上盖着厚厚的褥子,屋内的炭火没停下来过,她也觉得冷。 冷到她发抖,止不住的颤。 而后她听见了身边有人在小声的笑。 “这孩子真的乖巧,只有饿的时候哭两声,其余都在睡觉。” “你看这双眼睛,长的很像晚晚,多水灵。” 宋好睡在躺椅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林明峰盯着小平安,点头小声应道:“是啊,看着比晚晚还机灵。” “是吧,这是你 跟我的外孙呢。”宋好正笑着,抬眼看见旁边榻上已经醒了的林秋晚,推了推林明峰。 “都怪你,让晚晚担惊受怕了,女人的月子坐不好要留一辈子病根的。”宋好嗔怪里带着撒娇,瞪林明峰:“快点,跟晚晚说明白。” 林明峰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他抬脚走到了林秋晚的床边,抿了抿嘴。 宋好提了提声音,催促他:“快点啊。” 林明峰看着林秋晚,顿了顿说道:“晚晚,你哥没死,陛下给他密令,需要隐瞒身份和行踪,潜入燕楚,所以只能给他安排个已经死了名头,再用别的身份偷天换日。” 第525章 正确的撒谎方式 林秋晚躺在床榻上,那双眸子清凉的像是没了生机。 她从来没有见过林明峰说谎。 他是个铁直军汉,一板一眼,固执刚直,忠烈凶悍,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说一不二从来不做转圜。 林明峰也不擅长说谎,此时此刻满脸写着谎言二字。 他老了。 因为不会说谎,脸上的皱纹都在微微颤抖,别扭又生硬。 宋好侧躺在旁边的躺椅上,指着林明峰对林秋晚说道:“你爹说,这是机密,千万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关乎着你哥的性命,所以晚晚面上是可以哭一哭的,别让人察觉出不对来。” 宋好轻轻咳嗽。 这才三日,她 瘦了一大圈,本就娇弱的身子骨更是像那朽木,一折就会碎掉。 大夫说,若是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个月,宋好就没了。 林明峰这辈子都在征战,心底唯一的柔软就是宋好。 没了林秋煜或者林秋晚,他都能抹把眼泪继续活,但没了宋好,林明峰也会死。 宋好完全凌驾在林明峰的人生信条之上。 欺骗是最可恨的下等招数,但现在对于宋好来说,也最有用。 “你哥这一走啊,完不成密令不能回来,怕是要好久看不见你哥了。”宋好目光闪闪,笑里带着脆弱。 大概是想想还生着气,宋好怨了林明峰一句。 “你爹可把 我们吓够呛。” 因为林明峰从来没说过谎言,宋好信他,所以即便他这样明显又笨拙的生涩谎言,宋好也信。 林明峰僵着后背,不敢去看宋好。 林秋晚盯着林明峰。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宋好又轻咳了两声,孩子在她身边不远的小床上,她捂着唇刻意避开,压抑了两声之后才回头,看向了林秋晚和林明峰的方向。 “你们父女两个,怎么不说话了?” 林秋晚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了林明峰的手。 林明峰常年练武,边地那地方又干又冷,手上要么是厚茧,要么是被冻裂的伤口,光是摸上去就让人心惊。 重生以后的 林秋晚曾经怨怪过林明峰的脾性,把她教养的规矩又奴性,不敢表达自己喜好。 林明峰并不开明。 但他爱着这个家,爱着宋好,边地杀掉的每一个敌人都是想着,他所守护的家更安全一分。 他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也绝不容许林秋晚的夫君有妾,这在京城是头一份规矩。 “爹,你吓到女儿了。”林秋晚又哭又笑,教林明峰正确的撒谎方式。 她抹着眼泪,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跟哥哥瞒的也太好了,我差点就相信了,要不是我刚刚出去检查我哥的身体,发现不对,我都看不出你跟哥哥的破绽。” “太狡猾了。” 林 秋晚泪光闪闪,捏着林明峰的手,重复说道:“你跟哥哥都很狡猾。” 林秋煜绝对不会脱下那根金玉链子,从骨头到脚码到手指长度,都在告诉林秋晚,这是林秋煜。 宋好原本还在忐忑,见林秋晚这表情,顿时放心下来。 她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天底下最狡猾的就是男人了。” 林秋煜到京,受老皇帝的授意,几个王爷陆陆续续的前来吊唁,给林明峰宽心。 衡王也来了。 他穿过灵堂,把林秋晚带回到暖房里。 “少哭,伤身。” 衡王叮嘱她。 林秋晚点头,又听见衡王问道。 “上次问你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第526章 我可以再等等你 衡王问过她,接下来打算如何? 孩子被衡王认下的事情,越多人知道就越安全。 只要林秋晚愿意带着楚昱和衡王回衡王府,所有的线索将会在这里彻底断裂,对于林秋晚来说,衡王府也是她目前能接触到最安全的地方。 林秋晚垂下眼。 她是个阴暗且自私的人,却既不想拖累衡王的名声,又不想让自己和孩子成为衡王的累赘。 她只是给衡王治了病,远远没到向衡王索命偿还的地步。 “想好了。” 林秋晚点头,顿了顿说道:“我想回宁安伯爵府。” 她被打怕了。 要不是她寻衅滋事,一个接 着一个实行疯狂的念头,老老实实按着上辈子的路走,就远远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她想回去,老实一点,规矩一点,大方一点,好好的把孩子养大。 她只是弱小又无助的林秋晚而已。 林秋晚生出的悔意里全是退堂鼓。 “回了伯爵府后呢?” 衡王接着问,他不知道哪里变出来一只红苹果,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掏出一把小刀,细细的削皮。 他很白,淡青色的大褂衬的他如冷淡谪仙,莹白的手指捏着苹果两头,又显出几分人间烟火味。 他侧着头,专注手里的事情,没看林秋晚。 林秋晚满眼灰 败,小声道:“然后,好好过日子吧。” “过一天也是过,过一年也是过,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衡王把苹果削成一片片,泡在炉子上的热水里,回过头来才说道:“也好。” 他并不反驳林秋晚,而是继续说道:“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且不后悔,那也可以这么做。” 林秋晚一愣。 衡王很温和,声音轻轻:“你想要孩子平安,自己平安,家人平安,光是做个宁安伯爵夫人可不够。” 林秋晚教会衡王斗争,现在衡王要反教她振作。 “我以前做个随时要死的衡王时候,也是你这般想,过一天 是一天,死活都无所谓。” “后来,我发现,光是超脱远远不够,人总有在乎的人和事,你下降,只会迎来更多人的踩踏。” “我可以再等等你。”衡王把烫好的苹果片端给林秋晚,温热的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等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决定。” 这不是让衡王满意的答案。 林秋晚抿嘴。 苹果片酸甜,还带着水的温热。 后来衡王走了,林明峰又来了。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因着林秋晚自小就不算个乖孩子,又是女儿,所以林明峰对她更多的时候是无措。 他的那套教育方式对于女儿来说 ,不太适用。 他见林秋晚醒着,看着他,他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没找到话说。 生子之事他不懂,林秋煜的事情又太沉重,宋好的事情又太敏感,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道。 “你好好养身体,别折腾自己。” “前面有楚时修顾着,他娘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小子还算有经验。” 楚璟烨的假尸身也被拖了回来,楚时修也装模作样的小办了一场,算是走了个步骤。 林明峰自觉嘴笨,不该说楚时修办丧事有经验。 懊恼了一下,他站起来就要走。 “总之,好好养着。” “爹就剩你一个孩子了。” 第527章 查到林秋煜了 林秋晚消沉了很久。 她损伤了身体,屋外又冷的厉害,看着孩子似乎一天变一个样子,脑子里是空白的。 她什么念头也没有。 沮丧又消极。 年节来的时候,月子还没结束,林秋煜早就下葬,威远将军府外面都是鞭炮烟花声,大家笑着闹着恭喜对方又过一年,又长一岁。 林秋晚偶尔能下床走动走动,隔着窗户还能见着烟火在空中绽放,火树银花十分热闹。 威远将军府并不热闹。 孩子还小,不适合鞭炮,林秋煜又死了,不适合庆祝。 大家都很安静。 林明峰带着宋好和林秋晚 还有楚时修简单的吃了一顿年夜饭,林秋晚谎称自己觉轻,孩子又在身侧,不让楚时修进屋。 林明峰和宋好也没有怀疑。 饭后林明峰和宋好帮孩子守岁。 “我们小平安呀,一天比一天大,以后肯定特别壮实。”宋好是唯一一个上当受骗的人,她笑眯眯的,往小平安脚底下塞压岁钱:“这样年兽就不敢来找我们小平安了。” 林明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宋好的身上,带着微微的不安。 林秋晚在看他们两人。 她忽的在想,她若是不争不斗不守,林明峰还是会走上前世的道路吗? 林 明峰若是死了,宋好的天一样还是会塌。 林秋晚也还是走回了上辈子的老路,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这样的场面,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瞧你女儿。”宋好抿嘴笑,手肘抵了抵林明峰。 自从相信林秋煜没有死之后,宋好状态肉眼可见好起来,林明峰是她的主心骨,有他在,宋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孩子长大了是不一样,她自己做母亲了,看谁的目光都像是在看自己孩子。”宋好笑。 林明峰也回过神来,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头一回笑了,确实温柔:“爹娘这般,真好。” 这世上,有情人难得,相互奔赴又适合的有情人,更是少之又少。 宋好只当林秋晚打趣。 林秋晚目光明灭。 新的一年,她确实该振作起来。 …… 今年不止是坤阳,燕楚边境地也格外的冷。 大雪纷飞,冰封千里,马车走在路上不断打滑。 楚璟烨坐在车中,听见有声音落在马车上,猛的睁开了眼。 赤风隔着门帘叫了他一声。 “爷。” “说。” 楚璟烨脸色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寒冷。 赤风小声汇报:“查到林秋煜了,被搬回去的确实是假尸体,不过有人精心做局,以假乱 真。” “果然。” 楚璟烨忍不住握了握发僵的手指,这些日子冰冷的心头再一次热起来。 他当时安排了多出林秋煜小队两队的人来拖住人,又提前下了药,林秋煜就算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偷偷逃脱出他的人,再从暗道追进九星城,还呆呆的被大火烧了。 楚璟烨凭白背负了一条人命。 想到林秋晚的样子,楚璟烨恨不得现在就把林秋煜揪出来,还给林秋晚。 “现在人在哪?被谁做局带走了?” “还在追查。”赤风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似乎,痕迹是朝着燕楚方向去的。” 第528章 偷袭 新年的烟花爆竹声一直到半夜才结束。 屋里熄了灯火,林秋晚有好些日子昏沉沉的,如今看着帐顶,脑子里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其实一直知道的。 光是做个安稳的宁安伯爵夫人,不争不抢,就会被人算计的一点不剩。 她想要孩子活,想要林明峰和宋好活的好好,就必须阻止信王成为下一任帝王。 一个无权无势的宁安伯爵夫人,太渺小了。 林秋晚又想到衡王。 真的要听衡王说的那般,把孩子默认成衡王的吗?明明是她和楚璟烨之间的事情,真要把衡王也牵扯进来吗? 林秋晚虽然良心不多,但还是有一点的,她需 要衡王的帮忙,但不该牵连无辜。 “林秋晚,别冲动,一定要想清楚再做决定。” 林秋晚告诫自己,翻了个身,随着孩子的呼吸声,逐渐有了睡意。 恍惚里,她又做了梦。 她梦见林秋煜回来过年了,还带回来了很多礼物,给谁都准备了,就连晦气显眼的楚时修都收到了个小金元宝,笑成不太聪明的样子。 威远将军府特别热闹,大家都很高兴,林秋晚也很高兴。 她冲上去抱住了林秋煜,问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秋煜也抱着她,跟她解释。 他去了一个特别美好的地方,有大马小羊,日出白云, 高山流水,那里所有人都很和善,也很快乐。 林秋晚看着林秋煜带笑的脸,忽的问他:“哥哥,你也很快乐吗?” 林秋晚想起来了,林秋煜死了。 他那么好看的人,坦荡又明朗的人,最后被大火烧成了一团黑糊糊的,他怎么可能快乐? 林秋晚眼泪冒了出来。 “哥哥!” 她在梦里失声尖叫,猛的从床榻上醒过来。 而后就感觉到,有人睡在她身边,隔着被褥抱着她。 林秋晚一愣,急忙转头。 她看见了楚璟烨。 屋外天还没亮,楚璟烨紧紧搂着她,呼吸清浅,小心打盹。 即便隔着夜色,林秋晚都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 床榻边堆着几个大箱子,楚璟烨惯会送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林秋晚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静静的看着楚璟烨,夜色里楚璟烨的面容模糊不清,让她熟悉又陌生。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事情,她一定能跟楚璟烨能修成正果,像是寻常夫妻这般,相拥而眠。 林秋晚动的很小心。 她警觉惯了,即便是在威远将军府也没那么安心,袖箭就在手边不远处。 这套袖箭是楚璟烨送给她的,她练过无数次,从佩戴到握住卡扣到瞄准射箭,她不用看见也能摸黑办到。 林秋晚淌了一脸的泪,袖箭瞄准楚璟烨的时候,她想的是 ,等楚璟烨死了,她也射自己一箭,一起死。 林秋煜的死,让林秋晚原谅不了自己,也原谅不了楚璟烨。 她怨楚璟烨的疏忽,更恨自己的隐瞒和懦弱,如果林秋煜走的那天,她对他坦白自己和楚璟烨之间的关系,或许…或许… 林秋晚握住了卡扣。 “咻”的一声。 带毒的箭钉在了楚璟烨身后的箱子上。 林秋晚抬着发颤的手腕,绝望的发现自己下不了手。她喜欢楚璟烨,理所应当的在要求他,因为他的疏忽而怨恨他迁怒他。 林秋晚回不过神来,她垂眼,发现黑暗中的楚璟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睁开眼,一直看着她。 第529章 怪自己 隔着黑暗,楚璟烨眼眸中氤氲着摇晃的光华。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 林秋晚僵直着后背,紧紧咬着牙关,她没办法声嘶力竭,只是绝望。 她总是在畏惧,在懦弱,在逃避,以为自己步步算计,这辈子能走上完全相反的路,让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圆满。 她以为重活一世,她的任务和目的就是救下林家一家,养活孩子,结果反而阴差阳错让林秋煜提前这么早就死了。 她自责,愧疚,沮丧,由此而生出了怨怼。 林秋晚怪所有人,更怪自己,把林秋煜的死全部归结到自己和楚璟烨的牵扯上。 她想不开。 可也死不了。 孩子还这 么小,若是因此给林秋煜赔命,孩子往后该怎么办? 那才是白活了。 还凭白带着小楚昱来人世间受苦。 戴着袖箭的手腕被楚璟烨握住,他把箭尖指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轻声说道:“不是教过你,袖箭这种暗器,既要出其不意,更要一击必中。” 袖箭抵到了心口,随着楚璟烨说话的声音,林秋晚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来啊,晚晚。” 楚璟烨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一字一句说道:“你既然对我动了杀意,就必定想好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杀了我之后,你仍旧做林明峰和宋好的好女儿,楚时修的好妻子,楚昱的好母亲,坤阳的 好百姓,或许你还能给林明峰挣个好功名,之后能找借口为你爹娘挣一个告老还乡的好前程。” 林秋晚咬着牙,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真的可以这样吗? 她真的无怨无悔,走回前世的路吗? 那重活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走了那么多的路,学会了那么多抗争叛逆的规则想法,杀了楚璟烨之后真的能全部抹平,从此规规矩矩做个别人眼中忠孝贤惠的女子吗? “你不是在怪我,你是在怪你自己。” 楚璟烨伸手,抚摸林秋晚的脸。 全是眼泪。 “你怪自己没有早点和林秋煜说清楚我们的关系,你怪自己没能阻 止林秋煜的死亡,你怪自己,明知冒天下大不讳,仍旧想跟我在一起。” 滚烫的眼泪水滴在楚璟烨的手里。 字字句句,全部戳心,也全是她内心最为隐秘的真实想法。 她在忠孝和自私之间挣扎徘徊,林秋煜的死对于她来说远远不止是哥哥去世这么简单,她把这件事归纳为自己自私的代价。 比她自己死了还难受。 林秋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无力反驳,林秋煜这个代价让她从心底里认同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想给他赔命,给你爹娘赔命。” 箭尖还抵在楚璟烨的胸口,新年的烟火声在外面远远传来,楚璟烨替林秋晚擦眼 泪,慢慢说道:“你想好了吗?” “如果你想死,我可以跟你一起死。” “带着楚昱一起。” “就当我们一家三口,从没有来过这世间。” “林秋晚,我记得你说过,你认同不了你二叔服毒自尽的烈性,明白人活着才有千万种可能的道理。” “如今你想的这些,做的这些,比你二叔又好过多少?” (再欠一天,明天开始补哈~) (这几天有挺多人骂晚晚或者骂我的,我小声的辩驳一下哈,书里没有绝对完美的人,大家都有各自的成长路线,还请大家耐心一点点,愿意等晚晚成长,感恩各位,??( ????????` )比心) 第530章 扯平和好 林秋晚松开了抓着袖箭的手,捂着脸彻底哭出声来。 是的。 她不安于这些教条规矩,骨子里却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可笑烈性。 说到底就是懦弱。 扛起责任的方法有无数种,她却下意识的选择了最轻松的逃避方式,来抵消自己日夜难安的愧疚。 袖箭被楚璟烨轻而易举的脱了丢到地上。 楚璟烨坐起来,伸手抱住了林秋晚。 林秋晚瘦到惊人。 她生之前,吃的好睡的好调理的好,面色红润带着微微的丰腴,仅仅半个月没见,她好像瘦成了一把干枯的骨头。 楚璟烨就这么轻轻 的一抱,就能把人给抱碎了。 “晚晚。” 楚璟烨皱眉,声音难得带上了严厉:“如果林秋煜真死了,你是不是也不活了?” “不是的,不是的。”林秋晚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捂着脸万分痛苦。 若是她真的想二叔那般烈性,她倒也佩服自己。 可是她又贪生怕死,经历过前世,早已经不认同这份忠烈愚善。 所以折磨自己,犹豫反复,辗转难眠。 她这些日子都在浑浑噩噩,陷在自己的愧疚里拔不出来,如今被楚璟烨点醒,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纠结困惑。 楚璟烨的 手扶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安抚。 “想要活下去,就好好活。” 他劝她。 两人都明白,林秋煜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让林秋晚自我折磨固步自封的,是她的想法,是她的胆量,是她这些年所接受的教条规矩。 林秋晚捂着脸,掌心里全是眼泪的湿意。 “对不起。” 她说的很小声,逐渐冷静了下来。 新年的烟火在深夜逐渐冷了,屋内没点灯烛,小楚昱在身旁的小床上睡的很安稳。 林秋晚那双空洞的眼睛逐渐聚焦,落到了楚璟烨的脸上。 “楚璟烨,对不起 。” 她满眼的迷茫,像是在黑暗中寻找到了一盏微弱的光火:“我就是,不知道该怪谁。” 造成林秋煜死亡的,是所有人,可所有人又都说不出具体的错处。 最该被责怪的自己,又因为她的伪装和隐瞒,骗过了所有人,所以没有人来责怪她。 楚璟烨抬手,捧住了林秋晚掉下来的眼泪,小声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没有对不起我,真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是我说。” “你这么相信我,把大哥交给我,最后我却没看住人,造成这样的局面。” 楚璟烨捧起了林秋晚 的脸,粗粝粝的大拇指摩挲着脸颊上的眼泪:“真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 “你也从来没有责怪过我给你和小楚昱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如果没有我,你也不用承受这么多。” 黑暗里,林秋晚的眼泪滚烫。 楚璟烨心口酸疼:“晚晚,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是他对林秋晚先心动,明知自己漂泊无定所,却还勾着林秋晚与自己共沉沦。 屋外静悄悄的,黎明前的黑夜最为黑暗。 楚璟烨把她抱在自己身上,小心又温柔的哄她。 “新年第一天,我们扯平和好,好不好?” 第531章 你信我吗? 楚璟烨为林秋晚擦眼泪。 林秋晚终于伸手,反抱住了楚璟烨。 “对不起。”林秋晚伏在楚璟烨的肩头,眼泪落在他的颈窝里,重复道歉:“对不起。” 她在犹豫挣扎,可楚璟烨至始至终对她都是热烈的,坚定的。 楚璟烨说,愿意把命给她。 林秋晚哭成了个泪人。 她头一次被人这么好毫无保留的爱着。 她想跟楚璟烨在一起,楚璟烨是她的救赎,是指着她方向的灯火。 但路太长太远了,她甚至连怎么走都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困难,楚璟烨也同样困难。 所以犹豫 彷徨,慌张又不安。 “没关系。”楚璟烨揉着林秋晚的后脑勺,语气带笑。 而后他听见林秋晚说道。 “我很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林秋晚紧紧抱着楚璟烨。 楚璟烨一愣。 他心口顿颤。 他了解林秋晚是什么样的性子,平日里对待感情多是含蓄内敛,克制着汹涌。 林秋晚第一次这般直白的对他说这种话。 楚璟烨在偷摸进来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会被林秋晚打一顿,被她质疑,被她讨命的准备。 林秋晚的告白来的猝不及防,让他一时间除了紧紧抱住林秋晚,说 不出其他的话来。 林秋晚也同样紧紧抱着他。 她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进楚璟烨肩头的中衣里,一片濡湿。 “可是该怎么办呢?” “我哥的死,会永远横在我们之间,就算我哥不是被你杀了,也不是被我杀了,可是我一想起来……” 林秋晚绝望的窒息。 自责杀不死她,但愧疚会损耗她和楚璟烨。 她从心底不认同把这份怨怪强加在楚璟烨身上,可是人好复杂矛盾,至少她现如今,抱着楚璟烨的时候,心口里全是疼。 “楚璟烨,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 该怎么面对爹娘……” “晚晚,林秋煜没死。” 楚璟烨拢着林秋晚瘦弱的肩头,声音很小,满是安抚的味道。 “我当时计划去九星城的时候,给他和他的整个小队都下了迷药,又派人困住了他们。”楚璟烨抚摸林秋晚的后脑勺,快速的说道:“林秋煜没有逃出去,是有人设局,以假乱真,把他带走了。”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亲了亲林秋晚的手指,继续说道。 “我当时在九星城里,听见林秋煜死讯的时候,也是怀疑自己人的纰漏,这些日子追查下来,确定他没死在九 星城,带回来的尸体是别人的。” 林秋晚愣愣的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也在看她。 黎明前的黑暗中,两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秋煜被指出来追我,不止坤阳皇帝一人知晓,有人将计就计,狸猫换太子。” “我哥他……怎么会……那他人呢?”林秋晚呼吸都轻了。 “我还在让人追查,林秋煜现在确实生死不知,但一定不是在我这里丢命的。” 楚璟烨微抬着眉骨,眸中有惊人的亮意,即便在黑暗中也如同染着光火。 “晚晚,你信我吗?” 第532章 我想好了 (昨天放错了两章后台废稿,所以章节对不上,还请大家从前面修改后的530章开始看哈。) 这是林秋晚生产之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睡醒就是新年第一天。 屋外阳光大好。 身侧的小平安已经醒了,刚被喂饱,看起来很精神。 林秋晚侧过身,伸出手指头摸了摸小平安的手。 肉嘟嘟的,粉嫩嫩的,一把抓住了林秋晚的手指头,上下挥舞不撒手,连着腿也一起蹬。 “挺有力气的嘛。” 林秋晚笑。 她想起来生产时候做的梦,关于小平安的梦,关于楚璟烨的梦。 前世她生产之后的一天 ,楚璟烨确实来找过她,但只说了这些对于她来说莫名的话,很快就走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前世的小平安其实没有被老太太丢在茅房淹死,被楚璟烨抱走养大了? 桑梓端着水进门,就见林秋晚在笑。 新年第一天放了晴,早晨的阳光透着窗帘缝隙落进了屋内,林秋晚温柔又明朗。 桑梓站在门口顿了一下,一直到把泪意忍了回去,确定林秋晚看不出来的时候,才笑着走了进去。 “小姐,新年吉祥。” “桑梓,新年快乐。” 林秋晚回过头,冲着桑梓笑。 桑梓拧干了热巾帕,过来给林秋 晚擦手擦脸,又听见林秋晚说饿了。 桑梓垂眼,告诫自己,大年初一掉眼泪很不吉利,连忙出去端饭。 林秋晚吃了很多,她这月子坐的不太好,哭太多了,吃不好睡不好伤心伤神,人也瘦的厉害,这还是第一次正经吃东西。 桑梓眼泪花花,看着林秋晚像是重新活过来的样子,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林明峰和宋好进来的时候,也觉得林秋晚今日精神格外好,人瞧着也喜庆很多。 饭后戚红珠和林倩倩也来了,两个小姑娘各自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讲着外面各种各样的趣事。 楚璟烨夜 半送来的几个大箱子还在旁边,不小的屋子填着人,就有些拥挤了。 屋内说的很热闹,林秋晚还时不时的凑趣两句,全程笑眯眯的。 戚红珠和林倩倩都有些吃不准林秋晚的状态,但又不敢贸贸然的问。 两人后来坐在旁边给孩子绣红肚兜,林倩倩不太会,戚红珠就更别说了,两人半斤八两,一个敢问一个敢教,最后都绣的乱七八糟,又相互吹捧。 下午的时候,衡王来了。 衡王现如今来威远将军府,简直是光明正大。 对林明峰和宋好的解释是来找楚时修的,结果带着楚时修一起进林秋晚的 屋子,又把楚时修支使出去。 “新年好。”衡王坐在床榻旁边的椅子上,看见了林秋晚屋中堆着的几个箱笼,笑意清浅。 他给林秋晚带个礼物,拨浪鼓,市面上随意就能淘到的小玩意。 不金贵,所以林秋晚不会觉得有负担拒绝。 林秋晚接过去道谢。 她早就在等衡王了。 “我想好了。” 她对衡王说。 衡王瞧着她这般模样,反而是问道:“他来过了?” 林秋晚一愣,点头。 衡王了然,继续问:“和好了?” 林秋晚又点头。 衡王笑,眸光浅淡,静静看着林秋晚。 “你要跟他走?” 第533章 我信他 林秋晚顿了顿,摇头。 “暂时不。” 她可以跟楚璟烨走,但不该是毫不负责的丢弃,也不该是狼狈混乱的逃跑。 她要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跟着楚璟烨走。 衡王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小鼓旁边垂坠着两颗碧绿的玉石珠子,在新年第一天的光线里似有流光。 玉坠敲打鼓面,发出清脆声响。 衡王抬眼,看向林秋晚,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计划。 是跟楚璟烨商量好的计划。 林秋晚掀开被褥,由坐改为跪的姿势,给衡王行大礼。 “殿下,多谢。” 衡王救了她的命,如果没有那根从皇宫里抢出来的血参,林 秋晚未必能活到今日。 这是救命之恩。 她额头贴在双手上,恭恭敬敬的给衡王行了个跪拜大礼。 衡王皱眉,伸手要去扶她,顿了下,又克制的收回了手。 一直到林秋晚全了礼,衡王受了礼,让林秋晚躺好,他才开口。 “我很好奇。”衡王淡笑:“他跟你说了什么。” 衡王聪慧睿智,深知林秋晚为人性子。 就算林秋煜的死亡不能怪在楚璟烨的身上,但毕竟是经由楚璟烨而发生,两人之间会永远横着林秋煜这一条人命。 林秋晚并不是个会因为喜欢,就会舍弃全部,闭上眼睛跟对方走的性子。 所以衡 王很好奇。 除非楚璟烨说,林秋煜生死有疑…… 衡王一顿:“他与你说,林秋煜可能没死?” 除了这个说法,衡王想不出林秋晚愿意跟楚璟烨和好的理由。 林秋晚抿嘴。 无需她点头或者摇头,衡王就已经明白了。 衡王微微皱眉,看着林秋晚。 他虽然没那么了解抱着假身份活二十多年的楚璟烨,但一个燕楚皇子,远走边地藏在敌军中,顶替个伯爵儿子的身份一路坐上将军,其中手腕心性,远远不是旁人可以轻易揣摩的。 “林秋煜回来那日,你亲眼看见的。” 衡王声音很轻。 他并不相信楚璟烨, 林秋煜的事情他也在追查,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楚璟烨,是楚璟烨的疏忽,害死了林秋煜。 他也希望林秋晚冷静理智,别被楚璟烨蒙骗。 林秋晚点头:“既然是做局,必定做的以假乱真,才能骗过所有人。” 她目光坚定,丝毫不疑楚璟烨。 至始至终都是如此。 她骨子里就是这般的性子,既然选择相信,就一定会相信到底,绝对不轻易怀疑。 若是碰上了好人,她会比旁人活的更加简单和开心,但若是遇人不淑,就必定要吃大苦头。 衡王欲言又止。 他做不了违背道德胡乱编排的事情,但同样也觉得林 秋晚不理智易轻信。 “殿下。” 在新年第一日的午后阳光里,林秋晚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为清明的笑。 “我信他。” 所以无需多言,就算她真的又看错了人,又像是上辈子那般被男人玩到团团转,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衡王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看着林秋晚这般模样。 上一次林秋晚也是这般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缩了缩手指,压住心口翻涌出的酸涩与那些不道德的占有欲,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既然已经决定,那便按你认为对的路往下走。” “暂时不跟他走,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第534章 失态 衡王坐在椅子上,疏淡的眉目里头一次染上了微微的烦躁。 这一瞬间,他心里闪过无数荒诞的念头。 一旦这次把林秋晚放回到楚璟烨身边,林秋晚跟着楚璟烨远走高飞,往后在想要接触林秋晚就困难了。 他有无数个方法,可以从中作梗,设局让林秋晚走不了,单单就是一个宋好,就足够捆束住林秋晚手脚的。 但他做不出来。 不说林秋晚从未把他摆在眼前过,就是他跟林秋晚两情相悦,他也做不出半点强迫恶劣的事情来。 人真复杂,恶念丛生。 “我已经跟母妃认下了这个孩子,这意味着,父皇也已经知晓,包括周大人,戚丞相 ,文太医他们。” 衡王压抑克制着心底里诡异升腾的念头,顿了下又说道。 “这层关系会给你和孩子带来无数助力,你应该不会这么不理智,拒绝我吧?” 他一向冷淡疏离,第一次这么急迫的与别人说话。 还没等林秋晚开口,他又继续说道。 “你现在仍然能做出之前的选择,是背着跟我偷的名分,回伯爵府,安心的等楚璟烨安排好一切来接你,或者跟我回衡王府。” 衡王一顿,缓了下才说道。 “楚璟烨何时来接你,我都会帮你们。” “殿下?” 林秋晚没听过衡王用这般的语气说话,愣了一下。 衡王也愣了一下。 这般 行为神态,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失态。 想来好笑,他自诩冷静自持,对事对人都比常人更加超脱淡然,如今竟然接二连三焦躁无措,做出些许荒诞争抢的事情来。 衡王一时间没再说话。 反倒是林秋晚开口。 “我若是想走,昨夜就会抛下一切跟楚璟烨走。”林秋晚说道:“不是他没准备好,是我没准备好。” “我不仅要从宁安伯爵府脱身,拿回清白身。” “还要想办法改变我爹。” 单单解决一个信王还远远不够,林秋晚要改变的,是林明峰的观念。 过分忠直只会伤了自己。 林秋晚抬眼,看向面前的衡王,反问道。 “在此之 前,我想知道,殿下是如何想的。” “我……如何想?” 衡王破天荒没明白林秋晚的意思。 林秋晚点头;“殿下身为皇子,受万民供养,生来即是富贵加身,可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老皇帝已到晚年,这几年为立储之事耗费太多心力,民生远不如盛年。 一旦老皇帝死,夺嫡是所有皇子最清晰的目的,到时候势必你死我活血雨腥风。 “还是殿下觉得,自己不争不抢,就能独善其身?” 信王此人歹毒,衡王早就跟他站在两端,信王若是走上前世的成皇路,远不止林明峰要遭殃。 这些不仅是林秋晚要面临的问题,也是衡王同样需 要尽早考虑的。 林秋晚目光灼亮,看着衡王。 自从昨日见过了楚璟烨,林秋晚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连目色都是不同的。 衡王看着林秋晚。 “你的意思,是提醒我反?” “不是反,是争。”林秋晚端起了旁边的蜜糖茶汤,喝了一小口:“殿下若是不想争,也可以尽早安排自己的出路。” 衡王给她考虑的时间,林秋晚也同样没那么急迫要衡王回答。 “我只是想提醒殿下,可以早做打算,殿下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 林秋晚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衡王忽的说道。 “所以,你才会以为,我想拉你进衡王府,是因为我喜欢你?” 第535章 运气最好 “嗯?”林秋晚一愣:“殿下怎么突然提这事情?” 接着开始尴尬的脸红:“怎么还提……” 她只是不想跟衡王有什么误会,当然也确实有些自信过头了。 衡王眉眼里带上了笑。 他发现自己确实做不来那些恶劣强迫的事。 只不过一夜转变,逐渐枯瘦消殒的林秋晚变回了鲜活模样。 他喜欢的,至始至终都是这个鲜活又冷静聪慧的林秋晚,绝不是困在身边日日抑郁的金丝雀。 他既然是喜欢她,就必定做不出让她不高兴的事情来。 “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之前提出把孩子认于我名下之时,你那小心又犹 豫的样子。” 衡王眉目温柔,继续说道:“你是觉得,我让你和孩子进衡王府,是因为你对我而言,除了男女私情,你想不出别的利益?” 林秋晚顿住。 衡王笑:“晚晚,我自小体弱,无数人断言我活不过三十岁,在此之前我并无争抢之心,如今再想集结自己的势力,光靠我的身份脾性,是远远不够的。” “你有些过分小瞧自己,我再想想,你若是进了衡王府,谁就会是我的人?” 衡王循循善诱。 林秋晚醍醐灌顶。 “戚丞相?” “你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衡王带着些许欣赏。 戚红珠被林秋 晚所救,戚老丞相受下了这份恩情,又被老皇帝伤了心,正是最适合拉拢捡漏的时候。 戚老丞相在朝几十载,从未站队,其中累积下来的人脉势力将会是成皇路上最强大的助力。 “所以从一开始,我希望你站在我这里,我们互相合作,相互便利,我既能替你掩护,你又能替我拉拢。” 衡王语气淡淡:“我们双赢。” 他并不是个热络的人,此刻眉目疏淡,看向林秋晚的神色里,已然平静。 是他逾矩,失了分寸的同时也会让林秋晚察觉。 林秋晚坐在床榻上,看着波澜不惊的衡王,眼睛陡然一亮。 “殿 下这般想?” 不止是因为衡王的算计,林秋晚更高兴的是他的争夺心。 有了这份争夺心,她跟衡王将会是短暂的同路人。 衡王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端着茶碗淡淡笑了笑。 “就算我不这般想,时至今日,我也不得不这般想了。”他的位置,他的身份,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早就注定了会走上成王败寇的路。 “帮我吗?” 衡王对林秋晚扬了扬手里的茶杯,问她。 林秋晚端着杯子,笑眯眯的对着衡王举杯。 “互帮。” “双赢。” 一锤定音。 衡王坐的时间不短,走出房门的时候,看见了正 一脸忿忿抱着廊下柱子撒气的楚时修。 冰天雪地的,楚时修脑袋顶着柱子,气鼓鼓的一下接着一下扣墙皮。 “下来。” 衡王微微笑。 楚时修一激灵,忙不迭的从廊下扶手跳下来,藏起满是墙皮的手,站到了离衡王稍远的地方。 衡王带着他往外走。 廊下光影交错,衡王的目光在光影中明灭,最后看向楚时修的时候,目色里竟然带上了一丝羡慕。 “想不到,我们几人当中运气最好的,反倒是你。” (过年啦,偷懒两天\(^o^)/~) (新春快乐!祝大家龙年行大运,挣大钱,爆好运!) 第536章 谁是你相公 楚时修懵懵懂懂,一直没明白衡王所说的运气好是什么意思。 林秋晚的这个月子坐的并不好,足了日子出来也暂时不敢见风,只能在屋内转转,继续调养一个月。 好在文太医很关照林秋晚,几乎每日都会来诊脉,与林秋晚说几句话。 文太医和周大人乃至戚老丞相都误以为小楚昱是衡王的孩子,现如今虽然身份尴尬,但毕竟是皇家子嗣,文太医心疼林秋晚这个师父外孙女的同时,对小楚昱也存着小心的敬畏。 这事情虽然不好摆在明面上,但总有一天会明朗。 送走了文太医,林秋晚站在屋里来回的踱步 。 不管是以后跟着楚璟烨走,还是要先进衡王府跟衡王合作,她都要尽早脱掉楚时修妻子的这个身份。 文太医刚走,宋好就进门送甜汤,见到林秋晚来回走动,连忙叫她回床榻上躺着。 “虽说已经出了月子,但这天还冷的很,我给你做了一双软底鞋,明日就能拿给你穿,你现在少走两步,小心伤脚。” 宋好细细叮嘱。 有了林明峰这个主心骨在家,宋好忙前忙后井井有条,热腾腾的汤水里飘着一朵朵莹白银耳,清甜又滋润。 林秋晚老老实实坐在床里,捏着勺子吃了小半碗,才抬眼看向宋好。 林明 峰的谎言让宋好彻底安了心,这些日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这孩子天天见长,生出来的时候还怕身子不好,现在瞧着,你看着这小劲头。”宋好手指被小楚昱捏着,止不住的笑。 满脸幸福光泽。 林秋晚跟着笑,问道:“爹有说什么时候回边地吗?” “快了。”宋好眼神一暗:“这段时间边地动荡,你爹职责在此,早些回边地也是应该的。” 坤阳地方并不算特别大,但偏偏物资丰饶,风调雨顺产粮多样,随着老皇帝年岁渐大,不立储君导致的朝廷暗流汹涌,边地也随之摩擦,无数周边虎视眈眈, 都想要趁乱捞一笔。 宋好想不到这些,她更多的是忧心林明峰的冷热安全。 林秋晚点头,放下了甜汤碗,计算着林明峰要走的时间。 林秋煜的事情让林秋晚吃了教训,她要在林明峰回边地之前,明白部分真相。 林秋晚跟宋好说道。 “娘,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想跟相公说两句话。” 林秋晚坐月子这段时间,楚时修几乎沾不到这屋子的边,宋好以为林秋晚在和楚时修闹脾气,这会听出小夫妻两个要和好的意思,连忙答应。 “好好,我来的时候还遇上了时修,你和他好好说会话。” 宋好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没多久楚时修就揣着手进了门。 后面的方登也跟着进来了。 林秋晚半躺在床榻上,隔着厚垫子遮挡寒风同时也挡住光线的屋子,远远的看向楚时修。 这一眼,前世今生,恩怨难泯。 楚时修没看懂林秋晚眼神里的深意,直愣愣的坐到了床榻边的凳子上,开口还带上了许多天的怨气。 “你总算知晓谁是你相公了!” 楚时修气哼哼。 林秋晚接过桑梓递上来的清口茶水,眼风扫了眼楚时修。 楚时修心里一咯噔,下一刻,他就被方登小鸡仔似的拎在手里,丢到了旁边的地上! 第537章 当然是想活着的 楚时修被摔在地面上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懵的。 “你……你摔我做什么?” 楚时修颤抖的手,指着方登,一副被欺负到死的模样。 方登这些日子壮实了不少,又高又大的抱胸站在楚时修的面前,光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发怵。 楚时修缩了缩手指头,抿着嘴收回了嘴里骂人的话,又转头把手指戳向林秋晚。 “秋晚,你养的好侍卫!就这么对待主子的吗?” 他本就委屈了好些日子,明知道自己头上戴了帽,好不容易盼着楚璟烨死了,下葬的时候他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还以为自己终于能翻身了,没想到又来个衡王。 衡王虽 然没有楚璟烨这么嚣张,但总是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他,看的楚时修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 总之,楚时修这段日子很不好过,这一切都是林秋晚水性杨花惹的祸。 楚时修怨气满满,要从地上爬起来:“你看看我们两人,你不把我当丈夫也就算了,你也不轻易让我见孩子也就算了,就连你养的人,一个个都不把我当主子,我日子多难过你知道吗?我真是不想活了……” 楚时修没爬起来,因为方登抬脚踩着他的肩膀,就只让他坐地上。 楚时修想挣扎,又不敢真的得罪方登,只能又转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掀开茶碗盖,抿 了一口茶水,淡淡问他。 “你又不想活了?” “……”楚时修一激灵。 上次死的可算是把里子面子全给丢光了,还差点吃上了牢饭这辈子完蛋,林秋晚那时候就问过他还想不想死了,他当时连连摇头,吓的气都不敢喘。 楚时修老实下来,盘腿坐在地上,手揣在袖口里,像个小土墩。 “活嘛,当然是想活着的。” 楚时修声音很小。 林秋晚垂眼看他。 看得出来,将军府的伙食比宁安伯爵府的伙食好太多,楚时修一向引以为傲的清瘦身形不再,一个年过完,整个人圆滚滚的,脸色也油光红润,这会鼓嘴坐在地上心虚的模 样,与前世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随着林秋晚的改变,老太太和柳如萤的死亡,楚时修的命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 他心眼坏,但好在人是蠢的,没人帮他,那些坏心眼坏计谋便一个也做不成。 林秋晚看着楚时修,忽的问道。 “楚时修,你还会想起来柳如萤吗?” 明明才隔了大半年的光景,柳如萤这个名字却好像突然遥远又陌生。 楚时修也被问愣住了。 “她……” 楚时修紧了紧嗓子眼,没再说话。 那些温香软玉的场面,娇俏可人的神情,层出繁复的花样,最后都化成了他气急败坏推倒柳如萤,柳如萤半身染血 ,苍白朝他求救的记忆。 楚时修未必有良心,但夜半偶尔想起的时候,仍旧会害怕。 若是人死后真的会有冤魂,老太太和老爵爷都已经死了,柳如萤想要找人报仇索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找楚时修。 楚时修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惹到浑身发毛,缩着袖口理不直气也壮的朝着林秋晚嚷嚷。 “突然提这种晦气干什么?” “晦气?” 林秋晚冷不丁笑了一声,像是刚想起来,慢慢说道。 “你也觉得她晦气吗?” “那我要告诉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唯一的孩子呢?” “你会觉得她晦气,还是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你晦气?” 第538章 我不会和离的! “怎么可能?”楚时修白了林秋晚一眼,显然不相信。 但是他也不想跟林秋晚承认自己从那时候就开始不行了的事实,顿了下只说道:“我们男人自然是知道女人肚子里的是不是自己孩子。” 楚时修扬了扬下巴,对林秋晚说道:“我的孩子只有一个,就是楚昱。” 直到现在,楚时修还没有怀疑过楚昱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与其说没有质疑林秋晚,更不如说楚时修相信自己的能力,那夜他跟林秋晚翻天覆地,鏖战到凌晨的战绩,他永远都不会怀疑。 算林秋晚宣布怀孕的日子刚好,算起来这孩子就是那夜有的。 他就是 有让女人一夜就怀孕的本事。 林秋晚眯着眼看他,说道:“若是按照产期,我到现在应该还没生。” “早产也是有可能的。”楚时修斩钉截铁:“我早就问过刘大夫了,早一个月晚一个月都是正常的。” “阳帝庙那一夜,你昏睡到一早上,你也不觉得奇怪?” “那日我酒喝太多了,记不得夜里发生的事情,也是正常的。”楚时修扬着脑袋,犟着嘴:“再说,我第二日起来腰酸背痛,你又那般……都是我行的证明!” “我和柳姨娘一起孕吐的那次,你也丁点没怀疑?” 这般模样都给林秋晚气笑了。 楚时修理所当然 的说道:“刘大夫都说了,你们肠胃不好,恶心而已。” “所以,就是我同你说,这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信?” 林秋晚半躺在床榻上,扶着茶杯目光幽幽。 楚时修猛点头。 “我告诉你,你别想让我的儿子,去认别人做爹!” 楚时修猜得出来林秋晚打什么主意。 楚璟烨虽然是死了,但衡王活了啊,衡王现在对林秋晚的意思那么明显,楚时修又不是傻子,不至于这点都看不出来。 林秋晚分明是想带着孩子改嫁! 楚时修当然不乐意。 他现在吃穿用度靠的全是林秋晚,就连宁安伯爵府所有人现在住的院子都是林秋 晚花钱租的,离了林秋晚,楚家散了不要紧,他楚时修就要流落街头了。 “你这个女人……我大哥楚璟烨才刚死,尸骨埋下去还没腐化,你现在转头勾搭上衡王,就要急匆匆的跟我和离,未免太恶毒冷漠了!” 楚时修坐在地上,气的想跳起来。 又想到旁边站着的方登,又气哼哼的坐在原地,只挪了下屁股表示不满。 “我不会和离的!我永远不会和离!” 楚时修一口咬定林秋晚,说什么都不会松嘴。 “林秋晚你也太天真了,衡王是好,但你跟我和离之后,你一个生过孩子的残花败柳,还不守妇道,衡王难道要把你娶 回去不成?” 楚时修心头着急,不断的劝说林秋晚:“衡王喜欢你什么?你现在就还剩一张脸可以看,衡王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你,他应该也不介意再等你几年,等你没那么好看了,他要是不要你了,你还是宁安伯爵府大娘子,我这个丈夫在你身边还能给你和衡王打掩护。” “林秋晚,你要是真跟我和离了,你就没有退路了。” 楚时修说的口干舌燥。 林秋晚微微垂眼,倒是默了一会。 她想过楚时修蠢,但没想到楚时修竟然这么蠢,她把事实摊开说,楚时修竟然一点不相信。 “楚时修,你有没有想过,刘大夫是我的人?” 第539章 唯一的孩子 “怎么可能,我不信。” 楚时修头摇的像拨浪鼓。 对比平日里没见接触的林秋晚和刘大夫,与其相信刘大夫是林秋晚的人,刘大夫更像是楚时修的人。 毕竟帮他保守了不行了的秘密,还任劳任怨的跟他一起实行了诈死计划,即便后来没成功,这其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楚时修真的不信。 林秋晚顿时有些头疼,让桑榆去请了刘大夫。 刘大夫很快就来了,笑呵呵的拢着胡须,进门就对林秋晚说好话。 “二夫人,新年吉祥。” 林秋晚是个喜欢什么事情都提前安排好的人,知道自 己何时生产坐月子,在生之前把刘大夫等人的年礼都准备好了,定时送上了门,还给刘大夫的小孙找了私塾,刘大夫现在对林秋晚那真的叫死心塌地。 林秋晚没多说话,她头一次对楚时修有种油盐泼不进的无力感。 “刘大夫,你告诉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帮我做事的。”林秋晚指了指楚时修。 楚时修还坐在地上呢,这会当着刘大夫的面也没能起来,只能强撑着姿势,抱胸坐在原地,看起来更加圆了。 刘大夫僵在原地,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这是……要对楚时修露底了? 屋 里几个人都在等着刘大夫,才新春的年节里,刘大夫冒了一头的汗才说道:“从二夫人怀孕开始……二夫人吩咐我,把她和柳姨娘的孕期延迟一个月宣布。” “可以了,今天麻烦刘大夫了。”林秋晚声音带着倦意,让桑榆送客。 刘大夫忙不迭走了出去,一直到出了威远将军府的大门,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做坏事是一回事,直白承认自己的恶行,则需要更多的勇气。 屋内静默下来。 楚时修坐在原地良久。 刘大夫这一句话,像是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把林秋晚嫁进宁安伯爵府之 后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楚时修捂着脑门,愣愣的问道。 “楚昱,不是我的?” 这次林秋晚没回答他,而是用一种带着怜悯的眼神,静静的看着他。 楚时修脑中嗡嗡作响,继续问。 “那我当时准备如此精细的诈死计划,你也是至始至终都知晓的?” 难怪! 他绞尽脑汁才能想得出那么绝妙的计划,结果被林秋晚轻易发现破局,原来是因为刘大夫是林秋晚的人…… 楚时修又想到了柳如萤,还有些发愣。 “你让刘大夫,故意推迟了一个月宣布孕期,那柳如萤……肚子 里……” “是你唯一的孩子。” 林秋晚仍旧是那个神情。 楚时修只觉得寒冬腊月里被林秋晚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你……杀了我唯一的孩子!?”楚时修只觉得荒唐,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手指向林秋晚,话都结巴了。 “你为什么这么恶毒?明明、楚昱不是我的孩子也就算了,你竟然、竟然还杀了我唯一的孩子、那你是不是也知道我不行了?你让我楚家绝后?你……” 楚时修满腔骂人的话。 话还没说完,他听见林秋晚淡淡道。 “是你自己亲手杀的。” “唯一的孩子。” 第540章 没有爱过我吗? 楚时修站在床榻边,眼前阵阵发黑。 他扪心自问,自己确实不是个有良心的人,柳如萤死的时候,他觉得无所谓,老太太死的时候,他觉得轻松,老爵爷死的时候,他甚至是高兴的,所有一切都在朝着他认为好的方向发展。 但孩子不同。 孩子是他最大的渴望,是他现如今一无是处的人生里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 “所以,所以……”楚时修一口气回不上来,下意识的要扑向林秋晚。 他根本就碰不到林秋晚,方登就像是一座大山,只需要动动脚,他就只能又滚回原地,半点动弹 不得。 林秋晚连眉眼都没动一下,淡淡的喝了口茶水,问道。 “楚时修,心痛吗?” “你什么都没有了。” 她当初被关在水牢里,毒哑生蛆,满身绝望,听着头顶为自己而响的丧葬礼乐,她却求死不能的时候,比现如今的楚时修要心痛一万分。 “你本可以运气很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所有人都会帮你。”林秋晚微微垂眼,到底怨气难消。 “你的蠢和不作为,一样是恶。” 这棵墙头草虽然不是主谋,但也绝对称不上无辜。 楚时修并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相反他有时候 脑子还会转不过来,这会只能满眼通红的看着林秋晚,听着她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他还能说什么? 是他推倒了柳如萤,亲手杀了唯一的孩子,还把老太太送进大牢,恨不得把亲母亲碎尸万段,是他嫌弟妹累赘,是他只管自己死活,一心巴结林秋晚…… 他想责怪林秋晚,但找了半天借口,却发现连责怪的理由都没找到。 “和离吧。” 林秋晚侧目,淡淡的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坐在地上,缩着脑袋,此刻除了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能离开林秋晚。 没了林秋晚,他 将会一无所有,食不果腹。 “我不。”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林秋晚至始至终都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楚时修半张着嘴巴,盯着林秋晚,忽的想到新婚时,林秋晚含羞带怯看着他的模样。 老太太强逼他去求娶林秋晚的时候,他隔着几道门,远远的看过林秋晚一眼。 林秋晚美到让人心惊,是男人都有爱美之心,楚时修虽对柳如萤有情,但真正能当自己妻子的,还得是林秋晚这般能帮衬他的贵女。 他矛盾且自私的求来了林秋晚。 心里高兴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捡漏了这 么个温柔的大美人,又带着几分自卑,怕林秋晚失望于他这个夫君。 新婚夜他喝了很多酒,人也酩酊大醉,柳如萤又扮成小丫鬟偷偷来找他,无数刺激升腾出来的荒唐念头让他连盖头都没来得及给林秋晚挑下,就匆匆从后门去了柳如萤的小院…… 后来,他当然后悔过。 尤其在林秋晚每一次看向他的时候,那双眉眼里总带着柔软。 楚时修紧紧捏着掌心,紧张和悔恨让他手心一片潮湿。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双手,忽的问林秋晚。 “你如此决绝,难道……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第541章 两条路 事到如今,即便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楚时修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林秋晚的真心。 若是演戏,林秋晚怎么能演的这般好? 楚时修试图唤起林秋晚一丁点的不舍。 “难道你……” “楚时修,我问你,你今日这般不愿和离,是因为对我还有感情,还是因为你发现自己离了我,连饭都没得吃?” 林秋晚垂眼看他,目光无波澜。 这一句反问,把楚时修问的愣在了原地。 可能有一瞬间,楚时修确实想过自己是喜欢林秋晚的,毕竟她漂亮,能干,贤惠,温柔,不管是带出门还是放在家,都是最 合适做妻子的人选。 这样的女人,谁不心动? 但每个人的爱人能力有高低,楚时修更多时候,第一反应是考虑自己。 若是林秋晚没有这些家世钱财美貌,光凭心性,楚时修不会喜欢的。 迄今为止,楚时修最爱的,都是自己。 林秋晚早就看明白了,跟他说话的时候,口吻里也带着微微的怜悯。 “没有爱人就不会被人爱,你连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你比谁都可怜。” “我……难道你一点察觉不到我的真心?”被林秋晚这么直白的指责,楚时修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 他 自认为,对林秋晚是有真心在的。 林秋晚瞧着楚时修那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眉眼里带上了几分厌烦。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 桑梓捧着一个托盘上来,站到了旁边。 林秋晚的声音比外面的天色还要冷硬,慢慢说道:“跟我去我爹面前坦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你和我,你和柳如萤,你和老太太对我们威远将军府的算计,并且配合我,还我清白身,体面的和离。” 托盘上盖着的布掀开,上面摆着一个个胖嘟嘟的银元宝。 林秋晚口吻生硬:“事成之后,这些都是你的,你在京城又没脸 又没饭吃,不如寻个僻静点的地方,老实的重新开始。” “什么意思?”楚时修顿时又从地上站起来了,挺直着腰板问林秋晚:“那我的爵位呢?这孩子都不是我的,还挂着我的爵位,林秋晚你要脸吗?” 林秋晚没说话,她眸色幽深,静静的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知道现如今和离是威胁林秋晚唯一的条件,急吼吼的要加码。 “就这点钱就想把我打发走?之后的爵位俸禄都是你和这野种的!凭什么?还要我配合你去岳父面前坦白?你怎么来这么大的脸面……” 他跳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 小。 话没说完,他站在原地,有点发怵。 林秋晚正在看他。 前些日子林秋晚暴瘦,显出几分病弱娇怜的模样,明明该是惹人怜爱的弱者,如今还坐在床榻上半点没怒气。 但楚时修就是不自觉的,有些腿软。 这个女人,平日伪装的太好了,楚时修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只是被她盯着,楚时修就能从中看出让人发怵的血腥气。 楚时修不敢说话了。 林秋晚反倒是笑了一声,随意的说道。 “或者,你可以走另外一条路。” “其实当个寡妇也不错。” (明天开始补章节啦~) 第542章 和离 楚时修当然会屈服。 他向来嘴硬膝盖软,骨头轻飘飘的谁都能捏两下。 林秋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甚至觉得自己给楚时修退路都是多余的。 要不是之前需要他来掩护楚昱的身份,现在需要他来扭转林明峰的念头,林秋晚连这一托盘的银元宝都不想给他。 当个望门寡还自由自在。 楚时修还想讨价还价,但不知道怎么的,接触到了林秋晚那没有波澜的眼神,他嘴都张不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林秋晚。 明明林秋晚看着,弱到连鸡都不敢杀。 林明峰被桑梓请到林秋晚屋里的时候,就见林 秋晚和楚时修坐在茶桌的两头,楚时修面色铁青,林秋晚捏着手帕,擦着微红的眼眶,瘦弱的肩膀微微缩着,瞧着十分可怜。 林明峰一愣。 林秋晚抬头,朝着林明峰叫了一声,满是委屈。 “爹……” 说真的,林明峰与林秋晚并不算十分亲近,他平日多在边地,又是个不折不扣的铁血硬汉,对待林秋晚这个女儿,更多的是无措。 如今看着林秋晚满眼委屈的泪意,心头火瞬间烧了起来。 “怎么了?” 林明峰走上前来,看向了楚时修。 他常年战场磨砺,浑身都是凌厉气,吓的楚时修心下突突,急忙 摇头。 “岳父大人,我……” 楚时修辩驳的话卡在了嗓子口,因为林秋晚身后的方登抬手摸了摸身上的汉刀,那一双豹子般的眉眼里,有着只有楚时修能读懂的杀气。 楚时修吓的缩了缩脑袋。 林秋晚捏着手帕,泪眼盈盈的催促楚时修。 “相公,你把你刚刚对我说的话,说给我爹听。” 楚时修胆怂,偷摸看了眼林明峰。 林明峰没有多少耐心,皱着眉拉着凳子坐到了林秋晚的面前,目色沉沉的看着楚时修,一副为林秋晚撑腰的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 “岳父大人!”楚时修下了凳子,膝盖一 软,跪在了林明峰的面前,小声的说道:“岳父大人,我……我想与秋晚,和离。” “什么?” 林明峰一愣。 开了这个口,楚时修把林秋晚刚刚教他的那些话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当时是我娘强逼我来求娶的,实际我对秋晚并无半点情爱之心,都是我娘,想要借助岳父家的势力,给我在朝中谋一份好差事,又想贪秋晚的嫁妆钱。” 楚时修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一半是屈辱,一半是害怕。 “我早有青梅养在外,后来还被我娘安排进府,阴差阳错死在了我爹手里。” “要不是秋晚占着我妻子之位 ,我那青梅本不该死的,我既无颜面对秋晚,又对秋晚生出怨怼,实在忍受不了,即便知晓秋晚的无辜,也无法忍受,思来想去只能和离,从此离开京城这个伤心地……” 楚时修哭的眼泪鼻涕一起下来,他惯来会装模作样,演着演着就投入进去,倒也瞧不出破绽。 林秋晚捏着帕子擦眼泪,观察林明峰的神色。 老太太做的那些事情,林秋晚早已经托周大人给林明峰提过,如今楚时修这些话方方面面都是合理的。 是楚时修养了外室,又想要和离,林秋晚“万般无奈”,只能接受。 林明峰也只能接受。 第543章 真是混账 林明峰愣在桌前,看着委屈的林秋晚,又看向哭的涕泗横流的楚时修。 一时间屋内除了哭声,大家都没再说话。 林秋晚看不出林明峰在想什么,只得落着眼泪,对着楚时修说道:“相公,真的没有一点转圜余地了吗?你这般要和离,让我和孩子怎么办?” “秋晚,你就原谅我吧,我一看见你,就想到如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话都是提前排练过的,楚时修一唱一和,连看都不想看林秋晚,咬牙说道:“当然,我也会对楚昱负责,爵位给他,你就当我死了吧。” “爹,女 儿该怎么办?”林秋晚拉住林明峰的袖子口,向他求救:“爹……” 林明峰是个莽汉,但绝对做不出气急之下杀了楚时修的事情来。 林秋晚计划好了一切。 她跟楚时修和离,爵位和宅邸都是她的,往后她和楚时修再无关系,也就不用养着楚星梦和楚时德这两个没关系的弟弟妹妹,她算是彻底摆脱了宁安伯爵府。 现在只需要林明峰无奈点头。 一个没有心的夫君,还养过外室,不忠贞又不担责任,就算是林明峰,也不会强逼林秋晚留在楚时修的身边。 林明峰看着楚时修 ,忽然问他。 “你确定,要和晚晚和离?” “是的。”楚时修心口发虚,连连点头。 林明峰人高马大,即便是坐着,也比楚时修高出一个头来。 此刻目色沉沉的盯着楚时修,继续问道:“往后离开京城,从此不再看楚昱?” 楚时修点头,不敢去看林秋晚,更不敢跟林明峰对视,又点头:“是的。” 林明峰僵着脸,抽回了林秋晚手里的袖口,转头对楚时修说道。 “你先出去,我跟晚晚说两句话。” 他双手捏的紧紧,显然被气到了。 楚时修以为是被他气到了,怕 林明峰暴走起来锤死他,连忙爬起来溜了出去。 反正林秋晚交代的话,他都说完了。 门关上,林秋晚却心下一沉。 林明峰的态度,好像不对。 没等林秋晚再说话,林明峰陡然转头,双目猩红的看着林秋晚。 他什么话也没说,站起来陡然双手拍向面前的茶桌! 茶桌咔擦一声巨响,顿时四分五裂。 方登手脚快,已经把林秋晚和凳子一起往后拉了过去。 那被怒火震碎的茶桌没伤到林秋晚,但林明峰接下来的话,却句句如刀。 “晚晚,你怎可如此混账?真是混账!” “若你一早与衡王有了首尾,你爹我便是拼上全家的性命,定然也要让你嫁进衡王府!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嫁给楚时修之后再生出外心!” “爹?你……你……” 林秋晚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蒙骗。 林明峰指着林秋晚,闭上眼睛,试图平复自己现在胸口里的怒火。 “晚晚,你自小叛逆,从来不服谁,我总以为你嫁人之后就会老实规矩,明白我们当父母的良苦用心。” “要不是刚刚衡王让人给楚时修送钱,我就真被你两给糊弄了!” 第544章 为什么要讨好世人? “送钱?” 林秋晚心下一沉。 她不知道衡王给楚时修送钱,衡王没和她商量,楚时修也没有和她说。 林明峰目眦欲裂,咬牙切齿:“是!衡王让人把钱送至楚时修屋内,现在那人还等在那边!” 林明峰还不明白为什么衡王要偷偷送钱给楚时修,直到刚刚楚时修那番说辞,还有林秋晚这装模作样。 他不是傻子,再串联起这些时日衡王过分密切的探望,京城内流传出那些若有似无的流言,林明峰醍醐灌顶。 这是分明是林秋晚早就跟衡王有了首尾,两人一起逼迫楚时修让位! 衡王还算心软,给楚时修一笔钱与他商量,林秋晚 倒好,连爵位都要贪走,还把楚时修逼出京城! 林明峰越想越心惊,越想越生气。 他捏紧拳头,克制住自己想要打死林秋晚的念头,往后退了一步。 “晚晚……林秋晚……” 做父亲的,显然骂不出林秋晚是个淫贱荡妇的事实。 林明峰浑身都翻滚着杀气。 方登默默上前半步,浑身紧绷,思考着若是真打起来,之后该如何收场。 林秋晚看着恨不得杀了她的林明峰,一股无力感从心底涌上来。 她推开方登,噗通一声跪在了林明峰的面前。 “爹,我有了外心固然淫荡轻贱,但,是楚时修先有的外室。” “老太太苛待我, 算计我的钱财,我嫁给楚时修之后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我也想全心爱他敬他,可楚时修对我没有半分爱意,只有算计和图谋……” “那你大可以揪出这外室,跟他和离!” 林明峰高声打断了林秋晚的诉苦。 他也同样痛心,不明白为什么林秋晚会这般恶毒:“我们林家容不得妾室,我和你娘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和离之后呢?”林秋晚眼泪一颗接着一颗。 她想起来当初自己和林秋煜说过的话。 “和离之后,世人对我指责,说我善妒不容人,我自己凭白丢了清白身,他楚时修半分不受影响,还可以拿着我的钱财迎娶 那外室进门……” “那又如何?”林明峰气的跳脚,声音里满是绝望:“也好过你如今这般,肮脏的与人无媒苟合!” 最亲近的人,往往最会伤人。 就算是早已经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但面对林明峰这般直白的指责,林秋晚只觉得心口血淋淋。 与人偷情无媒苟合也只是她做那么多事其中最不起眼的。 她还满手是血,还偷了燕楚的皇子,就连孩子都不是丈夫楚时修的…… “爹可有想过,凭什么?” 林秋晚跪在地上,听见自己声音满是绝望的无奈。 “明明是他们对不起我,最后却要我付出代价,而他们连皮外伤都不曾受 过。” “凭什么?” “凭什么?”林明峰捂着起伏的胸口,大声的回答林秋晚:“凭你是林家的女儿!你有千万种法子脱身,最后却选了最恶毒的一种!你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所有人都会知晓你的淫贱!” “那又如何?” 林秋晚抬头,看着气到脸色涨红的林明峰,一字一句的说道。 “知晓我淫贱又如何?我为什么要讨好世人?那些指责我的人,又不会替我受苦!” “我只不过是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不觉得我有错!” “住口!” 林明峰横手劈向林秋晚! (太久渣更了,有点手生,抱歉抱歉,明天一定补更!) 第545章 是我的罪过 这一掌出手时力含千钧,真要落到林秋晚的脑壳上,怕是头盖骨都能打碎了。 林秋晚利落的往后退。 她不是林秋煜,不会无怨无悔的接受父母带来的所有惩罚。 若是认同,她可以跪下赴死,但她不认同林明峰现如今的观点,所以绝对不会任由他的打骂。 方登也早有准备,迎上了林明峰的手掌。 林明峰半道反应过来,再往回收力已经来不及,只能整个人往后仰,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不仅是他自己愣住了,林秋晚也愣住了。 手掌都没劈到方登的手上。 林明峰双手撑着坐在地上,一辈子威武忠义的老将军,头一次这般狼 狈。 林秋晚也坐在地上,隔着四分五裂的桌子碎板,看着林明峰。 那眼里,有失望,有惧怕,有无奈,有指责。 事到如今,她准备好的所有迂回说辞都没用了,她跟林明峰注定要直面这两条分歧路。 “爹。” 林秋晚膝行到了林明峰的面前。 她眼眶通红,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林明峰的腿上。 “爹,如果是你,如果您站在女儿的位置,明知自己嫁错了人,对方并无真心,还养着外室,爹会怎么做?” 林明峰一愣。 林秋晚跪在林明峰的身边,问他。 “难道我仍旧要无怨无悔,热脸贴着楚时修的冷屁股,不断试图打动他, 最后把钱财性命都搭进去,让整个威远将军府都给他做嫁衣,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才算是至纯至真,才算是无可指摘吗?” “就算和离,最后也只有我落得个善妒不容人,还嫁过人的下场,他楚时修不用半点代价,甚至连风流都算不上。” “爹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吗?” 林秋晚试图伸手,抓住林明峰的衣袖。 这些话她曾经问过好多人,她在心底也问过自己无数遍,自己做的对还是错,是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复仇的过火。 可每每夜半,她梦见自己还被关在地下水牢,浑浑噩噩的想着不知生死的亲生孩子,经受着 柳如萤和老太太楚时修的奚落毒害,今生所有不过黄粱一梦的时候,她心口里燃烧着的,是无边恨意。 不以牙还牙,此恨难消。 她凭什么被人伤害之后不能还手? “爹就想要,女儿要么背负别人无端的指责,要么惨死在宁安伯爵府吗?” 林秋晚满脸是泪。 林明峰也在看她。 他也同样失望,在他的世界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楚时修养外室是错,老太太算计钱财是错,林秋晚有丈夫还与别人偷情也是错。 用错的方法去报复错的人,也同样是错。 他抽回了林秋晚手里的袖口,铁直军汉落下绝望的泪,他理解不了林秋晚 ,做人最重要是要问心无愧,若他是林秋晚,在发现楚时修养外室的第一天,就会立马和离,从此跟这户人家再无瓜葛。 绝对不该是拖着楚时修也拖着自己。 说到底,就都是林秋晚的不甘心和贪心,才陷入如此错路。 更有的,是他的错。 他没细探楚时修的人品底细,只觉得合适就逼着林秋晚匆匆嫁过去,为人父母他没能管束住女儿的恶念,一错再错,闹出如此不知羞耻的笑话。 他爬起来,要往外面走。 林秋晚张嘴还要说话,就听见林明峰低声说道。 “你还振振有词不知悔改。” “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是我的罪过。” 第546章 谁重要 林秋晚愣愣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指,心下一凉。 这才是她恶毒的冰山一角,林明峰就如此难以接受?若是有朝一日被他发现全部真相,难道还是免不了要全家跟着他一起陪葬吗? 林明峰大步往外走。 林秋晚几步跟上去,拦在了门口。 年节才过去没多久,屋外横冲直撞的寒风一下又一下打在林秋晚背后的棉门帘上。 狂风要把她吹倒。 林秋晚闭了闭眼睛,她曾无数次为自己跟林秋煜说了那句话而悔恨,言语的杀伤力不止是捅穿对方,她也同样难受。 “爹,你只剩我一个女儿了。” 林明峰远比林秋晚想的还要极端,不把所 有最坏的后果摆在他面前,他的冲动和愧疚很可能做出许多无法挽回的事情。 林秋晚睁开眼,定定的盯着林明峰,一字一句的问道。 “爹要怎么做?是要我以死谢罪,还是拉着我们全家一起死,给楚时修赔罪?” “爹不心疼我,那娘呢?” 宋好是林明峰唯一的软肋。 林秋晚硬生生撕开了林明峰的外皮,拿刀捅了进去。 “娘生出我这般的女儿,也该死,是吗?” “住口!”林明峰一把推开了林秋晚,气的满脸涨红:“你这混账!怎么还有脸提你娘?” 林秋晚摔在门框上,棉帘被撞开,寒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吹麻了林 秋晚的半边身子。 林秋晚站在风口,一点没松口,继续说道。 “你也对娘撒谎了,你若是真的觉得自己黑白分明永远无愧,那爹就去跟娘说实话!” “说你骗她,我哥死了,现在你还想把我逼上死路。” “你再问问娘,若是娘今日站在我的角度,发现爹在外养了外室,算计她的钱财,坑害她外祖,她会如何?” “跳出了爹给的路,我和娘都只有死路一条吗?” 林秋晚看见林明峰抬起了手。 林明峰从来没有打过她。 他多数在边地,一年当中难得见几回林秋晚,也知道自己的这一套不适用于林秋晚这个女儿,所以多数 时候都是让宋好这个母亲管教。 即便发现林秋晚做出如此恶事之后,他气急想杀了林秋晚,半道又后悔的收回了手。 林秋晚抬手,握住了林明峰的手臂,字字泣血。 “爹,你想想我说的话!” 人若是不给自己转圜的余地,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林明峰双目猩红,喘着粗气没动手。 父女两人正在僵持着,回廊上远远传来宋好的声音。 “晚晚?” 父女两都是一愣。 宋好拢着披风,匆匆走上前来。 林秋晚连忙松开了手,林明峰的手还举着,瞧着更像是掀开了门帘。 宋好抬手把林秋晚往屋内推,皱眉说道:“你怎么见 风了?” 说罢,又转脸嗔怪林明峰:“不是跟你叮嘱过吗?晚晚现在还受不得风,你看你的手,掀这么大门帘!” 林秋晚和林明峰的争吵,宋好没听见半个字,还以为林明峰要出去,由着林秋晚送他。 “愣着干什么?快进门。” 宋好催促,拉着林秋晚先进了门。 屋内被劈碎的桌子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宋好惊住:“这怎么回事?” 她问的急,天又太冷,吃了口冷气,轻轻咳嗽了起来。 林秋晚抬手给宋好拍后背。 她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林明峰。 她在问林明峰,到底是心里绝对的对错重要,还是宋好更重要? 第547章 幸好有你 林明峰僵在了原地。 他还站在门口,屋外的冷风和屋内的温暖不断在他身边碰撞,让他身体一半冷一半热。 迄今为止,他奉行着林家祖辈留下的绝对规则铁律,黑白分明,问心无愧,从来没有怀疑犹豫过。 矢志不渝,忠肝义胆,坦坦荡荡。 难道有错吗? 他这次回来,头一回对宋好撒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既担心自己失去儿子的悲伤显露出来,又担心继续失去宋好,更难受的是,他背离了自己认为对的路,说出了无法挽回的谎言。 如今这样的场景也同样如此。 谎言可以留下 宋好。 宋好是比林明峰的命还重要的存在,从那个谎言开始,就完全凌驾于林明峰所有的人生信条之上。 他可以失去林秋煜,可以失去林秋晚,但不能没有宋好。 “怎么了这是?咳……咳……”宋好问林秋晚。 林秋晚在看林明峰。 固执还是转圜,选择权在林明峰手里。 宋好疑惑的也看向了林明峰。 林明峰动了动唇。 因为咳嗽,宋好脸色微微发红,眼睛湿漉漉的,满是纯真美好。 只要林明峰说,她就会相信。 林明峰放下了手,退到了门里,对着宋好说话的声音都轻了: “这桌子不结实,把晚晚吓了一跳,我出门给她再去挑一张新的。” “碎成这样?”宋好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连忙说道:“那你快去,记得挑个圆桌,免得楚昱之后学步时候磕到。” “好。”林明峰答应了下来。 是人都有欲望,都有软肋,都有绝对不能触碰的地方。 他不认同林秋晚的那些话,但也不敢让宋好面对这些事实。 林明峰没看林秋晚,只点头,重复的说了一声:“好。” 他步伐沉沉,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宋好拉着林秋晚,只当她不心疼自己,碎叨叨的训斥她:“你 爹不懂,你自己也不知道当心点,外面这么冷,你连个帽子都不戴,吹到头要得头风的!” 林秋晚垂着眼,被宋好按在了床上,被褥盖的严严实实。 宋好说了几句,看方登收拾桌子,又笑着对林秋晚说道:“你爹那人,嘴硬心软,虽然平时多是规束你,但你瞧,坏个桌子都要亲自去给你买。” 林秋晚睡在床上,侧目盯着宋好。 她忽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有宋好在,林明峰还有转圜的余地。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林秋晚看得出来,林明峰把宋好捧在自己的心尖上,半点舍 不得。 便是她和林秋煜这对儿女,也抵不过宋好的半截手指头。 “娘。” 林秋晚叫她。 宋好应了一声,就听见林秋晚忽然说道:“娘,我好羡慕你。” 外祖母难产去世后,外租宋文清便没有再娶,全心全意的调养宋好这唯一的孩子,又千挑万选了林明峰,接力爱着宋好。 宋好一直被人坚定的爱着,第一选择的爱着,毫无保留的爱着。 “这孩子,说什么呢?”宋好坐过来,摸了摸林秋晚的脸。 林秋晚笑,伸手抱住了宋好,眼眶发酸的撒娇。 “娘,幸好有你。” 我也会爱你。 第548章 和离书 替衡王送钱给楚时修的是侍卫阿离。 林秋晚让桑梓去把阿离叫到面前,问他:“殿下怎么想的?” 阿离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回答:“楚时修难缠,虽不足为惧,但难免多费口舌节外生枝,殿下原本的打算是送钱封了他的嘴,再拿到和离书,还您清白。” 衡王出手阔绰,一送就是千金。 林秋晚微微皱眉,大概也明白自己没有跟衡王说清楚计划,才产生差错出了岔子,想了想才说道:“你回去和殿下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阿离愣住,低 声应了一句:“是。” “这钱也太多了。”林秋晚让阿离把钱也带回去,楚时修哪里配得上衡王出手。 阿离点头,捧着金子和银票,退了两步又顿住脚。 林秋晚疑惑的看着他。 阿离抿了抿嘴,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林秋晚磕头。 “属下多嘴。”阿离声音发沉,不卑不亢:“您身子没养好,大可以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殿下来做,殿下可以为您安排好一切。” “没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林秋晚笑,她既然要跟衡王合作,就不可能带着一身麻烦,全靠衡王来解决。 “ 你回去跟殿下说,我自己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我可不想做个累赘。” “怎么会是累赘呢?” 阿离声音很小。 林秋晚这般,反倒是让人觉得生分,她明明可以依靠衡王。 阿离抬眼,想要再说,又见林秋晚垂着眼淡淡看他。 他很识趣,立马闭了嘴。 “是,属下回去向殿下汇报。” 他站起身,退了出去,远远的叹了一口气。 林秋晚不是不想做个累赘,她只是在下意识的跟衡王划清界限,不想欠人情。 阿离刚走,方登匆匆进了门。 “小姐,老爷桌子买回 来了。” 林秋晚点头,半躺在床上,想了想说道。 “去把楚时修叫来。” 林明峰这事情还没完,林秋晚动作得快点,今日就要拿到签着楚时修名字的和离书。 快刀斩乱麻,到时候林明峰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尘埃落定后林秋晚才能安心。 和离书早就准备好了,条例也写的很清楚,林秋晚连理由都帮楚时修想好了,不过是一个名字的功夫。 楚时修被方登拎到林秋晚的面前,提着毛笔,犹犹豫豫。 林秋晚侧目看他。 楚时修立马头皮一紧,抬手就写下了自己的名 字。 宁安伯爵府原本就只剩下一个空壳,钱财府宅都是林秋晚的,又是楚时修“硬要”和离,所以楚时修几乎是净身出户。 除了林秋晚答应给他的那点钱财。 “秋晚……” 楚时修哭丧着脸,捧着和离书,还十分舍不得。 林秋晚拿过按着楚时修手印的和离书,时隔一辈子,心底一片平静。 “明日我会请周大人过来,为我们做个公证。” 林秋晚垂眼,收好了和离书。 楚时修眼泪花花,张嘴还要说什么,就听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林明峰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第549章 晚晚的账平了 寒风呼啦啦的往屋内吹,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和离书已经收好,林秋晚坐在桌子对面,冷脸看着进门的林明峰。 新桌子刚送进来,圆润的桌角和林明峰的刚毅方正形成鲜明对比,林明峰走了过来,坐到了林秋晚的身边,楚时修的对面。 屋外天色渐黑,隔着昏暗的天色,林秋晚声音冷寂:“爹,已经结束了。” 她不要求林明峰此时此刻认同她的想法做法,她只希望林明峰别阻挠,让所有事情按照她的计划往下走。 和离书已签,明日一早周大人就会来公证。 林明峰侧目看了林秋晚一眼。 那一眼太沉,让林秋晚心头一滞。 而后就见林明峰掀开袍子,向着楚时修的方向跪了下来。 楚时修一愣,林秋晚也是一愣。 林明峰双手举在额头,恭恭敬敬的对着楚时修行了个大礼。 “我教女无方,这是我们林家欠你的。” 说着,林明峰从怀中掏出一大叠银票,双手递到了楚时修的面前。 楚时修还跟做梦一样,接过了银票,迷迷瞪瞪看着跪着的林明峰:“这……这是……” “爹!”林秋晚抿嘴,要去把林明峰拉起来。 楚时修听见林秋晚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跪了下来,朝着林明峰磕头:“岳父大人,别……别……” 林明峰刚正,铁直,不容易转圜。 下午出去买桌子的时候,他把林秋晚所说的这些事情全部串联回想了一遍。 与林秋晚吵架时候,林明峰满心都是怒火,无法体谅林秋晚的难处,可最后听见林秋晚那句, 若是这些事情换到了宋好的身上,让宋好经历这一切…… 林明峰发现,光是想想,自己心口里满是疼。 宋好体弱,良善又温柔,若是她嫁进宁安伯爵府这样的人家,怕是一年都撑不过,早就被这家人敲骨吸髓,吞吃个干净。 楚时修无能还不安分养外室,老太太恶毒算计,三番五次坑害。 短短一句话,是林秋晚这一年来的遭遇,其中每一日都是她生生熬过来的。 固然林秋晚有错,楚时修也有错,这般装模作样把林秋晚迎娶回去,害的是林秋晚一辈子。 “爹,我已经给过了。”林秋晚怕林明峰还要阻挠,连忙说道:“我给的钱足够楚时修往后安分活着了。” 林秋晚拉不起来林明峰,只能跟着跪下。 楚时修偷偷 的看了一眼林秋晚,又看向了满手的银票,犹豫着自己敢不敢先收下银票。 林明峰还在继续问。 “晚晚做错的那些事情,这些钱财赔给你,够不够?” “我亲自代她向你磕头赔罪,够不够?” “够了够了。”楚时修连忙点头,不敢去看林秋晚,鬼鬼祟祟的要把这些银票收进怀里。 厚厚的一沓银票,几乎是林明峰手头上能拿出来的全部家财了。 别说楚时修自己一个人,就是养整个宁安伯爵府几十年也绰绰有余。 楚时修这辈子没见过这般多的钱财,冒着之后要被方登打死的风险,他也要先拼一拼,收下这些钱。 “岳父大人明事理,小婿自叹不如,小婿往后一定本本分分做人,向岳父大人学习。”楚时修已经被 钱财迷了眼,嘴角压不下去了,只能埋脸磕头掩饰。 林秋晚紧紧拉着林明峰的手臂,心思转圜,叹了一口气。 能让林明峰同意和离,大概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 钱财被楚时修揣走,林秋晚之后有的是办法要回来。 若是她现在让步,让林明峰好受一点,她也没必要硬碰硬,让林明峰一定低头。 楚时修只觉得天上掉钱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声音都带上了笑意,和离的失落一扫而空,恨不得明日就离京,天高皇帝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林明峰站了起来,连带着把林秋晚也拉了起来。 他声音铿锵刚直,垂眼看着楚时修,一字一句的问道。 “既然晚晚的账平了,接下来,就算算你们宁安伯爵府对晚晚的账。” 第550章 你还不够格 “岳父……大人?” 楚时修还跪在地上,一时间都没明白林明峰说这话的意思。 林秋晚也是愣住,莫名的看着林明峰。 林明峰并不是个情感细腻的人,他对林秋晚更多是爱之深责之切,接受不了林秋晚的撒谎,算计,不轨。 所以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同样自我反省,最大程度的弥补女儿林秋晚犯下的错,以此来做到问心无愧。 相同的道理,楚时修也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欺瞒我们一家,只为算计钱财助力。” 林明峰皱眉,掰着手指头:“其为一。” “发誓绝无外室,却早就养在外面,其为二。” “帮助你家老太 太欺负晚晚,其为三。” “人可以无才,但不能无德,撒谎,贪婪,淫贱,护不住妻子,养不了儿子。” 林明峰收回手,目色沉沉的看着楚时修:“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女婿。” 楚时修脑壳发懵,茫然点头:“我这不是……不做了吗?” “是,你不用做了。”林明峰点头:“我是个军汉,军法即是家法,你叛主淫贱欺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哎?什么?” 话峰翻转太快,楚时修只觉得不好,捂着胸口的钱就要往外跑。 林明峰眼疾手快,拎住了楚时修的领口。 林明峰自小就在边地打转,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人高马大浑 身的肌肉也硬如石头,拎着略微圆润的楚时修也跟拎小鸡一样,二话不说就抓着他往外走。 “来人啊,上军棍。” 林明峰半点没有恐吓开玩笑的意思,等楚时修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脱了裤子摁在长板凳上。 天很冷,风一吹,楚时修感觉自己屁股都麻了。 林明峰接过又长又粗的军棍,问楚时修。 “你可认罪?” 楚时修点头,而后飞快的摇头! “不对不对。”他看着林明峰卷着袖口露出来的粗壮小手臂,吓的眼前发黑。 这棍子要是打上来,足够他半身不遂的了! “爹。”林秋晚也跟了出来,说实话她也没想到林 明峰会这样处理楚时修,她即害怕林明峰会真的把楚时修打死,之后杀人偿命,又高兴林明峰纠结后的转变。 林明峰拎着棍子,认真点头说道:“你可以再辩。” 楚时修哪里辩的出来,这些事情都是他确确实实做过的,关键时候他连借口都想不出来。 “我之所以这样,也是林秋晚不对!”楚时修吓的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指向林秋晚。 林明峰点头,一点没否认:“她有不对,所以我为她散尽钱财,磕头认错给你赔罪,你自己也说足够平账了。” 也确实是楚时修点头同意的。 楚时修哪里想得到事情会变成这般,早知道就不贪那 点钱财了,只能急吼吼的叫喊:“这不对!这不公平!凭什么你家出钱就能平账?大不了我也出钱,我也给你们两磕头!” “第一,是你有错在先,你犯的错比晚晚更多更大,今日你还是我女婿,我足够资格教训你,也应该为晚晚讨债,你若是能出比我更多的钱财,给到晚晚满意为止,我也可以认同你抵掉其中部分惩罚。” 除了刚刚林明峰给的那些钱财,楚时修一个多余的子都掏不出来。 更何况,林秋晚绝对不是个用钱就能打发的人。 “第二,你给我磕头赔罪,你还不够格!” 林明峰抬手,一棍子利落打上了楚时修的屁股! 第551章 这不公平 “啊!” 杀猪般的惨叫从楚时修嘴里传来。 林明峰浑身都是力气,楚时修本来就文弱,好不容易养出来那滚圆的肉,这会都不够林明峰拍散的! 这才一棍子,楚时修疼的眼前发黑,拼了命挣扎起来。 “这不公平!”楚时修被左右两边人压着手,根本动弹不得,一边哭一边喊:“你凭什么打我?你敢打死我,我……我……” 他威胁不出来。 就算林明峰真的把他打死了,难道楚时德和楚星梦会为他伸冤吗? 林秋晚也怕林明峰真的把楚时修打死了,上前要去拉林明峰:“爹,手 下留情。” 林明峰还是那个固执坦荡忠正的林明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犯错的人就要受到惩罚。 他不会手下留情。 “他犯了三条错,我只给他三棍子。” 林明峰命令方登:“把晚晚拉开。” 方登犹豫了一下,没动。 林明峰手上的力气巨大,第一棍就打的楚时修皮开肉绽,再有两棍子,楚时修都不一定死活。 方登也怕林明峰冲动做到无法挽回的局面。 林明峰皱眉,军棍杵在地上,怕误伤了林秋晚。 “晚晚,我现在不是威远将军,我现在是你父亲。” 他以一个父亲 的身份责怪林秋晚,给楚时修赔罪,也应该向楚时修讨债。 楚时修能不能吃下这三棍子,死也好活也罢,林明峰之后都会认罪伏法,绝不喊冤。 林秋晚拉着林明峰的手臂,忽的眼泪哗啦啦掉。 她很少感受到林明峰的父爱,两辈子加起来,对他的怨怼多于依赖,如今从不说疼爱的林明峰,对她说,现在他是个父亲。 知晓女儿被丈夫一家欺辱,所以一板一眼讨债的父亲。 “哭什么?又没打你!”林明峰不解,但他这会忙着打人,没工夫去体会这种小女儿的心思。 推开了林秋晚, 二话没说,又给楚时修的屁股一棍子。 楚时修疼的接连惨叫,躲都躲不掉,这会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半身疼麻了。 骨头是不是也断了? 前后都在流血。 楚时修呜呜咽咽的叫喊:“我错了!别打了,别打我了,我不要钱了,我认错……” 哪里还能再吃一棍子,他这二两重的骨头根本吃不消。 林明峰竖眉瞪目,厉声说道:“你应该认错!” 说着又要抬棍子。 楚时修只感觉自己死到临头了,急忙高声叫喊:“我认错,你女儿也要认错!” “孩子都不是我的,我折腾两下 有什么错?” 楚时修疼的满头汗,脸色涨红,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看着林秋晚,咬牙大喊:“我被打死,肯定第一个来找你!是你先给我戴绿帽的!” 楚时修杀猪般的大喊。 林秋晚脸色一寒。 林明峰却是一愣。 “晚晚?这是真的吗?” 乱人子嗣,何等狂妄? 林秋晚抿了抿嘴,还没开口回答,就听见林明峰继续对着楚时修说道:“晚晚的错,我自会赔给你,这三军棍,也是你应该受的。” 说着,林明峰高举军棍,打完了这三棍。 楚时修两眼一翻,彻底没了知觉。 第552章 是我的 惩罚就是惩罚,楚时修认罪,林明峰也就没有打错。 林明峰一板一眼,有衡量公平的准则。 林秋晚怕楚时修真就这么死了,林明峰背上这么一条轻贱的人命,急忙让人把楚时修抬进了耳房,把脉后让人上了药,确定楚时修只是断了一条腿,死不了之后,才回了主屋。 林明峰坐在圆润线条的桌边,目色阴沉,正在等她。 宋好被她们父女二人支走,前院发生的这些事情,宋好还一无所知。 林明峰不是绕弯子的性子,见到林秋晚来,便指了指对面,示意林秋晚坐下。 “楚昱是楚时修的孩子吗?” 林明峰心眼粗,从来不会去打听京中八卦流言,衡王认下 孩子这件事,只小范围被文贵妃和老皇帝默认,没有林秋晚同意,这消息就不会传到林明峰和宋好的耳朵里。 林明峰今日算账,算出了林秋晚的错处,楚时修的错处,用他认为公平的方式去解决这些错误。 到现在为止,林明峰认为林家是不欠楚时修的,楚时修吃了三军棍,也算是两清。 他迫切的想要解决了这件事,纠正所有错误,在回边地之前,一切尘埃落定再无影响到宋好的麻烦。 若是这孩子不是楚时修的,平衡的秤杆又要歪斜。 子嗣是大事,林明峰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楚时修赔罪。 林秋晚坐在桌子对面,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就算她现在 欺瞒,林明峰也很快就会知道这孩子被衡王暂时认下,可她若是坦白,林明峰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举动来? “不是他的?” 林明峰只是刚正,不是个傻子,看的出来林秋晚的神情。 刚刚楚时修当着面指责的时候,若是被冤枉,林秋晚绝对会立马跳起来反驳。 她不说话,很明显就是承认了。 林明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暂时不发火。 林秋晚是个女孩子,吃不住他的一巴掌,宋好早就训过他,他这一套不适合用在林秋晚身上。 他可以痛揍林秋煜,可以责打楚时修,可以处理林秋晚的奸夫,但不能对林秋晚动手。 林明峰紧紧捏着拳头,眼里要喷火 。 “算起来,这孩子是你嫁过去没多久就有的。” “是衡王的?” “是楚时修先对你不忠,还是你先背叛了楚时修?” 这对于林明峰来说,很重要。 他一再护短让步,因为楚时修一家先对林秋晚出手,林秋晚只不过是反击。 反击过头也是对方先动的手。 若是林秋晚先背叛,就是她先犯错。 “林秋晚,说话!”林明峰捶了一下桌子。 林秋晚垂着眼,回答道:“是他先对我不忠,柳如萤被他养在外面两年,我嫁过去当天,楚时修就没留在新房,去了柳如萤那边。” 林秋晚说的是实话。 林明峰相信林秋晚不是那般恶毒坏人。 他点头,想了想 说道:“既然孩子不是楚时修的,明日我会把爵位还回去,我们林家不欠他们的。” “爹!”林秋晚站起来要反对。 她就知道林明峰会做出这种决定。 这世上哪有绝对妥当的处理法子?她筹谋这么久,伤财又劳心,最后爵位都不能拿到? 凭什么? 她未必缺这点俸禄钱财,林秋晚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明峰抬手,制止林秋晚接下来的话,他已经决定了,林秋晚反对也没有用。 他又问:“这孩子,是衡王的吗?” 林秋晚愣住。 她还没开口,屋门被打开。 衡王身长玉立,雪白的披风在夜色里如同温柔灯火。 他替林秋晚回答。 “是我的。” 第553章 让我说 屋内两人齐齐转头。 衡王进了门,脱下了棉披风,递给跟着进门的阿离手里。 “将军。” 衡王对着林明峰行礼。 他是正经皇子,即便是垂着头,动作神态里也是掩不住的矜贵。 衡王是偷人妻子的奸夫,林明峰对他当然没有好脸色,但同时衡王也是王爷,论品级要高于林明峰,林明峰不受这份礼。 他避开了衡王的礼,脸色青黑道:“臣受不得。” 对于衡王上赶着过来认孩子的行为,林明峰为之不耻。 衡王也不恼,走上前来,看了眼林秋晚。 林秋晚很意外衡王这时候会出现在这里,说真的,她虽然跟衡王谈好要合作的 关系,但心里一样有杆秤,不想欠衡王太多,她能解决的事情就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实在解决不了才会去求救,并且会想法设法还了这人情。 今日上午她才刚让阿离给衡王传达过这意思,也不希望衡王贸贸然插手,反而打乱了她的计划。 “殿下?”林秋晚叫他,衡王却没看她。 “您受得。”衡王固执的对林明峰方向行了一礼。 林明峰气的胡子都吹起来了,要不是顾忌着君臣之礼,他非要一手指杵死这个不要脸的奸夫! “将军,或许您可以听听我与秋晚的事情。” 衡王坐到了林秋晚的身边,风轻云淡的给林明峰倒茶。 林 明峰气个绝倒:“臣还有的选吗?” 衡王开口命令他坐着听,他也确实不好走。 衡王淡淡的笑了声,示意林明峰喝茶。 林明峰只得气鼓鼓的坐在了对面,瞪着自家女儿。 他不喝茶,等了半晌也没听见衡王开口,气的要跳起来问话:“不是说让我听听你两的借口吗?你……” 话还没说完,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林秋晚一愣,看向衡王。 衡王没说话,只给了个让林秋晚别掺和的眼神。 而后宋好就进了门。 林明峰顿时愣住,原本的怒火立马收敛:“夫人,不是让你在后院多睡会吗?天多冷……” 林明峰连忙上前,从桑柏 手里接过了宋好,扶着她。 “是殿下的人迎我过来的。”宋好也很懵,见到衡王和林秋晚坐在一起更懵:“这是……怎么了?” 林秋晚也不知道衡王要说什么,她跟林明峰默认的做事方式就是背着宋好,先把所有问题解决了再找个合理方式解释给宋好听。 衡王没有跟她商量过任何今晚的事情。 “殿下……”林秋晚才张嘴,想找个借口先跟衡王通个气,就见衡王站了起来,把林明峰和宋好二人引到对面座位上。 他又恭恭敬敬的给宋好倒了茶。 林明峰不悦的看着衡王,对他的不满达到顶峰。 本来衡王就缺德,现在还硬要拖 着宋好出来面对这些,宋好若是气的出了什么事,谁赔得起? 茶香袅袅,衡王坐下,淡淡开口。 “将军,夫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衡王惯来冷淡,即便是认错,口吻也是平静的。 这话却在林秋晚这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只答应跟衡王合作,但还没有做好现在就跟林明峰和宋好就坦白的准备! 不说林明峰能不能接受,就是宋好这身子,说不准会被气到什么样子。 “不是……”林秋晚皱眉,手臂却被衡王一把抓住。 衡王仍旧平和:“晚晚,让我说。” 他转头,对林明峰和宋好继续说道。 “这事情,得从我的身体说起。” 第554章 拨乱反正 “将军和夫人应该都知晓,我一直身子不好,无数大夫断言,我活不过三十岁。” 衡王摁着林秋晚的手臂,让她别轻举妄动,继续说道:“我先对晚晚动情,但我以为给不了她未来,再加上将军手握兵权,晚晚若是嫁我,必定会牵连整个威远将军府。” 事到如今,林秋晚再掩盖再解释,反而惹的大家都不好看。 她只能坐在旁边,继续听听看衡王要说什么。 林明峰脸色青黑,宋好还云里雾里,有些没反应过来。 衡王神色淡淡:“所以我找到了楚时修,让他来求娶晚晚,再让晚晚嫁给 楚时修,这事情,楚时修,晚晚,我,三个人是一开始说好的,我保楚时修平安,楚时修替我养着晚晚,若是我去年死了,晚晚做个伯爵夫人,不用为我守寡,不会被人忌惮,孩子也做个平凡承袭的伯爵,算是有个后路。” “什么?” 宋好脑子转了半天,终于有些明白了:“你……你跟晚晚,楚时修他……” “是,我们三个人从一开始就说好了,我和晚晚也一直在来往,孩子也是我的。” 衡王点头:“父皇也是知晓的。” 林秋晚转头,看向衡王。 她也同样意外,分不清衡王哪句 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事情变化的太快,宋好捂着胸口,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林明峰目色沉沉的盯着衡王,抿嘴忍着怒火。 当着宋好的面,林明峰不能做出太大的反应,引的宋好害怕担心。 宋好转头,求助性的看向林明峰,问他:“老爷,你也知道?” 林明峰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也是刚知道,楚时修今日要跟晚晚和离。” 他也只能顺着这个思路往下答。 宋好吃惊:“和离?这是什么意思?”她看向林秋晚,问道:“晚晚,你跟楚时修和离之后,是要去……衡 王府?” 林秋晚目光闪了闪,看向衡王。 衡王淡淡的笑了笑:“我迈过了三十的坎,太医说,往后身子好好调养便可,既然死不了,应该拨乱反正。” 屋内四人,除了衡王,其他都神色各异。 林明峰克制着火气,宋好捂着心口感觉自己在做梦,林秋晚脸色算不上好看。 衡王干脆站起来,撩袍对林明峰和宋好跪下。 “将军,夫人,往后我会拿命去护着晚晚和孩子,还请将军与夫人放心把晚晚交给我。” 他这一跪,屋内其余三人都惊住了。 林明峰抱着宋好避开了衡王的大礼,林 秋晚连忙站起来去拉衡王。 林明峰在发怒的边缘,口气很不好。 “殿下已经禀报过陛下,也让楚时修主动递了和离书,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全部?” “殿下也没给我们选择的权利。” 林明峰拉着宋好,气的转头就走。 林秋晚跟上了两步,顿了下又只是把林明峰和宋好送到了门口。 宋好回头看她。 “晚晚……” “娘,爹。”林秋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也只能说道:“待会我再向爹娘解释。” “哼!”林明峰抱着宋好就走,显然气的不轻。 林秋晚关上门,回过头看向衡王。 第555章 这次是我不对 “殿下,您起来吧。” 林秋晚坐到了衡王的对面,别说林明峰和宋好反应不过来,就连她自己都是今日才知道衡王的这套说辞。 衡王也坐了起来,隔着灯火,大.大方方的看林秋晚。 他没说话,林秋晚还在理衡王这话里的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我与殿下还有楚时修,三人是一开始说好的,楚时修为我们打掩护,也甘愿把正头妻子的身份给我,让我做这伯爵夫人。” “嗯。” 衡王点头。 林秋晚也点头,喝了口茶水继续顺着这思路往下走:“所以殿下今日上午让阿离送了一大笔钱财给楚时修, 就是为了买他的人情。” 也正好合上了和离书的计划。 “是,我们的关系总有一天会明朗,与其被发现,不如主动承认。” 衡王坦荡,确实是抱着这个计划来的,并且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切,甚至连老皇帝那边都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衡王病弱是真的,也格外痛快放归了衡王妃,如今合上这个计划,所有一切都会变的合理起来。 男人多有私欲,衡王自己都如此坚定的认下林秋晚和孩子,减消了旁人无数的怀疑。 衡王是个周全人。 计划走到了这里,林秋晚为了小楚昱的安全,只能被动接受。 “将军和夫人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知晓我的诚心。” 衡王端着茶杯,淡淡用了一口茶水。 不管是衡王的身份还是脾性,林明峰和宋好总有一天会接受。 林秋晚抿了抿嘴,想了想还是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之后要迎我进衡王府?” 衡王垂眼,点头回答:“当然,你和孩子进我衡王府,只会更安全,更方便。” 林秋晚有些尴尬:“我还以为,之前与殿下谈好的条件是我继续回宁安伯爵府,我们的关系只会让需要知道的人知道。” “是吗?你是这个打算?”衡王很意外。 林秋晚笑了笑, 要怪也是怪她自己那些时候太混乱,跟衡王没有说的很明白,才会造成现在这局面。 衡王不动声色的移开眼,瘦削修长的手指捏紧茶杯,顿了顿说道:“你若是觉得不妥,我可以再想办法。” “不用不用,本来也是很麻烦殿下了。” 林秋晚摆手,点头说道:“这样也行。” “那好。”衡王温温一笑,放下了杯子。 林秋晚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殿下之后再有关于我的计划时候,可以先跟我商量一下,可能我是个比较矫情的性格,喜欢凡事先计划打算好,免得措手不及给殿下拖后腿 。” “与其当个累赘,我更希望殿下能把我当成合作伙伴。” 林秋晚很认真。 衡王隔着灯火,看林秋晚的鲜活与明艳,笑了笑点头:“好,这次是我不对。” 时间不早了,林秋晚要送衡王出府,衡王只让她送到门口,回过头对林秋晚说道:“天冷,明日我会再来,客气过头反而生分,让别人瞧出破绽来。” 林秋晚一想,确实也这么回事,便点头,退回了屋里。 这么乖巧,惹衡王又笑了笑,朝着林秋晚做了个让她回去的手势,这才转身出去了。 …… 这场面,刚好被屋顶上蹲着的两人看见了。 第556章 一切都好 玄雷蹲的离楚璟烨稍远一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染着屋顶的冷风,楚璟烨浑身都能结出冰碴子般,笑着转头看玄雷。 “我记得,你上次给我递消息的时候,说过晚晚一切都好。” “这也没什么不好啊。”玄雷犟嘴。 林秋晚和楚昱都会好。 只有楚璟烨不太好。 楚璟烨都给气笑了,家都快被别人偷了,夫人孩子都快成别人的了,他收到的消息竟然还是一切都好? 玄雷缩着脑袋,往旁边缩了缩,小声道:“爷,宁爹说,冷静才能成大事。” “我现在挺冷静的 。” 楚璟烨笑,站起来朝着玄雷走了两步:“我看你更需要冷静,我给你找口棺材,你去坟里感受感受什么叫真正的冷静。” 天太黑了,玄雷看着楚璟烨走来的步伐,似乎都能擦出鬼火来。 拈酸吃醋的男人,挺可怕的。 玄雷立马警铃大作:“不用了,爷来这一趟挺不容易的,应该也不会想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怕楚璟烨追上来,玄雷面无表情的从屋檐滑了下去,溜到了桑梓的面前。 桑梓手里正端着水盆,对上突然出现的人,吓到手指一僵,水盆顿时翻了。 玄雷眼疾手快,一手接过水盆,一手扶住了桑梓的肩膀。 楚璟烨确实没追上来找他算账,这会已经抬脚进屋了。 桑梓都没反应过来,见到来人是玄雷,张口就小声骂他:“什么毛病啊!” 回回鬼鬼祟祟跟贼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玄雷手还扶着桑梓的肩膀,确定楚璟烨不会再突然杀出来先把他解决了泄愤之后,才转头看向桑梓。 桑梓白了他一眼,要去抢他手里的水盆。 动作间,桑梓细软头发擦过玄雷的指尖。 玄雷一愣,手里的水盆就被桑梓抢了过去 。 “别进去了。”玄雷跟桑梓说话。 桑梓都没多看他一眼,回答道;“知道了。” 又不是第一回来偷,她倒也不是那么没眼力劲,非要进去给林秋晚和楚璟烨添堵。 桑梓端着水盆转身,往水房走。 玄雷捻了捻手指,也不知道怎么了,摸着后脑勺追了上去:“桑梓。” “我不进去,我放水盆去。”桑梓没有好脸色。 玄雷被训,默默的跟在后面,看着桑梓进水房放下水盆,又出门回了院子,跟桑榆和方登说了一声。 忙了一圈,桑梓才歇脚。 玄雷跟上来,忽 的问她:“吃烧饼吗?” “滚!”桑梓不太想理他。 玄雷站在原地,默默的想到楚璟烨教过他,女人不明确的拒绝,就是答应的意思,他便凑着又问:“甜的还是咸的?” “嗯?” 桑梓头一回知道玄雷竟然这么不要脸。 他也一副没看出来别人生气的模样,打量着桑梓的表情,自顾自的点头说道。 “行,那就都买。” 桑梓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玄雷拎着跳出了院子。 桑梓:“?” …… 楚璟烨翻窗进屋的时候,林秋晚正坐在桌前,咬着毛笔给他写信。 第557章 楚璟烨 灯火幽幽,林秋晚有点犯难。 事态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计划,衡王这一动作,几乎把她推到了不得不被迎进衡王府的位置上。 虽然她跟衡王是简单的合作关系,进了衡王府也确实会对她和楚昱更有利…… 但,人的感情从来不会这么理智分明,身份置换一下,若是楚璟烨现在来告诉她,需要另娶一个姑娘来掩盖他们的关系,林秋晚光是想想就会觉得心口窒息。 该怎么跟楚璟烨解释? 更难办的是,她现在反悔,只会让所有人都不好做,衡王根本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 林秋晚咬着毛笔,出奇的纠结。 她向来干脆,怀疑便怀疑,信任便信任,很少有这么犹豫的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没有带着楚昱跟楚璟烨走,是不是对的。 “楚璟烨……” 林秋晚想不出来,放下笔,人往后仰,脑袋搁在了椅背上。 然后就见到了一张让人心惊的脸。 他身高腿长,端着肩垂头看她,满身锋利,偏偏眼角眉梢都是迷人,痞气随性里又带着矜贵,垂眼正在看她。 林秋晚愣住了,还以为自己想楚璟烨想出癔症来。 “你怎么……” 她还没确认眼前是不是真的楚璟烨,火热带着微微窒息的吻就落下来。 林秋晚 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楚璟烨。 光是这样一站一坐的姿势还不够,楚璟烨直起腰,伸手把林秋晚从椅子上捞起来,紧紧贴着彼此。 他特意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束发刮胡子才过来的,衣服上是满满的冷风味,内里却带着沐浴精油的温柔馨香。 两人还什么话都没说。 林秋晚被亲的有些喘不上气来,人都跟着迷糊了,不得不承认楚璟烨确实好看,哪哪都好看。 楚璟烨是带着点火气进来的。 他有些不安,别人倒还好,偏偏来偷家的是衡王。 林秋晚应该是喜欢这类型男人的。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护 食的性子,林秋晚是他的,楚昱也是他的,关于林秋晚的一切,都得是他的。 但他疼林秋晚,林秋晚不让他轻举妄动,他就真的乖顺等好,等林秋晚安排好自己的事情,等到合适的时机,等到林秋晚答应了,他再过来接人。 万万没想到,这一等,等来衡王都蹬鼻子上脸见过林秋晚爹娘了。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刚刚进来的时候,他想着的是,不如直接把林秋晚捆了扛回去,林秋晚舍不得爹娘,他就一起捆了,一家子去找林秋煜,在他身边团圆挺好的。 结果就听见林秋晚在叫他的名字。 她在想他。 还在给他写信。 那瞬间,楚璟烨的酸涩气恼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开心,林秋晚朝他招招手,他马不停蹄凑上去摇尾巴。 “你怎么来了?”林秋晚被亲的浑身火热,捂住了楚璟烨的嘴,脸色通红。 “先说正事。”林秋晚想给楚璟烨送消息都要斟酌,当然也明白楚璟烨每一趟来的多不容易,时间紧迫,先说正事。 楚璟烨盯着林秋晚一开一合的唇,点了点头。 林秋晚就真信他了,松手继续问道:“是不是……” 得了空,楚璟烨又凑上来。 无数次经验告诉他,逮到的人一定不能撒手,吃够了再说。 第558章 不信你摸摸 几近于凶狠的吻,咬着林秋晚,楚璟烨浑身都染着恨不得把人拆骨入腹的狠劲。 林秋晚想张嘴说话,又被楚璟烨乘虚而入,渴求着搜刮着她的味道。 林秋晚起先还想训他两句,先把事情说完,到后来她自己也头昏脑涨起来,彻底被楚璟烨的美色冲昏,回应他的热切。 圆润的新桌子很结实,林秋晚被摁在上面,正面侧面背面都被啃咬一遍,里里外外,从上到下,都染进了楚璟烨的味道。 想疯了。 楚璟烨想林秋晚,想的要发疯。 想到就算奔波忙碌了一整日,累到浑身瘫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是想起来林秋晚,还是会心口酸软 ,越想越燥,爬起来冲两遍冷水澡才能降火。 要是没尝过爱,一辈子或许也就这么过去了,一旦被人爱过,爱过别人,一个人时候就会前所未有的冷寂。 “别……痒。” 林秋晚伸手去推楚璟烨的脸。 分不清是口水还是别的,楚璟烨湿漉漉的。 “我给你挠挠。” 楚璟烨咬了一口林秋晚的手指。 林秋晚吃痛,缩手喘了一声,楚璟烨也叹了一口气,满是情热。 亲起来的时候凶到恨不得把人拆骨吞吃,融进胸膛的骨血里,等到来真的时候,他又温柔怜惜的很,每个动作都在窥探林秋晚的神情。 夜渐渐深了。 屋里天雷勾地火 般,灯烛火光都轻轻摇晃,到后来被褥就有些发潮,林秋晚终于恼了,拍了楚璟烨一巴掌。 楚璟烨收敛了些,把人搂在胸前,垂头小心亲吻她的后颈。 “晚晚。”楚璟烨惯会装委屈,口吻湿热热的。 林秋晚被这样子鬼迷心窍过一次,这会态度很坚决。 “先说正事!” “我这也是正事。”楚璟烨小声强调,不知餍足,满腹火热。 林秋晚都给他气笑了。 “行,那你来找我没别的事了是吧?” 听出来林秋晚真生气了,楚璟烨老实了,揉捏着林秋晚的手指,不说话。 林秋晚回过头,问他:“衡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 嗯。”楚璟烨应声。 林秋晚又问:“那你怎么看呢?” “不爽。”楚璟烨回答的很直白,还恶狠狠的张嘴,咬了口林秋晚的肩膀。 人老实了,有些地方还蠢蠢欲动。 林秋晚啧了一声,倒是不痛…… “你也知道,现在这场面有点尴尬。”林秋晚斟酌着话,想着怎么说能让楚璟烨消消气:“我原本的计划你知道的,回宁安伯爵府,糊弄住我爹娘,助衡王上位,我没有后顾之忧才能跟你走。” 林秋晚自觉过分,转过身,抬手捧着楚璟烨的脸,小声道:“现在是,我不得不带着楚昱进衡王府,这事情也怪我,我没跟衡王说明白…… ” “楚璟烨?生气了吗?” 灯烛被刚刚吹灭了,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林秋晚没听见楚璟烨应她,也有些忐忑。 楚璟烨翻身上来,隔着昏暗,拿脸去蹭林秋晚的手掌心。 “要不然,把你爹娘一起捆着带走吧?” 他说着幼稚的气话:“一想到你还要嫁给别人,我就很心痛。” “那怎么办?”林秋晚问他:“你要是实在介意,我再想想办法……” 她尊重且依赖楚璟烨,吵过了几回也算是有了点相处经验,不想因为别人跟楚璟烨产生嫌隙。 楚璟烨抓着林秋晚的手,让她摸自己最近特意练大的腹肌:“这里也痛,不信你摸摸。” 第559章 色令智昏 林秋晚一半歉疚,一半被勾引,就真顺从的上下摸了摸。 摸到楚璟烨呼吸渐重,林秋晚才后知后觉的挣扎起来。 “楚璟烨!” “哎哎。”楚璟烨应声,翻来覆去的吻林秋晚,让她彻底跑不了。 “说正事!”林秋晚还挂在他腰上,气的挠了他一爪子。 楚璟烨嗯了一声,动作一点没停。 林秋晚起先还训他,后来被折腾的实在没脾气了,任他闹。 楚璟烨想她,她也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也会想楚璟烨的。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与楚时修名正言顺的和离,摆脱了楚时德和楚星梦,宁安伯爵府的爵位和宅邸都是林秋晚的,就算跟衡王的假关系被小范围人知晓 ,林明峰和宋好这里之后也可以圆谎。 现在难办的是,这假关系在老皇帝和林明峰面前过了明路,林秋晚只得进衡王府。 之后她跟楚璟烨的路只会更难走。 一直到外面响起了第一声鸡鸣,林秋晚才从美色里清醒过来,推楚璟烨的脸。 色令智昏,她真要生气了! 她浑身酸痛,手指头都快抬不起来了,楚璟烨则比进门的时候还精神,像是只吸食女人精气的男妖怪,乐颠颠的去炉子上倒水给林秋晚收拾。 林秋晚气的想踹他,偏又没劲了,脚丫子都抬不起来。 楚璟烨餍足了,一边给林秋晚擦手一边说道。 “好了,说正事。” “我找到林秋煜了。”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亲了亲林秋晚雪白的手掌心,又去给她擦另外一只手,继续道:“人被藏在燕楚皇宫里,但具体在哪个殿里还要再查查。” “怎么会?”林秋晚有些没反应过来,抽回手愣愣问道:“还活着吗?是谁算计上了他?” “一定还活着。”楚璟烨肯定的点头:“对方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人算计回去,就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死。” “我哥他……”林秋晚皱眉,想到林秋煜现在可能承受的事情,心口疼的不行。 楚璟烨打断她的念头,小声说道:“晚晚,各人各命,你没有义务背负起林秋煜落难的愧疚。” 林秋晚点点头。 她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一想到她对林秋煜的隐瞒,就会愧疚。 楚璟烨手中的巾帕湿热,贴着林秋晚的肩膀往下擦,叮嘱她:“多吃点,你瘦了好多。” 心神被硬生生的拉回来,林秋晚脸一红,去拿楚璟烨手里的巾帕,小声恼他:“我自己擦。” 楚璟烨笑,握住林秋晚的手,就不让她如意。 “我还了根血参给衡王,连着利息一起给他了。”楚璟烨垂着眼,试探的说道:“咱不欠他的,好不好?” “嗯。”林秋晚点头。 楚璟烨眉开眼笑。 林秋晚可以理所当然怨他,怪他,欠他,也等于爱他,依赖他,信任他。 “约法三章。”楚璟烨丢了巾帕,把林秋晚又抱在了怀里 。 灯火昏暗,楚璟烨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不可以对他笑,不可以让楚昱喊他爹。”楚璟烨歪头,去亲林秋晚的脸颊:“不可以变心。” 林秋晚回头看他。 楚璟烨的底线放到最低最低,最重要的是林秋晚的真心,她爱他,就足够了。 林秋晚原以为以楚璟烨胡作非为的性子要闹出许多动静来,如今看着他,忽的有些眼眶发热。 楚璟烨变了很多很多,又或者说,他外面坚硬冷厉的壳子被打碎,对林秋晚露出的,是旁人都看不见的柔软。 她伸手,搂住了楚璟烨的脖子,心口里冒出了许多又暖又酸的感觉。 楚璟烨紧紧抱住她。 “晚晚,你是爱我的吧?” 第560章 再咬两口 “天快亮了。”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掀开窗户棉帘的一角,也跟着朝外面看了眼。 时间过的好像特别快,满屋子彼此的味道,火炉上的水快开了,连带着床榻也泛着潮气。 林秋晚是真的没劲了,脑子也昏昏的,盯着楚璟烨,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也只有在楚璟烨面前,她才能停止转动脑子,安安心心的躺在这里什么都不想。 进了二月的天,今日穿棉服,明日就只能套单衫。 楚璟烨回过头,抱着林秋晚又揉了一会。 离别即将到来,一时间两人谁都没说话。 不仅是林秋晚给不了 任何承诺给楚璟烨,楚璟烨也给不了任何的保证给林秋晚。 林秋晚抛不下林明峰和宋好,楚璟烨也同样丢不下与燕楚皇室积攒的仇恨。 他的身后,有千千万个血性兄弟。 两人往后的路,一如既往的难走,爱是唯一牵绊。 遥遥无期的名正言顺,让现如今的融合索取更加迫切。 楚璟烨一直在看林秋晚。 林秋晚勾着楚璟烨的手指头,也在看他。 “你自己的事情,还顺利吗?”林秋晚问他。 楚璟烨点头,亲了亲林秋晚的额头,忽的说道:“咬我一口。” “嗯?”林秋晚一愣。 楚 璟烨手伸到林秋晚嘴边,又哄又骗:“用力点咬,最好留疤的那种。” “怎么睡一晚把脑子睡坏了?”林秋晚捧着楚璟烨的脑袋,小声的念叨:“还好的了吗?” “我以后想你了,就摸摸这道疤。”楚璟烨摆出了可怜兮兮的神色,毛茸茸的脑袋在林秋晚手心里拱:“就是觉得,还不够……” 说实话,林秋晚很吃这一套。 她盯着看起来有点脑子不正常的楚璟烨,鬼迷心窍的,配合着咬一口他的虎口。 一排糯米般大小的小牙印清晰又整齐。 只有点红,根本不够留疤。 楚璟烨手指塞 进林秋晚嘴里,眼神发暗:“乖,再咬两口。” “咬不动了。”林秋晚撒娇。 她那点力气,全被楚璟烨折腾完了,现在腰酸牙酸腿发抖。 楚璟烨收回手,瞧着这口牙印,莫名笑了笑:“我得走了。” 他爬起来利落穿衣服。 林秋晚撑在空落落的床榻上,问他:“不看看楚昱吗?” “那小子有什么好看的……”楚璟烨轻轻撇了撇嘴,而后看见林秋晚幽幽的目光,立马认怂:“看看,我也好久没见着我那好大儿了。” 说完他就转进了屏风后面的小屋子里,围着楚昱的小床转了一圈, 而后立马又跑了回来。 “好看,不愧是我儿子。” 简单到敷衍的夸赞,偏摆出一副美滋滋的神情。 要不是没力气,林秋晚非得抽他一巴掌。 屋外天还没亮,楚璟烨穿好了之后,又过去揉了揉林秋晚的唇,对着狠狠亲了两口。 “等着我,下次见面说不定会有惊喜。” 威远将军府不如来去自如的宁安伯爵府,再拖延天亮后就不好走了。 楚璟烨抱着林秋晚,忍着不把人捆走的念想,松手开门出去。 玄雷和桑梓坐在门口,地上全是烧饼油纸包。 桑梓正在骂他。 “再吃就撑死了!” 第561章 真够狂妄的 “走了。”楚璟烨过去,踢了一脚玄雷屁股。 玄雷站起来,脸上倒没什么表情,把手里剩下的烧饼一股脑都塞给了桑梓怀里。 桑梓无语的想翻白眼。 最后又见玄雷从怀里掏出了一盒小罐。 “是口脂。” 桑梓一愣。 玄雷抠了抠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给桑梓买口脂:“路上看见,随便买的。” “你拿去喂狗!”桑梓原本红的耳尖顿时收住,气的拿烧饼砸玄雷。 她真的有毛病,配玄雷吃了一夜的烧饼,吃到肚子都圆了。 玄雷快手接过烧饼,看 着扭头就走的桑梓,倒有些无措了。 楚璟烨看着垂着脑袋追上来的玄雷,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那日出门转了半天,就选了一盒口脂?” 他都不好意思说玄雷是他教出来的人,楚璟烨想着,自己哪回见林秋晚不是成箱送礼物的,玄雷就学了这? “你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玄雷侧目,半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一盒口脂,确实磕碜。 玄雷懂了,再看进门是恶狼,出门是小狗的楚璟烨,就知道楚璟烨这是吃饱了。 他更加坚定了向楚璟烨好好 学习的决心。 明天让人送一箱口脂给桑梓,可以让桑梓用到八十岁的分量,就算桑梓拿去喂狗,狗都得撑半死。 “爷这个方向不是出城?” 玄雷跟上。 楚璟烨扬了扬手上的被林秋晚咬出来的战利品,露出了懒洋洋的得意:“先去衡王那一趟。” 做了二十年的老贼,被个新手贼火速偷家,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给他送点礼,谢谢他替我养一段时间夫人和儿子。” 让楚璟烨这个奸夫的身份还得坐的更久,摆脱的更曲折。 楚璟烨虽然是笑着,眼神里却没半点感激 的味道。 杀气腾腾的。 玄雷默默把袖子往上卷了卷,抽出了身上两把弯刀,点头配合:“是。” …… 天还没亮,衡王坐在床榻上,披着件青绿长衫,一向冷淡的面容上染着不可思议。 他看着跪在床榻边的阿离,问道:“你说的是,那个楚璟烨?” “是,两人已经杀到前院了,殿下,需要属下派人围剿吗?” 阿离面色不善。 一个已经死掉的坤阳将军,死在哪里都无所谓,没人会追究。 灯火幽幽,衡王端起床头温热的茶杯,眉目里带着几分倦色。 昨夜从威 远将军府回来后,就一直在备聘礼的礼单,忙到后半夜才睡下,衡王受不得这些操劳,倦怠之色明显。 屋外的动静一点没传进来,屋内静的很。 衡王喝完半杯茶,忽的笑了声。 “真够狂妄的。” 不狂都不像楚璟烨的性子。 “不用围剿,让他进来吧。”衡王放下茶杯,半垂下眼,眸光清淡。 “殿下?”阿离不解。 衡王摇摇头,示意阿离去下令。 阿离没办法,只得抿嘴要退下去。 衡王抬眼,忽的又交代。 “先把昨日准备的红绸拿出来。” “挂起来。” 第562章 不被爱却硬要插足 楚璟烨进门就看见了衡王屋内挂起来的红绸。 细软红色绸缎被结成象征喜庆同心的红花,温柔的垂在屏风上,桌上还有不少没来得及挂的红绸,满屋都预示着喜事。 一片红彤彤的喜庆里,只有衡王一身青竹色坐于床榻,远远瞧着如同高山白雪,冷淡又疏离,高不可攀。 楚璟烨挑了挑凌厉的眉骨,大咧咧坐到了床榻对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满身懒散。 “真不好意思呀,这么大清早来扰殿下。” 衡王端着茶杯,淡淡笑:“你倒是大胆,还敢来本王这。” 楚璟烨笑,锋利的唇像 是嗜血的弯刀:“殿下这是什么话?殿下与我交情这么好,都愿意帮我养夫人和孩子,我若是再不知道殿下对我真心,岂不是太不知好歹?” 衡王淡淡垂眼,波澜不惊。 “哦?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 楚璟烨理所当然的点头:“怎么?如此高洁的殿下,还想转性做窃贼?” “有人贼喊捉贼,本王偶尔做贼也无妨。” 衡王沉稳,至始至终仍旧是淡淡笑的表情,转头看向坐在桌边暗色里的楚璟烨,慢慢道:“倒是你,做惯了贼,想要见光可不容易。” “我就知道殿下还念旧情, 这么爱操心我的事情。” 楚璟烨向来不要脸,扬起了手上的牙齿印,懒洋洋说道:“昨晚有点过分,被晚晚咬了一口,想着殿下这么大年纪,又常年生病,府中应该常年备药?” 说着,楚璟烨摊开手,炫耀似的反复看手,生怕衡王瞧不见:“以我们的交情,殿下应该不小气这点吧?” 衡王眯了眯眼睛。 红痕虽然清浅,但还在上面,格外醒目。 衡王端着茶杯用了口茶,淡淡道:“有是有,但可能要你自己找,这几日整个王府都在忙着准备聘礼喜事的东西,大家都很忙。” “没 事,只要殿下愿意就行。” 楚璟烨长手捏过桌上的杯子,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忙了一夜,在晚晚那都没顾得上喝茶。” 他那溢于言表的得意劲,很明显的在告知衡王,他在林秋晚那忙了一夜什么。 衡王淡笑。 楚璟烨喝茶,又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忽的问衡王:“殿下不会生气了吧?我这人说话向来无遮拦,忘记了殿下夜里没忙活过,瞧我这张嘴,无意间说了这种不中听的话。” “不会,本王昨日也忙到后半夜,想着既是真心求娶晚晚,各方面自然要隆重诚心。” 屋内静了静。 两人各自没动,却打的有来有回,暗流汹涌。 楚璟烨放下茶杯,笑眯眯的看着衡王。 “殿下这意思,是要当真了?” “难道你一直在虚假哄骗?”衡王反问。 楚璟烨嗤笑了一声:“我一直以为殿下有廉耻,今日看来,不过如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光明正大的迎娶,礼义廉耻一样不少。”衡王流转目光,淡淡看着楚璟烨:“倒是你,总是惦记别人的夫人,寡廉鲜耻的很。” 楚璟烨手撑着脸,笑着答。 “殿下,不被爱却硬要插足的,才是不要脸。” 第563章 竖子 玄雷被阿离挡在外面,两个侍卫各自拿着武器,剑拔弩张。 单论实力,屋内的楚璟烨想要杀衡王,不过一刀的事情。 但衡王府乃至整个京城,想要捉住已经露面的楚璟烨,也不是难事。 天已经朦胧亮,东方翻起鱼肚白,撑开了静谧的蓝。 楚璟烨懒洋洋的从屋内走出来,瞥了眼满身敌意的阿离。 衡王没有下令拦人,阿离就不会轻举妄动。 楚璟烨莫名的朝着阿离笑了笑,说不清是挑衅还是什么,转身带着玄雷往外走。 阿离瞬间戒备,立马进屋。 衡王半倚在床榻上,莹白的面容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格 外冷淡。 “走了?” “是。” 确定衡王没事,阿离才松了一口气。 衡王端着已经冷的茶杯,半晌皱眉,眉眼里染上厌烦燥意。 他确实被楚璟烨扎了心,楚璟烨有忙活一夜的资本,他不过晚睡了两个时辰,就莫名困倦。 “殿下?”阿离瞧着衡王的脸色,小心的叫了一声。 衡王倏的回过神,把杯子递出去,淡淡吩咐阿离:“去准备吧,聘礼的礼单按最高规格来。” 阿离点头称是,默默退了出去。 …… 衡王府的大门十分气派,楚璟烨带着玄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玄雷瞧着楚璟烨的神色,收了 弯刀还很八卦。 “爷怎么赢那衡王的?” 这趟出来宁神医不太高兴,玄雷得搜集点精彩的八卦回去让宁神医消气。 楚璟烨拐角出了巷子,脸上的嚣张顿时冷下来。 “我不该赢吗?” 赢个屁! 再怎么赢,也不过是给衡王添堵去的,最后衡王还是能迎娶林秋晚,连孩子都现成的! 楚璟烨气的肺都要炸了。 “还一副装模作样的嘴脸!” 他早就怀疑衡王图谋不轨,这下好了,彻底确定衡王的心思了。 林秋晚固然坚定,但……但这衡王都偷到脸上来了,万一再生变,楚璟烨拿什么去跟衡王比? 一身 肌肉吗? 楚璟烨越想越气,半道又转头,带着玄雷跳进了衡王府后院。 衡王府虽是王府规制建造,但下人并不算多,上次衡王放归衡王妃,准备后事之后,下人就更少了,马院下人还没上值。 楚璟烨瞧着院里停着的几辆马车,指挥玄雷去给马喂巴豆,自己绕着马车一圈,脚尖抵着马车轱辘,暗暗用力。 两人做贼似的飞快处理完,才鬼鬼祟祟跳出了院子,悄悄出城。 衡王补了一觉,醒了已经快到中午。 今日楚时修和林秋晚要在周大人的公证下和离,这会周大人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再等衡王收整好, 后院马夫急匆匆的上来汇报:“殿下,马儿好像被人喂药了。” 全都窜的臭气熏天。 不用问也知道谁能做出这种幼稚的事。 衡王皱眉:“去买马。” 他不想让林秋晚等太久。 临时买了马套进了马车,衡王带着周大人坐在马车上,还没走出王府门口的小巷,马车轱辘受力,噼里啪啦全散架了。 衡王扶着歪斜的马车内壁,听着阿离汇报。 “车轱辘被人动手脚,内力踢出了隐裂,外面看不出来,受力就会散架。” 衡王下了马车,瞧着歪扭又滑稽的马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小声骂道。 “竖子!” 第564章 婚期 与楚时修和离并不费力。 他被林明峰打断了一条腿,但却得了不少钱财,林秋晚给的,林明峰给的,衡王给的,足够他乃至一整个宁安伯爵府活半辈子。 林秋晚原本还打算想办法把楚时修手里的钱掏空,后来想了想,给楚时德和楚星梦递了消息。 楚时修一个半残废,手里拿着巨额钱财,落进了楚时德和楚星梦的面前,日子不会好过的。 有衡王和周大人主导,楚时修很快被搬出威远将军府。 随之而来的,林秋晚和衡王的关系也被人知晓。 衡王是个周全的性子,特意找了两个文手,把他和林 秋晚编撰出来的故事美化成戏文,在京城里传播。 男人或许会唾弃林秋晚的浪荡,嘲笑衡王的窝囊,但女人们多数为这死去活来的爱情戏码感动。 女子活在这世上,寻得有情郎实在难得,尤其是衡王这般情深的性子,殚精竭虑为林秋晚和孩子筹谋未来,赚了不少内宅眼泪。 进了三月,河水破冰,杨柳抽条,燕子归来。 威远将军府里的厚重棉帘被撤下,春光从窗外探进,小楚昱用力抬头,时不时蹬脚翻身。 林秋晚笑眯眯的捏着楚昱软乎的小手,想起来生产那日做的梦。 梦里那张粉雕玉琢的 小脸和眼前的小楚昱重叠,林秋晚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上辈子,楚昱被楚璟烨带走了。 还养大了。 也确确实实的看着她心疼另外一个孩子。 “快快长大。”林秋晚催促了一声,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要求很无礼,抿嘴笑了笑。 难得的过了一段安生日子,除了林倩倩和戚红珠,林秋晚几乎谁也没见。 因为衡王求娶,林明峰也被老皇帝留在京中一段时日,等着办完喜事。 林明峰还是那态度,对林秋晚没有好脸色,但又因此被宋好时常训斥。 宋好起先也不能理解,后来在衡王的安排下,看了那场 故意排出来的戏,看的眼泪花花,心里都软成了一片。 也误以为当初是她弄错了,以为林秋晚喜欢信王,实际上是冷淡又温柔的衡王。 不管林明峰同不同意,婚期都近了。 衡王求娶之心,满京城都看见。 “小姐。”桑梓推门进来,小声的说道:“殿下来了。” 春日来了,衡王身形健壮了些许,把一身青色长袍穿出了谪仙下凡的意思。 “晚晚。” 衡王冷淡的神色里带上了笑意。 林秋晚也很客气,把人迎进门,吩咐桑梓上茶。 “刚刚去见过岳丈与岳母了,婚期定在了三日后,三月十六 ,黄道吉日。” 衡王开门见山。 林秋晚点头,没有多少意外。 “殿下,本来就是假成亲,其实可以稍微简单一些。” 林秋晚没见着衡王府成什么样子,但衡王的动作比她想的要快,等她反应过来,她和衡王之间的假故事已经总所周知了。 闹的越大,最后越不好收场。 “更何况名义上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成亲。” 林秋晚笑了笑,事态比她想的还要不可收拾。 衡王喝了口茶水,笑着说道。 “我倒想简单,但我这身份,很难简单起来。” 他看了眼林秋晚,直白问道。 “你不高兴?” 第565章 吾妻晚晚亲启 “没有,只是在考虑,等殿下事成了,我与孩子如何脱身。” 众所周知好处是更有力的掩人耳目,坏处是更难脱身。 “思前想后反而施展不开手脚。” 衡王劝她。 “况且,你不试出你爹娘更好的接受方式,往后跟楚璟烨的路岂不是两眼一抹黑?” 林明峰和宋好既然能接受衡王,说不准还能因此循序渐进的接受楚璟烨。 就算永远都不能接受,除掉了信王这个威胁,衡王会是个明君,林秋晚就算是抛下一切跟楚璟烨跑路,也没有后顾之忧。 林秋晚劝阻过衡王的 声势浩大,衡王也同样无数次跟她讲明白这道理。 事到如今,林秋晚只能点头,再纠缠反倒矫情。 本来就是假的,衡王都没当真,她介意这些,显的没诚意。 “好。”林秋晚点头。 衡王笑了笑,让阿离把小箱子拿上来。 那是林秋晚昨晚让方登送去衡王府的箱子,里面摆着千两银票。 “所以这个钱,拿回去吧,我们是互惠互利,不存在什么亏欠。” “殿下劳心伤财,我补贴一点也是应该的。”林秋晚很尴尬,她心里有杆秤,抛开爱人楚璟烨,其他所有人都在 秤上,衡王投入的多了,秤杆就会倾斜,林秋晚得想办法补贴回去。 衡王看着客气的林秋晚,笑道:“生分了。” “应该的。”林秋晚坚持。 衡王扶着那箱子外壁,顿了下又说道:“这钱,你应该留给威远将军府。” 林明峰是个实在人,上次捧给楚时修的钱财,几乎是威远将军府能拿出的全部,虽然成亲是假,但婚礼宴请是真,花出去的钱也真。 “没事,殿下,我有钱,已经都拿给我娘了。”林秋晚有些尴尬的小声说道:“这个钱也不是我的,是他让我给殿下 的。” 楚璟烨那脾气,绝对不会吃一点亏,但也不愿意占衡王一丁点便宜,利息本金算的清清楚楚,婚嫁当天的婚服首饰一应要用的东西,也都是他送来的。 说是衡王娶林秋晚,实际上更像楚璟烨在备婚。 衡王并不强势,也默许楚璟烨这些拈酸吃醋宣誓主权的小动作。 “既然是他给的,我若不收,他怕是要生气很久。” 衡王笑。 林秋晚连忙点头:“他本就这脾气,现在这样已经让步很大了。” 衡王点头,淡淡转头,让阿离收下了银票。 林秋晚也松口气, 笑的都真诚了很多:“多谢殿下。” “是我该谢你才是。”衡王笑:“虽然我不缺钱,但他送钱,我哪有不要的道理。”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林秋晚是个界限分明的规矩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衡王再聊什么。 聊婚事细节,就很奇怪。 聊楚璟烨,就更奇怪了。 两人沉默的喝完了一盏茶,衡王又叮嘱林秋晚几句,起身告辞。 林秋晚送走了衡王,再回到屋内的时候,就见桌上摆着一封信。 信封上是楚璟烨张狂字迹,大.大方方写着六个字。 “吾妻晚晚亲启”。 第566章 我没想过 三月十六。 天没亮的时候,衡王府来的喜婆就进了威远将军府。 林秋晚和衡王的婚嫁荒谬又匆忙,威远将军府准备的东西并不如上次隆重,多数还是林秋晚自己拿出来的。 “晚晚。” 宋好接过喜婆手里梳子,亲手给林秋晚梳头。 她想说很多话,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又全部都说不出来,只泪光闪闪的拿着梳子沾桂花油,把林秋晚的头发从头梳到尾。 一梳梳到头,生活不用忧愁,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宋好看过那场讲林秋晚和衡王的戏,有酸 有甜有苦有泪,被感动的同时,也在反省自己。 她太过于依赖林明峰了,以至于林明峰说楚时修不错,家庭性子都合适,便帮着林秋晚点头同意。 虽然是衡王故意安排好的计划,但林秋晚吃了那些老太太的苦,都是生生熬过来的,衡王帮不了林秋晚,楚时修帮不了林秋晚,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糊里糊涂的劝林秋晚要忍耐,要包容。 宋好难过的一日没睡。 她拉着林明峰,这么多年头一回跟他发了脾气。 “楚时修那个假货对我的晚晚不好,晚晚自己找到了有情人,我们做父 母的还要阻挠摆脸色,林明峰!你别太过分!” “女子嫁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相看的道理?”更何况还是在与楚时修成亲后再出墙的。 林明峰不信衡王那一套,出墙就是出墙,再情深义重也是出墙。 宋好原本躺在床榻上,气的立马爬坐起来,指着林明峰的鼻子问他:“那我问你,现在有个更大的官员要来强逼我,我只能嫁给别人,是不是你以后再也不来找我了?” 林明峰赶忙坐起来,哄她:“说孩子的事情呢,怎么突然说自己了?” “你说啊!是不是?是不是 你就再也不来找我了?” 宋好气哭,梨花带雨。 林明峰答不出来,坦诚回答:“我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想到能回答我为止!”宋好抹眼泪,一巴掌打掉了林明峰上来要搂她的手,大有林明峰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意思。 林明峰盘腿坐在床上,真的开始认认真真想这个事情。 若是他护不住宋好,眼睁睁看着宋好被别人抢走,他暂时抢不回来,又舍不得宋好难过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我会拼上性命,不让别人抢走你。”林明峰回答的很认真。 宋好没消气:“我就问你 ,你没命了也带不回我,等你死了,我也死在别人手里,这就是你想看见的结果吗?” “……”林明峰一愣。 他前两日也被老皇帝叫到宫里训斥了一顿,打断了楚时修的腿事小,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理直气壮的打,知道的是林明峰刚直,不知道的,林明峰就是嚣张。 万事都得有转圜的余地,做到绝顶,伤别人也伤自己。 林明峰被老皇帝训的时候还气的拳头捏紧不服气,被宋好训的时候,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晃了一下。 结果就是,天没亮的时候,他就给林秋晚清点嫁妆去了。 第567章 撑腰 “晚晚寻到了有情人,往后一定会顺顺利利,幸福安康。” 宋好万千心绪,因为林秋晚,第一次审视自己和林明峰这对父母做的到底合不合格。 做父母,光给疼爱和钱财远远不够,还要给林秋晚自我的权利,把林秋晚当个大人。 “晚晚。” 宋好坐到了林秋晚的身边,抓着她的手,小声说道:“娘答应你,一定养好身体,不让你担心。” 宋好说着,又想掉眼泪。 她拼命忍着,继续说道:“往后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跟娘说,娘可能帮不了你什么,但听你倾诉一些也是好的。” 她总把林秋 晚当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转眼才发现,林秋晚早就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往后娘一定好好听你说话,不阻拦你了。” 衡王就算无心势力,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皇子,身体好转,林秋晚再带着孩子过去,证明了其生育能力,从现在开始,争不争已经由不得他了。 大家都能看得懂的道理,宋好和林明峰也明白。 林秋晚嫁给衡王,往后的路怕是凶险又波折,进则是成皇,退则是死亡。 宋好的眼泪砸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连忙擦干。 大喜的日子,眼泪不吉利,也是软弱。 更多的眼泪砸 在宋好的手背上,宋好抬头,就见林秋晚满脸都是眼泪。 “娘……” 林秋晚的眼泪不断往外冒。 她忽的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林明峰可以为了宋好转圜撒谎,宋好可以为了她自审放手。 前世林明峰的刚直折断,宋好的操心劳力郁郁寡欢,这辈子真的不同了,从现在开始,都不同了。 “别哭别哭。”宋好给林秋晚擦眼泪,自己哭的比林秋晚还惨,哭到相互抱着,母女二人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大哥也是混账,就算再凶险的情况,听说你这个妹子要嫁人了,竟然也一点消息不给。” 宋 好抚摸着林秋晚的头,替林秋晚训林秋煜。 “等他下次回来,娘一定要他好好去给你赔罪。” 林秋晚一愣,点头哭的更凶了。 林明峰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屋内母女二人抱头在哭。 他心头酸涩,忽的想起来,林秋煜最后一次从他身边离开的时候,他跟林秋煜说的话。 林明峰向来严厉,尤其对林秋煜这个儿子。 所以听见林秋煜要休假回来,先是痛斥了林秋煜一顿,男子汉插手内宅之事出去惹人笑话,再让他站在城门之上的寒风里好好反省了一夜,到底是先有国还是先有家。 林秋煜被凌 晨的风吹出了手上的冻疮,想了一夜还是对林明峰说道。 “先有国,才有家,但妹妹也只有一个。” “爹,我们守着这坤阳的江山,抛开家国大义,为的不就是娘和妹妹这样娇弱的人能顺心平安?” “妹妹被人欺负,我得先是能给他撑腰的大哥,再能是给这坤阳千千万个妹妹撑腰的林小将军。” 后来,林秋煜就再没回来。 如今,林秋晚又要再次出嫁了,没了能给她撑腰的大哥林秋煜,只剩下他和宋好这样的爹娘了。 (请假:给孩子收拾书包明天准备上课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开心!) 第568章 要好好的 因为不是第一次成亲,加上只是假成亲,林秋晚交代过一切都简单点。 林明峰前几日还满肚子火气,即便京中大多数人都认为衡王的戏文是真的,但林明峰过不去自己这道坎,自觉丢人,也不想欢天喜地锣鼓喧天。 宋好想周转,但心有余力不足。 所以相比于衡王的大阵仗,威远将军府就显的低调很多。 衡王来迎人,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林秋晚的屋子。 大红色盖头挡着,衡王看不见林秋晚的表情,只牵起红绸的时候,叫了她一声。 “晚晚。” “嗯。” 林 秋晚点头。 衡王带着她拜别父母。 宋好刚补好脂粉的脸又哭花了,捂着胸口让林明峰替她说吉祥话。 林明峰没准备,在屋内无数张喜气洋洋的眼神里,看着女儿林秋晚。 上次她嫁人,林明峰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贤良淑德,温柔体贴,做个贤妻良母,每一句都是对林秋晚的规训教导。 他看着吃过苦头的林秋晚,一时间反倒说不出来,只干巴巴的说道:“要……好好的。” “好。”林秋晚应下来,认认真真的给林明峰和宋好磕头。 宋好端着杯子,咬着唇 才能忍住自己再哭出来。 林秋晚跟着衡王往外走,还没跨出门,就听见林明峰喊她。 “晚晚!” 林秋晚一愣。 林明峰几步上前来。 衡王也没想到林明峰还要上来阻拦,才刚要开口,就见林明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来。 他一股脑的塞到了林秋晚的手里。 这个感情并不细腻的铁直军汉,在看见略显敷衍的嫁妆之后,终究还是松了口。 他声音有点发颤,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变卖了,临时凑出了这些银票,还是觉得亏欠。 “你娘说,往后你若是觉得…总之有 什么难处,可以跟爹娘开口。” 林秋晚盖着盖头,看不见林明峰和宋好的神色,只能垂头看见林明峰的皂靴。 他一个武人,很少这么正式的穿厚底皂靴,嘴上说着永远都不认同林秋晚的做法,实际还是偷偷换了衣服鞋子,怕林秋晚伤心。 “爹。”这一瞬间,用谎言欺骗爹娘的愧疚感几乎灭顶,林秋晚难过的话都要说不出来。 林明峰已经松了手,拍了拍林秋晚的肩膀。 “去吧。” 林秋晚手中的红绸被拉了拉,衡王站在她身侧,声音温和。 “晚晚,走吧。” 林秋晚回过神,点了点头。 出门就要上花轿了,本来该是林秋煜背着林秋晚上去,方登顶了上来。 小小少年已经长大了很多,宽厚的肩膀满是沉稳。 方登背着林秋晚,又稳又缓,一步步往外走。 他算不上什么娘家兄弟,但他是林秋晚的人。 林秋晚去哪,他就会跟着去哪,或许现在没能力挡在林秋晚面前替她承受风雨,但是他永远都会是林秋晚的后盾。 花轿帘子被掀开,林秋晚脚才刚落地,就听见威远将军府的门前街道上,传来疾行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第569章 人总贪心 门前有无数前来恭贺或者看热闹的路人,纷纷被这大阵仗的声音吸引,回头看了过去。 几道身影飞奔而来,直奔迎亲队伍。 衡王面色不善,紧紧捏着手里的红绸。 代表喜结连理的红绸另一端,牵着的是林秋晚。 “这?抢亲?”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慢半拍犹豫着问道。 迎面来的几人各个穿着光亮红绸,骑马列阵冲了进来。 “来人!来人!抢亲了!” 有人大喊。 突然出现的几人纵马前来,身法诡异的下马,直愣愣的融进了队伍中。 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穿的都是红衣,衡王和林秋晚乃至方登都穿着红色系衣服, 被人抢亲的混乱里,更是分不清谁是谁的人。 外圈全是看热闹的人,整条道路水泄不通。 有人抓贼,有人大喊,有人避马,乱成一团。 一头红棕色大马朝着花轿冲来,衡王上前一步,就见马侧有一只手伸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林秋晚松开红绸,抬手就要迎过去。 衡王忽的伸手,抓住了林秋晚迎上去的手。 林秋晚一愣,盖头半揭,意外的看着衡王。 楚璟烨那日给她递信,说好要演这一场,这人小气,实在忍受不了林秋晚跟衡王拜堂成亲,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林秋晚捧着信,主动去找衡王,跟他商量。 出了威远将 军府的门,花轿内就会出来个跟她身形相似,穿着一样的新娘,由她跟衡王走完仪式。 不止楚璟烨,就连林秋晚也觉得自己和衡王拜堂有点诡异。 楚璟烨信里写着,反正也是假的,偷天换日对于衡王来说也应该无所谓,等到流程走完,在新房里把人换回来,大家都舒心。 衡王看着林秋晚湿润的目光,否认不了,半晌点头,应了下来。 如今竟然拦住了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下意识的要挣扎。 花轿内另外一个假新娘已经走出来了,林秋晚若是不跟楚璟烨走,两个新娘在这,场面只会更糟糕。 衡王抿了抿嘴。 他三十年 来一直洒脱超然,生死无谓,上一个女人嫁给他之时,他正病重,连迎亲拜堂都是别人替的,女人爱不爱他,他也没那么在乎。 如今林秋晚唾手可得。 如今林秋晚这个新娘王妃,要当着他的面和别人走。 本来就是假的。 从来都是他哄骗着自己唱着独角戏…… 就这一瞬间里,衡王又松开了手,他什么也没说,只对林秋晚笑了笑。 人总贪心,得到了什么,就想要更多。 楚璟烨何等的护食,这是在警告他。 没有林秋晚的爱,谁折腾也没用。 马儿奔的快,马侧的楚璟烨眉目凌厉,想要再伸手,角度已经不对。 林秋 晚急的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才要跟着跑,就觉得脚下一轻。 方登抱着她,两步追上了大马! “小姐,去吧。” 方登松手,声音很轻。 像是这一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把林秋晚送上花轿,送去了楚璟烨的身边。 没有林秋晚的爱,无论怎么折腾,也不过是折磨自己的独角戏。 楚璟烨猛的下腰,接过了林秋晚,二话不说抱在怀里冲出了人群! 不过是眨眼间错身的功夫,混乱很快平息,再等众人回过神,理清楚了人马,才看见衡王和盖着盖头的新娘站在原地。 突然出现的几人又很快消失,像只是在给人找不痛快。 第570章 抢亲 马蹄声十分嚣张。 林秋晚被楚璟烨抱在胸前,搂着腰,感受着胯下马儿的飞驰,血都翻滚了起来。 楚璟烨就是这么一个胡作非为的人,浑身上下都让人摸不到套路。 像是在抢亲! 有楚璟烨的安排,还有衡王的帮忙,几个人纵马,出示了令牌径直出城。 林秋晚抓着楚璟烨的手臂,看着周遭的景色飞快变化,心也跟着猛跳。 盖头被风带着飞扬起来,随风飞舞,叫嚣着自由。 林秋晚抬头,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单手搂紧她,一点不放松。 真的不行,假的也不行,他这样性子的人, 不会让林秋晚嫁给别人的。 可以无可奈何挂着假名头,但不能真拜天地,说他小气也好,自私也罢,他楚璟烨的女人,不能被人家觊觎一点。 马蹄渐渐缓了下来,城内敲锣打鼓的喜事越来越远。 周围没有人,树木竖立,除了鸟叫十分安静。 林秋晚提着的心也渐渐缓下来,抓着楚璟烨的手臂,问他:“多费劲?” “抢妻子哪里有轻松的?” 楚璟烨撕开面上的蒙面布,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林秋晚被他感染,挑着眉问他。 “你很得意啊?” “那是当然!”楚璟烨勒停了马,跳 了下去,抬手朝着林秋晚张开怀抱。 “因为你爱我,我就是赢家。” 春日城外杨柳依依,树木高大,温柔的风在树干里穿梭,来去自如。 周围不像是有落脚地方的样子,原本跟着楚璟烨一起的另外几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四散开来,整片林子里好像只剩下她和楚璟烨。 “我们去哪?” 林秋晚抓着马,问楚璟烨。 楚璟烨抬眼在笑,手里牵着马绳,风吹过来,满是恣意:“不知道啊,走到哪是哪里。” “别胡闹。” 林秋晚恼他。 计划的好好,把她从花轿边接过来,等走完了仪式 ,晚上还是要回去的,没想到楚璟烨连个落脚地都没安排。 “晚晚。”楚璟烨声音很大,高声叫着林秋晚,带着笑意:“来吧。” 他朝着林秋晚伸手:“胡闹一点又怎么样?” 他穿着热烈的红衣,束着高高的马尾,风从他背后吹来,发丝微微凌乱,此时此刻沾染着春意,满身都是自由。 自由的风吹向林秋晚。 楚璟烨眉眼明朗,英俊又不羁。 “你总怕这怕那,想这想那,不累吗?” 林秋晚坐在马上,垂眼看着这样的楚璟烨。 她也穿着红衣,因为出嫁,腰带都勒的紧紧,满头珠 翠也累赘的很,重重的压在头顶,刚刚路上,还掉了根金簪。 林秋晚握着手里的缰绳,愣愣的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 林秋晚声音喃喃,被他提醒才发现,就算是假成亲,她也规规矩矩的穿戴整齐。 楚璟烨朝她挑眉,等着她的回答。 林秋晚摸了摸腰上紧紧勒着的束腰,又抬手扶了扶很重的华冠…… 在楚璟烨的目光里,摘下了花冠,解开了束腰的系带,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林间的味道。 “挺累的。”她笑。 林秋晚张开双手,朝着楚璟烨扑了过去。 “那你要接住我呀。” 第571章 你等等我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林秋晚和楚璟烨并排躺在林中草地上,两人都笑了半天。 林秋晚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衣物狼狈,发丝散乱,像个疯婆子,感受着春日阳光晒在脸上身上,暖洋洋的。 楚璟烨咬着一根草,笑着勾住了林秋晚的手指。 “小时候在皇宫里东躲西。藏,头一次钻狗洞跑到外面的时候,就有一片这样的林子。” “那也是这样的午后,我跑不动躺在地上,透过树枝看天上的阳光,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松口气。” 楚璟烨抬手,虚虚的抓了一把,攥紧拳头放在了林秋晚的掌心里。 像 是抓到了什么,交给林秋晚。 林秋晚看着两人空空的掌心,刚想笑楚璟烨的糊弄,就听见他懒洋洋的说道:“分点自由给你。” 林秋晚一愣。 她有点笑不出来了。 “那后来呢?” 她问楚璟烨。 林秋晚对楚璟烨的以前一无所知,楚璟烨也总是吊儿郎当的不提过去。 人人渴求的权利顶端皇宫,对于楚璟烨来说似乎是恶鬼地狱。 “后来,我又被抓了回去。” 楚璟烨坐起来,开始解腰带。 林秋晚:“?” “楚璟烨!”林秋晚想给他一巴掌! 这色坯子! 而后就见楚璟烨露出了精壮的腰腹, 一道有一指宽的深长疤痕从腰上蔓延到大腿,时隔多年也能看得出这道疤痕里隐藏的恨意。 “我爹把我挂在梁上,用秤杆上的铁钩从这里勾进来,挂着皮。”楚璟烨指了指大腿根上的疤痕,随意说道:“我抓着铁钩上的链子,只要松懈一点,身体就会往下滑,一滑就会把伤口勾长,直到这里。” 林秋晚坐起来,愣愣的看着楚璟烨身上这道疤痕。 以前她也不是没摸到过,但今日是第一次这般,看的这么清楚。 “你……”林秋晚伸手,摸上了这道疤。 她心疼的指尖在发颤。 “你怎么,跑不掉?” “我那时候才九岁。”楚璟烨笑了笑,摁着林秋晚的手在疤痕上蹭,口吻轻松的像是在说昨日吃过了什么饭菜。 林秋晚抬眼,看向楚璟烨。 她嗓子眼堵起来,胸口紧紧缩着。 “是亲爹吗?” 亲爹怎么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这道疤痕太狰狞了,触目惊心。 楚璟烨笑,又随意的躺下来,回答:“是啊,是亲爹,他那人肮脏的很,把我娘抢回去,觉得有孩子可以锁住我娘,等我生下来,发现我娘还是不爱他,就觉得是我分走了我娘的注意力,每天都恨不得我死,又怕我真死了。” “就是个疯子。” 楚璟烨还笑得出来。 林秋晚光是听着,就替楚璟烨感觉到窒息。 “那你娘现在……” “死了。”楚璟烨揉捏着林秋晚的手:“我在她死的那天,才真的跑出了皇宫。” 林秋晚鼻腔一酸:“我该怎么安慰你?” 楚璟烨伸手,把林秋晚拉到自己身上。 “晚晚,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 他亲了亲林秋晚的头顶,慢慢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没办法永远做楚璟烨,不是因为我不能为你放弃一切。” “我还剩一定要做的事情没做完。” “你等等我。” “好不好?” 第572章 我这样想过 林秋晚伏在楚璟烨的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他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野草从地底里钻出来,头破血流也要挣扎求生。 楚璟烨身上独有的冷冽香气混着青草香,清新又自由。 很好闻。 林秋晚曾向往过楚璟烨身上的自由与洒脱,打破规则不走寻常路,她以为这是楚璟烨身上自带的。 没想到,洒脱是因为他无牵绊,自由是因为他寂寞。 林秋晚抬头,能亲到楚璟烨的下巴。 “我没有这么要求过你。”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需要楚璟烨放弃所有一切,隐姓埋名留在坤阳,永远做那 个假楚璟烨。 楚璟烨揉捏着林秋晚的手指,小声的说道。 “我这样想过。” 若是他能放弃一切,以宁安伯爵府大爷的身份留在坤阳,那他和林秋晚的路,会顺畅很多。 燕楚那边也永远怀疑不到楚昱的身上。 今日迎娶林秋晚的,就不会是横插一脚的衡王,他可以光明正大,得了林明峰和宋好的理解,把林秋晚娶回家。 楚璟烨酸的不行。 全天下的人都能娶林秋晚,为什么就他不行?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能很清楚的看清楚他眼里的嫉妒和不甘。 “楚璟烨。”林秋晚心头发软:“ 你好好走自己的路啊。” 要是真论亏欠,她也从来没松口要抛下一切跟楚璟烨走,若不是她舍不得爹娘,也就没有跟衡王合作这回事。 “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林秋晚靠在楚璟烨的怀里,小声的说道:“等你走完你的路,我也走完我的路,我们在终点相遇,不是也好?” “我知道。”楚璟烨把人拎在身上,把玩着林秋晚的头发丝,很是惆怅:“所以才让你等等我。” 时间就是变数,楚璟烨越陷越深,就越紧张害怕。 怕林秋晚不爱他,更怕林秋晚爱上别人。 所以 才会不管不顾,让林秋晚在花轿前等他,等他来接她。 林秋晚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楚璟烨声音里的酸涩,她伸手搂住了楚璟烨的脖颈:“我都被你半道截出来了,你怎么还在气这件事?” “再说我跟衡王殿下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合作,我对他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上次我也问过殿下,殿下对我只是合适的合作伙伴,再加上我给他治好了病,所以才会愿意帮我一把。” “他跟你这么说的?” 楚璟烨挑眉,衡王竟然这么直白的对林秋晚撒谎。 但仔细一想也不意外,衡王和他都明白 林秋晚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一旦越界,覆水难收。 林秋晚坐在楚璟烨的身上,问他:“不然呢?我认识殿下的时候就是个孕妇,谁会对孕妇有其他的想法啊?” 除了楚璟烨。 林秋晚想到那次楚璟烨回来,脸微微发热,捶了楚璟烨一下。 楚璟烨轻笑,没有向林秋晚挑明衡王那点摇摆的心思。 他看着林秋晚在春日里泛红的耳尖,顿时也想到了那次,搂紧林秋晚,一点不放手,手臂因为用力,从红色衣摆的袖口里露出点青筋,鼓胀着格外有欲色。 “晚晚。” “你穿嫁衣特别好看。” 第573章 喝饱了 林秋晚回到衡王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衡王这次婚宴阵势很大,迎娶林秋晚的时候撒了一路的铜板,可见衡王的重视。 京中权贵几乎都来捧场,热闹一直到刚刚才褪去。 林秋晚被楚璟烨抱到廊下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拧了他一把。 “让你快点!” “你不知道我啊,我就没快过。”楚璟烨一脸得意。 林秋晚脸热,急匆匆的往新房的门口走。 衡王给她留了门,特意交代阿和给楚璟烨和林秋晚开路,两人从后门进来,一路畅通。 新房的门半开,林秋晚站在门口,一时间 有点尴尬。 说好早些回来陪衡王应付闹新房的那些亲友的,结果一直被楚璟烨缠到现在。 楚璟烨抵在她背后,大摇大摆的推门,带着林秋晚一起进了门。 红烛滴泪,衡王坐在桌前,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屋内很安静。 即便衡王什么也没说,林秋晚还是像犯了错被先生抓到的学童,拧着手指莫名心虚。 衡王的目光绕过她,看向了站在林秋晚背后的楚璟烨。 楚璟烨的单手还搭在林秋晚的肩上,冲着衡王挑了挑眉。 满是嚣张。 他提前准备好的假新娘已经整理好,对着楚 璟烨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林秋晚拿手肘抵了抵楚璟烨。 “回去吧。” 现如今楚璟烨和她能站在这里,全是因为衡王是君子,愿意包容着两人的胡闹。 楚璟烨手指捏了捏林秋晚的肩头。 不想放人。 屋内更安静了。 衡王神色冷淡,开口问楚璟烨:“留下喝茶?” “不了,喝饱了。”楚璟烨懒洋洋的回答。 林秋晚脸更烫了,这回真用力了,肘击楚璟烨。 她这点小力气,都不如床上挠人来的更有威慑力。 但也确实差不多时间了,楚璟烨松开了手指,侧目看林秋晚 :“走了?” “快走。” 林秋晚催他。 当着衡王的面,楚璟烨故意缠着林秋晚说话。 “你可答应过我的,不会出墙。” 衡王坐在桌前,身上还穿着喜庆的婚服,林秋晚也穿着婚服,楚璟烨也穿着似是而非的红色锦服,一时间分不清谁是墙内人谁是墙外人。 林秋晚尴尬的不行,连连点头答应:“是是是,快走吧。” 就算衡王不介意,她跟楚璟烨在这新房里打情骂俏的也足够胡闹了。 林秋晚怕楚璟烨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干脆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推出了新房 。 “我有事会给你写信的。” 林秋晚说完,急急忙忙关门。 楚璟烨站在门口,廊下贴着喜字的灯笼光火幽幽,照的他心头仍旧酸涩。 什么红杏出不出墙的,他连自己是墙内还是墙外都不敢明说。 “爷。”玄雷一直在等楚璟烨,无声催促楚璟烨该走了。 廊下阿离抱着剑,怒目瞪着楚璟烨和玄雷,虎视眈眈。 楚璟烨手指靠着门,顿了一会,回过头的时候脸上恢复了凌厉。 “走吧。” 他抬脚,离这新房越来越远。 林秋晚答应的,她说会等他的。 等他光明正大来接她。 第574章 我还没出过城 林秋晚站在门内,有些尴尬的拧起手指。 “抱歉啊殿下,回来的晚了。” 林秋晚认错态度良好,垂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衡王放下杯子,开口第一句先是问。 “吃饭了吗?” “嗯嗯,吃了。”林秋晚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她鲜少露出这种神情,站在原地满是踌躇。 衡王即便是一身烈火红衣,神情依旧是淡淡的,让林秋晚过来坐。 林秋晚自觉心虚,老实的走过去,坐到了桌子对面。 新房的小桌上摆满了花生桂圆之类的果干,堆的满当当好意头。 礼尚往来,林秋晚问衡王。 “殿下吃了吗 ?” 说完她都想打自己这笨嘴一巴掌。 今日喜宴,按规矩衡王不仅要吃饱,喜酒都得灌满满才能被放回新房内,她不管不顾到现在才回来,烂摊子全让衡王一人收拾。 衡王倒是没什么有脾气的模样,淡淡回答:“吃过了。” “吃过就好。” 林秋晚缩着肩膀点头。 气氛莫名其妙尴尬了起来,衡王慢慢喝茶,瞧不出怒色,却也看不出高兴,也没说话。 或许是因为生来就是上位者,再加上这个年纪特有的沉稳感,衡王不说话的时候,林秋晚感觉到了其中压迫感。 得找个什么话说说。 林秋晚脑子在转 ,打算先从接下来的计划跟衡王聊,才抬头要跟衡王开口,就见衡王在看她。 林秋晚心里一咯噔。 她不是个多疑多想的性子,也承认自己确实没有跟楚璟烨以外的男人有相处经验,所以不明白男女正常界限在哪里。 衡王这般看她,让她觉得诡异。 “殿下……”林秋晚有话就得要说。 对面的衡王却抬手伸过来,摸向林秋晚的头发。 林秋晚一惊,还没来得及往后躲,就见衡王收回了手,手里赫然一根绿色的野草。 她跟楚璟烨林子里躺了一天,一直到傍晚才进了酒楼客房,后来着急忙慌回来,头发也是 随意挽起来,没注意就带了根草回来。 “出去玩了?” 衡王淡淡笑,口吻温柔。 他一开口,压迫感顿时消失。 林秋晚也松了口气,尴尬的摸了摸后脖颈,笑着回答:“嗯,就在城外。” “城外有什么好玩的?”衡王笑问。 林秋晚立马回答:“就在城外往东不远,有一片林子,春天来了,林子里开了许多野花,林子旁边就是湖泊,那湖泊的水特别清澈,站在水边还能看得清里面的水草和大鱼……” 原本林秋晚更多的是想多说点话缓和气氛,后来说的开心了,笑眯眯的抓了把床上的红枣桂圆,边吃边 说。 “殿下都不知道,那河里的鱼看起来好笨,都不用钓,站在水边拿着草去晃晃,就能摸到那大鱼,每条都有我手臂那么长。” 林秋晚比划自己的手。 衡王端着茶杯,认真听着。 他是个温柔的人,与人说话极其有分寸,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冷淡或者过度热情,就这么跟林秋晚聊着今日城外的好春色,言笑晏晏。 林秋晚目光闪闪,鲜活又明艳。 衡王瞧着林秋晚,淡淡笑了笑。 “改日若是有机会,带我也去看看吧。” “好呀!”林秋晚一口答应下来,而后就听衡王说道。 “我还没出过城。” 第575章 鸟儿生在林间 林秋晚一愣。 衡王并不像有什么失落的模样,笑的温柔:“很奇怪吗?” 他自幼体弱,被关在皇宫多年,后来单立府宅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连出府都要做很周全的准备,更遑论出城游玩。 他一直都很寂寞。 虽有父皇母妃,但是宫里兄弟众多,他与文贵妃没办法谈心,与老皇帝则是不能谈心。 清芴虽然嫁给他,但是言明不爱他,与他说话的次数都很少,听闻他快不行了,更是跪在院中求放妻书。 再后来,就遇见了林秋晚。 林秋晚是个目标感很明确的人,她顶着这么大的肚子也从未停下脚步,坚定不移的朝着她所 计划的终点而去。 她又是鲜活的,说起话来的时候目光澄澈发亮,与其他女子不一样,教会衡王什么是活着。 人活在世,总要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我这样的身份,享受一切优待的同时,也需要为这样的优待付出同等代价。” 衡王淡笑。 若他不是个皇子,根本活不到三十岁,但也因为他是个皇子,走不出四方的皇宫,也很难走出这四方的城池。 “我还记得,初次见殿下时,殿下手里端的就是一本游记。” 林秋晚剥了颗花生,递到了衡王的面前,有点安慰的意思。 衡王垂眼,白皙的皮肤在灯火里带着 冷淡脆弱。 “是,那本游记很有意思,那日我刚好看见里面写到南国的一种鸟,身披鲜艳的七彩羽毛,通人性,能开口说人话,我未曾见过,那时候甚至还在怀疑那本书不是游记,而是怪谈。” 他那时候在想,拖着这么一副病体,不如死了好。 人死后可能一了百了,也可能变成鬼魂,到时候一定要亲眼看看这种鸟。 “是有这种鸟。”林秋晚点头回答:“我大哥有一年给我带了两根羽毛,一根是绿色的,一根是蓝色,说就是这种鸟身上脱落的。” “殿下想看,其实可以托人买只回来,我听大哥说南国那边猎人会买卖。” 以衡王的身份,只要他想要,别说是南国,就是海的那边,都会有人给他去找。 衡王捏着林秋晚给他剥的那颗花生,手上一顿。 他抬眼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目色湿漉漉的,像清晨雾气弥漫里的林间小鹿。 她不懂人间险恶,满是真诚善意。 “不了。” 衡王垂眼,淡淡拒绝:“鸟儿生在林间,不该进笼子。” 他不舍得。 林秋晚一愣,忍不住感叹:“殿下好温柔啊。” 性子温和脾气又好,人长的也很出色,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璟烨三番五次吃飞醋。 “我明日找出那两根羽毛,送给殿下。”林秋晚笑的目光闪闪。 衡王淡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早些睡吧,明日一早要进宫给父皇和母妃问安。” “我就在隔壁。” 说完,他转身出了门。 阿离迎了上来:“殿下,楚璟烨他们出城了。” 红烛落泪,新房的喜庆很惹眼,衡王进了隔壁房间,看着连灯都没来及点的屋子,目色里染上了寂寥。 “让那些人别追了,回来吧。” 衡王交代阿离。 阿离一愣,虽然不解,但还是退出去照做了。 屋内顿时就剩下衡王一人。 隔着昏暗,衡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人怎么能毫无私欲呢? 只不过是手心里的这颗香甜花生,哄住了他。 第576章 别太生分 三月的清晨,空气里都是冷热碰撞湿漉漉的味道。 皇宫的红墙绿瓦在雾气里格外朦胧,走在其中无端静谧。 衡王与林秋晚并排走,靠的很近。 “母妃和父皇不好糊弄,你跟我别太生分,小心露馅。” “好。”林秋晚点头,也就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衡王侧目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别太紧张,你只要全程跟着我,他们问什么都由我来回答就好。” 他向来可靠,让人很有安全感。 林秋晚又点头,脑子里回想衡王之前安排好的故事。 文贵妃锁住的长乐宫到了 ,圆脸的如公公笑眯眯等在门口,一见到衡王和林秋晚来了,急忙就迎了上来。 “殿下,衡王妃娘娘。”如公公恭恭敬敬的给衡王和林秋晚行了个见面礼,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 林秋晚没见过这个阵仗,倒是愣住了。 衡王错开半步,挡住了林秋晚,受了如公公的礼,给后面跪着的所有太监宫女嬷嬷赏了喜钱。 如公公捧着衡王赏的银钱,再看林秋晚和后面奶娘怀里抱着的孩子,顿时有种热烈盈眶的感觉。 长乐宫上下都知晓衡王的身体,甚至早就做好了衡王活不过 三十岁的打算,如今见着他找到了心爱的人,还有了孩子,当然高兴。 “殿下,王妃娘娘,还请跟着咱家进殿,我们贵妃娘娘早就在等着了。” 如公公前面引路。 衡王走在前,林秋晚跟在后面,再后面是抱着孩子的奶娘,桑梓方登阿离阿和等在殿外。 相比于上次,长乐宫殿内新添了几样摆设,地板也重新洗刷过,从内而外透露着重视。 文贵妃坐在上首,看着林秋晚和衡王。 她今日特意穿了紫红色的华服,比上次见面时候看起来要精神很多,步摇上细链子东珠 挂在耳尖,远远瞧着熠熠生辉。 文贵妃看起来很高兴。 林秋晚跟着衡王给文贵妃行礼,文贵妃笑着抬手:“晚晚,过来我瞧瞧。” 文贵妃朝着林秋晚招手。 与想象中的冷淡怀疑天差地别,文贵妃比上次见面亲热太多,甚至丁点没责怪林秋晚和衡王之前的不正当关系。 衡王回过头,笑的温润。 “去吧。” 林秋晚点头,依言走了过去,坐到了文贵妃手边的椅子上。 文贵妃拉住林秋晚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上次见面,林秋晚带着面纱,肚子又鼓的很大, 再加上是女大夫,文贵妃就误以为林秋晚身份低下,没办法嫁给衡王。 直到年前,衡王让人给她传消息,说了全部的事情,还说林秋晚现如今被人算计难产,吃了苦头,老皇帝那的血参一定要拿到。 文贵妃当即冲进了殿里,拦住了老皇帝,帮着阿离抢走了那根保命血参。 文贵妃只有衡王这么一个儿子,最了解衡王,衡王性子随她,自小就对什么都冷淡,不争不抢循规蹈矩,能让他做出进宫抢老皇帝东西这种出格决定的,必定是把林秋晚这个人,看的比自己命还重要。 第577章 亲爹 林秋晚不懂文贵妃在想什么,只规规矩矩的坐在原地,任由文贵妃上下打量看着。 她越发乖巧,文贵妃就越是喜欢。 文贵妃握着林秋晚的手,直接把自己手上一根满绿的翡翠手镯脱到了林秋晚手上。 “娘娘!” 林秋晚被这么热情的对待,有些惶恐。 文贵妃笑眯眯的:“还叫什么娘娘,叫我母妃。” 文贵妃指着那根手镯,笑着说道:“还嫌我见面礼太轻了不成?” “娘……娘娘,这实在太贵重了。”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假的,而且又不是名正言顺,白白让衡王担上了奸夫贼子的名头,林秋 晚理所应当的以为今日文贵妃会给冷脸。 “这算什么贵重?”文贵妃握着林秋晚的手,眼眶渐渐红了:“你救了衡儿的命。” 不止是身体寿命,人更重要的是自己想活着,才能活得好。 文贵妃看着日日壮实的衡王,眼里逐渐有了烟火气,怎么不记着林秋晚的好? 林秋晚看着手上翠绿的手镯,只觉得受之有愧。 还是坐在另一边的衡王打圆场。 “母妃,你吓着她了。” 他淡淡笑着走上前来,当着文贵妃的面,摸了摸林秋晚的脑袋。 林秋晚抬头看他,有些不敢收这么贵重的玉镯。 “收下 吧,是母妃的心意。”衡王劝她,带着细微的宠。 林秋晚想起来衡王刚刚才叮嘱过不要太生分,免得露馅,顿了下只得收下,恭恭敬敬的道谢。 “多谢……母妃。” 文贵妃目光在衡王和林秋晚身上流转,笑了起来。 衡王索性坐在了林秋晚身边的凳子上,与文贵妃说话。 文贵妃问什么,衡王便答什么,文贵妃拉着林秋晚讲话,衡王便帮着林秋晚拦下来:“母妃,她害羞。” “护的这么严实,不知道还以为我要把她留在身边呢。” 文贵妃难得的开玩笑。 之后便真的不故意拉着林秋晚讲话 了。 说了没一会,小楚昱醒了。 接近四个月的孩子很有精神,一双圆溜溜的眼眸左右看着。 “过来让本宫看看。”文贵妃笑眯眯的朝着楚昱伸手。 小楚昱见过大风浪,可能是自小抱过的人就多,所以不认生,被文贵妃抱在手里也不哭闹,只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文贵妃喜欢的不得了。 她被小楚昱握着手指,好几次都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 谁都没想到衡王还能有孩子。 这是坤阳的第一个小皇孙。 不止是争气,更多的是苦尽甘来的喜悦,还有想起以前的心酸。 “母妃。”衡王知晓文贵 妃今日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文贵妃克制着声音:“瞧我,一大把年纪还闹笑话。” 半躺在文贵妃怀里的楚昱见衡王过来,以为是要抱他,便朝着衡王伸手。 这是第一次,楚昱对衡王展现出依赖。 衡王一愣。 文贵妃又笑:“亲爹来了,就不要我这个祖母了。” 衡王垂眼,看着小楚昱一双小手朝着他,伸到笔直。 他笑了笑,抱过了小楚昱。 “是,祖母再亲,也不如爹好。” 一屋子欢笑融融。 外面传来如公公行礼的声音。 “陛下。” (明天一定开始补欠章!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578章 老皇帝这一关 老皇帝下了早朝,知道衡王带着新妇和孩子在文贵妃这里,便也过来了。 这一进门,就见衡王抱着孩子,一向清冷的神色里满是笑意。 怀里那孩子一双黑眸清亮亮的,一眼不眨的盯着衡王。 “陛下万岁。” “父皇万岁。” 文贵妃行礼,衡王带着林秋晚一起给老皇帝行礼。 老皇帝看了看屋内这三人,最后目光落到了衡王手里的孩子身上。 “平身。”老皇帝语气淡淡。 他是个喜怒不行于色的上位者,坐下来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目色沉沉的打量林秋晚。 衡王把孩子递给旁边的奶娘,带着林秋晚给老皇帝 和文贵妃敬茶。 衡王袒护带领之意明显,目光时不时落到林秋晚身上。 林秋晚微微垂眼,规规矩矩不卑不亢,看着很是乖顺柔软。 两人跪着一起敬茶,琴瑟和鸣,倒也瞧不出什么破绽来。 “衡儿,朕向来疼你,但你此次确实胡闹。” 老皇帝接过茶杯,语气淡淡不怒自威。 跪着的林秋晚只觉得的心下一沉,偷偷看了眼衡王。 衡王跪的端庄,宠辱不惊。 老皇帝喝了口茶,把茶杯递还给衡王。 衡王接过,不辩驳,也不解释,慢慢说道:“多谢父皇。” “陛下……”文贵妃想要替衡王说两句,可接触到老 皇帝的目光,抿了抿嘴又不敢说了。 林秋晚也不敢张嘴,在场几人里,她是最不适合开口的人,衡王为了她担上偷摸的罪名,老皇帝这是在责怪衡王。 一室安静。 巨大的长乐宫主殿内落针可闻。 就听见奶娘手里的小楚昱踢了踢脚,发出了啧的一声,奶呼呼的。 老皇帝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眯着眼睛看小楚昱。 林秋晚心下打突,还没明白老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老皇帝开口:“抱过来,让朕瞧瞧。” 奶娘小心翼翼的上前,跪到了老皇帝的面前。 林秋晚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与衡王并肩跪着,感觉衡王 不动声色的拿衣袖擦了擦她手背。 别太担心。 衡王心里有底。 婚事已经办了,这么兴师动众闹的满城皆知,老皇帝就算不满,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改变不了什么。 老皇帝只是在责问,衡王给皇家声誉抹黑。 衡王和林秋晚的小动作自然也落到了老皇帝的眼里。 老皇帝有些意外,衡王这孩子向来淡泊冷漠,就算是对亲娘文贵妃,也很少做出此等亲昵的小动作。 看得出来,喜欢是真的喜欢。 至于儿子是不是他的…… 老皇帝的目光又落到了小楚昱身上,顿时一愣。 小楚昱一直在盯着他看,那双骨碌碌的 黑眼睛像是沉下的海,波光粼粼。 一见老皇帝看过来,小楚昱就笑了,以为老皇帝要抱他,当即伸手。 没人能拒绝一个孩子纯真的热情。 老皇帝容色一缓,伸手接过了小楚昱。 小楚昱不哭不闹,盯着老皇帝一阵瞧,笑眯眯的。 “念在你……身子确实不好,做出一切都情有可原,朕便不问罪你。”奶呼呼的孩子在手里,老皇帝声音都柔和了些。 “都起来吧。” 最主要还是衡王安排好了一切,因为那部戏文排的十分精彩,京中多数人更多的是唏嘘衡王和林秋晚的不易。 老皇帝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 第579章 孩子名字 小楚昱着实热情,他还不知道老皇帝身上披着的龙袍代表着什么,奶呼呼的小拳头紧紧捏着老皇帝的衣领口,朝着老皇帝吐口水泡泡。 这是坤阳皇室的第一个皇孙。 老皇帝生了这么多个儿子女儿,能活下来的都不止是靠运气,年纪大可能上位的容易死,年纪小可能生异心的容易死,才能过于出色的容易死,蠢的更容易死…… 到现如今,算起来只剩下五个儿子还活着。 除去丽妃生的信王,就只有衡王到了能生育的年岁。 老皇帝这是第一回抱孙子,再坚硬冷漠的人,也会被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奶娃触动。 “这孩 子可有名字了?” 老皇帝想给孩子赐名的意思很明显。 林秋晚再蠢也不会在这时候跟权利顶端主宰生杀大权的老皇帝硬刚。 她没说话,衡王却开了口。 “回父皇的话,名字已经取好,叫楚昱,苏楚昱。” 坤阳皇室姓苏,衡王姓苏,冠姓在前,算是最温柔的处理办法。 “昱?”老皇帝微微不悦。 林秋晚冷汗都要掉下来,想跟衡王说孩子姓名远没有性命重要,老皇帝爱取什么,就让他取什么。 衡王却像是没看懂林秋晚的眼神,坚持道。 “顶天立地的昱。” 这真是打定主意不给老皇帝开口的机会了。 老皇帝眉骨微抬,目色沉沉的看着衡王。 顿了半晌,老皇帝松口:“也不错。” 但到底让老皇帝不悦了,抱着孩子又坐了一会,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一如既往的安静,整个皇宫都像是个巨大牢笼,锁住了所有人的生死,光是走在其中就让人窒息。 一直到坐进了宫门外等着的马车,林秋晚才松了口气。 “殿下今日怎么会当面驳陛下的面子?” 林秋晚有些着急,上了马车就对衡王说道:“姓名之类的身外物,都没有性命重要,楚昱这个名字可以现在给他,也可以等事情尘埃落定再给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远没有这么忠烈古板,凡事只要没被逼上梁山就都会有转圜。 衡王坐在对面,看见林秋晚不理解,反而是笑了笑,拿了车上的磁石杯倒茶给林秋晚。 “别着急,我也远没有你想的那么死板。” 衡王淡淡开口,解释道。 “父皇那人的心思深,楚昱是他的第一个孙子,也同样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衡王看着林秋晚抿唇喝茶,说道:“还是我和你的第一个孩子。” 林秋晚愣住。 “所以,殿下不争,反倒是露馅?” “露馅倒是不至于。”衡王笑。 他自幼病重,反反复复全无希望,所以无心政治权术,但这 不代表他蠢笨单纯。 甚至完全相反,他过目不忘一点就通,也很会拿捏人心分寸。 既然是要护着林秋晚和孩子,当然要尽全力。 …… 深长的养心殿内,信王跪在其中,额头被瓷杯砸出了血口子,血水顺着下巴,一颗两颗的滴到地面上。 老皇帝刚发过一场火气,此刻却能沉心静气的慢悠悠喝茶。 “小九,可知自己错在哪里了?” 老皇帝开口问信王。 信王抿嘴,最后磕头回答。 “父皇,儿臣错了。” “因为十一弟,对三哥心存偏见,所以才会在没有实据情况下就来状告子嗣问题。” “儿臣该死!” 第580章 聘书 这场老皇帝的信任博弈里,乘风兴浪的信王,却败在了温润衡王的强硬里。 林秋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除了林秋晚自己,谁也不敢打包票说什么。 信王若再是咬着不放,闹出滴血认亲这种戏码,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脑袋赌在这个连自己都不确定的真相里。 信王不敢。 他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从养心殿里出来,三月的春风扑面而来,信王心却越来越冷。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衡王这一招,走的实在是高。 得了林秋晚,就等于名正言顺得了威远将军府。 安王 得罪的戚老丞相,戚红珠也养在林秋晚身边这么多时日,其中感情也同样难以预估,得了林秋晚,也等于得了戚老丞相这一脉所有助力。 得了林秋晚,衡王还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有了坤阳皇室第一个皇孙。 只不过娶了一个林秋晚,朝中局势全变了。 更可怕的是,一直不声不响的衡王,其才智与揣度人心的能力,远比信王想的要更厉害,就连老皇帝都能糊弄过去。 信王悔的拳头捏紧紧。 他苦心筹谋了那么久,竟然被衡王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甚至比他的更好更方 便,他怎么能不恨不悔? 早知道……早知道…… 信王随手摘下过道里的一朵迎春花。 花瓣纯白,花蕊娇嫩,揉捏在掌心里,瑟瑟发抖可怜可爱。 “殿下。”信王侍卫阿丁跟了上来。 信王继续往前走,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瞧着一片温润,丝毫不见他掌心里揉烂了花朵的泥泞。 “求娶戚红珠的聘书写好了吗?” 信王问。 阿丁立马回答:“聘书聘礼都准备齐全了,殿下只需要回去誊抄便可。” 既然是求娶,当然要亲笔写了才显诚心。 林秋晚这条路彻底走废了, 信王想要与衡王抗衡,只能釜底抽薪,从戚红珠那里下手。 他一个从未婚嫁过的王爷求娶,戚老丞相要是不松口,就彻底得罪死皇家,到时候人脉势力再多,也要掂量自己的分量,能不能赌上性命去帮衡王图谋。 戚红珠,想嫁不想嫁,都会变成一场生死博弈。 “去放出风声,就说本王对红珠,倾慕已久,一直在等她长大。” “谁家要是敢这时候出来截胡,就是对本王不敬。” 信王笑。 想到这一池水即将要被他搅乱,心里总算舒畅许多。 最后到底是衡王这个病秧子能 得势,还是他筹谋这么多年的信王能得势,谁又能说得准呢? 阿丁领命,先行出宫放风。 信王丢掉了手心里一滩烂泥般的迎春花,摸了摸脸上的血。 他转身,一边扯开了刚刚止血的伤口,一边朝着丽妃的宫殿走去。 他需要丽妃这个亲娘的帮助,他得让自己看起来更惨一点。 总是捏着武器不出招,不仅是别人会怀疑他们母子是不是废物,就连自己也会不知道自己底细实力。 老皇帝年岁大了,今日扔的这杯子都没那么准了。 他们母子,也该出出头,找点事情做了! 第581章 伙伴 马车木轱辘压在京城街道的青石砖上。 林秋晚喝了一杯茶,心里安定了许多。 她并不是个聪明人,怕自己跟衡王商量不够,又做不出合适的临场反应,而给衡王带来麻烦,也给自己带来麻烦。 三月春风温柔,晃荡的马车带动着窗帘跳跃,偶尔有风吹进来,一车的安静。 小楚昱睡着了,马车内侧装了软床,走的慢时像是摇篮,他睡的安稳,林秋晚话也说的很小声。 “殿下,有件事情我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讲。” “你说。” 因为刻意压低声音,坐着的衡王微微前倾, 凑近林秋晚。 两人中间隔着茶桌。 林秋晚想了想,说道:“我今日见陛下,脸色红润,精神奕奕,说话走路都中气十足。” “嗯。”衡王不解。 林秋晚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但还是继续说道:“但陛下掌心湿红,手腕有肿起来的模样,似乎是服用过多补血补气之物,强撑的身子中气。” “你的意思是……” 衡王目色一顿。 林秋晚点头:“我怀疑陛下两三个月之前就开始心慌气短,身子怕是亏空不行了。” “但也只是我的猜测。”医学上讲究望闻问切,林 秋晚只匆匆见到老皇帝那么一面,面诊的时间不够,手诊也是见缝插针,没摸到准确脉象,林秋晚不敢百分百肯定。 衡王端起杯子,垂着眼喝了口茶水。 老皇帝心思深,就算真的身体不行了,不到最后一日,绝对不会表明。 这时候若是老皇帝死了,坤阳皇室,就真的乱了。 “你觉得,他还有多久?” 衡王问林秋晚。 林秋晚说的很保守:“如果我看的没错,最多还有三四个月。” 前世老皇帝到底什么时候死的,谁也不知道,国丧一直到信王上位才发出来,信王理 所当然的成了继承的新皇。 六月末的时候,就有小道消息传出老皇帝死了,此后或者不早朝,或者以信王代政,林秋晚大胆怀疑,老皇帝在那时候就死了,信王在那期间夺嫡上位,杀光了所有兄弟,最后坐稳了江山。 这辈子,林秋晚想要助衡王上位,就不得不提前提醒他做准备。 “三四个月。”衡王默默计算着时间。 如果是真的,对于他来说略仓促。 衡王抬眼,看见林秋晚正在看他。 她希望他相信她。 衡王点头:“没事,我会动作快一些。” “好,殿下若是 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林秋晚笑:“我们是彼此信任的合作伙伴。” 上了一艘船,就得有商有量,相互信任,免得对方都措手不及。 衡王目色渐深。 “是,我们是彼此信任的伙伴。” 他笑了笑。 马车还在慢悠悠的往衡王府方向走,还没等林秋晚再跟衡王聊聊接下来他们相互要做的什么事情,就感觉马车忽然一停! 马儿被惊,高高的扬起蹄子,马车跟着也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车里的林秋晚和衡王都是一歪。 林秋晚眼疾手快,扶了把衡王的手臂! 第582章 晦气东西 两人堪堪坐稳,衡王皱眉:“阿离。” “殿下,有人挡路。” 林秋晚松开衡王的手臂,急忙进马车内隔间,看楚昱有没有被惊到。 小楚昱心大,小褥子也盖不住那双不老实的腿,四仰八叉的睡到咂吧嘴。 “谁在挡路?”衡王压低声音,也怕吵着楚昱。 这还是京城的繁华街道,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刺客,敢这么明目张胆。 阿离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殿下,是楚时修。” 林秋晚正给楚昱掖褥子,闻言一愣。 衡王也有点意外。 马车外面的楚时修已经嚎开了。 “殿下!我命好苦啊!殿下您就见我 一面吧?” “秋晚!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下面见我一面,我有话要和你说!” 楚时修声泪俱下。 他不敢当街把所有真相说出来,毕竟还没到不要命的地步,只哭着要见面。 这是摆明了不让两人痛快。 衡王回过头看了林秋晚一眼,小声道:“你先回去,我下去问问他要做什么。” 说着,他就要下车。 林秋晚远没有衡王这么客气,直接掀开车窗帘,叫了一声。 “方登。” 都不用交代,方登利落的跳下车,下去就把又哭又闹的楚时修拎了起来,顺带还堵了嘴。 林秋晚目光泛冷,看着方登把人拎到 窗下。 楚时修吓的不轻,面红耳赤的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前阵子刚在威远将军府养出来的肉,又都消受了下去,冒出了让人厌烦的死样子。 要不是现在还在街上,林秋晚非得给他两巴掌。 “看样子你好像还有话没对我说完。” 林秋晚朝着楚时修笑了笑。 林秋晚在窗内,她还穿着今日进宫的王妃服,满头珠钗,楚时修才两月不见她,只觉得她华贵逼人,高不可攀。 明明这人过年之前还是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此刻隔着一扇车窗,就好像隔了一辈子这么遥远。 楚时修想叫林秋晚,半 晌反应过来自己被堵了嘴,又要在方登手里挣扎起来。 林秋晚皱眉,对方登说道:“先带他去衡王府吧,他想要和我叙旧。” 她明明是在笑着,楚时修却分明从中看见了杀气。 楚时修之所以选在现在扑倒在衡王府马车前,就是笃定林秋晚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他,万万没想到林秋晚连一句废话都没跟他说,直接把他给塞了嘴! 楚时修心里苦,想要张嘴嚎几声,结果方登已经把他拎着,直奔衡王府而去了。 马车又走了起来,林秋晚放下车窗帘,看见对面的衡王正在看着她笑。 她顿时有些尴尬:“抱 歉殿下,让这种晦气东西再污了你的眼。” “晚晚,其实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衡王笑容淡淡。 林秋晚摆摆手:“不是跟殿下客气,楚时修是我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保证他下次再也不敢来拦车闹笑话了。” “既然是彼此信任的伙伴,楚时修来,理应我这个主使的朋友出面。” 衡王抬眼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愣住。 “这只是小事,殿下若是担心他之后再多说什么,我会想办法让他从此闭嘴。” 衡王看林秋晚坚持,顿了顿也只是点头。 “行,那你先处理。” “若是有什么难办的,随时找我。” 第583章 再给你一次机会 处理个楚时修并不算难事。 林秋晚坐在衡王府的侧院里,听着楚时修涕泗横流的哭诉。 他腿被打断,虽然养了一阵,但没太养好,往后只能做个坡脚瘸子。 虽然衡王,林秋晚,林明峰在这之前都给了他一大笔钱,但是楚星梦和楚时德都知晓了这件事,当时重伤的残废手握这么一大笔钱财,楚家几个兄妹也着实谈论不上什么兄妹亲情,这才两个月,楚时修的钱就都没了。 买了处落脚的宅子,遣散了一些仆从,每日的吃喝,还要药,再有楚星梦和楚时德日日来偷来算计,楚时修现在身上铜板都难掏出来。 昨日 林秋晚大婚,满城欢庆,楚时修躺在家里,听见隔壁邻居在夸赞衡王的大方,衡王的深情,衡王的忍辱负重,与林秋晚感情的不容易。 楚时修想起来他迎娶林秋晚当日的场景。 林秋晚从来都是个温柔善良的美娇娘。 是他以前不懂得珍惜,才接连被贼子惦记上。 总之哭诉了一大堆。 林秋晚撑着下巴,听楚时修跪在院中的忏悔。 有一瞬间,她看见了前世。 看见楚时修过的如此难堪,她很开心。 “所以,你就是没钱了。”林秋晚打断了楚时修的话,摆摆手,问他:“你来找我,是……还想要钱?” “秋 晚,我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楚时修想爬到林秋晚面前,却被方登拦下。 他只能在原地对着林秋晚哭求。 “只要你肯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我让你去死。” 林秋晚斜睨他,有些不耐烦。 “死了,我就原谅你。” 林秋晚挑眉,看着楚时修。 楚时修嘴里接下来卖惨的话就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缩着肩膀跪在原地,小心翼翼的偷看林秋晚。 林秋晚问他:“死不死啊你?” “秋晚,我死了不要紧,但我怕你会伤心,所以……” 楚时修还想哄骗。 林秋晚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 到了楚时修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 楚时修顿时发怵,犹豫着有点不敢说话了。 他向来怂,人得活着才有以后。 林秋晚“啧”了一声,不耐烦问他:“楚时修,你来干什么的?说实话,不然我让方登打到你说实话。” “我……没钱了。”楚时修缩着肩膀,躲闪着林秋晚的目光。 林秋晚点头,又问:“谁让你来的?” 楚时修这种档口出来添堵,以他那一两重的脑子,绝对想不出这种事情来。 这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过了,老皇帝对楚昱的身份还不一定全没怀疑,楚时修这一招,这背后的人,很难说目的是 什么。 楚时修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人让我来,是我自己……” “啪!”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吃了一巴掌。 林秋晚最近身体恢复的不错,把弓箭都带到衡王府来,准备再继续练,她喜欢把一件事练到极致的感觉,所以手上力气不小。 楚时修被这一巴掌打愣住了,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秋晚。 这哪里还是他印象中温柔端庄的林秋晚? 这分明是不顺心就动手的女土匪! 林秋晚试完了力气,继续问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实话。” “楚时修,你别怪我。” 林秋晚莫名笑了笑。 第584章 给你两日时间 楚时修跪在院中,捂着脸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明明是在笑着,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你还敢杀我不成?” 楚时修试探的很小声,没什么底气。 毕竟他是从街上被方登掳来衡王府的,要是死在了衡王府,林秋晚和衡王都不好交代。 楚时修双手撑在大腿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小团。 林秋晚居高临下看他,笑着说道:“看样子,你想试试。” “……”楚时修怵的浑身毛都炸了起来,顿时往后缩了两下,离林秋晚远一点:“你不能杀我!京中有那么多人本来就对衡王殿下的 说法有怀疑,我要是死在了这里……” “谁说让你死在这里的?” 林秋晚不如他的意,向前了一步,几乎是抬脚就能踹到楚时修脸上的位置。 “我有千万个法子,让你死的悄无声息,死无全尸。” 林秋晚笑的阴恻恻。 楚时修真被吓到了,缩着肩膀抬头愣愣看着林秋晚,喃喃说道:“秋晚,你变了。” 他记忆里的林秋晚,温柔端庄,含羞带怯,被谁欺负都以德报怨。 可面前这个林秋晚,动不动生啊死的,粗鲁的很。 林秋晚没工夫跟楚时修讨论到底是她变了还是她本性如此的话题 ,眼看着楚时修死不悔改,她侧头,当着楚时修的面对方登交代。 “送他回去吧。” “你知道该怎么做。” “反正,我也能查到你最近跟谁接触了。”林秋晚觉得跟楚时修说话实在费劲。 对他讲道理,远不如动手来的方便。 方登点头,拎起了楚时修后脖颈的领子。 楚时修哎哎了两声,剧烈的挣扎。 他也终于看明白了,现如今不管是威胁还是论感情,林秋晚都不吃这一套,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以前丈夫来看待。 “真没谁指使我!秋晚!”楚时修抱着旁边的柱 子不肯走,嗷嗷大喊:“就是我现在日子过的太苦了,星梦早上跟我说,不如趁着人多,你对我还有愧疚,再……再跟你要点钱。” 楚时修有点想哭,抱着柱子抽抽噎噎,试图唤起林秋晚一丁点的怜爱。 林秋晚瞧着他大鼻涕经过嘴巴挂到下巴上那一言难尽的样子,实在起不了什么怜爱。 这个蠢货,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一百两,你从京城消失。” 这种时候,犯不着为楚时修的性命去赌别人的揣测。 林秋晚幽幽盯着楚时修。 一百两对于刚见过了这么多钱的楚时修来说,着实有点 少。 “秋晚,一百两真的……做什么都不够……” 楚时修想讨价还价,正在琢磨着自己要个一千两会不会太多的时候,就听见林秋晚淡淡说道:“不要算了。” “行行行,要要要!”楚时修松开柱子对着林秋晚滑跪。 有总比没有好。 林秋晚侧目看了楚时修一眼。 “楚时修,给你两日时间,第三日要是被我发现你还在京城……” 林秋晚没说完话,整了整过分华贵的王妃服,走出了院子。 楚时修跪在原地良久,明白了一件事。 今时不同往日,他再折腾,林秋晚一定会让人杀了他…… 第585章 无人知晓他的心动 “人送走了?” 林秋晚回到主院屋里的时候,就见衡王在等她。 他已经换下了华贵又庄严的王爷服,穿上了以往常穿的青色长衫,与屋外的春色相得益彰。 楚昱已经醒了,衡王正抱着他玩。 林秋晚点头,随口说道:“他就是个小喽啰。” 被人挑拨当枪使也察觉不出来,浑浑噩噩的只顾着自己那两排算盘。 衡王手指被楚昱抓住,眼里都是柔软。 “这么说,这小喽啰后面还有人?” “是楚星梦。” 林秋晚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又继续说道:“殿下,我得跟你提前打个招呼。” 楚星梦身份特殊,表面上是一个连爵位都没有了不中用嫡女,实际背后还站着会不经意出手的万贵妃。 万贵妃膝下有个九岁的儿子,是小战王。 想要动楚星梦,就得考虑连着万贵妃这一脉连根拔起。 夺嫡向来血腥,老皇帝若是死了,她跟衡王都得做万全的准备。 林秋晚认真的和衡王分析现如今局势。 衡王站在一旁,手里抱着楚昱,听的很认真。 怀里的楚昱目光闪闪,似乎也听的很认真。 “我嫁给了殿下,明面上威远将军府就跟殿下上了一条船,殿下淡泊了这么多年,忽的插手有 夺嫡心,必定要被多方势力针对。” 林秋晚面前摆着杯子,光是她知晓的,信王和万贵妃两个势力就足够她认真应付。 “殿下接下来想怎么做?” 林秋晚侧头,看向衡王。 衡王垂眼,正在看她摆出来的杯子,杯子代表势力,虎视眈眈。 楚昱见林秋晚看过来,以为她要抱他,立马伸手。 林秋晚思绪顿停,眼里就带上了笑意,站起身来从衡王手里接过了楚昱。 “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林秋晚想到在宫里,楚昱这一副不值钱的模样,就想笑。 衡王的目光从杯子上落到了林秋晚和楚 昱的身上。 因为林秋晚刚接过孩子,两人中间隔的并不远。 近到可以居高临下看见林秋晚因为笑着而飞扬的睫羽。 屋里似乎很安静。 春日的花在外面的院中绽放,细听还有用力生长的声音。 对于衡王来说,这场景实在太美好了,他前三十年都是一个人的人生,因为娶了个有商有量的妻子,有了乖巧大胆的孩子…… “殿下?” 林秋晚等了半晌,没听见衡王的回答,转过头去看他。 衡王垂眼,点了点桌上这两个茶盏,继续说道。 “或许,这两个杯子会合作叠套。” 信王如同那 臭水沟里那没有骨头的泥鳅,为了上位可以不择手段,什么对立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既然衡王现如今显出成势的模样来,信王去寻求万贵妃合作也有可能。 林秋晚点头。 她预测不了信王接下来会出什么招数,能做的就是提前戒备。 “我做好我自己的事,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衡王神色淡淡。 林秋晚点头,在信王还没出具体招数之前,也确实只能这样。 两人聊完,衡王回了自己的耳房。 一直到现在,他才松了口气。 还好,暂时还无人知晓他的心动。 除了他自己。 第586章 安稳一点也好 威远将军府的回门宴办的很低调。 一来林秋晚这不是第一次出嫁回门,二来林秋晚这次嫁的是衡王,皇子与将军的大张旗鼓,对于年纪如此大的来皇帝来说是大忌。 林明峰只请了周大人这个密友。 林秋晚则是叫了林倩倩和戚红珠两人,连带着文太医也上门来讨一杯酒水喝。 林秋晚学医这件事情,林明峰和宋好还不知道,但宋好知道文太医是衡王的人,林秋晚生产那日也是文太医起死回生,林秋晚才能平安。 威远将军府内简单摆了一桌,剩余的位置就是林明峰几个京中副将。 回门是喜事, 周大人圆滑,文太医凑趣,几个副将一个比一个能喝,场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说是回门宴,也是为林明峰践行,林明峰明日就要启程回边地了。 大概是热闹又高兴,这场回门宴一直喝到了傍晚。 就连滴酒未沾的衡王也跟着用了两口果酒,雪白又清朗的脸色浮起了淡淡红晕。 “我跟她们去后院转转。” 林秋晚指了指旁边笑眯眯等着的林倩倩和戚红珠,对衡王打了个招呼。 衡王淡淡点头,温声交代:“别走太远。” 他已经醉了。 林秋晚笑,她只是去后院,再远能走多远? 宋好是个闲 人,平日没什么事情就会养花弄草,后院小花园侍弄的很好看,正是春日里,许多花都开了,姹紫嫣红十分好看。 戚红珠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加上喝了一点点果酒,此刻全然放松了,见四周没什么人,直接躺在了花园的地面上,毫无形象可言。 林倩倩很安静怯懦,看了看在地上打滚的戚红珠,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笑的林秋晚,最后折中选择坐在旁边地面上。 “姐姐,你也坐。” 林倩倩拿着裙摆擦了擦地面,招呼林秋晚坐下来。 林秋晚也鲜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尤其是在威远将军府里,有方登 在一旁看着,也不怕被人看见她们三人的失态,便挨着林倩倩坐下了。 “二叔和弟弟妹妹最近还好吗?” 林秋晚随口问林倩倩。 林倩倩点头:“虽然还偶尔咳嗽,不过只要注意点就好。” 林二叔至今没好意思来找过林秋晚和林明峰,林明峰心眼粗,加上跟二房本来来往就不多,又知晓了当时的事情,也就没有追着过问。 林倩倩继续说道:“我爹辞了官,现在在卖宅子。” 她转头,对林秋晚有些不舍:“姐姐,我要走了,爹爹的意思,我们找个没有什么争斗的农庄住着,条件虽然不如京中 ,但胜在安稳。” 京城要变天了。 林二叔林明德虽然只是个关系小官,但也看得出来,随着林秋晚嫁给衡王,衡王正式加入夺嫡战场,老皇帝日渐衰弱,却迟迟不立储君。 未来京城势必会有一场恶战。 林明德厌烦了官场,不想经历这些,不想拖威远将军府的后腿,更不想日后被押宝的威远将军府拖累,索性辞官退出京城。 林秋晚坐在原地,点了点头。 “安稳一点也好。” 连林明德这种可有可无的小官都感受到了京城即将到来的汹涌。 那老皇帝呢? 心里到底更希望谁能登上帝位? 第587章 找到自己 今日是回门宴,实在不适合提前进入离别的愁绪。 戚红珠翻过来,单手撑着乱糟糟的脑袋,问林秋晚:“当王妃的感觉好吗?” 她还不知道林秋晚和衡王到底是真是假,楚璟烨到底有没有真死,只模糊的知晓林秋晚和楚璟烨曾经有过一段,后来楚璟烨死了,衡王乘虚而入,直接把林秋晚迎娶了回去。 林秋晚坐在地上,仰头看头顶的树枝上翻滚出来的嫩树叶。 她反问:“怎么叫好,怎么叫不好呢?” 她与衡王只是合作关系,好不好更多的体现在两人走的是不是同路。 戚红珠想 了想:“自然是对你温柔小意,体贴入微,万事以你为重。” 富贵荣华从来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夫婿这个人。 若是楚时修那样的人,万贯家财也能被败光,最后换来一句你活该。 林倩倩噗嗤一声乐了,问戚红珠。 “红珠今年十六了,是不是想要说亲事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想象夫婿是正常的。 戚红珠一顿。 她爬了起来,郑重的对林秋晚和林倩倩说道:“我想好了,我不嫁人。” 林倩倩被她这说法惊到。 “女子怎么可能不嫁人呢?难道以后要上山做那比丘尼吗?” 林倩倩只想做个安安分分的普通女子。 戚红珠侧头,看向林秋晚。 她无比依赖林秋晚,也希望林秋晚能够理解她。 林秋晚抿了抿嘴。 “如果你想好了,就按照你自己设想好的路走。” 戚红珠喜笑颜开,爬过来坐到了林秋晚的另一边,歪着脑袋放在林秋晚的肩头。 “姐姐,我特别喜欢你。” 林倩倩侧头,看向林秋晚和戚红珠。 林秋晚抬手,揽过了林倩倩的肩膀,让她也靠在自己的肩头。 春日傍晚吹着凉风,三人坐在花园丛中,安静又美好。 林倩倩也靠在林秋晚的肩 头,小声的说道:“我也特别喜欢你,姐姐。” “我也特别喜欢你们两。” 林秋晚脑中闪过楚璟烨抓住自由分给他的画面,便学着他的样子,手握空杯的模样,遥遥敬夕阳。 “天下无不散宴席。” “祝我们,前路坦荡,找到自己。” 戚红珠和林倩倩纷纷举手,靠在林秋晚手上。 “前路坦荡。” “找到自己!” 三人举手,豪迈空饮。 喝完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又奇妙的觉得豪迈。 方登桑梓还有林倩倩和戚红珠的小丫鬟站在后面,被这份高 兴感染,纷纷抿嘴笑。 夕阳正好。 这是她们三人最后一次这么没心没肺的团聚在一起。 衡王过来寻人的时候,就见三人迎着无边的夕阳,坐在百花从中,笑的东倒西歪。 林秋晚向来规矩,衡王第一次见她笑的这般开怀。 大家都在笑着。 衡王微醺,站在稍远的地方,忍不住抿唇笑。 原来,楚璟烨眼中的林秋晚,是这般模样。 真羡慕啊。 若是他能变成楚璟烨就好了。 被林秋晚全心全意的偏爱,开怀笑放声哭,娇嗔怨怪和亲昵。 若是,人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好了。 第588章 人各有命 回门宴后第二日,林明峰就启程回了边地。 这次回来,他丧子又得了个外孙,女儿林秋晚从宁安伯爵府改嫁到衡王府,彻底改动了京中未来夺嫡的局势。 他自己也变了许多。 他发觉自己老了,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想要护着宋好就只能不断妥协自己那些不知对错的人生观。 走的太早,他给林秋晚留信,希望她好好护着宋好。 林秋晚的回信还没跟着到边地,林倩倩就跟着林明德要离开京城了。 林明德走之前,带着林倩倩登门拜访,跟林秋晚说话。 离别的不舍笼罩着屋内,林明德自从上 次自尽后,一直对林秋晚避而不见,如今叔叔和侄女坐在对面,相顾无言。 不用林明德对林秋晚解释什么,林秋晚也知道。 林明德愿意离开京城,对他自己好,对林倩倩好,对威远将军府也好。 林倩倩给林秋晚绣了个小香囊,上面绣着一根根伫立的青竹,绣工乱七八糟,却是拆改过无数次出来的真心。 “二叔,往后别做傻事了。” 林秋晚拿出了一盒银锭子,递给了林明德。 林明德一惊,连忙要推脱,又听林秋晚说这是给林倩倩的,防止她不要。 收下了银锭,林明德跟林秋晚也没什么话要说 ,坐了坐,就带着林倩倩走了。 林倩倩最后对林秋晚挥挥手。 林秋晚站在门框内,看着林倩倩和林明德的马车越走越远。 前世那个被卖了一大笔钱财,死在七十岁老头床上,死状凄惨的林倩倩,这辈子彻底不同了。 林秋晚改变了林倩倩的命运,也被林倩倩救赎,让林秋晚坚定自己所想所做,是正确的。 “要我找人去送吗?” 衡王跟上来,站在林秋晚的身边问她。 林秋晚摇头。 她转过头,带着笑意:“殿下,楚璟烨跟我说,人各有命,我以前还觉得懵懂,现在好像懂一点了。” “哦?” 衡王浅淡的应了一声。 林秋晚心情不错,往前院方向走,声音雀跃:“命运握在别人手里,就是别人的命,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有自己的命。” 说的有点绕口,林秋晚怕衡王听不懂,转过头要对他解释。 就见衡王眸中带着笑意。 “是,所以人争的,也是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 他懂。 林秋晚也笑,觉得衡王这人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楚时修也出京城了。” 衡王一直派人盯着他,今日是林秋晚给楚时修的最后期限,楚时修万般不服气,也只得认命,出了京城。 “嗯。”林秋晚 点头,叹口气说道:“他这人真的不是个好人。” 幸好蠢,很多事情还算有余地。 衡王被林秋晚这么直白的形容惹笑。 “走之前还偷偷卖了宅子,卷走所有钱财,现在楚时德和楚星梦那里正鸡飞狗跳。” 衡王见林秋晚心情不错,他也跟着开心。 想到楚时德和楚星梦那鸡飞狗跳的样子,林秋晚更开心了。 这份开心一直延续到当天晚上。 夜里下了蒙蒙细雨,连着的雨丝像是珍珠棉线,缥缈又温柔。 王府的大门被敲响。 浑身湿透的戚红珠,紧紧捏着手里的锋利匕首,进了林秋晚的屋子…… 第589章 求殿下迎娶小女 已经进了四月,春雨贵如油。 戚红珠紧紧抱着怀里的匕首,见到林秋晚的瞬间,小声的呜咽了一声。 “姐姐。” 匕首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响。 戚红珠伸手抱住了林秋晚,直到感受到林秋晚身上的柔软温热,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林秋晚抚摸着戚红珠的后脑,声音温柔。 戚红珠不说话,只掉着眼泪。 林秋晚还以为她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带着戚红珠进屋,给她倒茶。 “就你一人来了?丫鬟呢?护卫呢?” 林秋晚又问。 戚红珠捧着热茶,还是 不说话。 林秋晚问不出,出门叫出方登,原本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顿了顿只是说道:“帮我跑一趟戚丞相府,告诉他们,红珠在我这里。” 方登点头应下,消失在雨幕里。 林秋晚回到桌前,又问戚红珠:“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戚红珠垂着眼,盯着手掌心里的热茶,像是没听见。 林秋晚一看戚红珠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又不回答,给她去找了衣服,又让桑梓桑榆打了热水。 “先洗洗,换衣服,今晚就留在我这睡。” 林秋晚摸了摸戚红珠的头。 戚 红珠总算有了点反应,点头答应了下来。 主屋的动静有点大,衡王也起来了。 屋里戚红珠在沐浴,林秋晚就站在门口跟衡王说话:“具体的我还没问出来什么事情,就让方登先去给戚老丞相送消息去了,免得他们着急。” “好,若是戚老丞相不放心,我会同他说明白的。” 衡王垂眼看着林秋晚。 才进四月,又有雨水气,夜里吹着冷风,林秋晚起来的着急,又忙到现在,身上只穿着件单薄中衣,头发也披散下来,整个人显出几分柔弱。 她自己倒没觉得什么,继续对 衡王说道:“红珠带着匕首来的。” 衡王一愣,问道:“她今晚留下来?” “嗯。”林秋晚点头。 有风吹过衡王的面颊,他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几分:“那……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林秋晚也是一愣,反应了一下才听出来衡王是什么意思,笑了笑说道:“殿下想什么呢?红珠这孩子……不会伤我的,我是担心她伤了自己。” “原来如此。” 衡王点头,那短暂心跳加速如同廊下的风,风过了无痕。 “别太担心,等明日一早,我问过戚丞相了再同你说。” “好 ,那殿下也先去休息吧。” 林秋晚说完,就要回屋。 衡王静静的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松开自己披风上的手指。 人很矛盾,有些念头,越是克制,就越在暗地里生长。 戚老丞相听见方登的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进了衡王府。 进来还没见到林秋晚,先见的是衡王。 戚老丞相头发胡子全白,整个人苍老的厉害,进门之后话还没开口,先对衡王跪下了。 “求殿下救小女一命!” “求殿下迎娶小女,侧妃也好,良妾也罢,只求殿下救小女,老臣必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第590章 殿下,你喜欢红珠吗? 风雨交加,春雷阵阵,轰隆隆的闪在耳边。 信王很有手段,早就在安排求娶戚红珠的事情,京中几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流言。 信王倾慕戚红珠许久,与戚红珠情投意合,所以这么些年从未谈过婚事,一直在等戚红珠。 如今翻过了年,戚红珠十六岁,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信王便迫不及待的求娶。 等到聘书到了戚老丞相府的时候,戚老丞相当即气的呕了血。 一母同胞的安王糟蹋了他如花美玉般的女儿,现如今信王竟然还要来糟践,戚老丞相怎么能接受得了? 林秋晚哄睡了戚红珠,让桑榆留 下来看着,此刻坐在衡王的耳房里,光是听着戚老丞相的话就觉得恶心。 “真是无法无天!” 衡王垂着眼,目色淡淡。 信王聘书已经送上门,就说明已经得到了老皇帝的默认,戚老丞相再去哭嚎,丢官事小,丢脑袋还护不住女儿事情才大。 现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条生路。 让戚红珠立马嫁出去,对外说戚红珠早就和别人定好了亲事,生米煮成熟饭,所以不能接信王的聘书。 但娶了戚红珠就等于和信王为敌,身份太低的则会引起别人的揣测,放眼满京城,只有衡王能与信王地位权势 相抗衡。 衡王若是能娶了戚红珠,信王便也无话可说。 戚老丞相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法子。 他不仅给衡王跪下,也转过身给林秋晚跪下。 这位官场上奋斗一生,运筹帷幄仍旧被老皇帝如同拿捏在手心棋子般的老臣,此刻自尊心稀碎,变成个只求女儿过的好老父亲。 林秋晚连忙去把人搀起来。 “戚丞相是不是也跟红珠说过这个事情?” 林秋晚想到戚红珠冒雨来找她,抱着匕首的时候,想的是不是只有她自己死了,才会一了百了。 戚丞相默默拭泪,点头说道。 “红珠不答应。” 戚 红珠如此爱着林秋晚,怎么可能愿意跟林秋晚瓜分夫婿? 林秋晚有些不安,看向了衡王。 若是真娶了戚红珠,戚老丞相是衡王这一条线上的关系就彻底明了,对于衡王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但可以救戚红珠的命。 衡王自然也看见了林秋晚看过来的目光,他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戚老丞相很有眼色的说去看看红珠有没有睡着,先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林秋晚和衡王。 衡王似乎能猜到林秋晚在想什么,即便早就知晓答案,此时此刻,在他越遏制越疯长的心动里,不爱他的林秋晚希望他娶别人。 他还是尝到了心口酸涩透不过气的滋味。 “晚晚。” 衡王面上仍旧淡笑,他惯来从容温和,此时此刻也丝毫瞧不出破绽来。 “你怎么想呢?” 若是林秋晚叫他娶,他大概也寻不出什么反驳的借口来。 林秋晚看着衡王,问的很直白。 “殿下呢?想娶吗?” 衡王微微垂眼,白到几乎透明的肤色在深夜中的灯火里像是一触碰就能碎掉了。 对于林秋晚而言,她不会在乎衡王愿不愿意另娶,说不定还多个更坚实的合作伙伴。 衡王还没回答,忽的又听见林秋晚问道。 “殿下,你喜欢红珠吗?” 第591章 就跑啊 “当然不。” 衡王这次回答的很干脆,不说他本来就有心上人,戚红珠和他差了十几岁,衡王眼里戚红珠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小辈,是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往女人的方向靠拢。 林秋晚点头,很真诚的对衡王说道:“殿下不喜欢,那便不要娶,误人误己。” 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对方也不喜欢自己的夫婿,戚红珠这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婚嫁也不是唯一能走的生路。 只不过是戚老丞相他们认为,女子这辈子只有嫁人才算是有个好归宿而已。 衡王一愣。 他触摸杯托的手指紧了紧。 “你不希 望我娶她?” 他希望林秋晚在这其中有丁点私心。 就算是假夫妻,如今衡王才跟林秋晚成婚不久,满城皆知衡王情深,这么快就再娶,时机也很不合适。 林秋晚还没想的这么深,她很坦荡:“红珠与我说过,她这辈子不打算嫁人了。” 这条与世俗背离的道路一定很难走,但只要她想要,为此而开心,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对错方向之分。 “既然你们两都无意,那就不该用婚事打着救赎的名头最后相互拖累。” “你的意思是?”衡王还有点发愣。 林秋晚笑了。 “不想嫁,又打不过,就跑 啊。” “是红珠自己偷偷跑的,具体跑到哪里谁也不知道,信王就算去跟戚老丞相兴师问罪,那女儿跑了,戚老丞相有什么办法?” “戚老丞相一把老骨头,可不像我爹那样,女儿跑了有辱家门就得去陛下面前以死谢罪。” 林秋晚站了起来,看着衡王,笑着说道。 “殿下可还记得,人各有命。” 被迫嫁给信王,或者假装嫁给衡王,戚红珠被卷进这权利洪流里都不算有自己的命。 林秋晚朝着衡王摊开手掌。 掌心里有清晰的掌纹,横平竖直十分干净。 “殿下,算命有看相一说,其中一 项看的就是手掌掌纹脉络。” “殿下可知代表着命运走向的掌纹为什么长在手心里?” 衡王坐在桌边,看着在烛火中目光闪闪的林秋晚。 她带着笑意,清晰明朗,坚韧不拔。 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林秋晚握住拳头,笑着说道:“因为,老天爷告诉我们,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她说完,就转头往外走。 “我现在就去叫醒红珠,要跑趁早跑,不管是去投奔老家亲戚,还是追上倩倩,或者去她一直想去的地方,都还来得及。” 既然信王已经递了聘书,肯定派人在监视着丞相府,知 晓戚红珠和戚老丞相都来了衡王府,即便不知道具体聊了什么,也大概能猜得到。 戚红珠除了自尽,嫁给衡王和嫁给信王这三条路,无路可走。 所有人都会这么想。 林秋晚不这么想,就能给戚红珠开出另外一条生路来。 她说做就做,立马去正屋。 耳房只剩下坐在原地还有些愣怔的衡王。 烛火哔啵一声炸响。 衡王垂眼,听见自己在不断沦陷的声音。 他忽的有种荒唐念头,觉得自己喜欢林秋晚这样的女子,就算最后并无圆满结果,多年后再提起来,自己也不会觉得后悔或者丢人。 第592章 红珠,跑吧 戚红珠睡的不安稳,几乎在林秋晚刚出去的时候,她就醒了。 匕首已经被林秋晚收了起来,桑榆守在旁边,戚红珠原本打算最后见一面林秋晚,出门就自尽的想法也不能实施。 信王算计的真好。 她那么喜欢林秋晚,若是插足进来共侍一夫,感情总有一天会生变,又有戚老丞相在后面,衡王不得不一碗水端平。 若是戚红珠不愿意嫁给衡王,就得嫁给信王。 就算没有感情,亲爹戚老丞相也可能为了让女儿好过一点,不得不给信王提供助力,站到了衡王和林秋晚的对立面。 她死了 ,对于信王来说,也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人死了,计划落空了而已。 戚红珠抱着腿坐在床榻内侧,闻着床榻上林秋晚的气息,淌了一脸的眼泪。 没想到,她贵为丞相之女,最后性命在众多人眼里也一样的不值钱。 女子在这世道,向来只是拨弄权利的物品,哪里来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门被打开,屋外风很大,雨声落在院中青石板上,稀里哗啦的作响。 林秋晚进来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走过来还带着廊下沾染的雨水气。 戚红珠听见林秋晚抓住了她的手臂,开口就道。 “红珠 ,跑吧。” 戚红珠一愣。 她茫然的看着林秋晚,有点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林秋晚转过身,打开柜子开始收拾东西:“丞相府你是不能回去了,我柜子里有不少新衣服,你穿着大概也合身,我给你收拾好。” 还有钱财,还有干粮。 只要今晚能出其不意的跑出京城,以后天高皇帝远,海阔任鸟飞。 “姐姐?”戚红珠趴坐在床榻上,满是茫然。 林秋晚为她打算好一切。 “我会让桑榆陪你走,走到你觉得能落脚的地方为止。” “你可以想想,自己有没有什么老家可以投奔的 亲戚,或者你可以去找倩倩,你们前后差出一天的功夫,想要追的话也来得及,如果你想走的更远一点,我可以找人,带你出坤阳。” 林秋晚手脚没停过,把自己觉得最好的,戚红珠能用得上的,都一股脑往包裹里塞。 “还有这个。” 林秋晚从柜子下面抽出了之前楚璟烨送她的鲛人纱。 “这东西稀罕,刀剑不入,水火不侵,你穿着走,外面套一件不起眼的,路上有意外也可以保你一命,等到了你认为安全的落脚点,还可以卖了换银钱。” 戚红珠看着林秋晚的动作,听着林秋晚 絮叨叨的交代,眼眶又酸又热。 林秋晚已经跟戚老丞相商量过,对比戚红珠怎么都是一个死路的结果里,跑了或许会经历磨难,或许会有意外,或许也不好过。 但人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无限可能。 戚老丞相已经同意了。 “信王的人应该在衡王府外围看着了,待会我会多安排几辆马车,与你一起出城,他们既想不到你会跑,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多马车,一时间抽不出人手来分辨真假,你一定能跑出去。” 林秋晚见戚红珠还在发愣,连忙过来推推她。 “红珠,你想好了吗?” 第593章 我嫁了又如何? 戚红珠抬眼,定定的看着林秋晚。 “我跑了,你怎么办?” 她从衡王府跑走,老皇帝要是追究起来,怕是林秋晚和衡王都会受牵连。 林秋晚一乐,拍了拍戚红珠的脑门。 “这种时候你就别想我了,快想你自己,这一走可能山高路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了,想好自己要去哪里,想好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那日她们三人在夕阳之下,高举手臂,最美好的愿望就是做自己。 这世上,太多女子活的像个物品,要做个有灵魂的自己,太难了。 林秋晚把做自己 的权利交到了戚红珠的手里。 得来不易,价值千金的自由。 只要戚红珠跑出京城,往后就没有人再议论她是否失贞,也不用像众多贵女那般,被算计着嫁给谁,更不用考虑自己想不想嫁人是否为世俗所容。 她有合理的自由。 戚红珠抖着唇,伸手抱住了林秋晚。 她把头埋在了林秋晚的腰上。 她喜欢林秋晚,喜欢林秋晚的一切,崇拜也好,依赖也罢,她可以为林秋晚做任何事。 “姐姐。” 她一开口,眼泪就落下来,嗓音哽咽。 在进门之前,她想着,死了也好, 一了百了,爹娘年纪大了,他们很快就能在地下团聚,除了不能陪着林秋晚,她没什么遗憾了。 现如今,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死。 死了,就浪费了自己对林秋晚这么深的喜欢。 她抬头,看着温柔又强大的林秋晚,定定的说道:“姐姐,我带着匕首来,是因为我想杀你。” 她推开了林秋晚,表情变的冷硬。 “爹娘年纪大了,受不了我这个独女消失,信王殿下三日前就找过我,他给我两个选择,一个是嫁给他。” 戚红珠抬眼,看向林秋晚,接着说道。 “还有一条是 ,杀了你,废了衡王的路。” 林秋晚一愣。 戚红珠坐在床榻上,冷冷的表情,不断落泪。 “姐姐,你不会怪我的对吗?我不想嫁人,我还想活着。” “红珠,别说谎。” 林秋晚也冷下脸来。 她不是傻子,不会连戚红珠对她有没有杀意都看不出来。 戚红珠摇头:“我喜欢姐姐,我确实下不了手。”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林秋晚坐到了戚红珠的身边,声音柔柔;“红珠,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不懂戚红珠为什么在这时候说谎,但现在这种与信王抢时间的时 候,戚红珠越配合,能跑出京城的胜算就更大。 连戚老丞相都觉得这是一条生路,林秋晚不信戚红珠看不出来。 戚红珠转头,看向林秋晚。 “我想好了,我不走。” “为什么不走?” 林秋晚愣住,她不理解戚红珠这念头,更看不出戚红珠想要干什么。 戚红珠回过头,抹了两把眼泪,下床穿鞋穿衣。 她对林秋晚说道。 “那把匕首还给我。” “其实嫁给信王也挺好的,姐姐可以当得王妃,我也想试试看,做个王妃到底好不好。” “这信王,我嫁了又如何?” 第594章 傻小孩 丑时刚过,屋外春雨下的更大,伴着游荡的风声,扑打在人间。 屋内灯烛微弱,林秋晚站在门口,拦着戚红珠。 “红珠,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跟姐姐无关。” 戚红珠找到了被林秋晚藏起来的匕首,满眼坚决要往外走。 门外廊下,衡王和戚老丞相都在。 戚老丞相满眼是泪,跟在旁边劝戚红珠:“红珠,你到底想做什么?现在走还来得及,王妃娘娘已经为你全部都筹算好了。” 刚刚就已经打算好了计划,马车和假扮的人都已经找好,一切准备就 绪,就等戚红珠点头,没想到她却在这个时候打乱了计划。 衡王微微皱眉,看着戚红珠。 林秋晚也在看戚红珠。 戚红珠倔强的抿着嘴,一言不发,沉默着不配合所有事情,只说要回丞相府,要嫁给信王。 她来时绝望,走的决绝,仍旧抱着那把小小的匕首,固执的走回风雨中。 戚老丞相没办法,只得跟着一起回去。 天还未亮的暗夜里,微弱灯烛撑着廊下的空间,林秋晚有些茫然。 “她想做什么?” 嫁给信王,这辈子就算完了。 四月的夜风还带着凉气,衡王轻轻咳嗽了 一声。 林秋晚这才回过神来,对衡王说道:“殿下赶紧去休息吧,我明日再去丞相府找红珠聊一聊。” 衡王点头:“你也别太忧心。” 人各有命。 第二日一大早,林秋晚便起来去了丞相府。 戚老丞相去上朝还没回来,林秋晚想见戚红珠,戚红珠拒不见面,林秋晚就坐在丞相府干等着,一直等到戚老丞相回来,戚红珠也没有松口。 “我这女儿犟的很,只要她认定的事情,谁也劝不住。” 戚老丞相说起来,眼眶通红。 “娘娘,您别操心了。” 林秋晚抿着嘴,交代方登留 下。 她得看看戚红珠这几日在忙什么,也真的要防止戚红珠想不开,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事情。 信王动作很快,聘书才给的第三日,婚期就已经定下了,就在四日后的四月十二,良辰吉日。 庚帖交换,聘礼送上门,戚丞相想收也得收,不想收也得收。 林秋晚忧心忡忡。 方登每日来报戚红珠的动向,戚红珠吃的好睡的香,见人就笑,除了不见林秋晚,其他的一切都是待嫁新娘的样子。 正常到处处透着不正常。 “就是这几日天天早上会起来晨练。” 方登摸了摸后脑勺,也有 些迷茫。 林秋晚一愣:“晨练?练什么?” “就蹦蹦跳跳,我瞧着也不见有什么招式。” “她带着匕首晨练?” 方登点头:“是。” 林秋晚握着掌心装着温热茶水的杯子,眼眶突然阵阵发热。 “真是个傻小孩。” 林秋晚摸着脑门,一时间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又被戚红珠的真挚热忱惊到。 这么显而易见的计划,林秋晚都能猜到,更遑论毒蛇一般每日盯着守着的信王了。 “她也不想想,不管得不得手,戚丞相和丞相夫人都得拿命去赔……” (请假:吃坏东西了,闹肚子) 第595章 你想怎么做 林秋晚给戚红珠写了封信,让方登去送信。 信里她把戚红珠的准备刺杀信王所可能产生的后果都写的很清楚,戚红珠想要新婚夜刺杀信王,根本就是个冲动到没有任何退路的计划。 她突然每日起来晨练,信王也不是个傻子,要是觉得戚红珠有威胁,早就阻止了。 信王甚至就在等着戚红珠跳网,折进去戚老丞相一家。 信送出去没多久,林秋晚收拾了一下,又去戚丞相府,找戚红珠。 林秋晚希望戚红珠能醒悟,跟她商量出一个万全的计划。 结果戚红珠还是不见她。 戚红珠就是个犟种,还有一日便到了婚期,不管能不能成,她都要试一试。 戚红珠连死都不怕,更不怕带一个人去死。 林秋晚的信进去了之后就没有回音,人也见不到戚红珠,只能又去找了戚丞相,希望戚丞相能跟她一起阻止戚红珠这个幼稚的计划。 虽然只是猜测,但送走戚红珠已经是迫在眉睫。 林秋晚一口茶水都没来得及喝,对戚丞相道:“若我猜测是真的,不仅红珠自己,戚丞相您,还有丞相夫人,甚至戚家满门,都得承受坤阳皇室的怒火。” 行刺意图,不管 成不成功,都是抄家灭族的罪。 戚丞相坐在对面,顿了半晌,叹口气。 “娘娘,实不相瞒,老臣对这坤阳皇室,早已经心灰意冷。” 做官,为百姓,为天下,为自己,更为家人。 戚丞相已经承受过毫无公平可言的经历,对皇权早就失望透顶。 他又一向疼戚红珠这个老来得女。 戚丞相脸色灰败,竟然还反过来安慰林秋晚。 “不管小女能不能成,我们一家三口都能在下面团圆,也算是圆满。” 林秋晚侧头看戚丞相,要不是看他这么大年纪了,林秋晚都想给他一巴 掌,让他清醒一点。 溺爱也是一种不负责。 死了就万般都空,人只有活着,才有无数种可能回来。 不管怎么样,人都要挣扎活下去! 戚老丞相活到这个年纪,一辈子大风大雨都经历过来了,死前还有无数波澜壮阔的回忆,可戚红珠满打满算才十六岁,人生还没开始,林秋晚不想她死前回想,想到的都是苦厄。 戚老丞相这里打不通路,林秋晚气的噔噔往回走。 出了丞相府,林秋晚上马车,一路冲回衡王府。 走回主院正屋的时候,衡王正抱着醒了的楚昱在玩。 衡 王是个温柔的人,小楚昱对桌上茶碗感兴趣,衡王命人把茶碗洗干净,仍由小楚昱对着瓷碗摸索咬抓。 林秋晚走进去,叫了声殿下,就坐在桌边喝水。 衡王问了几句丞相府的说法,林秋晚握着茶水杯子,答的心不在焉。 一直等到衡王抱着小楚昱坐过来,单手给林秋晚添茶,她才回过神来。 她定定的看着衡王,又看向了怀里目光澄澈的小楚昱,神色幽幽。 不用问,衡王看得出来林秋晚这神情,是已经想到办法了。 衡王眉目舒缓柔和,声音淡淡。 “你想怎么做?” 第596章 等你平安回来 夜黑风高。 林秋晚的马车进了丞相府,无数个箱子搬进去,给戚红珠添妆。 明日就要成婚,不管是丞相府还是信王府都忙的很,即便入夜了,丞相府里也进进出出不少人。 林秋晚笑眯眯的跟戚丞相打了招呼,还是没见着戚红珠,送完了东西就只能回衡王府。 马车内,方登破天荒的坐了进来。 林秋晚看了他一眼。 方登微微点头,表示一切办妥。 林秋晚安心了很多,回了衡王府之后直接换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衡王府接连出去了好几辆差不多的马车,一辆辆都往城外走,刚开始城门口守卫还拿 着信王的令盘查着,到后来只挑开帘子看两眼就放行了。 衡王府的后院很是冷清,衡王披着斗篷站在廊下,看着林秋晚在小声交代事情。 戚红珠被方登打晕,现在就藏在马车内的暗格里,今夜林秋晚要送戚红珠出城。 林秋晚上马车之前,回过头对衡王说道。 “殿下回去休息吧。” “你等下。” 衡王上前,走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他其实不太理解林秋晚的做法,这是戚红珠一家都能接受的命运结局,戚红珠自己都愿意嫁给信王,谁也劝不动,为什么林秋晚还这么强硬的把人送出城去。 “令牌 带了吗?”衡王口吻冷清。 林秋晚点头,掏出了衡王府的令牌。 衡王身体不好,衡王府的人出城求医,借口用的很合理。 衡王不能跟着去,也就意味着万一林秋晚被信王的人尾追截杀,他毫无办法。 林秋晚向来胆大,且染了些楚璟烨的胡作非为。 “今夜,谁也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衡王想劝林秋晚回头,他性子更多的是规矩保守,想到今夜可能出现什么不可控局面,林秋晚还没出发就已经开始担忧。 林秋晚倒是一点没害怕,检查拖着马车的马儿够不够健壮,眼睛都没抬。 “殿下,人要搏 一搏。” “我总怕这怕那怕后悔,最后只会更加后悔。” “红珠没有要求你这么做不是吗?”衡王皱眉。 林秋晚一愣,她看向衡王。 “她会后悔。” 嫁错人,堵上一辈子,杀不了对方,还害死自己爹娘全家,这些恶果都是林秋晚一口一口嚼过来的,林秋晚太明白后悔的滋味了。 她不想戚红珠走上这条路。 衡王被林秋晚看着,也是一愣。 那瞬间,他从林秋晚眼里看见不属于她的东西,林秋晚不像是在救戚红珠,更像是在为自己奔波逃命,她在救自己。 “晚晚。”衡王开口。 林秋晚都没 等他说话,就已经笑了出来:“大不了一条命嘛,我没那么怕死。” “更何况我有殿下的令牌,现在还是殿下的王妃,信王想要动我,也要掂量自己的分量。”林秋晚笑的洒脱:“就算我真的死了,殿下还可以为我养孩子,养到楚璟烨来接他。” 衡王静静看着林秋晚,他心口里矛盾的克制与放纵,像是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不断摇摆滚动,磨的他胸腔都是疼意。 林秋晚跟他不一样。 林秋晚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顿了半晌,衡王解开了披风,挂在了林秋晚的身上。 “那我和楚昱,等你平安回来。” 第597章 活的不耐烦了 几辆一样的马车从衡王府后门出发。 前面赶车的马夫都是一模一样的王府侍卫打扮,就算信王有所警觉,想要追查也一时间抽不出这么多的人手。 林秋晚这辆马车绕着城路,直奔城南门。 其他的马车四散开来,分别去往京城的出城大门。 已经是凌晨,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种缥缈的蓝色雾气里,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马车轱辘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方登抱胸坐在马车门口,手中紧紧捏着刀鞘,细听外面的动静。 林秋晚也有点紧张,坐在马车正中央,手掌贴着马车暗格的小门。 暗色的凌晨里,谁也没 说话。 直到马车到了城南门的门口。 城南往外,一路向南可以去平原,再往东就是江南,戚红珠的人生可以刚刚开始,就算过的不好要回来,也可以避开这个风头,再从长计议。 若是重生到未嫁之时……林秋晚可能也会考虑这条逃跑路,离京城远远的。 马车停下,接受门口守城门侍卫的盘查。 车夫掏出了衡王府的令牌,故意做出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不耐烦说道:“衡王殿下有急令,你们快点!” 侍卫一听是衡王府的马车,顿时就松懈了许多,这一晚上已经进进出出好几辆衡王府的马车了,城内流言, 衡王突发恶疾,太医们束手无策,这是要出城请更厉害的神医来急救。 衡王身体不好使总所周知的,前段时间虽说好了又大婚,但病情有反复也说不准。 马车门帘被掀开,马车内没挂灯笼,侍卫只看见坐在门口的方登。 方登目光锐利,面色凝重,一看就不好惹。 侍卫缩了缩肩膀,放下了车门帘,当即就要放行。 比林秋晚预想中的还要顺利,车内的方登和林秋晚都松了一口气。 马车又走动了起来,健壮的大马一旦跑起来,速度如风。 林秋晚嗓子眼里的这口气还没彻底呼出去,就听马车外面传来疾行的 马蹄声,随之而来马上的人大喊:“不要开城门!” “不要开城门!” 城门已经半开,听见来人喊话,所有人都僵住了! 隔着黑暗,林秋晚看了方登一眼。 方登微微掀开马车门帘,看了眼城门的幅度,回过头对着林秋晚摇摇头。 城门开的位置不够,马车没办法强闯出去。 后面追上来的侍卫已经到了门后,掏出了身上的令牌:“戚丞相爱女戚红珠,也是信王明日过门的信王妃娘娘,现如今失踪了。” “信王有令,严查出城车辆!防止歹人得手。” 城门口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夜为什么这么热 闹:“启禀大人,这是……衡王府的马车。” “万一是假冒的呢?”那人不依不饶,说着话的时候,已经一把推开了马车车夫! 林秋晚这一招障眼法以假乱真,等信王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戚红珠到底在哪辆马车上了。 来人伸手,一把掀开了马车门帘。 车内很安静。 方登抬眼看着门口属于信王的不速之客,眼眸里全是血腥气。 车内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人心思一动,想要上前去确认对方是不是戚红珠,就觉得膝上一疼。 车内的林秋晚淡淡开口。 “敢掀本王妃的门帘,活的不耐烦了。” 第598章 好好活着 信王的人还没张嘴说话,方登已经抬脚,把人踹了下去! 等他再反应过来,膝盖已经被方登的刀割开,汩汩往外冒血。 “方登,门帘掀开。” 林秋晚声音带着威严,不怒自威。 方登站在马车门外,微微弯腰,掀开了马车门帘。 车内昏暗,城门口的火把光亮照到其中半明半昧,林秋晚端坐在其中,似乎能暗中生出光来的明艳。 “看清楚了吗?”林秋晚问外面的人。 有信王的人被杀鸡儆猴,城门口的护城守卫都不敢抬头。 信王的人躺在地上不断嚎叫,凌晨里声音凄厉的吓人。 或许 是叫喊声音太大,周围又太安静,门帘还没落下,马车里的暗门突然传来隐隐震动。 戚红珠醒了! 林秋晚手一直搭在暗门上方,很清楚的感受到了暗门里面微弱的动弹。 她心跳了跳,怕戚红珠这个犟种这时候开口。 “耽误了本王妃出城寻医,你们担待得起吗?”林秋晚故意提高了声音:“给本宫开门!” 护城侍卫连忙开门。 方登耳利,自然也听见了林秋晚手底的动静。 都没要林秋晚交代,他就放下了马车门帘,抱着刀盘腿坐在了马车门口。 马车动进来,木轱辘压在石砖上,发出 细微的声响。 方登催促车夫,车夫扬着缰绳,马儿吃痛,飞驰了出去。 凌晨里黑乎乎的城门越来越远,直到拐弯出去看不见。 林秋晚马车内的暗门,对里面蜷缩着的戚红珠轻声说道:“醒了就出来吧。” 戚红珠哭的抽抽噎噎,在城门口的时候就醒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听见林秋晚的声音,当即就猜到了林秋晚的计划。 她从暗格里爬了出来,身上还穿着轻软的中衣。 方登手脚没这么温柔,摸进戚红珠屋内,都没看见她在干什么,也没注意她穿着什么,直接手刀打晕了就塞进了箱子 里搬出丞相府。 林秋晚拿出后面准备好的东西,催促戚红珠。 “换衣服,里面鞋子也有,桑榆在前面等你,你换了马跟她一起从小路走,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往后山高路远,你随便找什么地方都可以落脚,桑榆会陪着你,等你安稳了,往后还有很多和戚丞相团聚的机会。” 戚红珠没动,只是哭。 林秋晚又气又无奈:“红珠,如果到现在你还觉得你应该回去嫁给信王,那就骑马自己回城,天亮了也还来得及。” 至少林秋晚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完了,人各有命,戚红珠如果到现在还犟, 那往后再遇上相似的场景,她仍旧会吃上这个亏。 车内气氛有些僵持。 林秋晚看着缩成一团的戚红珠,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戚红珠一愣,没等林秋晚说话,戚红珠伸手,抱住了林秋晚。 “姐姐。” 她哭的唇齿颤抖,紧紧搂着林秋晚的脖子:“我……我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 林秋晚救她,哄她,爱她,现在甚至豁出性命来救她,戚红珠连回报的方式都找不出来。 林秋晚垂下眼,拍了拍戚红珠的后背。 “好好活着,就是为我做最好的事情。” 替上辈子的林秋晚,好好活下去。 第599章 红衣 马车停在了树林一个岔路口旁边。 桑榆换了一身劲装,东西已经驾到了马上,什么都准备好了。 戚红珠眼泪花花,下马车的时候回过头看向林秋晚。 东方隐隐翻出了鱼肚白,光线撑开昏暗,照开这天地的春色。 是生的颜色。 “姐姐……” 戚红珠哭的很小声。 前路迷茫但自由,林秋晚才是那个身陷囫囵,拔不出来越陷越深的人。 林秋晚也曾想过假死逃脱,可她愿意放下一切的时候,偏偏传来了林秋煜的死讯,她舍不得宋好和林明峰接受丧子又丧女的悲伤。 错过那一次,再想走就太难了。 林秋晚坐在马车里,没有看外面哭成泪人的戚红珠,只伸出手。 “走吧。” 信王 的人一定会追上来,他们没有时间继续耽误,戚红珠哭的越久,动作越慢,就越走不了。 林秋晚向来干脆,绝不在关键时候胡搅蛮缠。 桑榆抱着戚红珠上马,也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眼马车。 她虽是战场孤儿,但自幼被林明峰捡回家,之后陪着林秋晚长大就从未离开过,这次送戚红珠,怕是没有半年回不来。 她不放心林秋晚。 虽然林秋晚已经把能交代她的话都说完了。 桑榆又看向了方登。 两人对望,相互无言,方登轻轻点头。 他在对桑榆承诺,他会拿着命去护林秋晚的。 桑榆深吸了一口气,纵马飞奔,迎着东方翻出的光亮而去。 马车没动,林秋晚勾着手指头,掀开了一 点点马车窗帘,看向马上的两个身影。 “一路平安。” 她说的很小声,对桑榆,对戚红珠,也是对自己说。 马儿走的越来越远,林秋晚放下车窗帘,对前面的方登交代:“往前再走一些,换路回去。” 方登点头,路线是提前计划好的,不能让信王的人看出来这个岔路口下过人。 马车继续行进,林秋晚坐在车内,送走戚红珠这计划基本就完成了,她松口气的同时,淡淡的伤感涌上来。 人的一生像是一条路,无数人期间同行,也会有无数人突然转头离开。 所以真情才难能可贵。 马车到了荒原的地方掉头,换了一条路往城南门回。 天渐渐亮了,一轮红日在最东方探出半个头来 。 林秋晚靠在马车壁上,突然睁开了眼。 几乎同时,方登掀开了马车门帘,大喊一声:“小姐!” 林秋晚想都没想,迅速睡倒。 一枚利箭从侧边飞了进来,又从另外一边飞出去。 信王的人追来了! 林秋晚反应迅速,从暗格里掏出了弓箭,扯开了马车窗帘,对着箭矢飞来的方向还了回去。 马车还在飞奔,信王身边的侍卫阿丁骑马追了上来,横刀砍向了马车。 方登脚比手快,整个人飞扑上去,与阿丁缠斗起来。 林秋晚坐在马车内,耳边是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她放松身体随着马车行进的幅度摇摆,手却稳稳的搭着弓箭。 分不清来了多少人。 林秋晚提前预料到这个场景, 所以马车下半截浇了铁水,弓箭透不进马车的下半截,如今这小小马车,已然成了个易守难攻的弓箭台。 她带的弓箭足够,顺着飞来弓箭的方向推断对方的埋伏点,足足打了半柱香的时间。 方登还没回来。 隐隐能看见城南门的大门口。 林秋晚脑子在飞速的转着,而后就听见前面马夫尖叫一声,紧接着马儿中箭受惊,开始狂奔! 马车被颠的随时能翻倒! 林秋晚握着弓箭,正在犹豫是跳车更划算还是去抢马更划算。 就在这时,车上一顿,马儿嘶鸣一声,渐渐稳了下来。 马车门帘随着风儿飞舞,掀开半边露出了坐在马上制止之人的半截身影。 男人,红衣,长腿。 林秋晚一愣。 第600章 以身相许 马儿屁股上中箭,加上受惊,挣扎着狂奔。 马车随着马的奔跑而左右颠簸摇摆,林秋晚抓着马车内的扶手,随着车门帘被风掀开又闭合,坐在马上的红衣身影逐渐清晰。 她的心,跟着马车的颠簸,一下又一下,敲击的很用力。 林秋晚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初见楚璟烨的时候,她并不在乎这人如何模样长短,一心只想快点找回小楚昱,满心都是仇恨,再后来楚璟烨总是各种手段在纠缠,她无比厌烦,只觉得楚璟烨脑子有问题。 再到后来,楚璟烨教她如何抗争, 如何叛逆,如何挣脱那些觉得不公正的事情,痛快做自己,她内心里那些如同隐雷般的疯性被他轻易点火,认知到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是同类人。 她开始认同楚璟烨,甚至是学习楚璟烨,崇拜与向往,让她这个规划好重来后人生的路上出现了不可躲避的岔路口。 楚璟烨剖开自己的心,毫不犹豫的展现其中柔软周旋,对她热忱直白,用不熄火。 林秋晚甚至会分不清,自己对楚璟烨到底是崇拜的感情更多一点,还是男女情爱更多一点,如今看着马上矫健又利落的身影, 林秋晚好像懂了。 她懂了那种心动的感觉。 懂了那种,非楚璟烨不可的唯一感。 她热泪盈眶,心潮澎湃。 那些激烈的场面里,她未必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如今这瞬间,其实也算是平常的时候,她心动了。 不为美色,不为钱财,只为楚璟烨这个人。 马儿狂奔不停,眼看着混乱跑向相反的地方,制止不了索性舍弃,楚璟烨抬手,割断了套马的绳索。 马车几个踉跄,缓冲停在了原地。 马儿嘶鸣,带着屁股上的箭矢奔向远方。 楚璟烨手稳稳扶着马车,脚底 因为用力积起一层泥土。 林秋晚掀开车门帘,就见楚璟烨手臂上的肌肉鼓起,被红衣映衬着格外强悍,抵着的姿势明明是在防御,却满身都是止不住的攻击性,野性渗人。 楚璟烨见她安然无恙从车里探出头来,甚至连发丝都规规整整的没一点受伤,顿时就笑了。 “夫人,我救了你的命,以身相许怎么样?” 他怕林秋晚受惊吓,故意扬着明朗的眉眼开玩笑,口吻轻佻又风流。 林秋晚还有些发怔,紧紧抓着马车的门帘,才能抵住跳出胸腔里的心脏。 楚璟烨愣住 ,松开手上前来,捧住了林秋晚的脸。 “害怕?” 气息陡然靠近,让人心安的冷冽味道几乎把林秋晚包拢。 林秋晚摇摇头。 她不害怕,她就是被楚璟烨迷到了。 穿着热烈红衣的楚璟烨,比穿着青绿华服的时候更为好看。 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林秋晚素来胆大,此刻眸中也没有半分惊吓,更多的倒像是高兴。 “那就是不想以身相许?”楚璟烨大拇指摩挲着林秋晚的脸颊,顿了顿故意垂头,做出一副沮丧的模样。 “那只能,我以身相许给夫人了。” 第601章 嫉妒 “你怎么在这?” 林秋晚被迷的眼前冒泡,却还能镇定的走出马车,面上没有什么异样。 楚璟烨伸手,把林秋晚抱下了马车,笑着说道:“想你了。” 林秋晚耳朵发烫,手肘抵了下楚璟烨的胸口,娇嗔:“好好说话。” 她没用力,楚璟烨却被抵的眉头一皱,胸口有伤。 林秋晚愣住。 楚璟烨又没皮没脸的抱上来,下巴抵在林秋晚的肩头,小声的强调:“真的。” 他是真的很想林秋晚。 知道戚红珠和信王婚约的第一天,他就知道林秋晚会出手,马不停蹄的往坤阳赶,为的就是帮林秋晚 ,哪怕见一面也行。 “怎么受伤了?”林秋晚问他。 楚璟烨半真半假,回答的很顺嘴:“想你想的。” 林秋晚想给他一拳。 这里还有这么多人,楚璟烨带来的人正在和信王的人厮杀,方登也远远走了过来,林秋晚又羞又臊,想要推开大庭广众下见面就抱的楚璟烨,又心疼他身上不知真假的伤,只能小声的哄他。 “先松手,先办正事。” “我这只有一个正事。”楚璟烨歪头,可怜兮兮的瞧着林秋晚,满脸写着不怀好意。 林秋晚知道他在说什么,脸顿时热了,色厉内荏的凶他:“再这样 我要生气了!” “好嘛。” 楚璟烨见好就收,收敛了神色,挥手让人牵马。 天已经亮了,远处的城南门隐隐传来热闹的市集人声。 方登收了刀,只看了黏紧林秋晚的楚璟烨,没作声。 “你先回城,我把这些人给收拾了。” 楚璟烨把马车又套了起来,左右检查确定没问题了之后,才转过头对林秋晚说话。 林秋晚还要张嘴说什么,楚璟烨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担心,你相公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挺能活的。” 他满脸开玩笑的意思,这话却让林秋晚听的心口一酸。 “楚璟烨,我可以留 下来帮你。” “长本事了,连我也质疑。” 楚璟烨挑眉。 林秋晚不是质疑他的能力,她只是心疼楚璟烨。 楚璟烨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把林秋晚抱上了马车,摁着人狠狠的亲了一口才说道:“就算你留下来,我待会也没办法跟你一起光明正大进城。” 他没有身份头也没有名分,哪里敢过分嚣张。 “在衡王府洗干净等我。” 楚璟烨摸了摸林秋晚头上的那根小胖鸟发簪,目色里满是笑意。 跳下了马车,楚璟烨让方登赶车回去。 信王的人被砍杀的差不多了。 玄雷拎着其中一个活 口,跪到了楚璟烨的面前。 楚璟烨收起眸中笑意,垂眼看着一直跟着信王,名叫阿丁的侍卫。 他居高临下,看着阿丁,半晌轻轻笑了一声。 “帮我给你主子带句话。” “就说,我很久之前就警告过他,别打我晚晚的主意。” 说完,楚璟烨吩咐玄雷:“把人打废了,丢信王府去。” 其余的一个活口也没必要留。 玄雷领命,对着自己人比了个手势。 楚璟烨站在清晨春日的林边,感受春风穿林打叶到他面前。 他满心都是止不住的嫉妒。 林秋晚身上,披着的那件斗篷,是衡王的。 第602章 杏花树 城南门口不远处杀机四伏,城南门却一点没被感染,热闹又喧嚣的各自拉生意,跑货的,做苦力的,送信的,蒸包子的早饭店,杀猪的猪肉铺子,热火朝天满是人间烟火气。 林秋晚坐在马车中,一路通畅的进的城,回到衡王府。 家风随主子脾性,衡王府一向冷清。 林秋晚进了王府中门,就见衡王站在主院内。 他还穿着凌晨穿的那件月光白长袍,身长玉立站在院中那棵花满枝头的杏树下面,神色温隽无声。 衡王在等她,从凌晨等到天亮。 院中这棵杏树,是林秋晚答应跟他合作嫁 他的那日,他命人种下的。 林秋晚说过,整个衡王府都是没有果子的树,未免也太冷清了。 他好像很久之前就开始记住林秋晚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棵杏树移植的时候没受伤,如今开了一枝头热闹繁华的花朵,等到秋日的时候,一定会结出无数果子。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衡王一愣,回过头。 林秋晚还穿着走时候那条斗篷,眼睛亮闪闪的都是笑意。 “殿下!” 她当然高兴,戚红珠被顺利的送走,她救的不止是戚红珠和戚丞相满门,她更救回了那颗拼上一辈子悔恨的心。 衡王下 意识的抬手,朝着林秋晚张开怀抱。 有一瞬间,他以为面前的林秋晚是幻觉。 林秋晚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红珠已经走了,我猜的不错,信王追不到红珠,就会把宝押在我身上……” 信王根本不是真心求娶戚红珠,戚红珠死不死的,对于信王来说无所谓。 但林秋晚若是死了,衡王和戚老丞相之间的强链接就岌岌可危,威远将军林明峰也格外忠直,未必会愿意参与进衡王的夺嫡计划里。 信王要迎娶戚红珠这个计划,对他来说占据上风,万万没想到会被林秋晚从中破局,开出 了一条谁也没想到的路来。 信王也没想到,戚红珠这么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竟然真的敢跑出京城,过那种虚无缥缈的日子。 所以信王在察觉自己追不回戚红珠之后,就会气急败坏的想尽办法杀掉林秋晚。 林秋晚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只不过没想到楚璟烨会半路杀出来,让她更加顺利的回衡王府。 林秋晚都没进门,笑意满满的站在杏花树下向衡王汇报计划结果。 衡王终于意识到自己动作的逾矩,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他垂眼,看林秋晚,顿了下才问道。 “楚璟烨,回来了? ” “对,他不方便跟我一起进城,正好留下善后,所以我才能这么早回来。” 林秋晚笑眯眯的,对楚璟烨满是信任。 “他的人动作快,不会让信王留下把柄的,应该要不了多久他就来找我。” 衡王抿了抿嘴。 林秋晚没见小楚昱,就知道这孩子估计还在睡着,便笑着对衡王说道:“殿下起的这么早?我一夜没睡,得去补一觉。” 她说着,抬脚要往屋内方向走。 衡王顿住,看着林秋晚,忽的问道。 “你这么相信他,他当时说林秋煜没死,这么久了,可让你见过林秋煜一眼?” 第603章 人却是冷的 林秋晚往屋内走的脚步一顿,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衡王。 “他还在查,这事情应该会牵连很多人,不止是燕楚那人算计我哥,还有我们坤阳内,有通敌卖国的人,才会让我哥消失的这么无声无息。” 所以查起来当然没有这么轻松。 林秋晚倒也没有这么不讲道理,让楚璟烨拼上自己的性命来帮她查找林秋煜。 楚璟烨确实在尽力查,已经查到坤阳皇室了。 衡王轻垂着眼,目光里是苍白到无血色的指尖。 四月的夜色太冷了,他站了一夜,指尖微微泛青。 真的有些冷寂。 衡 王淡淡开口。 “我也派了人,顺着林秋煜当时的路程一路进了边地,甚至摸去了九星城去查找林秋煜的踪迹。” “我的人很肯定,当时被林明峰扶着棺材回来的,就是林秋煜。” 衡王不止派了一批人去追查,他答应过林秋晚,不管林秋煜是死是活,他都会给林秋晚一个准确的结果。 “晚晚,你有没有想过,楚璟烨在骗你。” 衡王说的很冷静。 他没有说谎,也没有因为心悦林秋晚而故意编排陷害情敌楚璟烨。 他只是在看见林秋晚在见过楚璟烨的这一日,满眼情意似波 光粼粼的湖泊,知晓楚璟烨那小子得了林秋晚全心且唯一的爱之时,心底里闪出无数荒谬的嫉妒。 楚璟烨在骗林秋晚,林秋晚被蒙在鼓里,这个发现让衡王更加嫉妒。 林秋晚回过头,有些不理解衡王说的这话。 “殿下的意思是……” 林秋晚从未怀疑过楚璟烨,她坚定了自己的内心,就绝对不会轻易怀疑对方的真假。 反倒是衡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事情。 衡王抬眼,坦坦荡荡,看着林秋晚。 “你性子坦荡,爱人不疑,是好事。” “但这性子,也容易被人利用蒙骗, 我没有否认楚璟烨对你的感情,但你仔细想想,若是你们中间横着一个林秋煜,你们还会心无旁骛的相互奔赴吗?” 衡王长的高,头顶的玉簪抵着枝头的杏花,瞧着场面是热闹的,人却是冷的。 他一字一句,铿锵坚定。 “楚璟烨为了你,什么谎言撒不出来?” “殿下。” 林秋晚皱起了眉。 她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看着衡王。 “我相信他,我也信他不会把我当菟丝花笼中雀,打着什么为我好的名义骗我哄我。” “若我说的都是真的呢?” 衡王苦笑,他诉说事实,却 也有失偏颇,在引导林秋晚合理的怀疑楚璟烨。 林秋晚想着衡王说的这句话。 若是真的如此,林秋煜从一开始就死了,楚璟烨只是为了骗她,那么…… “就算殿下说的是真的,在我亲眼看见这谎言破碎之前,我也绝对不会怀疑他。” 她无比坚定。 就算真的知道楚璟烨在对她撒谎,她一个死过一回的人,在解决完所有事情之后,仍旧可以是自由身。 林秋晚倒也洒脱,对衡王道一声谢,回了屋。 衡王站在杏花树下,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希望,楚璟烨真的没骗林秋晚。 第604章 我来解 林秋晚一夜没睡,奔波到现在早就浑身酸痛,洗了个热水澡几乎倒头就睡。 她强迫自己不多想。 她无条件相信楚璟烨,但也相信衡王这个合作伙伴不会说谎。 要么衡王的人能力不足,追查的不够仔细,让衡王对楚璟烨产生了误会。 要么……楚璟烨也被蒙在鼓里,查错了。 总之,楚璟烨答应过她的,不会骗她。 她当了一辈子蠢笨无知死心眼的妇人,最怕走回前世的老路。 楚时修骗她,她眼瞎,换成了楚璟烨,若是也再骗她…… 林秋晚睡的警醒,几乎在楚璟烨掀开窗户 的一瞬间,就立马清醒了过来。 屋外开满了热烈的花,楚璟烨特意换成了浅淡又清新的粉色,把整个人映衬矛盾的娇俏和野性。 “信王的人很难缠?” 林秋晚坐起来,问楚璟烨。 楚璟烨轻手轻脚的放下了窗枢,笑的人畜无害:“还行。” 城外那点不算什么人,他只是带着人去给今日新婚的信王一点教训,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林秋晚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楚璟烨就走了过来,钻进了床上。 林秋晚推他,抬头才发现,楚璟烨不仅换了衣服整肃了头发,甚至连胡子都修 了个干净,胡茬都不太看见。 “你还洗澡修面了?” 林秋晚明知故问。 楚璟烨搂着林秋晚笑:“那当然,让你瞧瞧我有多帅,才不至于被人一勾就勾走了。” “阴阳怪气说什么呢?”林秋晚皱眉,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楚璟烨认错的特快,缠磨着林秋晚:“我就是……太想你了。” 他还看见了衡王的斗篷被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心里更燥,手上就开始不老实了。 林秋晚也没真的生气。 她脑子里还想着衡王早上说的事情,等到反应过来 ,楚璟烨已经凑上来咬她锁骨了。 林秋晚气的打了楚璟烨一巴掌。 “属狗的吗?” 她倒也不至于打的没轻重,但这顺手的一巴掌,打的楚璟烨疼到动作一顿。 林秋晚也是一愣。 楚璟烨掩饰的很快,张嘴凑着又咬了林秋晚一口。 林秋晚推开了他,问道:“受伤了?躲着我干什么?我看看。” “没事,小伤。”楚璟烨笑嘻嘻。 林秋晚被他这满脑子色欲的态度给气笑了,声音都严厉了起来,叫他的名字:“楚璟烨!” 她不轻易叫楚璟烨的全名,一般连名带姓叫他,就是 真要生气了的意思。 楚璟烨怕林秋晚生气,不想两人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开始生气,便真的老实了,盘腿坐在床上,坐在林秋晚的面前,一眼不眨的盯着林秋晚。 垂涎却又克制。 林秋晚白了他一眼,不客气的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楚璟烨被她那双柔弱无骨的手,隔着衣服摸来摸去,顿时有点心热。 “我来解。” “你早说要给我脱衣啊。” 他笑,手又趁机摁住了林秋晚的手,单手解腰带。 还没扯下腰带,就听屋外一片混乱! 阿离去隔壁耳房传信。 “殿下,不好了。” 第605章 未免太寒酸 隔壁耳房的门被打开,隔着两扇门,林秋晚听不清衡王和阿离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衡王顿了顿,走过来,敲林秋晚的门。 “晚晚。” 林秋晚立马穿鞋下床,拢着衣服要去开门。 楚璟烨拎着林秋晚的后领口,满脸写着不爽:“穿好衣服,我去开门。” 林秋晚被拎到屏风后面,老老实实的穿戴整齐。 倒是楚璟烨,就这么顶着松松垮垮的腰带,大摇大摆的去开了门。 即便衡王早有准备,但看见楚璟烨这一副不知道是事前还是事后的模样,还是愣住了。 楚璟烨抱胸倚在门框上,对着衡王笑。 “什么急事啊殿下?” 他一张嘴,能说出无数让衡王不痛快的话,但当着林秋晚的面,尤其是林秋晚至今还没察觉出衡王那见不得人心思的时候,他不好说。 他也不做那种替人挑明心思的活菩萨。 衡王目色冷淡,越过楚璟烨那副嚣张的嘴脸,看向屋内。 “晚晚?” “穿衣呢,等下。”楚璟烨欠嗖嗖的。 林秋晚穿差不多了从屏风后钻出来,听见楚璟烨令人误会回答,顿时一个趔趄。 “胡说什么?” 她走上前来,一把拉开了楚璟烨。 “殿下别听他瞎说,我……”林秋晚顿时尴尬。 她该怎么合理的解释自己跟楚璟烨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才来没多久。”林秋晚指了指楚璟烨,意有所指。 衡王垂眼看她,看得出来,这个温柔且严肃的人很少开玩笑,并不能理解林秋晚略带尴尬的解释,只是又看了看楚璟烨,带上了一点鄙视。 才来就结束,未免太寒酸。 楚璟烨张嘴要说话,被林秋晚一把捂住了嘴。 林秋晚也不知道自己这诡异的心虚感从何而来,只觉得当着衡王的面,她跟楚璟烨你来我往的,没什么教养礼数。 虽然衡王未必在乎,但她和楚璟烨不能闹的太过分。 楚璟烨张牙舞爪,看林秋晚的脸色,最后也只能气鼓鼓的闭嘴。 “殿下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林秋晚一副家里孩子不懂事的心虚样子,小声的问衡王。 衡王也摆出了一副家长样子,看了眼楚璟烨,淡淡说道:“信王在外面闹,要进来找人。” “找红珠?” 林秋晚一愣。 都已经过去这么半天了,信王应该很清楚戚红珠现在已经安全出城了,现在找上衡王府,抓不到人不说,还把兄弟不和摆在明面上,凭白失了帝心。 这么浅显的道理,林秋晚不觉得信王会不明白。 衡王摇头,指了指楚璟烨 。 “找他的。” 林秋晚连忙回过头,问楚璟烨:“你被信王发现了?” 林秋晚还以为楚璟烨足够小心,只要杀光城门外追踪的所有高手,毁尸灭迹没人回信王面前传信,信王就不会知晓是谁动的手。 没等楚璟烨说话,林秋晚催促楚璟烨快走:“从后门走。” “后门和围墙上都被人看起来了,他现在走不了。” 衡王淡淡,继续道。 “他砸了信王的喜宴,杀了府宅内高手十三人,还把信王最得力的助力户部郎中魏大人扒了裤子丢在了街上,我那九弟那么能忍的人,现在也要发疯了。” 第606章 闹什么呢 林秋晚倒抽了一口冷气。 楚璟烨确实……胡作非为。 她以为自己抢了信王算计的新娘戚红珠,把人送出城外已经是大胆,没想到楚璟烨更是离谱,不眨眼不见的功夫,惹了这么多事情。 户部郎中地位仅次于户部侍郎,掌管着坤阳的人口,土地,赋税,钱财,楚璟烨这一来,魏大人官威丢的彻底,往后能不能厚脸皮继续做官不说,就连老皇帝也要怀疑其名声能力,简直比杀了魏大人还难受。 户部侍郎年岁很大,即将把权利官职交托这女婿魏大人,出了这么个事情,怕是要尴尬很久 。 “你你。” 林秋晚指着楚璟烨,不知道说什么好。 确实胡闹,但是楚璟烨是为了她才做的这些事,最主要的是,楚璟烨做的这些事情,全做在了林秋晚的心上。 林秋晚要是有这样的能力,保不准也时不时会这般发一场疯。 “好好好,知道你爱我。” 楚璟烨抓住林秋晚的手,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林秋晚气的抽回手,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问衡王。 “殿下拦不住吗?” 衡王被楚璟烨那轻佻模样惹的脸微微黑,继续说道:“信王来,抓的不是诈死复活的宁安伯爵府嫡 长子楚璟烨,而是燕楚二皇子,楚璟烨。” “燕楚,二皇子?” 林秋晚一愣。 衡王点头,看向楚璟烨:“你还没跟她说,你回燕楚当皇子的事情?” 楚璟烨抿了抿嘴。 衡王转头,垂眼看林秋晚,继续说道:“九弟堵了门,还让人进宫取父皇手谕去了。” 有老皇帝的手谕,衡王府侍卫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 楚璟烨也来不及走了。 正说着,门口嘈杂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信王的人高举陛下手谕,直接就往主院冲。 林秋晚眼疾手快,把衡王拉了进来,关上了门。 “陛下 手谕,来请燕楚二皇子楚璟烨进宫一叙!” 门外的人大喊。 衡王府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除了屋内还没想出办法的三人。 “衡王殿下呢?”来人大喊问道。 门口的阿离冷声回答:“殿下病重,你要是找,自行在衡王府内找就是。” 紧接着,屋门外传来信王哈哈大笑的声音。 “你们先去别的地方找,我来看看三哥,前几日见着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又不好了?” 一旦被人抓到现如今身份尴尬的楚璟烨在衡王府,衡王可能面临着通敌叛国的猜忌,林秋晚和楚昱的身份也会重新被 提起调查。 阿离在门外拦着。 “信王殿下,我们殿下正在休息,请您不要进去打扰他。” “怎么?这么心虚?” 信王笃定楚璟烨就在衡王府里,前门后门全部都是他的人,就连围墙上都站满了人,势必要抓住楚璟烨这贼子,替他身边十三精英和魏大人讨回公道。 “信王殿下,慎言。” 方登也在门外,声音冰冷。 信王冷笑了一声,二话没说,要让人去拿下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侍卫。 泛着冷光的刀锋还没靠到方登和阿离的头上,屋内传来衡王浅淡的笑声。 “小九,闹什么呢?” 第607章 信王看不懂 门被推开,屋内香气缭绕,对比嘈杂的屋外,屋内十分安静。 信王走了进来,没闻见药香,只闻见了类似安神香的气味。 衡王面色微微苍白,正倚靠在床头,四月的天里还拿褥子盖着下半身,瞧着并不愉悦。 林秋晚披头散发,但穿戴整齐坐在床榻旁边,正捏着小刀在削桃子。 还没到吃桃子的季节,早熟的桃子又脆又香,与屋内的香气融为一体。 信王笑眯眯的上前来,装的比谁都温和。 “扰了三哥,是九弟的不是,实在是事出紧急。” “哦?什么急事?”衡王目色清淡,一副 谁也掀不起波澜的模样,淡淡开口:“嗯?今日不是你的婚宴吗?什么急事也轮不到你这个新郎官来做吧?” 提到婚宴,信王一向温和的脸色黑透。 要不是林秋晚从中搅局,今日确实是他的婚宴。 信王抬眼,看向衡王。 偏偏衡王目光冷淡,不像是故意气人的模样。 林秋晚削了一小块的脆桃,递到了衡王的手里,目光温柔:“殿下,脆桃清香。” 说的好,吃点桃子开心开心。 衡王瞧着掌心里的一片脆桃,不禁失笑。 信王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林秋晚那点小人得志模样。 他冷笑了一声,口吻却还是恭敬温和的;“三哥有所不知,红珠昨日被歹人掳走,至今还无消息,想来我是没有三哥的好福气,与三嫂如此琴瑟和鸣。” 信王自然是接到了楚璟烨让侍卫阿丁带回来的警告,他敢确定楚昱那孩子是楚璟烨的,但是他没有证据,老皇帝又不相信他,也知道楚璟烨跟林秋晚一直有联系往来。 但他不知道衡王从中扮演的什么角色。 如果不喜欢林秋晚,只是为了合作,衡王在老皇帝总要露出蛛丝马迹,可是连老皇帝都能蒙骗过去,信王隐隐猜测,衡王是喜欢 林秋晚的。 若是真喜欢林秋晚,又怎么会容忍楚璟烨来来回回的偷? 信王看不懂,甚至一时间分不清衡王和楚璟烨之间,到底是谁算是偷窃之人。 衡王淡淡笑,咬了口脆桃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戚家小姐敦厚良善,九弟竟然娶不到。” 信王原本还在揣测林秋晚,衡王,楚璟烨三人之间复杂的关系,闻言差点气了个绝倒。 “是啊,可惜。” 饶是装了这么多年谦谦君子的信王,也微微咬牙。 衡王偏没有用任何不妥的眼神,只笑着赔罪:“九弟也知,本王这几日身子不好,没太 听说外面的消息,若是戳中九弟的伤心事了,还请九弟不要责怪我这个兄长。” “怎么会呢。”信王笑。 衡王点头:“九弟不介意就好。” 没等信王说话,他继续道:“既然九弟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好好收拾吧,新娘落跑,对九弟来说总归名声不太好。” 信王咬牙笑:“三哥说笑了,不是落跑,是被别有用心的歹人掳走。” “那更糟糕。”衡王垂眼:“九弟连自己即将过门的妻子都护不住,让这么个大活人消失,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往后怎么能守住……更大的东西呢?” 第608章 交情匪浅 气氛一僵。 信王一贯带着的君子面具,此刻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气息渐渐下沉,带着怒气。 “三哥说的话,九弟听不懂。” 信王看着衡王,阴沉沉说道:“倒是三哥,该好好养护身子,连自己身体都管不好,父皇怎么放心你?” “九弟,我们兄弟开开玩笑,怎么扯到父皇身上了?” 衡王淡笑:“父皇还在,九弟就天天想这些,可要小心点了。” 信王一顿。 衡王很能藏,以前病殃殃的时候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现如今身子好了,就露出了这温柔的锋芒。 信王觉得,衡王 能骗过老皇帝,已经是心术极深的表现,如今还有他没想到的牙尖嘴利。 真让人不爽,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吗? 林秋晚坐在旁边,一颗脆桃被削了皮,片成大小厚薄差不多的桃片,放在精致的小碗里,笑吟吟的递给了衡王。 衡王目色温柔,接了过去,对林秋晚说道:“你为我奔波了一夜,又侍奉我到现在,用过午饭便去休息吧。” “好。” 林秋晚眯着眼笑。 衡王像是这才想起来信王还在这里,意外的看向信王,问道:“怎么?九弟不着急去找自己未过门的妻 子,准备留在这里用午饭?” “午饭就不必了,我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寻我那未过门的妻子,而是拿了父皇的手谕,来请燕楚二皇子楚璟烨进宫一叙。” 信王微笑。 衡王一夜未睡,本就莹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苍白,此刻倒真像是生了病刚有起色的模样。 “哦?燕楚二皇子,楚璟烨?” 他微微垂眼,捏起碗中林秋晚削给他的桃片,很是疑惑。 “这种人物怎么会在我府上?” “谁知道呢?许是三哥府上有些下贱的货色,出去胡乱勾搭来的吧,二皇子楚璟烨又声名狼藉,有人 勾搭就上。” 信王冷静的外表下,藏着隐隐压制不住的郁燥之意,冷眼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却半点不动声色,像是没听见信王的指桑骂槐。 衡王眸光泛冷:“听起来,九弟与那燕楚二皇子,交情匪浅?” 坤阳皇子与燕楚皇子交情匪浅,光是这一句话就能把信王钉在地上不动弹。 信王只盯着林秋晚看。 既然衡王啃不动,这种不值一提的女人肯定怕的要死,早晚要露出马脚来。 气氛又僵持起来。 信王带来的人很快把衡王府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灶膛里都掏过了,完全没有描 述中楚璟烨的踪迹。 甚至怕楚璟烨伪装,把衡王府所有相似身形的男丁都提了出来,各个确认了面容才放过。 谁也没找到楚璟烨。 信王的人进屋,小声的对信王汇报了一句。 信王紧紧捏着手指,不甘心自己就这么空手回去,上次因为指认林秋晚孩子可能是楚璟烨之时,已经被老皇帝狠狠的训斥过一顿,这次要是再落空,老皇帝很可能因此怀疑他的办事能力。 “三哥,九弟为父皇办事,还请三哥行个方便。” 信王说完,都不等衡王回答,招招手让人进门,开始搜寻屋内的柜子! 第609章 他知道楚璟烨藏在哪里了 直白的怀疑都打到了衡王的脸上,衡王面容带上冷色,看向信王。 信王观察着衡王和林秋晚的脸色,期望两人能露出什么心虚的神色,让他猜得出这么点时间,楚璟烨能藏到哪里去。 被信王盯的久了,林秋晚起身给衡王倒茶,淡淡挑眉。 “怎么?九弟这是自己妻子丢了,开始打别人妻子的主意?” 林秋晚言笑晏晏,像是在开玩笑。 她端茶给衡王,小声娇嗔:“殿下,你看九弟,一直在看我呢。” 她现在是衡王名义上的妻子,堂堂正正的衡王妃,信王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三嫂。 衡王接过茶杯,目露 不悦:“小九,别太过分,你应该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刚刚信王冲撞衡王这么多次,衡王都一副淡淡的表情,如今被林秋晚一告状,顿时护短了过去。 信王眯了眯眼,继续试探。 “三哥,林秋晚她……” 他话没说完,衡王手里的杯子已经飞了过来,信王连忙闪躲,杯子砸在墙上,连着滚烫的茶水一起四分五裂。 衡王撑着手臂,低声训斥:“混账东西,那么多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谁教你直呼你嫂子姓名的?” 衡王头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发出火气来。 信王愣住。 坤阳重礼仪,讲规矩,所以威 远将军府的名声才出奇好,小弟对长嫂不敬,这事情说到老皇帝面前也不占理。 信王连忙朝着林秋晚拱手:“嫂嫂,是九弟逾矩了,九弟并无觊觎嫂嫂之意。” “九弟说没有……”林秋晚目光轻闪:“那就当没有吧。” 她那副委屈的表情,惹的信王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本来没有的事,被林秋晚这样一说,倒像是真的有什么。 衡王更生气:“够了!你还看你三嫂!”他指着信王,字字句句道。 “你带人查抄我府,里外掀翻,找什么莫须有的燕楚二皇子,结果找到了吗?” 屋内能藏人的地方在说话间 已经全部翻过来了。 一定藏在衡王府的楚璟烨像是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都找不到。 信王自己都开始怀疑,难不成楚璟烨埋在了后院的树下? 信王被打的节节败退,根本不清楚楚璟烨到底藏在了哪里:“三哥……” 衡王面色很冷:“查不到就滚吧!九弟与其在这与我纠缠,不如早些想好怎么跟父皇交代。” 信王拿了手谕过来,最后却什么都没查到,老皇帝那边一定有惩罚。 “三哥!” 信王君子面具终于裂开。 他到现在为止,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楚璟烨故意毁了他的婚宴体面,又杀了这么多精英暗 卫,最后还切断了魏大人这条路,难不成就是为了故意惹他怒火,失去理智来衡王府走一遭! 信王也是接二连三的打击上来,头脑一热就请了手谕过来。 他以为一定能抓到楚璟烨,到时候不管是楚璟烨还是衡王或者林秋晚,甚至是那孩子楚昱,他都能一网打尽…… 是自己贪心了。 信王脑子转的快,须臾间已经回过神,立马朝着衡王拱手认错。 “三哥,是九弟今日失了分寸。” 他说话的时候,发现原本拱着腿坐在被褥中的衡王似乎动了动腿脚! 信王一愣。 几乎是瞬间,他醍醐灌顶。 他知晓楚璟烨藏在哪里了! 第610章 你们都看见了吧? 信王认错很快,微微弯腰的时候,脑子里闪过无数的挣扎。 衡王腿支着睡在被褥中,高高隆起的被褥中很可能藏着楚璟烨。 衡王虽清瘦,但个高,腿也很长,若只是随意支着,也可能是这样的高度。 最主要的是,信王自诩很擅长揣度人心,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观察衡王和林秋晚,喜欢一个人,装一时或许还能掩饰,可衡王对林秋晚的喜欢是融在眼神动作里的,还出奇护短,他不过多看一眼,就惹出了衡王这么大的火气。 衡王是喜欢林秋晚的,喜欢一个女人,就绝对 不会心甘情愿帮着她藏奸夫。 尤其奸夫还是燕楚刚被认回去的二皇子楚璟烨,一不小心通敌叛国的帽子扣上来,衡王就彻底失去了夺嫡竞争力。 “三哥。”信王抬眼,嘴里说着认错的话,目光却在衡王的腿上。 他请了老皇帝的手谕,接二连三的子虚乌有办事不力,能力在老皇帝的心里即将大打折扣。 可若是他把楚璟烨抓回去,衡王这一脉就会被一锅端了。 正犹豫挣扎着,衡王不耐烦的催促他。 “还不快滚!” 似乎还在气着信王眼神不老实的事情。 信王不动声色 的紧盯盖着衡王腿脚的被褥,忽的说道:“三哥,九弟向您认错,这事情虽然是误会,但三哥若是死咬着不放,难免没有容人肚量。” “不如,三哥送一送九弟?” 信王笑。 只要衡王下床,楚璟烨就暴露了。 衡王面色阴沉。 “我下午便去求见父皇,也请父皇的手谕,九弟你有可能假借婚嫁之事,进行着什么通敌叛国的秘密,就算查不出什么,九弟也可以送我出门,体现你的大度。” 这就是不下床了。 这就是心虚! 信王在自己中了楚璟烨的计谋和楚璟烨被他逼到 躺在衡王床上的结果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他笑了笑,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斯文模样。 “三哥一直坐在床上,难道不累吗?”信王走上前,眉目一厉:“不如让九弟帮三哥松松筋骨!” “你干什么!”林秋晚在旁边,当即要上来阻拦。 信王手上没客气,一把掀翻了林秋晚。 林秋晚往旁边摔去,被掀翻在了床榻里侧! 衡王大喊:“晚晚!” “我没事,殿下……”林秋晚大声回答。 一片混乱里,信王抓住了衡王的被角,用力掀开! 屋内从信王突然发难的混乱 到一片死寂。 信王僵在原地,手指还捏着刚刚盖在衡王身上的被褥,不敢置信的看着床榻。 除了衡王的腿,被褥里什么都没有! 信王目光呆滞的看向了衡王。 那么冷清淡泊的衡王,这一瞬间露出温柔的笑来,像是总所周知的好脾气人,显露出别人不易察觉的心计,格外渗人。 衡王看向了屋内屋外围着的人,淡淡说道。 “你们都看见了吧?” “我这好九弟,为了寻个什么燕楚的二皇子,不仅拆了我衡王府,还掀翻了我的王妃,可笑的是,竟然还掀开了我的床。” 第611章 阿丁 信王倒抽了一口气。 他头皮发麻,浑浑噩噩的发现,自己不仅中了楚璟烨的激将法,还中了衡王的连环计。 说不定,还是楚璟烨和衡王一起布下的陷阱,等着他来跳。 衡王半垂着眼,夺回了信王手里的被褥,冷淡开口。 “九弟今日所作所为,我会如实禀告父皇。” 他看向屋内站着那些信王的人,开口催促。 “还愣着做什么?等着你们主子在我面前发够了疯吗?” 这一局,信王败了。 他输的彻底,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入局的都不知道,就这般被衡王压着打。 他蛰伏 了这么多年,暗中集结如此多势力,最后都抵不过衡王轻松娶了林秋晚来的划算,他在老皇帝面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从来不敢出头,活到今日,却不如衡王养病好了,不经意间露出的成算,甚至他挑挑选选京中女子这么久,都没找到一个配得上自己,能帮助自己的妻子,衡王却突然连儿子都有了。 既然确定楚璟烨不在衡王府,这一切都是衡王的计谋,再纠缠下去只会一错再错。 信王摆出恭恭敬敬的模样,假装自己还算镇定。 “是九弟冲动了,还望三哥不要怪罪,下午九弟会 亲自去父皇面前请罪。” 信王能屈能伸,对着衡王行礼,还规矩的对着坐在床上的林秋晚拱手,这才退了出去。 衡王府里里外外被翻了个底朝天,信王带着这么多的人,最后乌泱泱的都空手而归。 先是被楚璟烨气的冲动,以为抓住了楚璟烨的把柄能把这三人一锅端,结果却发现自己掉进了难堪的陷阱里,被衡王计中计套牢,里子面子全部丢光。 信王表面镇定,实际脚步虚浮,久久不能平息。 他还暴露了这么多的人,若是被衡王抓住把柄去老皇帝面前挑拨…… 信王坐在回 府的马车里,紧紧捏着膝盖上的布帛。 “阿丁!” 他垂眼叫人。 以往一叫就出来的暗卫,今日却迟迟没出现。 信王本就不痛快,眼看连跟他多年的阿丁都敢怠慢他,顿时起了怒气:“阿丁!” 他提高了声音。 阿丁还是没出现。 信王咬牙,一把掀开了马车门帘。 门帘外没有阿丁,倒是另外一个叫阿乙的暗卫蹲跪在那。 信王还没说出口的质问陡然收住,想起来了阿丁为什么没出现。 阿丁凌晨时候被楚璟烨的人挑断了脚筋手筋,彻底废了武功后丢在了信王府为婚宴准 备的冷菜桶里。 酱油盐糖腌渍阿丁的伤口,让阿丁苦不堪言。 是信王亲手割断了阿丁的脖子。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死的痛快。 这是信王亲口对阿丁说的话。 “殿下?” 阿乙蹲跪听令。 信王在这一瞬间又恢复成温和清润的模样,慢慢对阿乙说道:“马车掉头进宫。” 放下车门帘,信王深吸一口气。 他要去求见老皇帝。 今日犯蠢,他一定会付出代价,与其等衡王进宫状告,不如他先一步进宫主动认错,求老皇帝原谅来的划算。 再有,他母妃丽妃那里,也该有动作了。 第612章 还有气息 衡王府前院这棵巨大杏花树开的格外热闹,春风拂过,嫩白色的花朵在枝头颤颤,楚楚可怜。 前院主屋内很安静。 林秋晚和衡王都没有挪动一点,一直等到阿离前来汇报。 “殿下,娘娘,走远了。” 床上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林秋晚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下面垒叠的被褥,叫道:“能出来了。” 得亏坤阳这边习惯,除了夏日,都会在床榻内侧多叠两层被褥,以备屋内炭火熄了,或者夜里骤冷时候找被褥。 楚璟烨就藏在这垒叠起来的被褥下面。 衡王也是 故意引导信王去怀疑他的腿,掀开找不到,信王一时激动到沮丧,很难再想起来把里面堆叠的被褥一起掀开拆了查看。 林秋晚也是故意摔在床榻内侧的,坐在被褥上,信王就更难发现褥子的不对。 衡王掀开带着林秋晚香气的被褥,垂着眼穿衣穿鞋。 林秋晚也急忙下床,对着衡王道谢。 “殿下,这次多谢你了。” 没有衡王的配合,楚璟烨很难藏。 衡王穿好鞋子,抬起头来的时候神色淡淡:“不算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若是被信王抓到楚璟烨出现在衡王府,衡王 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私下接触燕楚的二皇子。 林秋晚笑:“反正殿下的恩情,我会一直记着。” 她是认真的。 也会找机会还。 衡王顿住,半晌口吻冷清:“戚丞相这次受了你的恩情,我们的关系有你在就永远是硬的,你不算欠我。” 与其说是亏欠,不如用互惠互利这个词更适合。 林秋晚也只是笑,她跟衡王之间算的清楚一点比较好。 她转头,楚璟烨怎么还没出来? 衡王目光闪了闪,又问:“刚刚被信王伤到了吗?” 皇子们体术骑射用武器都是基本的课程, 衡王自小体弱受不得这些,信王却是实打实训练下来的,虽然未必算是高手,但力气不是一个女人能承受的。 林秋晚回过头,摆摆手轻松的说道:“没事,我是故意的,他当时想推开我,我就顺势往里面倒,摔的也是被褥上。” 衡王点头。 他也看向了床榻上至今还没动静的楚璟烨方向。 以楚璟烨那逮谁咬谁的吃味性子,别说放任自己和林秋晚说这么多句话了,就是林秋晚跟着他下床的时候,都得被一把揽回去。 胡作非为的人突然安静,有些不对劲。 林秋晚也察觉到 了不对劲,小步跳上了床榻,一边扒被褥一边叫。 “楚璟烨?” 卷在被褥中的楚璟烨露出脸来。 他双眼紧闭,衣服也在慌乱间被扯的凌乱,露出了精壮的胸膛和腰腹。 林秋晚一愣。 满身都是疤痕,旧伤上面叠加新伤,甚至还有新鲜的血口子横七竖八的躺在上面,大片的青紫布满胸膛和腰腹。 刚刚还鲜活叫嚣的人,此刻躺在原地,气息沉沉。 “楚璟烨!” 林秋晚脑子轰然的一声响,急忙翻开被褥。 她克制着自己的慌乱,捏住了楚璟烨的手腕脉象。 还有气息。 第613章 爹爹给你摘 楚璟烨浑身都是伤,尤其是胸前一片青紫地方,被人打裂了肋骨,再不静养救治,骨头戳破内脏都有可能。 身上的伤口一道道的,有鞭痕,刀痕,甚至类似荆条打过的痕迹。 时间久了,有的伤痕已经愈合,有的伤痕因为没有好好养护,伤口四周发炎红肿,看着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 林秋晚忍着眼泪给楚璟烨上药,有些伤口实在惨,她手也跟着抖。 这人浑身伤成这样,还自大的跑去拦马,面色如常的帮她稳住马车,甚至她娇嗔的锤他,他也不显露出分毫来。 顶着这么 一身伤,半点没影响他的胡作非为。 还沐浴修面,笑嘻嘻的翻窗进来咬她的锁骨,一遍遍说想她。 不疼吗? 没知觉吗? 要不是楚璟烨浑身是伤,到了林秋晚没地方下手的地步,林秋晚恨不得把楚璟烨拎起来,打他两巴掌,问问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林秋晚又想起来楚璟烨凌晨时候扬眉对她说的话。 “别担心,你相公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挺能活的。” 林秋晚心口疼,金尊玉贵是一种活法,像条野狗也是种活法,楚璟烨就是那种,就算被人痛打,只要没当场死,也会挣 扎活着的人。 上好了药,林秋晚洗干净手,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前院内的杏花树开到荼蘼,衡王坐在树下茶桌边,面前一杯袅袅清茶,怀里是格外精神的小楚昱。 小楚昱吃饱没多久,坐在衡王怀里,琢磨着衡王刚刚摘给他的那朵杏花。 光线正好,满院子都是温柔。 林秋晚走了过去。 衡王没抬眼,只淡淡说道:“小厨房留了饭在饭厅,先去吃饭。” 小楚昱见到林秋晚,立马丢开了手里的杏花,龇着还没长齐的小乳牙,一双手都格外迫切的想要林秋晚抱。 林秋晚要 伸手。 她也实在没什么心情吃饭,玄雷为了躲信王,带着桑梓至今也不见人影,林秋晚也不知道找谁去问楚璟烨到底怎么回事。 衡王换了只手抱小楚昱,让他离林秋晚远一点,难得的强硬。 “先去吃饭,别楚璟烨没死,你先饿死了。” 他说完,又垂头哄小楚昱。 “你娘饿了,要吃饭,你等等她。” 经过早上的那段质疑,衡王今日一直淡淡的,对林秋晚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几分疏离,像是回到了两人还没假成亲的时候。 他反思过自己早上的逾矩,无非就是拈酸吃醋, 是他越陷越深,才分不清自己的位置。 这样的态度反倒让林秋晚舒服些。 林秋晚想了想,不管怎么样,先吃饱要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那我去吃饭了。”她小声的和衡王说了一声,而后又对小楚昱摆摆手:“娘亲先去吃饭,待会再来抱你啊,你乖点。” 她说完,去了小饭厅。 小楚昱手还伸在半空中,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不解,没明白为什么林秋晚没抱他。 他又抬头,看衡王。 衡王淡淡的笑,抱着楚昱站了起来。 “喜欢哪朵杏花?” “爹爹给你摘。” 第614章 想问什么? 林秋晚没耽误吃饭,衡王说的对,别楚璟烨没死,她先把自己给饿死了。 吃完了饭又交代方登熬药,留意玄雷什么时候回来。 玄雷拐带着桑梓也跑了,轮到方登熬药。 衡王还抱着小楚昱在院内转悠,小楚昱勾着衡王的脖子,一双黑色的眼眸与林秋晚很像,又大又圆,湿漉漉的。 他又看见了林秋晚,啊啊了两声,丢开了手里攥着的杏花,朝着林秋晚伸手。 林秋晚也笑了,过去接过他,瞧着地上好几朵杏花,半开玩笑的捏楚昱的脸。 “小坏蛋,人家花朵长的好好,就被你这么糟 蹋了,等结出果子来,酸的你龇牙咧嘴。” 小楚昱听不懂,就是被林秋晚抱在怀里,乐呵呵的跟不要钱一样。 衡王也淡淡的笑:“是我摘的。” “殿下还包庇他,杏树听见了,到时候结出果子连殿下一起酸。” 林秋晚轻松的开玩笑。 因为衡王的冷淡,之前那种挥之不去的诡异感消失,林秋晚也轻松了很多。 衡王自然也发现了林秋晚的变化。 林秋晚愚钝却又敏感,与他相处时候,总是在不自觉保持着那种微妙的平衡感。 衡王投入越多,林秋晚就会远离,衡王疏淡,林秋晚 反而轻松相处。 说到底,她只是单纯的把这段姻缘看成一个互惠互利相互合作的关系。 衡王欣赏林秋晚的清醒,也恼恨自己的沉沦,受困于林秋晚的态度。 院内静静的,林秋晚抱着小楚昱站在旁边。 衡王背着手,抬头看蓝天白云映衬下,晶莹剔透的杏花。 最后,目光落到了林秋晚的脸上。 林秋晚很敏感的察觉到了衡王的目光,转头也看向衡王,不躲闪,不别扭,很直白。 衡王先开的口。 “想问什么?” 林秋晚愿意在这陪他,就是有话想问。 林秋晚汗颜,问衡王:“ 我表现的很明显?” “还好。”衡王笑,转过头,继续看花,衡王府鲜少有开的这样好的树。 林秋晚抱着小楚昱转过身,看向衡王,顿了顿说道:“其实也没有一定想问的事情。” 就是楚璟烨伤的这般重,她一无所知,所以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着手。 衡王微微仰头,如同白瓷般的面容浸染着午后的阳光。 “你很少有这种……无措的时候。” 衡王印象中的林秋晚,热烈,坚定,大胆,像是从来不被不值得的事情束缚,轻而易举的找到旁人想不到的办法。 除了是楚璟烨的 事情。 爱情让人关心则乱,让人失去理智,让人不像自己。 “他是四日前回的燕楚皇室,只有燕楚太子楚云擎比他大,所以封的二皇子,燕楚皇帝已经昭告天下了。” “这意味着,楚璟烨被认定了身份无疑,很有可能成为除了楚云擎以外的继承人。” 衡王垂眼:“这些,你应该预料得到。” 随着楚璟烨回燕楚皇室,跟着的危险也会越多,突然杀出这么一个强劲的敌人,还身份不干净,燕楚皇室的每一个人都会想要把他踩踏至死。 “其他的,等他醒了,你自己去问他。” 第615章 痛 林秋晚进门的时候,楚璟烨还在睡。 他半昏睡,睡的很沉,像是这些日子都没睡过一场好觉般,气息平稳。 林秋晚坐在床边,撑着脑袋等他醒。 前世,楚璟烨要在今年才会假死,之后好多年没有音讯,再到后来听见那燕楚新皇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了。 他蛰伏了十年之久,筹谋着吞天大计,控制住燕楚年岁并不特别大的老皇,一点点蚕食侵吞,到最后给所有人致命一击顺利上位。 稳妥,野蛮,大胆,血腥。 那才是楚璟烨的路。 这辈子却接二连三的提前,提前假死,提前回归,落的了一身的伤,是为了什 么? 楚璟烨虽然向来嚣张,但绝对不是个莽夫。 屋内很安静,林秋晚心也静了下来。 因为立场不同,身份尴尬,她从来不多嘴问楚璟烨的计划,泄露军机如同叛军,这点道理林秋晚懂。 可这也导致她对楚璟烨的行动一无所知,帮不上他任何忙。 更何况她现在又要躲避燕楚皇室带来的危险,又要扶衡王上位,防止信王的算计,自顾不暇,没办法保证自己全无二心的跟着楚璟烨走,永远跟随着她。 她顾虑很多。 有时候也恨自己这个抛不开那个放不下,做不了围绕着楚璟烨生长的藤蔓。 药差不多熬好了,方 登连着小药壶端了进来,放在茶炉上温着。 “玄雷回来了吗?” 林秋晚问方登。 方登摇头,又转过身给林秋晚倒了一杯茶水。 “小姐,要我陪你吗?” 方登问的很小心。 林秋晚摇头,对他摆手:“没事,你去休息吧。” 方登看了看林秋晚,又看了眼床榻上的楚璟烨,点点头出门,还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林秋晚手里还摆着一本医书,脑子里念头太多,只有学习才能让她静下心来。 她一口茶水还没喝完,床上的楚璟烨翻了个身,看向了她。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醒了! “醒 了?感觉怎么样?” 林秋晚立马凑了过去,手里端着的茶杯还没来得及放下。 楚璟烨目光灼亮,开口第一句:“我也想喝。” “还有,正好喝完喝药。”林秋晚点头,刚要扶着楚璟烨半坐起来喝水。 话都没说完,她被楚璟烨一把勾了过去,摁着脖颈,把她嘴里那点茶水搜刮了干净。 林秋晚想挣扎,却又顾忌着楚璟烨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顿了顿又停手,顺从着他。 楚璟烨一直很温柔。 他披着一张狼皮,触碰到内里的时候,是渴求着怜爱的柔软。 林秋晚心也软的很,轻轻的回应着楚璟烨。 知道林秋晚 担心着急,楚璟烨也没有很过分,捧着林秋晚的脸放开了她。 林秋晚手里水杯的水倾斜了大半。 她总能在这种时候,表现的很镇定。 实际上已经被迷到眼前天地万物在冒泡,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 她努力找回脑子。 “身上伤口还痛吗?” 肯定是痛的,就算林秋晚给楚璟烨用的是仙丹,也没那么快全好。 她就是脑子还没找回来。 林秋晚也以为,以楚璟烨这狗脾气,肯定扬着脑袋说自己不痛,还能大战三百回合这种话,没想到楚璟烨抿了抿嘴回答。 “痛。” 林秋晚不问还好,问起来,他就真觉得疼了。 第616章 我还可以再救一救 “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 林秋晚垂着头,脸还在楚璟烨的手里,眼前顿时氤氲起泪意。 楚璟烨都喊疼,那得多疼? 她也觉得疼。 楚璟烨大拇指摩挲着林秋晚的脸颊,小声回答:“被人打的。” “谁啊?”林秋晚忍哭。 楚璟烨看着林秋晚这模样,心头发软:“我爹呗。” 除了燕楚皇帝,谁能打得到楚璟烨? 林秋晚一下子气性就上来了:“他有病啊?怎么见你就打?有病怎么不找大夫治?快把你打死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水就跟一颗颗珍珠般,落在楚璟烨的 脸上。 “你也是,他打你,你不能还手,你不会跑吗?” “他就是有病。”楚璟烨小心的给林秋晚擦眼泪,句句回应着她:“他也不信大夫的话,我也跑了,这不刚跑过来。” 指尖濡湿,全是林秋晚的眼泪。 楚璟烨需要林秋晚的爱,林秋晚的眼泪就是救赎。 她那么心疼他。 “不哭了,乖乖。”楚璟烨反而笑了,哄着林秋晚。 林秋晚气他:“你这一身伤,不抓紧治疗,还跑出去乱转,还差点被人抓到,你……你气死我算了!” “好好好,我错了。”楚璟烨还在笑, 见林秋晚哭的眼泪停不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过火:“不哭不哭,我又没死,不是跟你保证过,我要是能活肯定想着活下去。” “不疼了,我见着你,我就觉得一点不疼了,不信你看!”楚璟烨说着,就要伸手去按腰上的伤口。 林秋晚知道他这胡闹的性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又转着手,攥住林秋晚的手腕,让她的手掌抚摸自己的腰腹。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楚璟烨目色渐深,定定的盯着林秋晚,像只怎么都满足不了的饿狼。 林秋晚则是在不可思议。 楚璟 烨这脑子天天在想什么,怎么什么话题最后都能被他直愣愣的劈叉进那种事情上面。 林秋晚想揍他,又怕自己手上没轻重,揍死了楚璟烨。 楚璟烨也发现了林秋晚的神情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羞耻或者娇嗔,反而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看他。 他松开手,立马老实起来。 “我闻见药味了,我觉得,我需要先喝药。” 他双手撑在身侧,盘腿坐在床上,格外乖巧。 林秋晚冷笑。 “喝什么药?我觉得你还能干的很。” “我还可以再救一救。” 楚璟烨不敢看林秋晚的 目光,肯定的点点头。 偏偏他体格巨大,这么一坐着,直接占了半截的床,野性在血脉偾张,表情无辜又乖顺,再配合上凌厉的五官,深邃的眼眸,整个人像是微妙的矛盾结合体。 惹眼又招摇。 林秋晚就算想生气,看见他这副模样,气也气不出来了。 长相太对胃口也不是好事,想扇巴掌的时候都会痛惜这张脸。 喝了药,楚璟烨仍旧老实。 林秋晚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直接问道。 “上次来不是说要蛰伏一年准备吗?怎么提前这么久?” “还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第617章 林秋煜消失了 “总归要回去的,提早回去和晚回去,都会被打。” 楚璟烨满不在乎,回答的随意。 林秋晚看他。 感觉楚璟烨没有说实话。 “回去的越早,越没有还手的能力,你爹打你的越无忌惮。”林秋晚反驳的很直白。 她也不想跟楚璟烨绕圈子:“或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这涉及到了军机,那我就不问了。” 她是威远将军林明峰之女,与楚璟烨的立场相悖,楚璟烨背后站着千千万个兄弟,林秋晚也没有用儿女情长去要求楚璟烨对她一切坦白的想法。 一旦因此出了差错,不管是不是林秋晚 这里泄露出去的,两人中间都会产生尴尬的嫌隙。 楚璟烨垂着脑袋,一时间没想好怎么跟林秋晚解释这件事情。 林秋晚叹了一口气,顿了下又问道:“好,不问这个了,那问别的。” “你一身这么重的伤,怎么这时候跑来找我?宁神医怎么没帮你救治?” 楚璟烨身上的伤已经不是一两日了,以宁神医的医术,绝对不会放任伤口红肿感染,也不会答应楚璟烨冒着骨头碎裂刺穿内脏的风险来坤阳找林秋晚。 楚璟烨垂着眼,说道:“他不让我来,觉得我离开他就会死。” “你们吵架了 ?”林秋晚愣住,很敏锐察觉到了楚璟烨话里的意思。 楚璟烨点头承认。 林秋晚皱眉,很难想象得到宁神医那般的脾性会因为什么事情发火乃至跟楚璟烨吵架。 “因为,你要来我这里?”林秋晚分析。 楚璟烨回答:“不止,他也气我在所有人都没准备好的时候,回了燕楚皇室。” 林秋晚皱眉。 宁神医高超的医术才是出楚璟烨胡作非为的最有力保障,一旦宁神医真的气急了,跟楚璟烨分道扬镳,后果不堪设想。 “你爹之所以承认你二皇子的身份,就是因为你答应他,让他毒打一 顿?” 林秋晚发愣。 不然以楚璟烨的脾气,就算再万不得已,燕楚皇帝打到脸上,也绝对会拼个你死我活。 楚璟烨抬眼,看了看林秋晚,笑。 “怎么什么都能猜得到?” “你还笑得出来?”林秋晚竖着眉看他。 实在太胡闹了,那个暴戾到把亲儿子挂在房梁上,用铁钩撕开皮肉的变态爹,楚璟烨竟然敢送上去任打。 不死都算命大。 “这样也好,挨一顿打,换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反正总要回去的,身份越早被承认,燕楚民众接受度就越高,对于楚璟烨要做的事情也还算有利 。 楚璟烨见林秋晚要生气了,小心伸手,去摸林秋晚的手臂。 “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没死?” 林秋晚脑子里在想事情,没躲避楚璟烨的动手动脚,继续问他。 “那你这次来找我,一定是有事情和我说,什么事情?” 四日前才挨了打,燕楚皇帝松口承认了楚璟烨的身份,楚璟烨既不留下养伤,又不和宁神医解释清楚其中误会,反而马不停蹄的来找林秋晚。 一定是有什么必要当面说的消息。 楚璟烨手上一顿,收敛了笑意,坐直身子看向林秋晚。 “晚晚,林秋煜……消失了。” 第618章 你不会骗我 林秋晚一愣。 在这瞬间,她眼前闪过了衡王对她说的话。 楚璟烨从来都不是什么规矩的人,当他发现林秋晚很在意林秋煜的事情,并且因此要跟他决裂的时候,捏造出这么一个追查的方向,给足了两人相处的缓冲空间。 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叫,消失?”林秋晚思绪摇摆,轻声问楚璟烨。 楚璟烨手还握着林秋晚的指尖,声音里也带上了愧疚。 “我追查到燕楚皇宫的时候,线索突然断了,我不死心亲自去翻了一遍皇宫,结果确实没找到他。” “现在,我不 知道他的生死。” 楚璟烨紧紧捏着林秋晚的指尖,坚硬利落的脖颈上还有被荆条抽过的青紫痕迹。 林秋晚坐在床榻边,无法避免的开始想。 楚璟烨可能用这件莫须有的事情吊着她,让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楚璟烨的身上,由此而产生的追查,靠近真相,失踪,生死不知,再到最后的确定死亡。 林秋煜若是死在七星城的火海里,林秋煜将会是直白划开林秋晚和楚璟烨立场不同的残酷真相,林秋晚总有一天要在亲人和楚璟烨之间做出选择。 但林秋煜若是死在谁也 不知道的地方,由燕楚皇室的人负担责任,林秋晚则会选择与楚璟烨一起,共同面对燕楚皇室的敌人。 林秋晚看着坐在面前,眼神真挚的楚璟烨,忽然觉得,如果这是真相,那楚璟烨就太可怕了。 她不希望被骗。 她被人骗的次数太多了,对待楚璟烨的唯一要求就是坦诚。 林秋晚垂眼,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揣测,直白的问道。 “楚璟烨,你在骗我吗?” “关于我哥的事情,是真的吗?” 她抬眼,看着楚璟烨,像是迷途中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结 果发现这根稻草是带毒的那般摇摆。 楚璟烨眉头皱起。 “晚晚?” 他似乎没懂林秋晚的意思。 林秋晚静静的盯着楚璟烨,半晌,她又自顾自的点头。 “我信你,你不会骗我。” 她不想无端的揣测怀疑楚璟烨的坦诚,又继续说道:“我哥的事情,如果实在太难查找,就先放一放,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你说的那句,人各有命。” “我哥若是死了……我哥性子刚直,家国大义大于一切,从来不贪生怕死,不说是陛下交代他的秘密任务去捉拿你,就算他躲过这一 劫,往后遇见这种需要人牺牲的场面,仍旧会毫不犹豫的英勇。” “若是能活着,吃了这一亏,我哥或许能清醒一点,看清楚这世上许多事情。” 要逆天改命,第一步就要改变自己的观念,但多少人观念都是根深蒂固扎在脑海里,不死过一回,很难想得通。 这些话,看似劝楚璟烨,实则是在劝林秋晚自己。 林秋晚勉强压下心绪,仔细想了想最近楚璟烨做的事情,立马想通了其中一个问题关键。 “你之所以提前计划进燕楚皇室,就是因为……” “帮我找我哥?” 第619章 我只要你爱我就够了 楚璟烨盘腿坐在床榻上,肩膀微微垂着。 没说话。 但也等于承认了。 除了这件事,林秋晚猜不到楚璟烨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险要提前进燕楚皇室。 林秋晚陡然从凳子上站起来。 她看着楚璟烨,甚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楚璟烨为了她,提前了计划,不得不在羽翼还没完全长好的时候陷入燕楚凶险的局面里。 而她刚刚在那瞬间,竟然短暂的怀疑了一次楚璟烨。 “我……” 林秋晚又后悔又愧疚。 楚璟烨还以为她是感动的,连忙强调:“虽然算是为了你,但也没有十分影响我自 己的计划,我刚刚就和你说过,早回晚回,这燕楚皇室,我都一定要进去。” 他一直吞吞吐吐没说这件事,也是不想对林秋晚邀功,让林秋晚感觉他的爱很有负担。 “当然,如果你因此愿意对我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 楚璟烨笑,不太正经的想要让气氛轻松一些。 林秋晚也给他气笑了,随着他的话,心里也确实好受了一些。 两人都笑起来,沉重的气氛松快下来,楚璟烨伸手要去拉林秋晚,林秋晚顺势坐到了旁边,两人腿挨着腿,牵着双手,面对面,即便是无言也温柔。 “我 得向你道歉。” 林秋晚垂眼,很愧疚自己的怀疑。 她向来直白,有什么就得立马跟楚璟烨说明白,包括自己不太好的短暂摇摆。 “我刚刚在想,你是不是在骗我,用我哥的事情拖住我,只要几句话就能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知道。” 楚璟烨也反应了过来,林秋晚为什么会问的那两句。 楚璟烨捏着林秋晚的手指尖,惩罚似的揉捏了两下,才说道:“我答应过你,不会骗你的,以后都不会骗你。” “上次想骗你,被你抓着,我后悔了好久。” 楚璟烨也是第一次 爱人,真的不懂该怎么对待林秋晚才好,让他吃过亏的错误,他绝对不再犯。 林秋晚抿嘴笑:“那你原谅我了?” 楚璟烨也笑:“嘴上可以原谅,但下面可能会想讨点好处。” “不要脸!” 林秋晚脸一红,楚璟烨又把话题带劈叉了。 楚璟烨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就不要脸。” 林秋晚被他那无赖样气笑,轻轻的拍了拍楚璟烨的肩膀。 楚璟烨很会打蛇随棍上,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上下其手。 林秋晚挂在楚璟烨的肩头,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轻声道。 “楚璟烨,我对你只两个 要求,只爱我,不骗我。” 她底线放到最低,除了这两件事,她想不出自己未来会因为什么事情而跟楚璟烨分开。 也是因为不想被欺骗,所以那些可能让楚璟烨为难的问题,林秋晚都尽量避开不问。 她也不想明白的跟楚璟烨讨论立场问题,她喜欢楚璟烨,想跟他好好的相爱。 楚璟烨向她走来,她也要飞奔向他。 楚璟烨亲了亲她的手手掌,很温柔。 这头恶狼对林秋晚展现出了所有的柔软,宁愿当条被绳链拴起来的野狗。 “那你比我过分。” 他笑。 “我只要你爱我就够了。” 第620章 存了一笔钱 夜渐渐深了。 玄雷跟在桑梓后面,亦步亦趋,面无表情。 桑梓被跟的烦透,在第二十遍瞪向玄雷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真的弄不明白玄雷想做什么。 饭也吃了,街也逛了,东西也成箱的买,回来的时候并肩往衡王府走的时候,桑梓甚至以为玄雷要牵她手了。 她脑子里上下把玄雷的优缺点都过了一遍。 虽然一副死鱼脸,但是人大方。 虽然不知情趣,但是人大方。 虽然不会讲话,但是人大方。 虽然是楚璟烨的人,但是人真的很大方 。 虽然…… 但是玄雷这个身材,还是可以的,尤其是桑梓下午的时候被人撞了不小心跌到玄雷怀里,摸到了玄雷身上玉米格子般的肌肉,心都痒了。 俗话说的好,饺子要吃烫烫的,男人要上壮壮的。 玄雷要是追求她,她也不是彻底不行。 玄雷要是牵她手,她也不是说立马就要拒绝。 她一路都在暧昧澎湃,琢磨着玄雷什么时候来牵她,结果一直到进了衡王府,玄雷都跟个死木头疙瘩一样,双手背在身后像是怕她玷污的和尚。 桑梓火气都被吊起来了,跟他匆匆告别 ,就要去忙自己的,哪知道玄雷又黏糊糊跟着,一言不发。 问他喜不喜欢自己,未免太不值钱了。 “你不去门口守着,跟着我干什么?” 桑梓问玄雷。 玄雷跟个锄头一样杵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半晌问道:“上次的口脂,你用完了吗?” 桑梓:“??” 玄雷说的是那一整箱,用到她八十岁只受到一点皮外伤的口脂? “喂狗了。”桑梓心烦:“狗吃了拉半天肚子。” 玄雷点了点头,似乎也没觉得桑梓把口脂喂狗有什么不妥,继续问她:“那狗现在好了吗?” 桑梓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重要吗? 谁要跟他聊狗? 一个成年男人,一个黄花大闺女,凑一起,除了谈情说爱还有什么值得聊的? 桑梓不回答,玄雷就跟在后面,自顾自的猜。 “是不是都喂狗了啊?” 桑梓更心烦,一把推开了玄雷,噔噔往小厨房的方向走。 玄雷瞧着桑梓的样子,跟着后面,恍然大悟。 “是不是都被狗吃完了,你没得用了,又不好意思跟我讲?你早说啊,我再买一箱给你。” 他默默的记下了。 以楚璟烨追女人的成功经验来总结,追姑娘 的要义就是,给姑娘花钱,砸钱,送钱! 他深以为然,并且不断实践。 但似乎,桑梓并不高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又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玄雷继续总结。 一定是给桑梓花的钱不够多! 他又绕到了桑梓的面前,跟她一起蹲在小厨房里,夺过桑梓手里的葱,一边扒葱一边说道。 “我以你的名字,存了一笔钱。”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质带印章的钥匙,塞进了桑梓的小手里。 他继续扒葱。 “这是钥匙,你随时能取用,我会定期往里面再存。” 桑梓一愣。 第621章 姑娘的心没偷到? 玄雷仍旧那一副榆木疙瘩的表情,蹲在灶边,把桑梓面前的葱都扒完了。 好像说的不是自己全部的钱,只不过其中一二两。 桑梓有些拿不准玄雷的意思,蹲在旁边问道。 “有多少?” 玄雷一听桑梓这语气,顿时知道自己砸钱砸对了。 他讲实话:“我的全部。” 楚璟烨不是个抠搜的主子,玄雷跟了楚璟烨这么久,林林总总攒下了不少,这次来坤阳一次性全部存进了这个账户里。 反正他还能挣,他上没有老下没有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钱不钱的,重要却也不重要。 桑梓两只手握着玄 雷塞给她的那把钥匙,心里顿时潮乎乎的。 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就继续问道。 “干嘛给我钱?” “就……我花不完啊。” 玄雷扒完了葱,开始扒蒜,没去看桑梓。 他有点紧张,手里一头蒜扒的飞快。 桑梓没听见想听的答案,又不想主动去戳破这层窗户纸,就又继续问。 “你花不完就要给我?为什么?我们非亲非故的。” “也不算非亲非故,你家小姐和我家爷以后肯定会在一起,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 玄雷垂头,面上没什么表情,耳朵尖却在泛红。 他说的够明白了。 桑梓又是一愣。 她得不到答案,心里着急,又撬不开玄雷的嘴,更怕自己自作多情闹个大笑话。 “那你怎么不给桑榆存?” “那不一样。”玄雷快把面前几头蒜都扒完了:“你跑不掉。” 他从小到大也没接触过什么女孩,过着从内到外的素日子,这还是第一次对个姑娘表白,半点不敢看桑梓。 桑梓是真没听懂玄雷的意思,忍不住捏着玄雷的手臂,问他。 “那这钱……你不留给自己娶媳妇吗?” 快说啊!说这钱就是拿来娶媳妇的! 桑梓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手里捏着玄雷的手臂,这 健壮的肌肉手感特棒。 玄雷被桑梓捏的,心都痒了。 他又羞又臊,纯情的连扒了两头蒜,才说道。 “嗯,所以才说你,跑不掉。” 已经是深夜了,小厨房的灯烛撑不亮这屋子,玄雷满满回避的动作,让桑梓心头一凉。 桑榆确实容易跑,这一趟跟着戚红珠走,没有几个月回不来。 只有她,一直跟着林秋晚,也确实跑不掉。 好好好,这是拿她当移动存钱柜来了。 桑梓又气又恼,捏着银钥匙都想摔玄雷的脸上! 但……她又舍不得。 全部钱,得多少啊? 丢出去可就不一定能拿回来了 ,万一哪天玄雷死了,钱去了哪里都不一定。 现在这样,人不在手里,至少钱是在手里的。 桑梓不问了,也不说了,气的捏着钥匙扭头就往外走。 玄雷也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一个个白胖胖的蒜瓣,感觉心里特别甜。 桑梓接受了他的钱,是不是就等于,接受了他? 楚璟烨到小厨房找玄雷的时候,就见他这么一个壮实大汉,跟个小狗似的蹲在灶台边,捂着滚烫的耳朵,瞧着面前扒到小山一样高的蒜瓣。 楚璟烨一愣。 “你不是跟桑梓表明心意去了?怎么姑娘的心没偷到?改去偷蒜了?” 第622章 丽妃 信王请了手谕大闹衡王府的消息不知不觉传开了。 既没看住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又失去理智去衡王府大闹,甚至为了找个男人,反去掀开了衡王的床帐。 简直是滑稽。 京中有小声议论的声音,提起这事情都是一副诡异的笑。 “话说那燕楚二皇子楚璟烨,要是当日真的藏在了衡王府,最不可能的,就是藏在衡王殿下的床上。” “就是啊,信王殿下要是觉得楚璟烨在和王妃娘娘有什么,衡王殿下怎么可能愿意把这个奸夫藏在床上?” “我猜,信王殿下可能怀疑,不是王妃娘娘在跟楚璟烨 偷情,是衡王殿下在和楚璟烨偷情。” “哈哈哈哈,仁兄说的有道理啊。” “不然怎么会去床上找?还藏在腿里?两个男人针尖对麦芒吗?” “华山论剑也可能。”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觉得,一直低调温润的信王,实际上癫的很,想的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戚红珠和衡王两件事情叠加起来,信王的脸面和威信一起丢光。 老皇帝本就对信王请手谕的行为存疑,如今信王不止空手而归,还丢了皇室脸面,把兄弟之间的暗流涌动摆上了台面,信王当日去向老皇帝认罪,老皇帝 自然不悦,一直压着不见,让他就这么跪在养心殿门外。 来来往往无数的宫女太监,都见到了信王的狼狈。 信王跪了两日,滴水未进,晕倒在养心殿门口,被人抬了回去。 至始至终,老皇帝都没有松口见面的意思。 这笑话闹的更滑稽起来。 满京城都在笑话信王,唯有衡王这个“受害者”,稳稳坐在衡王府中,像是真的在安心养病。 他也没有去对老皇帝告信王的状,旁人的议论纷纷也好像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我已经给戚老丞相递了消息,这几日让所有人都低调一些。” 林秋晚坐 到了衡王的对面。 桑梓给她上了茶,又给衡王的茶碗里添了一点。 衡王点头,神色疏淡。 “散播流言的人也可以停手了。” 过犹不及,大家都懂这个道理。 林秋晚点点头,抿了口茶水又继续说道:“信王现在,怕是在家急的跳脚。” 她心情不错,楚璟烨答应她回去好好养伤,也去低头哄一哄宁神医,这次重创信王也无比顺利。 衡王侧目,看了她一眼,眼眸里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别高兴的太早,他还有招数没出。” “哦?是谁?” 林秋晚很感兴趣,她对宫里翻涌的势力了解 太少,如今要一头扎进来,光靠戚丞相关系给衡王带来的助益还不够。 她希望自己能多做一些,尽快脱身去帮楚璟烨。 “小九的母妃,丽妃。” 衡王用了口茶水,神色里并无波澜。 林秋晚不解:“丽妃?好像……”好像之前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小九跟丽妃娘娘比,还差的远了。” 衡王笑。 其手腕心性,信王连丽妃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事情闹的再大再过火,丽妃只剩下信王这一个儿子,就必定得把宝都押在信王身上。” “等着看吧,多半雷声大雨点小,随意就过去了。” 第623章 人生在世 如今宫中得势的三位娘娘,分别是衡王的母妃文贵妃,小战王的母妃万贵妃,信王和安王的母妃丽妃。 文贵妃在老皇帝潜龙时期就一直伴其左右,在宫中资历最老,也陪伴老皇帝的时间最长,再加上唯一的儿子衡王是个病秧子,对于其他宫妃来说没什么竞争力,人也冷淡不多话,没什么势力可言。 也正因为如此,老皇帝很少对文贵妃发难。 万贵妃进宫最晚,相貌也不算三人中顶尖,甚至被抬进宫中后坐了三年的冷板凳,后来一次宫宴上跳舞,大放异彩,老皇帝留宿后几乎是欲罢不能,万贵妃也渐渐得势起来。 再有就是丽妃。 要 说文贵妃是冷淡的疏离,那丽妃则是温柔的不动声色。 她是低调的解语花,平日里极少说话做事,没事就守在自己的殿内下棋,老皇帝喜她的文静,更爱她的心思。 “应该是个美人。” 林秋晚喝了口茶水,下了结论。 文贵妃美,美在不争抢,冷淡疏远高雅。 万贵妃美,美在娇而蛮,娇憨美艳热烈。 丽妃能在这样的美人堆里长久占据一席之地,又没有什么尤其过人的才能,老皇帝的宠爱经久不衰,应该美的惊心。 衡王看眼林秋晚这好奇的模样,淡淡笑。 “丽妃娘娘皮相不过中人之姿。” “但她很有钱。” 林秋晚一愣。 衡王答道。 “丽妃娘娘是江南第一大富商赵千之女,赵千前年去世,丽妃娘娘又是独女,一家子钱财全在丽妃娘娘的手里。” “所以……”林秋晚似懂非懂。 衡王回答:“所以,每次父皇财政钱拿不出来的时候,就会接连留宿在丽妃娘娘殿内,这也是为什么,丽妃娘娘接连能生出两个儿子的原因。” 林秋晚明白了,不禁咋舌。 “我刚刚还在想着,当皇帝也挺好的,天下的美女只要喜欢的,都可以留在身边,还可以收集不同类型的,无聊时候还能看美女们为自己争风吃醋,谁做的过火就砍了谁。” “殿下说完了丽妃娘娘,我 就不那么想了。” 林秋晚笑。 这些时日衡王对她冷冷淡淡,分寸感拿捏的十分好,不多问也不多看,唯一做出与林秋晚相关的事情就是抱小楚昱在院子里散步。 那种属于假装夫妻的诡异尴尬感不知不觉消失了,林秋晚跟着也放松了许多,不自觉与衡王话多起来。 她笑眯眯的:“坐到皇帝的位置都要卖身换钱,想想也挺不甘心的。” 衡王一愣。 他侧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言笑晏晏,没什么规矩的半倚在椅背上,手里剥着盘子里抓过去的花生。 小楚昱会乱摸乱吃,这时候的孩子好奇到放在地上都想尝尝土的咸淡,花生这种 大小的东西只有在楚昱不在的时候才会偷摸端出来。 林秋晚见衡王瞧她,大概也明白自己现在姿势过于没正形,说的话也十分不羁,连忙收整了神色,小心的把手里的两颗花生推到了衡王面前。 她不知不觉被楚璟烨同化了。 “殿下莫怪,是我胡言乱语了,连陛下都敢编排。” 她又规矩起来。 衡王目光闪了闪。 其实他并不厌恶林秋晚的放松,甚至相反,她开玩笑起来的时候,眸光生动且鲜活。 但,做一个人的衡王妃可以不正经,做天下人的衡王妃就要受诸多规矩管束。 衡王移开眼,慢慢说道。 “人生在世,多有身不由己。” 第624章 点化 “那殿下呢?”林秋晚歪头,看向衡王。 对比衡王的疏远躲闪,她坦荡又直白。 “殿下当了皇帝之后,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 衡王被林秋晚问住。 林秋晚点头:“对啊,殿下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坐到了整个坤阳最高的位置,可以主宰别人的荣辱富贵乃至性命,殿下会想怎么做?” “你应该……不想听我讲那些治国理论假大空的话?” 衡王笑,垂眼看见了林秋晚刚刚递来的两颗花生。 香料炒干的花生十分香脆,咀嚼起来唇齿留香。 他捻了一颗 ,其实并不爱吃这种算是零嘴的东西。 “当了皇帝之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大概就是要想着,怎么让坤阳的百姓个个吃饱饭,穿暖衣,睡得着。” 林秋晚顿住。 那些书本上讲了无数宏图大志,治国良方,远大抱负,都不如这三个词来的有分量。 吃饱饭,穿暖衣,睡得着。 花里胡哨话术远远没有返璞归真实际益处来的震撼人心。 林秋晚被震到说不出话来。 衡王被林秋晚一直盯着,目光仍旧浅淡:“怎么?你不赞同?” “赞同的。” 林秋晚点头,朝着衡王 拱手。 “殿下会是个值得让所有人称赞敬仰的好皇帝。” 如此大胆的话从林秋晚嘴里说出来,也不觉得怪异。 衡王垂眼,抿了口清茶,问道。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他想问林秋晚,若是当上皇后,该想怎么样母仪天下。 谁知道林秋晚自然的接过话题,想了想说道:“如果我能当皇帝……” “殿下说的基础上,我希望坤阳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能读书,打拳,骑射,学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哦?”衡王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 林秋晚笑,强调 道:“男孩女孩都读一样的书,打一样的拳,可以选择做一样的事情,不分高低贵贱,人人平等。” 衡王顿住。 他从未觉得自己轻视过女子,可是在林秋晚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刻,他发现了自己骨子里的劣性。 自古到今,所有人都觉得女子本弱,但心思灵巧,所以理所应当的安于后宅,做女子该做的事情。 他是个男子,即便从未不尊重过女子,在林秋晚问他的时候,他仍旧下意识的用一个男人的角度,去思考这天下百姓。 “我不是说女子管理后宅就不好,我就是觉 得,擅长管理后宅的人管理后宅,想要跑去从军的就去当将军,或者当个诗人,做个文豪,做个朝臣,入朝为官……大家都有选择的权利。” “男子想要管理后宅,也不必被别人耻笑,大.大方方做自己。” 林秋晚说着说着,安静了下来。 单单这几句话,就像是梦境般遥远。 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逃脱不开世俗的束缚,一步步的挣扎至今。 “是,我明白。” 衡王笑,忽的又叹了一口气。 林秋晚如此不同,是心动之人,也是良师益友。 她点化了他。 第625章 请战 信王这场闹剧没有持续太久。 连跪了两日被抬回去之后,信王过了一日醒了,又急匆匆的跑去养心殿门口跪着,这一跪,跪的呕了血。 再等抬回去,接连高热情况危急,好不容易才稳了下来。 京中原本那些愈演愈烈的流言也突然都闭了嘴,没人敢再拿坤阳皇室开玩笑。 “父皇要开始了。” 衡王抱着小楚昱,说话的时候语气淡淡,有种运筹帷幄的安稳感。 林秋晚凑上去,小声问道。 “陛下因为什么原谅的信王?” “前日丽妃给父皇摆了晚宴,父皇吃完没有留宿,南疆那片城 墙修缮的钱,就有着落了。” 果不其然,丽妃开始花钱了。 这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兄弟间的小打小闹,也没闹出什么人命,只是面上无光而已。 那么多钱财去买个面子,这笔账在老皇帝面前也是划算的。 “真有钱。” 林秋晚啧啧摇头。 衡王也应了一声:“是啊,这么多年花了如此多的钱,也没听说丽妃有半点周转问题,可见其家财有多万贯。” 林秋晚不太清楚内情,只跟着点头。 “这事情被高高拿起,就不能被轻轻放下,陛下怕是要见我们。” 她推测:“要我们当众和 信王演一演。” 衡王有些意外的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顿住:“怎么了?我猜的不对?” 衡王摇头,笑了笑说道:“不,全对,今晚父皇宫里设了晚宴,我们都得去,你准备一下。” “殿下还没说接下来的计划。” 林秋晚目光灼灼。 她很希望老皇帝乃至信王丽妃有动作,这就意味着她能越快解决这些事情,早日脱离坤阳。 另外也是因为,她性子里隐隐的好战热血被激发出来,与其疑神疑鬼的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招,不如早日打起来,跟对方打的有来有回。 “殿下打算我们 就这么原谅信王?还是闹的他不好看?又或者给他下点黑手?” 要不是不雅观,林秋晚都想把袖子撸起来告诉衡王她可以一战。 她在请战。 男人有男人的打法,女人也一样能打。 衡王被她的模样惹笑。 “不用准备什么,事已至此,再惹出是非,父皇也不会帮着我们。” “既然父皇想要我们演一演,那就演一演吧。” 衡王的意思是停手。 他怕林秋晚不甘心,又添了一句。 “晚晚,这一场仗,我们已经赢了。” 穷寇莫追的道理,大家都应该懂。 林秋晚顿住。 她就是不 太服气而已,信王追打上来,她还手打回去是应该的,打赢也是应该的,但是对于她而言,信王追打上来的账还没算。 “是,那我……那我就当是去吃顿饭。” 林秋晚消停了。 她确实有些狂妄了,脑子里全是胡作非为的下黑手事情。 衡王说的也对,穷寇莫追,逼急了信王,也会惹的老皇帝不悦。 送走了衡王,林秋晚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那点不得劲的感觉是什么,想了想只当是自己在无意识的闹脾气。 正打算对着镜子指责自己几句,门外方登来传消息。 “小姐,有人来找你。” 第626章 直说 林秋晚的两个朋友戚红珠和林倩倩都已经离开京城,宋好那人又很规矩体面,要是想她会提前递帖子来,所以林秋晚在听见外面是个看起来十八.九岁小少年的时候,顿时愣住。 她急忙让方登把人请了进来。 “哎嘿,小美人,别来无恙。” 宁神医口吻轻佻,老不正经。 他仍旧那十八.九岁青葱模样,往门口一站,脸上带笑,无辜又单纯。 他是个透明人,即便跟着楚璟烨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来去自如。 就算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衡王府,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秋晚喜笑颜开:“宁神医!好久不见。” “有水吗?我快渴死了。”宁神医扯脖子上盖着的汗巾。 林 秋晚连忙命人打水上茶点,她自己拎着水壶给宁神医倒茶。 宁神医连喝了两杯,这才得了空抬头看林秋晚。 “上次见面,还是在上次。” 宁神医咂嘴。 上次见林秋晚的时候,林秋晚还怀着孕,还是楚时修的妻子,如今再见面,她孩子也生了出来,摇身一变,变成了衡王的衡王妃。 真是造化弄人天差地别。 林秋晚忍俊不禁,又从屋里翻出了瓜子花生这种小零嘴,堆到了桌子上。 宁神医垂眼,瞧着桌上的这些东西,目光轻轻闪了闪。 林秋晚总是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打动他,知道他爱吃这些,什么也没问,话都没说就摆了出来。 “别忙了,我还有事,上次听臭小子说你进了衡王府, 就路过来看看你。” 他拦住林秋晚,快速的说道。 “我说几句话就走。” “好。” 林秋晚坐到了桌子对面。 宁神医开始剥瓜子,一边剥着一边吃,出奇的沉默。 林秋晚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说道:“要不然,让我先问?” 宁神医一顿,点头:“你问吧。” “楚璟烨还没把您哄好吗?” 林秋晚向来直白,开门见山。 这个时候宁神医单独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还没有和楚璟烨和好。 宁神医丢开手上的瓜子,立马嚷嚷。 “那臭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般,好像全天下就没有他怕的东西!我让他等计划周全的时候再假死,他不,猴急的就上赶着实施计划,我让他好好装死,他 也不,回回往坤阳跑,我让他暂时别回燕楚皇室,那种地方吃人咬人,很可能会破坏整盘计划,他也不行,就这么一个人抛开我们所有,去找他爹去了。” 一提起楚璟烨,宁神医气的瓜子都不吃了。 “小美人,你都不知道臭小子他爹是个怎么样的人,做了燕楚皇帝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从那皇帝手里逃出来的人,他回去就等于送死,现在不死,之后也会死,还可能带着我们所有兄弟一起去死。” 宁神医气的大喘气,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桌上放着的果脯。 林秋晚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我知道,他在回燕楚皇室之后,来找过我,受了很重的伤,我让他回去静养一段时间。” 林秋晚试图 劝慰宁神医:“他也跟我保证了,一定尽力活着,不让自己受伤。” “有你在坤阳,他不会安宁的。”宁神医嗤之以鼻。 林秋晚有些明白了过来。 宁神医今日来,当着她的面指责楚璟烨,不是因为老父亲一口气不顺,想要发点火气再找台阶和好。 宁神医是来指责她的。 也是提醒她认清现实,她留在坤阳,楚璟烨就必定会来回跑,随之面临的危险也就会越来越多。 林秋晚垂着眼,给宁神医添了半杯的茶水。 “宁神医,您有话不如直说。” 她倒也不是那种受不得别人指责的性子。 宁神医也是一顿。 林秋晚比他想的还要敏锐。 他想了想,叹了一口气。 “那我就跟你直说了。” 第627章 我们只能骗他 “小美人,我不是想指责你,更没有阻拦你跟臭小子在一起的意思。” 宁神医首先表明立场,他皱着眉头,继续说道。 “我是看着臭小子长大的,知道这小子对你是如何的珍重,你改变了他,让他学会爱人,也让他知道被爱的感觉,说难听点,就算老天爷要他离开你,他也不会愿意的。” “你也很不错,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他在一起,从来没有折腾过他,你们两人一起面对的挫折打击困苦我不是看不见。” “我就是希望,你能劝一劝他,或者劝一劝你自己。” 宁神医继续剥起了瓜子。 “臭 小子有了名字,有了人爱,有了孩子,他那无所顾忌的性子就该收一收,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和孩子考虑。” “你也是,也该好好考虑,既然是喜欢臭小子,坚定这个人,该有的牺牲就别太犹豫。” 宁神医话里有话,这意思是劝林秋晚放下一切,带着孩子和楚璟烨私奔。 林秋晚垂着眼,顿了顿说道。 “宁神医,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她的世界从来不是只有楚璟烨,林秋晚在乎宋好和林明峰,在乎楚昱,也在乎自己。 “我还有其他的顾忌。” 林秋晚没办法和宁神医解释自己知道 宋好和林明峰未来的命运,所以更加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打压信王,扶衡王上位。 宁神医剥瓜子的手一顿。 “小美人,你拥有很多。”他苦笑了一声:“但臭小子只有你。” “如果不是我拦着,他怕是……”可以为林秋晚放弃一切。 爱是好事,但爱的太极端,只会让人无路可走。 宁神医抬眼,看向林秋晚。 像是头一次看清林秋晚长的什么模样。 “林秋晚。” 他也是第一次叫林秋晚的名字,连名带姓,唯一且无可替代。 “你真的爱臭小子吗?” 宁神医问林秋晚。 “ 你真的爱他吗?” “当然!”林秋晚想都不用想,立马回答。 她又不是傻子,不至于对楚璟烨喜不喜欢爱不爱都分辨不出来。 “有多爱呢?”宁神医看着林秋晚,明明是平和的语气,林秋晚却听出了其中质问的意思。 林秋晚顿住。 她形容不出来有多爱,她对楚璟烨心动,一想到这个人,心头那块地方就像是浸了蜜糖的苏式甜点,酥酥甜甜的,可是再爱也不会愿意抛下一切,做楚璟烨的林秋晚。 “我不想纠结这些。”林秋晚回过神来,目光澄澈的看向宁神医。 她无比坦荡直白:“最多不 过半年,我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跟楚璟烨走。” “你不纠结,是因为你发现自己不够爱他。” 宁神医笑。 林秋晚在乎的人太多,顾虑很多,导致拖拖拉拉的不干脆,但这事件本身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林秋晚不够爱楚璟烨。 林秋晚一愣。 而后就听见宁神医继续说道。 “收到林秋煜死了的消息那一个月,你说没办法跟他再继续下去了,他跟被人抽了骨头般,脊背都直不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在死之前挣扎一样疯狂。” “所以,我们只能骗他。” “骗他说,林秋煜还没死,他跟你还有希望。” 第628章 我等不了 林秋晚原本还在帮宁神医剥瓜子的手,顿时停住。 她抬眼,似乎有些没明白宁神医的意思。 宁神医点头,和林秋晚一字一句的说道:“林秋煜已经死了,是我让人做了手脚,假装他被人算计带去了燕楚皇室。”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着急,背着我提前回了燕楚皇室,只为帮你找林秋煜。” 他看着林秋晚,直白问她。 “小美人,你大哥林秋煜死在了我和臭小子计划中的九星城,就算是意外,你也不能原谅臭小子吗?” 林秋晚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重点已经不在原不原谅楚璟烨身上了。 她满心想着,一命换 一命,只有林秋煜回来,做回宋好和林明峰的儿子,那她这个女儿带着楚昱以另外一个方式离开,宋好和林明峰说不定还能接受。 林秋煜也会替她好好守着宋好和林明峰,别再固执的走上前世的路。 她与楚璟烨交心,早已经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怨怪什么,林秋煜死了,不仅是她和楚璟烨之前横着的永远隔阂,更是她抛不开宋好和林明峰的最大因素。 “你的意思是,我哥被人算计去燕楚皇室,全是你动的手脚,你为了骗楚璟烨有事情做,也为了骗我安心等消息。” 林秋晚找回了理智,压下心头翻涌出的那些情绪,继 续说道。 “所以,楚璟烨一路追查下去,追进了燕楚皇室里,最后却什么都没找到。” 所以,楚璟烨才会说,林秋煜突然消失了。 楚璟烨也没有骗她。 林秋晚看着宁神医,慢慢问道:“宁神医今日来,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不松口抛下一切跟你去找楚璟烨,所以戳破真相,希望我……离开楚璟烨?” 她还算冷静。 宁神医打量着林秋晚的模样,眼神里带上了点欣赏。 林秋晚很聪明,还很镇定,这般性子模样,楚璟烨爱她爱到要死也不奇怪。 “不,我没劝你任何事,我只是希望你早做决断。 ” “你可怜他也好,可怜林秋煜也好,可怜我或者跟着我们的千万兄弟也好,到底能不能再和那臭小子在一起,臭小子还能不能活下去,选择权利在你。” 宁神医站了起来。 他顶着这么一张脸,抓着瓜子往怀里揣的时候,眼神纯净且无辜,一点不像有心眼的样子。 话说完了,他要走了。 林秋晚站起来,送宁神医出门。 宁神医带着斗笠,披着汗巾,汗巾遮住了半张脸,出门的时候恢复成吊儿郎当的笑眯眯模样,对林秋晚挥手告别。 “我走了,有空会再来找你玩的。” 他指了指西南方向,告诉林秋晚:“我就 住在满香楼里,大概三日后就回去了,这三日我希望你好好想想,让我心里有个底,回去之后如何安排。” 林秋晚站在大门口,忽的问道。 “为什么不能等我半年?” 明明她的计划里,最多半年就能解决好所有的事情,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向楚璟烨靠近。 她只需要这点时间。 宁神医回过头,像是能看透林秋晚般。 “你的计划里有林秋煜,现在林秋煜死了,你真的能保证半年内就能解决吗?” “半年又半年,楚璟烨等得了你,我等不了。” 宁神医眼神一闪,不过很快又扬起笑,对着林秋晚挥挥手。 “走了。” 第629章 问问自己 林秋晚坐在窗前下棋。 一些事情不能细想,一旦怀疑,像是方方面面在给她答案。 衡王不断派人去查探,结果一无所获,所以上次才会出于好心提醒她,顺带怀疑是不是楚璟烨在隐瞒。 林明峰也认下了那具尸体。 林秋晚也看见了尸体上面的玉坠子。 楚璟烨说,追到燕楚皇室后,线索突然断裂,林秋煜像是凭空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告诉林秋晚,林秋煜已经死了,林明峰和宋好只剩下她这个女儿了。 宁神医也完全不像他表象那般无辜,他进门先告诉林秋晚,楚璟 烨如何的爱她,如何的没她活不下去,继而再告诉她等不到林秋煜回来的真相。 整件事情错不在楚璟烨,也不在林秋煜,林秋晚谁也怨怪不了。 剩下的,就只有爱不爱的这件事情了。 宁神医在逼林秋晚早做决断。 在宋好林明峰和楚璟烨之间,林秋晚只能选择一个,到底是不顾一切跟楚璟烨走,还是直接和楚璟烨分开,留在宋好和林明峰身边。 早晚都要确定选择。 宁神医只给她三天时间考虑。 茶香袅袅,林秋晚手边的清茶热了又冷,一直到入不了口,她都没有把 手中的棋子落下。 “放这里。” 突然有个声音闯了进来。 衡王单手抱着孩子,站在窗外,伸手进窗户里,点了点棋盘的位置。 棋局才刚刚开始,远没有那么难定夺,犹豫的是林秋晚。 林秋晚抬眼,看向了衡王。 衡王垂眼,神色淡淡:“怎么了?” “没事。”林秋晚摇头,继续捏起一颗棋子。 她在想,自己该怎么办。 想入神了,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记不起林秋煜的模样,林秋煜跟她说过的话。 压抑的歉疚感一次又一次被压下去,又一次又一次的面临着爆发出 来。 她爱林秋煜,也爱宋好和林明峰,也爱楚璟烨。 甚至在这一瞬间,她想着要不要给楚璟烨写一封信,坦白所有的事情,让楚璟烨与宁神医自己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林秋晚了解楚璟烨,虽然并不了解宁神医,但是不管从宁神医的医术还是跟着楚璟烨这么久的地位能力来看,一旦楚璟烨和宁神医撕破脸,孤身一人进了燕楚皇室的楚璟烨就会变成任人宰割的鱼肉。 林秋晚舍不得。 她心思摇摆,辗转反复。 不抛下一切跟楚璟烨走,就得和楚璟烨分开。 “下午来找 你的那位是?”衡王捏着棋子,又帮着林秋晚落了一颗。 林秋晚摇摇头,只小声的说:“是朋友。” 衡王与楚璟烨的立场也同样尴尬。 “他走后,你就一直在心神不宁。”衡王试探的问道。 林秋晚点头。 “他让我做一个选择。” “关于楚璟烨的?” 衡王并不意外,也只有楚璟烨,才能让林秋晚这般迷茫。 林秋晚点头。 衡王笑:“要不要与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林秋晚抿了抿嘴。 “我想先自己想一想。” 她需要问问自己,到底该怎么选。 第630章 原谅小九 皇家宫宴,低调又奢华。 进了四月的春日,暖风徐徐,皇宫内的红漆绿瓦在灯火映照下生出了几分温度。 林秋晚跟在衡王身后,王妃华服压身,头顶的金钗很重,挑的头皮发紧,垂坠着痛。 她今日状态不好,心里有事,完全没有之前跟衡王请战时候威风凛凛的鲜活模样。 小楚昱已经醒了,正被衡王抱着,奶娘跟在后面不远处。 宫宴设在御花园内,前面宫人远远提灯,后面阿离和方登亦步亦趋。 “晚晚。” 衡王声音很小,走在林秋晚身侧,提醒她:“打起精神来。” 宫内每 个人都是人精,林秋晚这般心不在焉,很容易让人多想。 林秋晚立马挺直了腰板,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是不让你对信王有动作。” 衡王还以为林秋晚之所以不高兴,为的是上午时候他驳了林秋晚的好战念头。 他很耐心,也很小声的跟林秋晚解释。 “我近来得势,父皇那人最不能容忍儿子们提前集结势力,我们要是过于嚣张,会引起他的猜忌。” “嗯。”林秋晚点头。 她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也是因为楚璟烨坑害信王之后,让她觉得爽到了,所以才会想着自己也要试一试。 冷静下来之后也就想明白了,她和衡王都不是楚璟烨那般性子的人,也做不到他那样来去自如,冲动行事只会让她和衡王都不好收场。 “不是这件事。”林秋晚跟衡王解释,笑了笑抿住了嘴。 她又说道:“我会小心一点。” 因为是在宫里,两人说话都很小声,靠的很近。 小楚昱坐在衡王侧边的怀里,眼看着林秋晚越靠越近,伸手就勾住了林秋晚的脖子。 他最近很黏衡王,又很喜欢林秋晚,所以眼看着两人站在一处,就想要两个都抱。 隔着小楚昱的脑袋,林秋晚和衡王对视了 一眼。 林秋晚有些尴尬。 还没等林秋晚伸手把小楚昱接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乌泱泱一片跪倒的声音。 虽然没人问好,但听得出来是谁。 林秋晚和衡王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的没动,仍由楚昱在两人之间撒娇。 从背后看起来,两人像是并肩在拥抱,小声说着什么亲昵的话。 脚步声到了背后,衡王回过头,像是后知后觉一般,连忙叫了一声。 “父皇。” 他抱着小楚昱垂眼后退,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林秋晚也像是刚反应过来,回过头要对老皇帝行礼。 老 皇帝似笑非笑的摆手,看不出来有没有察觉出两人的小心思,只沉沉说道:“家宴而已,不必多礼,走吧。” 老皇帝走到了最前面。 进了皇宫开始就等于进入戏中,两个人滴水不漏的相互配合,林秋晚含羞带怯的落后衡王半步,看着更加温顺乖巧了。 信王比所有人都早到,见到老皇帝进来,先是磕头行礼。 而后见到了跟着进来的衡王和林秋晚,他径直转身,对着两人磕头认错。 “三哥,三嫂,是小九一时糊涂才做出此等惹人笑话的事情来。” “还请三哥三嫂原谅小九!” 第631章 四两拨千斤 老皇帝没什么表情,不置可否,坐到上首慢慢喝茶。 信王的态度放到最低,跪伏在地上,把自己摆出一个任衡王宰割的弱者模样。 他让衡王表态,主动权回到衡王手里。 老皇帝不参与,他已经被丽妃的金钱买通,不追究此事。 但皇家兄弟的面上总要装出虚伪的和睦,衡王一定会原谅,这原谅的分寸很关键。 若是轻飘飘的原谅,衡王就等于未必在乎林秋晚的颜面,人也虚假,若是抓着不放,自然也会让老皇帝不高兴。 林秋晚目光轻闪,往旁边让了让,不受信王的礼 。 衡王说的对,该低调的时候,嚣张只会带来麻烦。 林秋晚也不好开口。 衡王手里还抱着楚昱,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信王。 就在林秋晚还在考虑衡王怎么开口合适的时候,衡王已经转过身,把孩子交到了她的手上:“你先去坐着吧。” 他神态温和。 摆满佳肴的席面上还没坐上其他人,与其说这是信王向衡王认错的家宴,更不如说这是老皇帝对衡王的一次考验。 心性,肚量,为人处世。 衡王蹲下身子,扶住了信王。 他声音铿锵,不卑不亢,淡淡问信王:“ 小九,你可知你错在了哪里?” 林秋晚抱着小楚昱,暗色中眸光一亮。 与其接了信王的招数,不如把问题反打回去,好一个四两拨千斤。 信王也是一愣。 短短几月,衡王这个不声不响的三皇子,其势力心性都不可同日而语。 “九弟错在还没弄清楚事情真相,急功近利就进了三哥的府上抓人,甚至脑子混蒙掀开了三哥的床被,都是我的错。” 信王眼眶发红,把这场认错的戏码演到底。 衡王淡淡看着信王。 “不,这都不是你最大的错处。” “心性急躁,脑子不 清醒都可以纠正,但唯有一件事,无法挽回。” 信王被衡王这一招打的措手不及,没来得及说话。 衡王眉目并无怒色,继续说道。 “现在京中都在传闻我们兄弟二人内斗的厉害,小九,父皇还健在,这种风言风语,会导致朝纲不稳,这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就得你去解决。” “至于你我二人之间,亲兄弟打一场闹一场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也不需要这么郑重其事的来求我原谅。” “起来吧。” 衡王把信王扶了起来。 这一番话,即是让老皇帝舒心,又让信王难办,兄 弟之间那种微妙的嫌隙仍旧没有解决。 信王若是再因此纠缠,就会显得道歉不够诚心,像是要求衡王一定要说出原谅般。 这一局,从信王贪心想要娶了戚红珠从中搅混水的开始,就已经定下了败局。 信王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不过当着老皇帝的面,暗流涌动最后都会演成兄友弟恭。 天家本就无亲情。 衡王和信王刚坐下,丽妃和文贵妃也相继到场。 最后来的是万贵妃和小战王,全部坐下后,老皇帝淡淡开口。 “人虽然还没到齐,不过可以先开始吃了。” 第632章 人到了 三大宫妃,三大王爷齐聚,家宴变成了战场,只有小楚昱一人格外开心。 他近来活泼了许多,坐在林秋晚怀中不安分,又伸手要衡王抱,衡王才抱过去没多会,他又瞧上了文贵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文贵妃,只要文贵妃看他一眼,他就立马自作多情的伸手求抱。 文贵妃稀奇的很,当即让人抱了过去。 “这孩子不怕生,瞧这小腿小手,有劲的很,将来说不定像外公,横扫千军,晚晚,你生了个很健康的小皇孙。” 文贵妃只有在抱着小楚昱的时候,一向冷淡的神色里才带上笑意。 她这话也不止在说楚昱,更多的是向另外两个还未婚王爷传达 林秋晚无可比拟的家世。 顺带再敲打一下刚跑了妻子的信王。 文贵妃不明说,信王抿着嘴,笑意浅淡,只当听不懂。 林秋晚放下筷子,恭敬又小声:“母妃谬赞了。” 信王母妃丽妃娘娘至始至终没开口,只专心吃着面前的饭菜,好像周遭一切跟她无关。 林秋晚垂眼,暗暗佩服。 会咬人的狗果然都不叫,丽妃越沉得住气,就越代表其心性可怕。 倒是本来不相关的万贵妃,听见了文贵妃的话,笑的娇横。 “天家孩子本就该个个身强体壮,毕竟有陛下的基础在这。” 她一开口,文贵妃的笑容就淡了些。 万贵妃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拍了拍规 规矩矩吃饭的小战王,笑着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念叨着刚学了一套剑法,想舞给你父皇看的吗?” 小战王才十岁,也是坤阳最小的一个皇子,按道理来说对夺嫡最没有威慑力,若是尽早想得开,未来不管谁上位,都能做个闲散王爷讨个封地一生安稳。 但万贵妃不这么想。 老皇帝一天不立储君,一天不死,这三个皇子里就谁都有机会。 小战王垂着眼,十岁的孩子被驯化的满眼老成,放下筷子就跪在了一侧。 “还请父皇恩准战儿献丑。” 万贵妃那点心思,谁都看得出来。 老皇帝似笑非笑:“舞吧。” 他并不阻止皇子们的殷勤,但谁也看 不出来他到底更偏向谁。 小战王拿了木剑,就在后花园的一处空地上,舞的虎虎生风。 老皇帝点了点头,就感觉手背上落了一只小手。 柔软,莹润,带着奶香的潮气。 小楚昱嘿嘿嘿的笑,一脸傻相。 他像是屁股底下塞鞭炮了般,在谁怀里都坐不住,这会又要老皇帝抱。 老皇帝垂着眼,打量小楚昱。 大概是这一屋子快要溢出来的心眼让他有点心累,突然面对小楚昱这纯真无辜的眼神时候,老皇帝微不可察的笑了笑。 他抱过了小楚昱,心头软了软。 “行了,都吃饭吧,早点吃完早点回去。” 老皇帝挥挥手,不想再多说话。 一屋子人精, 都能察觉到老皇帝口吻里的倦怠,大家都不知道谁惹了他,甚至都没琢磨透那句话惹的老皇帝不高兴了,纷纷低下头,一直到这场家宴快结束了,也没人敢再挑事端。 这场各怀鬼胎的家宴接近尾声,小楚昱也玩累了,昏昏欲睡的被奶娘抱下去。 老皇帝第一个放下筷子,一个个人精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就在林秋晚以为今日差不多就这样结束的时候,老皇帝身边的太监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人到了。” “快请进。” 老皇帝大喜。 没过多久,一道让林秋晚十分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后花园小厅的门口。 林秋晚握着杯子的手,顿时颤了一下。 第633章 宁神医 十八.九岁的少年还是那一副无辜纯白的表情,笑眯眯的走到了御花园的小厅里。 隔着远远的,老皇帝从席上下来,亲自去迎他,可见其郑重。 “请了你许多次,还以为今日你不来了。” 老皇帝笑意盎然。 少年唇红齿白,笑嘻嘻的开口:“路过这里,想来就来了。” “您这是家宴?” 宁神医目光在厅上扫视了一圈,看见林秋晚的时候也没有做停顿,只是笑意更深了。 林秋晚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下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塌陷了。 宁神医这是什么意思? 老皇帝前所未有的殷勤。 “你吃了吗?我 让御膳房单独给你准备,上次你说好吃的蜜饯果子,我也一直给你留着。” 这么说着,老皇帝就要带宁神医走。 宁神医笑着也没拒绝,跟着老皇帝往养心殿的方向去。 老皇帝已经忘记了厅上还有这么多人,笑着跟宁神医说话。 “上次你给的药丸,我服用至今刚好快没有了。” 老皇帝很信任宁神医,甚至与他说话的时候,没用高高在上的朕,而是平起平坐的我。 宁神医似乎也习惯这样,就这么一身普通粗糙的麻布衫,与穿着丝绸质地绣金龙的老皇帝形成滑稽又鲜明的对比。 两人越走越远,只留下整个 小厅的人。 老皇帝走了,万贵妃立马带着小战王离席,趾高气昂的像只骄傲的孔雀。 丽妃和信王还在坐在原位,低调又内敛。 天色晚了,文贵妃冲着丽妃点了点头,算是客气的招呼过,带着衡王和林秋晚离席。 宫内灯火通明,御花园的花朵上沾着水汽,皇宫里每一样东西都被人精心侍弄着。 一直到文贵妃住着的长乐宫,进了殿内,文贵妃才说道。 “衡儿,最近要小心。” 衡王得势,近来风头过盛,朝臣中满是闻风而动的人,动作多了,怕是惹的老皇帝不喜。 文贵妃没有避着林秋晚,直接了当说道 :“我母族势力浅,最高官职不过礼部侍郎,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后宫里安稳这么久,我帮不上你。” 今日和和美美的家宴上,文贵妃看出来了,衡王和信王必有一战,还得是你死我活不罢休。 “你父皇心思难猜,自从七年前大皇子伙同皇后宫变之后,他对这些皇子们的态度就更加古怪了。” 文贵妃叹了一口气。 她又看向衡王旁边坐着的林秋晚,很是怜爱的说道:“晚晚,跟着衡儿,你受苦了。” 林秋晚垂头,小声又恭敬的回答:“多谢母妃怜爱,不过并无受苦一说,我与殿下本该夫妻同心,同甘 共苦。” “是。”文贵妃笑了笑。 临走时候,文贵妃又说道。 “今日小厅上你们见着的宁神医,之前救过陛下的性命,这些年陛下一直吃他开的药丸,陛下很信任他。” 文贵妃眼里涌现出忧愁。 “陛下话里话外这段时间在请这位神医,你们两心里,应该有个底。” 药丸还没吃完,老皇帝就想尽办法在请宁神医,必定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文贵妃忧愁的不是老皇帝什么时候死,她更担心,老皇帝死的太突然,在此之前,衡王还没有准备好跟信王一决高下。 “衡儿,这坤阳,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乱了。” 第634章 父皇不信我 宫门深深,林秋晚和衡王出皇宫的时候已经快要落钥了。 京城繁华的街道进入休眠,马车的木质轱辘压在青石砖上,声音沉闷,两人心里都有事情,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小楚昱睡的很踏实,大概是今天玩的开心了,双手举高平躺在马车内准备好的小床褥上,时不时嘟囔两下小嘴。 车内很安静,一直到进了衡王府。 小楚昱被奶娘抱了过去,衡王先下的马车,回过头在等林秋晚。 “去我屋里……下棋?” 衡王问她。 小楚昱吃完奶会被奶娘送去林秋晚屋内睡, 衡王和林秋晚有话要说,会吵着他。 林秋晚点头。 衡王睡在主院的耳房里,屋内摆设简单,书架上除了游记就是佛经,满屋清隽。 这还是林秋晚第一次踏进来,闻见了屋内燃着淡淡的檀香。 灯已经点好,衡王坐在桌前摆出棋盘。 林秋晚坐到对面,隔着灯火,执起黑子。 衡王用白,汉白玉棋子被他捏在指尖,一时间分不清是手指更莹润,还是棋子更冷白。 棋局开始。 林秋晚先开的口:“殿下认出来了?” 宁神医下午来找她,虽然带着斗笠和汗巾蒙面, 但身上的衣服没换,外加上身形气质,很容易被衡王辨认出来。 衡王落子,点头:“是。” 两人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下午宁神医来过之后,林秋晚有很长一段时间心不在焉,她只有在面对关于楚璟烨事情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神态。 毫无疑问,宁神医是楚璟烨的人。 现如今老皇帝却这么相信宁神医,万一宁神医给老皇帝的药里下了什么…… 衡王与老皇帝虽然并无多少温情时刻,但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衡王又格外重情守规矩,面对宁神医这种目的不明的人 ,他一定有犹豫。 林秋晚落子,想了想说道:“殿下,你觉得,陛下更相信你,还是更相信宁神医?” 她抬眼,看向衡王。 衡王捏着棋子,皱眉落下一子。 “父皇不信我。” 他若是因此去老皇帝面前揭穿宁神医,不说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算是凭着宁神医救过老皇帝性命的关系,老皇帝也只会怀疑这个儿子图谋不轨,想早日上位。 林秋晚点头,小小的松了口气。 衡王若是执意,只会害人害己。 “陛下面色不好,本来就差不多只剩下三个月时间,若是宁神 医动手脚,恐怕殿下手脚要更快一些。” 林秋晚坐直了身子,头一次跟衡王这般直白的讨论计谋。 “信王这次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一定会反击,我不想等他的动作,与其怕他后招厉害,不如提前引出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想怎么做?” 衡王垂眼,长长的睫羽在眼底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他看得出林秋晚的急匆。 她越早解决了坤阳这里的所有事情,就越早的要离开衡王府。 林秋晚目光定定。 “殿下可有想过,丽妃手里的钱财,真的是正路来的吗?” 第635章 写信 夜深了,林秋晚洗过澡,坐在凳子上擦发。 厚重的华冠发饰被拆掉,脑袋一阵轻松。 满屋的安静,她隔着昏黄的灯烛,看向了梳妆台的铜镜。 铜镜里,她仍旧是年轻貌美的模样。 人在迷茫的时候,总会怀疑许多事情,怀疑自己现如今是不是南柯一梦,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重来一场,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怀疑自己……今年几岁。 宁神医不会对老皇帝动手的。 今日之所以掐着那个时间点暴露在三大宫妃和皇子们面前,宁神医是对准她来的。 宁神医在告诉林秋晚,三日之约不是口头之约 ,林秋晚若是拖拖拉拉没有行动,也不愿意给出结果,宁神医就会采取行动。 以他和老皇帝的关系,只要轻飘飘的说一句楚昱这孩子面貌不像坤阳皇室之人,那些过往的怀疑就会被全部翻出,压的林秋晚永不能翻身。 甚至还会牵连衡王。 到底是抛下一切跟着宁神医去找楚璟烨,做个被养着什么都做不了的金丝雀,还是留在坤阳衡王身边,与楚璟烨彻底断了往来。 宁神医步步紧逼的威胁,给林秋晚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林秋晚擦完头发,坐在桌前开始写信。 没什么好需要选择的,宁神医让她二 选一,她有能力选择自己想要的路,既然问题的根结在楚璟烨一直不顾危险来找她,那她就劝楚璟烨暂时别来相见。 她要给楚璟烨写信。 给她最多不过半年的时间,她一定尽早解决所有的事情,飞奔向楚璟烨。 楚璟烨不能失去宁神医,那就在此之前,陪林秋晚演一场戏。 最长不过半年不见而已。 林秋晚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三页的信纸。 以楚璟烨的性子,必定不会愿意受制于人,要是知晓了宁神医这一趟,怕是说什么也要跟宁神医决裂。 楚璟烨现如今只身在燕楚皇室,环狼饲虎,宁神医不管 是离开还是使坏,都会让楚璟烨腹背受敌不好收场。 所以暂时不相见的原因一定不能是宁神医。 也不能是生死不知的林秋煜。 林秋晚劝楚璟烨放弃查找林秋煜,先顾着自己的事情,人各有命,她想明白了,这事情不怪楚璟烨,也完全不需要楚璟烨去担负起这一条人命。 暂时不见的理由很好找,坤阳老皇帝快不行了,夺嫡大计迫在眉睫,楚璟烨的出现很可能会被信王或者老皇帝的人抓住把柄,进而影响全局。 忍半年,假装分开,对于林秋晚来说并不难。 林秋晚看着自己通篇的解释,想了想又 单独辟开一张信纸,给楚璟烨写情话。 她得安抚住楚璟烨,向他承诺自己的爱。 头两句还好写,诉说几句自己的无可奈何和思念,到后来她抓耳挠腮,苦不堪言。 情书比大道理难写的多。 林秋晚瞧着明显诚意不够的字数,想起来自己抽屉的暗格里,还有楚璟烨给她写的信。 她一直没舍得毁灭证据,现在想起来,倒也可以学习一下。 楚璟烨给她写了这么多,她反过来融合几句,还给楚璟烨,应该也……不算过分。 每一封信的开头,楚璟烨龙飞凤舞的字迹都格外张扬。 “吾妻晚晚。” 第636章 等等我吧 林秋晚往下看。 每封信里都最少五六页信纸,很意外的,写的都不是情诗。 像是日记。 今日瞧见一棵在悬崖边茂盛的草,楚璟烨就莫名的想起她,觉得茂盛又强壮,即便在如此恶劣的情境里也能茁壮成长。 隔日看见一棵树,孤零零的站在池塘边,晚霞映照,说不清是树凄美,还是这天地景色更盛大。 后来看见湖泊,水中清澈,大概是人烟少的关系,水里大鱼游动,笨笨傻傻的。 看见了风,觉得风里有林秋晚的甜味。 看见了雪,想着未来一定要带林秋晚看看这满天地的银装素裹。 看 见了雨,雨打屋檐叮叮当当,像在奏乐。 看见了夜,想起来林秋晚夜里清浅的呼吸声。 林秋晚翻着一张张信纸,一封封信,原本准备无数牙发酸的鸡皮疙瘩,最后看的眼眶发热,心口发闷。 或许宁神医说的没错,她的世界人很多,在乎的很多,顾忌无数。 可是楚璟烨的世界只有她。 林秋晚提笔,开始向楚璟烨写信。 她总是把所有事情摆在最前面,羞于开口自己的喜恶,每次楚璟烨来找她,她第一时间想的都是先说事情,等所有问题解决了,剩余的时间再留给楚璟烨。 明明最重要的, 是两人在一起的时间。 她怎么总把最重要的事情挤压到最后? 如今仍旧觉得,不过半年不见,她能忍得了,楚璟烨也应该忍受。 有了歉疚,林秋晚写的更慢了,她本就在选择之间犹豫挣扎,想了很久还是发现,找借口假装分开半年,是林秋晚和楚璟烨之间目前最便利的方法。 等她一封信写完了之后,再抬起头来,天都快亮了。 面前的蜡烛燃烧到最底,烛泪淌满了烛台。 林秋晚向楚璟烨保证了,半年后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有没有解决完所有的事情,她都不会再顾虑。 “楚璟烨,等等我 吧。” 林秋晚捏着信,捂在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感情重要,可很多感情都需要条件,她必须创出一个让自己不会后悔没有顾虑的条件,这样与楚璟烨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消耗自己,让感情变味。 她相信自己,也信楚璟烨。 “方登。” 天还没亮,林秋晚站到了方登的门口。 方登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跳了起来,听出林秋晚的声音,急忙去开门。 屋内都没来得及点灯,方登这间单人房并不大,最里面的是柜子,中间是床,外面一张木桌配两个凳子。 桌子上还摆着林秋晚的字帖,林秋晚 交代他练字,他一日都不会偷懒。 “我……我去点灯。” 方登糊涂了,还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转身让开要去找火折子。 林秋晚拉住了他。 “不用,我说完就走。” 林秋晚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 她拿出了信件,递到方登手里:“方登,我要你帮我去送一封信。” 宁神医和楚璟烨关联了这么多年,林秋晚没办法相信楚璟烨留在京城的这几人会不会把信件交给宁神医。 林秋晚只信方登。 “这封信很重要,一定要亲手交到楚璟烨手里,就算是玄雷也不行。” “让他自己一个人看。” 第637章 既然你选好了 第三日傍晚,宁神医如约来衡王府。 林秋晚早就在等着人了,这会已经摆好了碗筷,让宁神医坐下吃饭。 宁神医换了一身行头,手腕脚腕紧口束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 “小美人很细心啊。” 宁神医坐下,才发现桌上多数是酸甜口的菜,分量不多,看起来格外精致。 宁神医最爱这种口味,没想到林秋晚连这个也记得。 “专门为你准备的,当然要合你胃口。” 林秋晚笑了笑。 两人也不多话,就在小厅中面对面吃起来。 一直到吃完了,宁神医才开口。 “ 看起来,你是不准备跟我走了。” 宁神医目光幽幽。 林秋晚什么都没收拾,神色也淡淡的,瞧着很冷静。 林秋晚也确实很冷静。 “是,想清楚了。” 她抬眼,看向宁神医,慢慢说道:“我爹娘年纪大了,等不起我,我一定要为他们铺好后路,楚璟烨还年轻,现在只是暂时分开,等我处理好了自己的事情,我再去找他。” “他一定会等我。” “你还是把他放在最后的位置。” 宁神医并不意外林秋晚的选择,若是林秋晚愿意走,生完孩子那一日,他们铲平了路上所 有的人和雪来接她,她就已经跟着楚璟烨走了。 他大概是有点惋惜。 “想不到臭小子第一个爱上的姑娘,是个冷骨头。” 他这么形容林秋晚。 追的时候就格外艰难,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万般顾虑却从来没考虑过楚璟烨的心情,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能轻飘飘的说出,不过分开半年。 至少在宁神医眼里,林秋晚是个冷心冷肺的冷骨头。 这种女人捂不热,最后伤的只会是楚璟烨那傻小子自己。 林秋晚垂眼。 她同样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可以为楚璟烨舍弃立场,舍 弃家国,舍弃自己,但不能为楚璟烨舍弃掉爹娘的性命。 林秋煜回不来了,她再匆匆忙忙的假死脱身,宋好就真的没日子活了。 这个时间点也不对。 林秋晚没反驳宁神医的话,反而忽的问道:“那宁神医你呢?你就全心全意护着楚璟烨吗?” “今日你让我表态,就一定是为了楚璟烨吗?” “楚璟烨跟着你长大,把你当半个爹,你现在却背着他,硬要来让我这时候做出决定,相对于我,宁神医的骨头不是更冷?” 林秋晚神色淡淡。 她不明白什么叫,楚璟烨等得了, 而宁神医等不了了。 宁神医喝着消食茶的手一顿。 他没说话,林秋晚却继续说道。 “我也不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跟楚璟烨分开,若是觉得来回路上危险,大不了我写一封信,让他半年内忍着别来找我就是。” “什么叫我不跟你走就是不够爱他?在我这里,爱一个人也永远不会到永远失去自我的地步。” 宁神医放下了茶杯,站起来看向林秋晚。 他收起了笑眯眯的表情,那张唇红齿白永远明媚的脸上,挂着些许狰狞。 “既然你选好了,写给他的分开信写了吗?” 第638章 藏书阁 林秋晚当着宁神医的面,给楚璟烨写第二封信。 为免宁神医怀疑,她写的很慢,很不情愿。 但还是写了让楚璟烨以后不要再来找她,断绝关系不再往来的字眼。 光是看着,就算是假的,就算是她提前两日让方登去给楚璟烨送信,让楚璟烨知道这封信是假的,林秋晚也觉得心痛。 楚璟烨给她写了无数封信,每一封都沉甸甸的压手,如今她给楚璟烨写的第二封信,只寥寥几句。 分开的理由太多了。 林秋煜,宋好,林明峰,楚昱,家国立场,甚至衡王,每一个拿出来都会 是她想跟楚璟烨分开的原因。 宁神医收了信,看着不哭不闹只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林秋晚,他只是笑了笑。 “臭小子一定还会来找你,我希望那是他成皇之前最后一次出燕楚。” 他说完,没拿林秋晚给他准备好的蜜饯果干,转身出了门。 林秋晚坐在椅子上,胸口闷疼,呼出去一口气才感觉缓解。 她不理解宁神医的做法,但也不得不受他的威胁。 还好,在这封信到楚璟烨手里之前,就让楚璟烨明白这是一封假信。 宁神医离京后,林秋晚就开始忙碌起来。 衡王不是个 拖拉的人,已经让人前去江南查探丽妃母族的情况,同时分人去查探信王的底细。 朝臣关系千丝万缕,就算掩藏的再好,也有蛛丝马迹露出来。 谁是墙头草,谁是偏向衡王的,谁是信王一派,谁又紧紧站着中立位置。 周大人和戚丞相的人脉关系都很好用,衡王得心应手。 林秋晚则是去找了文太医。 太医院位置一向中立,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反正太医院总会屹立不倒。 文太医不站队,但因为林秋晚是宋文清的外孙女,又对医学有格外的热忱,所以文太医格外亲近。 “我想找几本外祖父的手札看看。” 林秋晚笑眯眯的,她没穿王妃服,只简单的素色衣衫,看着格外单纯。 文太医有事要忙,把林秋晚带到了藏书阁,自己先出去。 “我去看个药的成色,两炷香的时间就回来。” 林秋晚没架子,文太医也就更没有把她当成王妃看待。 林秋晚笑眯眯的:“好,您去吧,我就是因为生孩子,太久没看书了,今日来寻几本。” 等文太医走了,林秋晚让桑梓守门,自己开始翻书架。 老皇帝面色怪异,她得确认老皇帝是什么病,确切还能活 多久,以及宁神医给老皇帝吃的什么药。 柜子旁边有架子,林秋晚直奔文太医的手札去,从后往前翻。 上次经过衡王的事情,文太医对太医院上下进行了整顿,而且对谁也不太相信,这样导致他什么事情都得亲力亲为,一天光是出诊记录就满满一大页。 皇帝有专门的病历本,但是不可能保存在太医院这种位置,林秋晚只能一页一页的翻看。 记录还没找到关于老皇帝的,林秋晚站在架子上,就听见脚下突然传来一声笑。 “林秋晚?” 信王从藏书阁的暗处走出来。 第639章 殿下不行 林秋晚一愣。 她手里还捧着文太医的手札记录,人还站在木架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信王。 这样的处境,让她很危险。 信王不管是追究她私自翻看太医院手札,又或者推一推脚下的木架子,林秋晚都会受伤。 “信王殿下。” 林秋晚垂眼笑,眼底发暗,让人看不出神色来。 她合上了手里的手札,扫了一眼发现手札的面上只有一排小字显示着这本手札是文太医的,便不动神色的随手放回了架子上。 “真是稀客啊,殿下不留在府中养好身体,怎么来这太医院的藏书阁了?” 她语气轻松,不见半点慌张,站在木架子上言笑晏晏。 信王目色 暗了暗,笑着回答:“身体不好,来太医院转转,等着配药就转到了这里。” “哦?那真是巧。” 林秋晚笑,在架子上,走下了一个台阶。 信王已经走上前来,站在架子旁边问林秋晚。 “你呢?在这干什么?” “随便看看,我家殿下身体不太好,我让文太医来拿药。” 林秋晚回答的随意,伸手抽出了旁边一本手札,心不在焉的看着。 气氛有些诡异。 经过上次楚璟烨接连砍掉信王手脚,还挑衅激怒,让信王失去分寸因此吃了个大亏之后,林秋晚和信王之间本该见面就要相互砍一刀的关系,却还能平和的聊天。 “秋晚。”信王站在 架子边,抬眼微笑,手扶在架子上,语速很慢:“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你明明,是对我先动心的。” 信王握住了架子边。 只要他推倒架子,林秋晚就能摔的七荤八素。 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憋着股火气,见不到林秋晚的时候往上窜,见到了林秋晚,那股火气就爆发出来,隐隐要淹没理智。 该死的林秋晚,既然对他动心,还让林明峰那个莽夫来问他的意思,想要嫁给他。 他也算的很好,只要林秋晚嫁给楚时修那种废物,再对比他这般玉树临风的心上人示好,是个女人都会摇摆沦陷。 是林秋晚心志不坚定,淫荡下贱。 偏偏,还出 了个专门坏人好事的楚璟烨。 那该死的楚璟烨。 信王面上在笑着,牙齿却紧紧咬起来。 “你都没有试过我,怎么知道我不如楚璟烨和三哥?” 因为在养心殿门口跪太久,伤了身体,信王一下子瘦削了很多,原本胖瘦正好还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现如今瘦过头,脸颊凹陷,颧骨突出,双眼睁大,从林秋晚的角度看过去,他像个狰狞的骷髅。 林秋晚扫了一眼信王握住架子腿的手。 “殿下可还记得,有一年父皇组织过一场围猎。” 林秋晚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垂着眼安静看着信王:“殿下在那个秋日的午后,猎得一只白狐。” 信王 一愣。 林秋晚垂眼,慢慢说道:“那母狐有身孕,殿下心有不忍,蹲在草丛中给他包扎。” 她下了一个台阶,似乎靠信王更近了。 信王当然记得,因为“怜惜”那只白狐的时候,老皇帝刚巧就在附近看见。 他那时年少,在老皇帝的概念里还是个会露出本性的孩子,老皇帝因此就认定他的善良温柔。 这么多年,他也始终套着这个温柔的壳子。 “记得。” 信王点头;“但是这跟你我,楚璟烨,衡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 林秋晚双脚落地,心头大定。 她笑眯眯的。 “为什么殿下落选,主要还是因为,殿下不行。” 第640章 他很行 “什么?” 信王这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印象中一向乖巧规矩的林秋晚,刚刚指着他的档,摆着手指头说……不行? “怎么?殿下自家没镜子,总有尿的吧?” 林秋晚往后退。 她指着地上:“滋一泡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她又指了指信王的脸,笑的邪恶:“实在不够就滋自己,清醒一点。” 信王是真的愣住了。 他在林明峰来问意思之前,就仔细研究过林秋晚的性子,林秋晚规矩,古板,小心,平时与人说话一板一眼,跟她那死板爹一般,看见脑袋就能看见脚一样无趣。 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娶回去不仅是个麻烦,还不可以纳妾给自己增加助益。 信王想到林秋晚在床上像一条死尸,就恶心的反胃。 万万没想到,林秋晚竟然敢当面骂他? 她如此鲜活顽劣,眼里没有半分胆怯,全是嚣张,完全不像是信王了解且失望的林秋晚。 “谁告诉你我不行了?” 信王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男人就没有不行的,如果有,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是楚璟烨说的?还是我那三哥?” 楚璟烨张牙舞爪,随口胡诌,谁在他嘴里都可能不行。 衡王道貌岸然,可以一本正经的分析出他的揣 测,再下个子虚乌有的结论,骗林秋晚说她喜欢的信王不行。 都有可能。 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善茬。 但信王也不是善茬。 “他们两人的话怎么能信?男人在床上什么话说不出来?” 信王当然不服气。 林秋晚惊讶的捂住嘴,问信王。 “哎呀,殿下原来都不知道大家背后怎么说您的吗?上次见着父皇的时候,父皇还悄悄对衡王殿下叮嘱,希望他给你传授一点……生子之道。” 提到老皇帝,信王顿住。 毕竟他这个年岁,至今没有王妃妾室,好不容易要娶个戚红珠还跑了,也没有儿子傍身,老皇帝虽然不可能这么 说,但心里一定会有想法。 信王听见林秋晚咯咯的笑了起来,满是嘲讽。 “林秋晚,闭嘴!” 信王心底里郁燥的火气又被引了出来,他发现自己被林秋晚带着话题走。 这个狡诈的女人。 偏生“狡诈”的林秋晚眨眨无辜的眉眼,问信王。 “怎么?被我戳到痛处,气急败坏要跳脚了?” “住嘴!” 信王火气蹭蹭往上窜,原本还能带着的温和面具彻底被撕裂。 这里是太医院的藏书阁,林秋晚一个衡王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秋晚一个女人,再强悍,也抵不过男人的力气。 一个大胆且几乎失去理智的念头, 在衡王脑海里闪现出来。 他得让林秋晚知道,他很行。 他对林秋晚发出邀请:“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不管得不得手,林秋晚的名声都臭了。 女人就是这么脆弱,被人指责为荡妇,以林秋晚的性子,会不会羞愧的想要撞死在这里,以死明志? 信王说着,朝着林秋晚走过来。 他很期待林秋晚的屈服。 林秋晚站在原地,这次没有躲,似笑非笑的看着信王。 信王一瞬间的犹豫,怕林秋晚又耍什么花招。 没想到,林秋晚自己上前一步,脚步摆开站定抬手。 “啪。”一声。 她甩了信王一个响亮的巴掌! 第641章 不要命了? 这一巴掌,林秋晚早就想打了。 从回门宴上没有分寸的勾引,到阳帝庙明目张胆的算计,再到安王借来的几十精锐。 信王就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步都没有直接参与,但步步紧逼。 就连现在这随意且大胆的念头,也是在把林秋晚往死路上逼。 前世今生,两人的仇远远不能用这一巴掌来消弭。 林秋晚打完就跑。 她不是个傻子,站在原地等从小有人教体术的信王还手,她肯定是打不过的。 信王着实被林秋晚这一巴掌打懵了。 他还没甩巴掌到林秋晚脸上,林秋晚竟然先打了他? 今日林秋晚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出乎信王的意 料。 信王耳边嗡嗡响,嘴角疼痛,隐隐有裂开的意思。 这太医院的藏书阁虽然大,但林秋晚先跑,等愣神信王要追的时候,林秋晚已经快跑到门口。 信王站在原地,阴沉沉看着奔跑的林秋晚,忽的开始解腰带。 一不做二不休,林秋晚的名声,他势必要毁了干净! 不谈现在身份不明的楚璟烨,只要信王一口咬定他跟林秋晚有私情,并且今日林秋晚就是来与他私会的,这种因为一个女人引起兄弟阋墙的事情,老皇帝一定会想办法把林秋晚处理掉。 只要弄臭了林秋晚,不管是林秋晚自己还是老皇帝或者天下百姓,都会指责红颜祸水,秽乱朝纲 。 信王觉得自己有些疯狂。 疯狂带来更多的畅快,他比以往都更加希望能亲手杀了林秋晚。 林秋晚已经跑到了门口,她看见了文太医,还看见文太医身后跟着几个太医。 林秋晚研究透彻了宁神医编撰的手札,超前了坤阳现存的医理一大步,文太医甚至与林秋晚探讨之时都有讨教感觉,所以特意带了几个太医来跟林秋晚说说话。 或许就能点拨透彻。 门口桑梓还在守着,见这么多人远远走来,急忙要往屋内冲,结果就看见门口神色不明的林秋晚。 林秋晚站在藏书阁的门内,光影照亮了她半边脸,也让另外半边脸隐藏在了黑暗中。 她神色 幽幽。 “小姐?” 桑梓愣住,试探的叫了一声林秋晚。 而后就见林秋晚勾唇笑了笑,开始拆自己头上的发簪,揉乱头发,撕了撕领口。 她露出了半截修长的脖颈,看着有几分艳媚。 “桑梓,来追我。” 林秋晚小声的交代了一句,而后着急忙慌的就朝着文太医一行人面前冲了过去。 “文太医!救命!” 她无比慌张,无比可怜,无比凄惨。 摔到了文太医面前的地上。 这可把文太医吓到了人仰马翻,面前这人已经不单单是威远将军的女儿和宋文清的外孙女,林秋晚现如今是高高在上的衡王妃,谁敢让她在太医院喊出救命二字? “王 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文太医七手八脚的把林秋晚扶了起来。 桑梓跟在后面,急忙从众人手里接过林秋晚。 林秋晚的眼泪像是珍珠断了线。 “各位大人为我做主,我今日被文太医邀请到这,没想到刚刚在藏书阁遇见了心怀不轨的信王殿下!” “他竟然……竟然对我……” 林秋晚捂着胸口,晶莹的泪珠砸在手上,看起来伤心欲绝。 “请各位大人为我做主啊!” 藏书阁内,衣衫几乎脱光,只剩下一条亵裤的信王正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他已经到了门口,远远的听见了林秋晚的哭诉。 他愣在了原地。 林秋晚这个女人,不要命了吗? 第642章 闹到翻天覆地 藏书阁大门半开,信王就站在门口。 他这些日子消瘦很多,上半身脱光,露出的是大把骨头,瞧着分外显眼狰狞。 等信王再觉得有什么不对,想要跑回去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 人赃俱获,太医院这几位太医全部都看见了信王的模样。 林秋晚被几个太医围在中间,连带着桑梓一起瑟瑟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文太医站在藏书阁门口,也跟着瑟瑟发抖。 这可怎么办? “王妃娘娘……” 林秋晚要是真的在太医院被辱,这场官司就算打不清楚,太医院也第一个倒霉。 林秋晚抬眼,看向文太医。 她好可怜,好无辜,好凄惨:“各位大人要替我做主,文太医才走了半柱香时间,信王殿下就脱光了从书架后面钻出来,可见其狼子野心,要不是我跑的快……我今日……” 林秋晚的眼泪哗啦啦掉。 桑梓配合着林秋晚演过无数场,这会听见这话,立马就哭出来。 “王妃娘娘,都是奴婢看护不力!奴婢想为娘娘去讨杯茶水喝,才走到门口的时间,娘娘就遭此横祸,再等奴婢回头,就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信王殿下已经追上来了!” 文太医蹲在 林秋晚旁边,想要扶林秋晚又不敢,这会听见主仆二人的哭诉,脑子也跟着乱了。 他才走了半柱香时间? 桑梓才从林秋晚身边离开,脱光衣服的信王就从书架后面钻出来意图不轨? 文太医带来的几个太医全是今年刚从下面选拔上来的,各个年轻气盛,抱负远大,势必要在坤阳医界闯出名堂来,再加上对林秋晚有种出于先生的敬重,一个个拳头捏紧紧,眼神忿忿。 “太过分了!” “连自己的嫂子都惦记,简直是色胆包天!” “身为信王殿下,就更该讲礼仪知廉耻!” “王妃娘娘,下官愿为您作证!” “没错!我们都亲眼所见!” 呼喝声高昂。 林秋晚目光幽幽,语气带着哭腔:“我要去父皇面前状告!烦请各位大人为我作证!” “一定!” “义不容辞!” 几人都挺直了胸膛。 文太医抿着嘴,一时间是真的没看懂林秋晚的招数。 从古至今,男女之事向来都是女子吃亏,这事情闹开了,信王不过担一声风流,而林秋晚这个衡王妃,不洁,淫贱,甚至被编排勾引,主动送上门都极有可能。 林秋晚为什么要把此事闹大? 还要闹到 老皇帝的面前? 老皇帝那人最重脸面,未必肯帮林秋晚讨回公道。 太医院紧靠皇宫,几个小太医摩拳擦掌,跟在林秋晚坐着的小软轿旁边。 文太医走在最近的地方,小声的问道:“娘娘,此事……” “文太医会帮我作证的,是吗?”林秋晚捏着锦帕,眼睛哭的红红。 文太医愣住,顿了下点头,他只是不明白林秋晚的用意,但私心里绝对会帮林秋晚。 林秋晚放心下来,转头交代桑梓:“给王府报信,让殿下抱着孩子进宫。” 她憋太久了,势必要闹到翻天覆地不好收场。 第643章 洗干净脖子 不止文太医懵,就连狼狈穿衣服的信王都懵了。 对于女子来说,这等丑事,谁不是能压下就压下,只当没有发生过? 林秋晚这是洗干净脖子等他来泼脏水? 说实话信王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心思转圜,原本想着这次给林秋晚跑了就算了,他也确实冲动,想要林秋晚死,他可以筹谋千万个计划,让林秋晚死的名声臭透万人唾弃,他自己则是可以远远摘出去,片叶不沾身。 这般冲动下来,他既没睡到林秋晚,又落了把柄,很容易变成个贪恋女色坏大事的形象。 他也确实被林秋晚言 语激恼,再一次失去分寸。 藏书阁很安静,自从楚璟烨废了阿丁之后,信王对身边人都有了防备,此刻也没带侍卫来。 他要去跟林秋晚私下讲和。 女人都胆小又心软,他明着求饶,暗着威胁,再让今日看见的这些小太医们都闭嘴,林秋晚一定会为了保全名声而息事宁人。 信王整理好衣服,从藏书阁里出来,准备找林秋晚的时候,才听见林秋晚已经走了。 信王僵在原地。 林秋晚进宫面圣去了,她要去找老皇帝告状? 怎么可能? 一个臭脾气的将军之女,一个最怕被影响名 声的衡王妃,一个卑贱的女人!她怎么敢把这事情闹大的? 都没等信王来得及去找母妃丽妃分析林秋晚到底是什么毛病,老皇帝的人就已经找上来了。 …… 庄严寂静的养心殿内,乌压压跪倒一片,只有林秋晚时不时的抽噎两声,表示着自己的委屈。 老皇帝沉沉的目光扫了一眼殿内,批阅奏折的手没停。 一直到殿外通报说信王来了,老皇帝才放下了笔。 信王还不知道自己进了什么套,略微慌张的跪了下来。 老皇帝端起茶杯,面色看不出喜怒,只开口说道。 “小九,老三 媳妇说你在太医院藏书阁试图染指她,并且还带来了这几个人证。” “这事情,你怎么说?” 老皇帝抿了一口茶水。 信王跪在冰冷玉石铺砌的地面上,脑子转的飞快。 他脱了衣服追着林秋晚的模样已经是事实,现在否认简直是给林秋晚送人头,这么多人作证,他也否认不了自己的心思。 “回父皇的话,儿臣与秋晚情投意合,我们今日是约好到太医院藏书阁私会的。” 信王回头,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看向林秋晚。 “秋晚,你为何这般对我?明明是你勾引我在先,现在却 反过来污蔑我试图染指你,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信王做戏做全套,对着老皇帝磕头大哭。 “父皇明察,林秋晚淫贱勾搭,是儿臣单纯,上她的当!” 他这一番解释,直接把自己包装成单纯又无辜的男人,被林秋晚玩弄后才恍然明白上当受骗。 老皇帝面沉如水。 他看向了另一边哭到眼睛通红的林秋晚。 林秋晚也是委屈到死的表情,不敢置信的看着信王。 “殿下!凡事讲究天地良心,殿下说我勾引你,还约你去太医院藏书阁,那敢问殿下,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勾引你的?” 第644章 清白 女人想要勾引男人,一件带着香气的肚兜,一块绣着名字的手帕,甚至红唇张开,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眉眼微眯,勾着丝丝魂魄的眼神,就是勾引。 信王道貌岸然,立马回答。 “很早之前,三番五次,你嫁给楚时修之前,还想嫁我!只不过我觉得你生性不安分,拒绝了你!” “信王殿下是说,我在嫁给楚时修之前,就勾搭过你?” 林秋晚微微挑眉。 信王还不知上套,点头咬定:“我可不像三哥那般信你,娶了你这样的女人,孩子是谁的都说不清楚!” 林秋晚心头冷笑,眼泪却颗颗落下。 “若是 真如信王殿下所说,早在那之前我就勾搭过你,那为什么信王殿下当时不答应,现在反而答应了?” 玩黄花大闺女,可以称作风流,玩哥哥的女人,就是品性问题,别人或许可以品性不好,但信王这个很可能夺嫡成功的王爷,品性不能有污点。 林秋晚微微抬眼,看向信王。 当着老皇帝的面,信王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林秋晚疯了不成?一般女人被诬陷私通,不是该据理力争自己的清白?林秋晚怎么会一点没反驳,还反过来责问他? “那是……那是我在试探你!”信王张口结舌,急忙辩解:“我在帮三 哥试探你,三哥单纯,万不能被你这种女人蒙骗!” “殿下真是良苦用心,用自己的身体来试探嫂子。” 林秋晚抽泣。 信王以为林秋晚无话可说,顿时乘胜追击:“我若不牺牲自己告诉大家你的淫荡,三哥则会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信王顺着话题找回思路,越发大胆,直接转身朝着老皇帝喊道。 “父皇,林秋晚并不安分,恐怕连那孩子是不是三哥的都不一定。” “信王殿下!你今日这般举动,原来并不是为了污蔑我,是想污蔑我与衡王殿下的孩子!” 林秋晚忽的又哭出来,转身对着老皇帝磕头:“ 父皇明鉴!信王殿下口口声声说我约他在藏书阁,但今日是文太医带我去的太医院藏书阁,我怎么会来得及去通知信王殿下?更何况信王殿下早就藏在书架后面,比我和文太医都要早到。” 林秋晚泪水涟涟。 信王眯了眯眼,直觉林秋晚这话不对。 老皇帝看向文太医。 文太医连忙磕头回答:“回陛下的话,确实如此,今日是臣临时起意去请的衡王妃娘娘。” 老皇帝又看向信王。 信王一激灵,连忙说道:“父皇,就是林秋晚先约的儿臣!” “殿下可有证据!?”林秋晚看信王。 信王当然拿不出来证 据,只能一口咬定:“口头转述,当然没证据。” “那是谁向殿下转述的?何时何地?”林秋晚连连追问。 信王节节败退,满头大汗。 他答不出来,最后只能指着林秋晚和文太医:“你们……是一伙的!” 林秋晚立马朝着老皇帝磕头。 “父皇!信王殿下今日先是说我不安分,再说我与衡王殿下的孩子身份不明,现如今竟然直说我们衡王府与太医院勾结,恐有不臣之心!” “还请父皇明鉴,还我们衡王府一个清白!” (请假:生理期第一天,根本爬不起来,明天我必补!ヾ(??°??°??)????) 第645章 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相比于漏洞百出的信王,林秋晚条理清晰,目光定定,引着信王在老皇帝面前一次接着一次跳坑。 老皇帝年岁太大,总有一天会死,如今又没有储君,几个皇子各凭本事暗中较量,谁也不敢闹到老皇帝面前。 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敢张嘴挑明,嘴上永远说着老皇帝万岁。 林秋晚引着信王开口,直接把问题挑到了衡王和信王争斗的立场上面。 “父皇!儿媳自认安分守己,衡王殿下也一直教导儿媳,做好自己分内之事问心无愧就好。” 林秋晚哭哭啼啼。 “也不知道我们衡王府到底哪里得罪了 信王殿下,信王殿下三番五次构陷我们,今日污蔑儿媳不洁子嗣血脉混乱,衡王府与太医院勾结恐有不臣之心,谁知道他明日会不会跳出来指认我们衡王府意图造反?” 林秋晚朝着老皇帝磕头,哭的好不凄惨:“还请父皇明鉴,还我们衡王府一个清白。” 起初不过是信王一个冲动的念头,等到信王回过神来,这个念头已经被林秋晚上升到了皇家兄弟内斗,摆明了没有把老皇帝放在眼里,催着老皇帝死的高度。 林秋晚不明说,她像个从来没这么想过的普通妇人,只求老皇帝给她和衡王府主持公 道。 但今日能上养心殿的,哪一个不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人精?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层。 大殿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接近五月的天里,信王脑门上的汗比林秋晚的眼泪水还要多。 他怎么能听不出来林秋晚的话外音? 更可怕的是,老皇帝也听出来了。 老皇帝着急请宁神医进宫,说明身体已经出了问题,大家心知肚明老皇帝死期将至,这么敏感的时候敢把夺嫡的计划摆到台面上来,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父皇……” 信王跪伏在大殿上,只能用悔恨交加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被楚璟烨胡作非为砍掉臂膀让他失去理智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林秋晚这个女人都敢给他挖坑算计他,他竟然还傻乎乎的中计了…… 信王深知自己已经被林秋晚带偏了节奏,顿了下干脆直接对老皇帝说道。 “父皇!儿臣该死,是儿臣一直觊觎林秋晚,又在藏书阁碰巧遇见,才会做出这等荒唐蠢事来。” 信王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说道。 “父皇,儿臣之所以至今未娶,就是想求娶林秋晚,若是娶不到林秋晚,儿臣宁愿去死,还请父皇成全!” 他力挽狂澜,把林秋晚带歪的话题带回到 男女私情上,从觊觎林秋晚到非她不娶,直接把林秋晚推到了红颜祸水引得兄弟阋墙的角色上。 因为他了解老皇帝,只要他跟衡王都不放手,老皇帝为了皇家颜面也好,为了阻止兄弟斗争也罢,一定会处死林秋晚这个祸害! “而且,儿臣刚刚已经把林秋晚变成自己的女人,三哥没有林秋晚还可以娶别的女人,儿臣没有林秋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还请父皇成全儿臣的一片痴心!” 信王再抬头,眼眶通红,转头看向林秋晚的时候绵绵情意。 “秋晚,我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第646章 太快了 即便早就算到信王会来这一招,林秋晚还是被信王这无耻模样恶心到。 信王尤不自知,当着老皇帝和殿上其他人的面,演的更加卖力。 “秋晚,我早已对你动心,但我从未接触过其他女子,便不懂自己真心,等到我幡然悔悟时候,为时已晚,你是楚时修妻子的时候,我一直克制着自己,后来你成为三哥妻子,我日夜绞心,悔恨交加,才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举动,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信王抹了一把眼泪,用情至深完全痴迷的模样,捂着心口对林秋晚告白。 “我只求你多看我一眼 ,哪怕一眼就好。” “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信王说着,像是真疯魔的样子,朝着林秋晚就冲了过去。 林秋晚连忙往后退。 信王跪着膝行扑了个空,痛哭流涕。 林秋晚冷眼看他,朝着老皇帝磕头:“父皇,信王殿下他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爱你爱到要发疯,所以才会在藏书阁的时候强迫了你,让你成了我的女人,我也成为了你的男人……” 信王脑子清醒的很,这时候只有把林秋晚拖下水,这场局面才能有转圜。 更何况,他还是不敢相信,林秋晚竟然真的 对他毫无留恋。 既然他是林秋晚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心里就一定有块位置是他的,他要搏一搏,被他玷污了的林秋晚,要么被老皇帝处理掉,要么被衡王带回去,一个污了名声的王妃娘娘以后怎么能做皇后?要么,林秋晚为了求生,带着还在嫁给他。 每一个结局都是信王乐意见到的。 他定会磋磨的林秋晚痛不欲生! 林秋晚跪在养心殿的大殿上,冷静的听着信王的污蔑。 信王一口咬定玷污了她,还不断的诉说着情意,像是没了她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林秋晚侧目看他,心头冷 笑。 大殿上只剩下信王的声音,一直到信王觉得差不多了,开始反问林秋晚。 “秋晚,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你怎么不说话?” “确实是被吓到了。”林秋晚点头,声音变的柔软又迷茫,问信王:“殿下真的没了我,就不想活了吗?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我?” “当然!”信王目色一亮,林秋晚上钩了! “若是娶不到你,我这辈子都不甘心,你也应该知晓了我爱你的决心,绝对不比三哥少。” 信王越是不能放手,越是要争抢林秋晚,林秋晚这个祸水就不能留。 从古至今 ,太美丽的女人都是祸端。 信王摆出了完全被林秋晚迷了心窍的样子。 而后他听见林秋晚静静问他。 “可是,殿下若是这般爱我,爱到三番五次失去理智,又怎么会到现在还在构陷污蔑我?” 林秋晚目光幽静。 信王一愣,有什么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但太快了他没抓住。 林秋晚仍旧那般可怜兮兮的模样,目光似月下幽潭,黑沉沉的。 “文太医出了藏书阁不过半柱香时间,我挣脱殿下跑出去的时候衣服是穿好的,若是真如殿下所说那般玷污了我,殿下是不是……太快了些?” 第647章 未免太可怕 “什么?” 信王脸上的表情僵住。 他听见了自己脑子里轰轰然的声音。 林秋晚跪的端正,抬头看向了坐在最上首的老皇帝。 老皇帝目色微沉,谁也分辨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思。 林秋晚磕头。 “父皇,信王殿下到如今都在撒谎!” “臣为王妃娘娘作证,王妃娘娘出来时候确实衣服完好。” 后面一直等着开口的小太医们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时间,立马朝着老皇帝磕头。 “臣也作证。” “臣等都作证!” 小太医们齐刷刷给老皇帝磕头,证明林秋晚说话不假。 文 太医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也跟着磕头回答。 “陛下,臣确实出去只有半柱香时间。”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老皇帝端着杯子,浅淡的用了一口茶水。 他没说话,在等信王的辩驳。 信王则是僵住了,甚至一时间找不出有力的借口来反驳。 若是他咬定自己一定奸污了林秋晚,半柱香的时间,穿衣脱衣再够林秋晚穿衣跑出去,就等于昭告天下他的不行。 一个有力的夺嫡选手,连生育能力都存疑,岂不是自毁前程? 若是他反驳说不半柱香的时间,也就等于直接指责林秋晚和 文太医是一伙的,甚至后面的小太医也是林秋晚的人,那么问题就同样回到了他指责衡王府勾结朝臣的高度上来。 若是他松口承认自己刚刚情急之下的撒谎,他刚刚那一副要死不活,没了林秋晚活不下去的样子就站不住脚,甚至可以直接变成品性不好,乃至陷害。 信王僵着脑袋,看向一边跪着的林秋晚。 林秋晚哭的肩膀一抽一抽,我见犹怜,完全无辜纯白不谙世事,哪里像能算计出这么多事情的女人? 信王不断轻敌,才会让林秋晚层层叠叠的套进来。 林秋晚捏着帕子,哭 的特别伤心,她连一个目光都没赏给信王,哽咽说道。 “父皇,儿媳不过是普通妇人,信王殿下却三番五次污蔑侮辱儿媳,到底是何居心?因为得不到儿媳这个有夫之妇,便使出那么多下作的手段?” “这么想想,信王此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林秋晚说的是信王为人。 若为君,先为人,信王此等品性,连人都做不好,老皇帝真的敢把江山交到他手里吗? 林秋晚垂下眼,目光幽淡。 她要在老皇帝这个源头上,掐断这个念头,明白的告诉老皇帝,信王这人无能也无德。 老皇帝垂眼看向殿中跪着的这些人。 信王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局已经定下了,看轻林秋晚导致输的彻彻底底,女人可不是能轻易看轻的。 “父皇,儿臣……儿臣……” 信王头皮发麻,满心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 外面传来了通报声,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小声的跟老皇帝说道。 “陛下,丽妃娘娘求见。” 老皇帝放下了杯子,眸中闪出似笑非笑。 丽妃还是头一次要参进局中。 果然,满皇宫的人都知晓他命不久矣,铆足劲要在他死前做点什么。 真可笑。 “让她进来吧。” 第648章 还没唱完 丽妃端庄又规矩的走进养心殿内。 她并没有看儿子信王,而是先恭恭敬敬的给老皇帝行礼。 老皇帝抬了抬手指,让她起来,直截了当的说道:“爱妃现在前来,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丽妃没有起来,磕头之后说道。 “妾身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了全部,今日之事全是信王之错,也是妾身教子无方,臣妾与信王愿意领罪。” 她认错态度很好,都没辩驳,直截了当的认下了信王的罪。 信王自然是不服气的,张嘴想要告诉丽妃,这一切都是林秋晚下的套,太医院全是林秋晚的人 ,是林秋晚把他逼到了这个境地。 丽妃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信王一怔,最后难堪的低下头。 输在林秋晚手上,比输给衡王更加难堪。 老皇帝目色淡淡,垂眼看着丽妃。 他问道:“爱妃,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信王?” “他恋慕美色,觊觎长嫂,欲行不轨,被当场抓住还试图狡辩,无才无德无品性。” 丽妃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如此王爷,有辱皇室脸面,自然从重处罚,让天下人都明白陛下绝不包庇,也让坤阳女子不必害怕,若是遇上此等事件,坤阳朝廷会 给她们所有公道!” 丽妃说完,整个养心殿静了一瞬。 就连林秋晚都有些没想到,养出安王信王这两个儿子的母亲,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完完全全没有偏私,低头认罪。 林秋晚跪在一旁,眯了眯眼。 丽妃也只字不提兄弟斗争。 老皇帝垂眼,脸上带出笑意:“哦?爱妃是这么觉得?” 他移开目光,看向了同样跪着的林秋晚。 “你呢?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信王?”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的林秋晚心里警铃大作。 她不清楚老皇帝想要怎么处置信王,但她若是回答重了 ,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在为衡王铺路,若是她回答轻了,就是自轻自贱,不为坤阳可能受伤害的女子负责。 林秋晚不能答。 她垂着头,眼泪又落了下来,抽抽噎噎的看向了信王。 “信王殿下,你可认罪?你觉得自己该被如何处置?” 皮球踢到了信王的面前。 丽妃微微皱眉,老皇帝则是眸光微亮。 林秋晚这女子,竟然跟她爹完全相反的脾性,不光圆滑拎得清,还聪明,这般场面下还能转的过脑子把问题踢出去。 信王被这样的女子算计到,不冤枉。 信王哪里敢说? “ 儿臣认罪,旦凭父皇处置。” 问题又回到了老皇帝的手里,老皇帝也从这个问题里,看清楚了殿中几人的脾性。 这个事情,到底定性为信王爱而不得觊觎嫂子,还是定为信王去招惹衡王,兄弟夺嫡,决定权都在老皇帝的手中。 热热闹闹的一场大戏即将落幕,老皇帝垂眼看着殿中众人。 没等他开口决定,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传信的小太监。 老皇帝淡淡问道:“老三来了吧?” 小太监跪下,连连点头。 老皇帝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让他进来吧。” 这场戏,还没唱完。 第649章 算什么男人? 衡王进门急匆匆,看见跪在地上一脸泪痕的林秋晚,更是着急,走到林秋晚身边的时候带着几分踉跄。 他向来冷清守礼,不争不抢没什么喜怒,如今这模样倒是头一回。 “晚晚!”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跟老皇帝行礼,直接跪坐在林秋晚的身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林秋晚心里默默给衡王竖起了大拇指。 她一直担心衡王这人太清高,未必愿意配合她演这场戏,没想到衡王演起来比谁都真,林秋晚都要怀疑自己和衡王是不是假成婚真合作了。 衡王飙演技,林秋晚 也不能拉胯。 林秋晚捏着帕子,眼泪水像是不要钱般往下掉。 “殿下……没事。” 她眼睛哭的通红,抽噎的肩膀一颤颤,瞧着更委屈了:“妾身只是害怕,怕再也无颜面对殿下了……” “不怕,不怕。” 衡王伸手,握住林秋晚的手。 他也后怕。 信王在藏书阁对林秋晚欲行不轨并不在计划内,衡王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都塌陷了半边。 他更担心若是真的被信王得手了,林秋晚该怎么办? 衡王微微咬牙,看向另外一边的信王。 信王梗着脑袋,他觉得自己 也挺委屈的,毕竟什么便宜没占到不说,还把丽妃带出来帮他圆场。 一个冲动的念头,直接发展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信王很后悔当初没有娶了林秋晚,又懊恼没有早点对林秋晚下死手,让她有机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衡王的愤怒,信王并不想收下。 丽妃跪在一侧,不动声色的抵了抵信王。 信王也清醒过来,事已至此,全盘认下还能落个敢作敢当的名头,就算传出去也是他为爱疯魔,才做出如此失去分寸的事情来。 “三哥。”信王反应很快,跪着的方向改 向衡王,郑重磕头认错:“都是九弟的错,是九弟日思夜想,觊觎嫂子,才做出此等事情。” 信王定要把这整件事情归类为男女私情,不能再继续上升成势力争斗,兄弟夺嫡。 信王头还没抬起来,就听见了脚步声。 衡王走到了他的面前。 “九弟,做人要知廉耻,讲礼义,晚晚是你嫂子,你三番五次出言不逊,欺她辱她,今日竟然还生出如此丑恶的念头。” 衡王紧紧捏着拳头,神情因为用力,嘴唇抿成了一柄利剑。 女人娶回家是用来疼爱保护的,若是连这两 件事情都做不到,算什么男人? “你抬起头来。” 衡王叫他。 信王有些没反应过来,头抬起来,看向了衡王。 衡王这个三哥做的虽然威严,但十分冷淡,这些年来信王从来没有把衡王放在眼里,过于正经的人性子里都带着些许死板,虽然规矩,但做皇帝可不是规矩不出错就能做好的。 至少信王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衡王这种人,刀架在脖子上,都会选择体面的死去,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狼狈的举动。 而后,他就见衡王抬手,狠狠的向他甩了一巴掌! 第650章 光这样还不够 这一巴掌不仅打蒙了信王,就连信王旁边的丽妃都意外。 现如今的局面,对于衡王和林秋晚来说完全大好,衡王最理智的做法该是乘胜追击,借着此事由头给自己谋到更多的好处。 但这一巴掌,虽然解恨,但信王的罪过就抵消了些。 衡王垂眼,居高临下:“九弟,这巴掌,不是你三哥打的,是受了委屈林秋晚的丈夫,为妻子讨回公道的苏衡,打你的。” 他的愤怒显而易见,现在能站在这里说话,已然是克制着保留体面。 衡王抬手,又要打过去。 他还有无数个身份教训信王,兄 长,男人,皇家。 林秋晚也反应了过来,急忙膝行上前,一把抓住了衡王的手。 “殿下!” 冲动固然撒气,但当着老皇帝的面,打信王越狠,越容易让信王找到借口逃脱罪责。 毕竟说到底,信王没有得手,本质上还没有到滔天大罪无法挽回的地步。 林秋晚的念头里,既然要出手,就得一击必中,打的信王剥皮割肉大出血,再也无力翻身,衡王的巴掌实在冲动。 衡王也顿住了。 他转头,垂眼看向了有些着急的林秋晚。 林秋晚哭了这么久,梨花带雨如同清晨花蕊上凝结的露水 ,清透又惹人怜爱。 “殿下,不要为了我,气坏了身子。” 林秋晚提醒衡王。 衡王的后怕与愤怒微微褪去,被拉回了理智。 他知道自己此时正确的做法是蹲下去抱一抱自己的王妃林秋晚,再哽咽出两滴眼泪,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他和林秋晚的感情,指责信王行为不端。 但他也知道,一次失去分寸,往后每次就会得寸进尺,想要更多。 他不能这么做。 “晚晚。”衡王只能叫林秋晚的名字,克制着自己即将喷薄出来的感情。 闹来闹去,最后还是老皇帝先开的口。 “老三。” 老皇帝单手撑在案台上,至始至终,置身事外看着这场戏。 衡王一怔,像是才想起来,对着老皇帝行礼磕头:“父皇。” 老皇帝不弯绕,绝对的上位者保持着单刀直入的残忍:“你即是知晓了小九的荒唐念头,说说你的看法。” “父皇!我与晚晚走了这么多年,其中辛苦只有我与晚晚才知晓,如今我身体养好,只想跟晚晚和孩子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衡王跪在林秋晚的身边,紧紧握着林秋晚的手,看向老皇帝的眼神里,说不清是悲愤还是哀求。 “我只想好好对晚晚而已。” 林秋晚侧目,看了眼衡王。 有那么一瞬间,她被衡王紧紧攥着手,看见衡王如此真切的眼神,她心里那点诡异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衡王演技比她想象中好太多。 这话说的诚恳且愤怒,虽然没有明白说着让信王因此付出代价,但至少老皇帝心里的秤杆会微微歪向衡王和林秋晚。 但,光这样,还不够。 林秋晚垂眼,袖子下的手扣了扣衡王的手心。 衡王攥紧她,让她放心。 老皇帝撑着脑袋,不知道是在等衡王的后招,还是在思考该怎么处置信王,而后就听见外面又有人求见。 第651章 扬州恶霸 老皇帝眸光轻扫殿中乌泱泱跪着的人,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进来通传的小太监头都不敢抬,静静等着老皇帝的消息。 老皇帝意外似乎又没那么意外,甚至带着星点笑意。 “哦?周大人?”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衡王,这才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即便殿中跪着这么多人,养心殿里仍旧安静的落针可闻,大家的呼吸都很轻。 几个小太医略微冷静下来,才琢磨出今天这越滚越大的事情,他们几个人微言轻,若是老皇帝想着保全皇家颜面,处死了林秋晚,那几个人都得跟着遭殃。 文太 医轻垂眼眸。 太医院从来不站队,这坤阳不管谁当皇帝,太医院都会屹立不倒,文太医原本可以明哲保身,但今日却站在了林秋晚,也就是衡王的战线上。 既然站了,就得站到底。 文太医不犹豫,更多的是惋惜,惋惜林秋晚,惋惜师父宋文清,学医之路困苦,林秋晚有如此高的天赋,若是专研医学,将来必定有所大成,文太医惋惜林秋晚的并不纯粹。 但也庆幸,若是林秋晚是个丝毫不懂变通认死理的人,也远远走不到今日。 这世间事,并非远远站着就能置身事外,活着就免不了斗争 。 信王则是心底微微急躁,林秋晚就像是狗,平日看着不声不响,他去逗林秋晚,却被林秋晚出其不意的咬了一大口,而且坚决不撒开嘴,皮肉越扯越多,无法收场。 丽妃跪在一旁,则是狠狠的皱了下眉头。 她觉得,有点不对。 周大人进殿的时候,一看那么多人,满眼的意外。 “陛下。” 周大人跪下行礼,又好像犹豫着要不要给丽妃和信王衡王林秋晚行礼。 老皇帝抬了抬手指,开口:“你又是为谁来的?” 周大人愣住,站起来拱手,小声说道:“陛下恕罪,臣不知今日会有这 么多人在此,臣可以先行退下,等陛下处理好之后再来汇报。” 周大人虽然性子圆滑,但长相周正,一板一眼的样子像是跟谁都不熟。 老皇帝挑了挑眉,倒是轻笑了一声。 “爱卿赶巧了,说事情吧,他们的事情还不急处理。” “是。” 周大人规规矩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真的开始汇报公事。 “陛下,臣昨日于京兆尹府接到一位妇人,妇人称其扬州人士,原本家中不算富庶但有良田几亩,丈夫恩爱孩子懂事,日子过的平安满足。” 林秋晚垂眼,神色淡淡。 丽妃眉头越皱越 深,但她一贯不多话,现在情形尴尬失控,她也找不到借口先走。 她还得捞出信王的命。 周大人没停,继续说道:“但这位妇人的美貌引起当地恶霸注意,恶霸一日深夜醉酒,闯进妇人家中,杀了妇人丈夫,溺死妇人孩子,奸污了妇人。” “那妇人撑着一口气去报官,官司还没打,恶霸的爹就塞了千两银钱,硬逼妇人和解。” “州官怕是收了更多银钱,不接此案,只说妇人无理取闹,当庭打了出去。” “妇人从扬州一路行至京城,昨日在京兆尹门口击鼓鸣冤,请求臣为她讨回公道。” 第652章 为何不敢言? “那爱卿着手去查了?” 老皇帝抬眼,看向周大人。 周大人点头:“是,臣昨日便派人去扬州当地暗访,才知道妇人此事在当地闹的沸沸扬扬,无数人亲眼看见恶霸行凶,也有无数受害者,众人敢怒不敢言。” “为何不敢言?” “因为恶霸亲爹是当地首富,名声极大,当地人人喊其土皇帝。” “哦?土皇帝?” 老皇帝笑了笑,苍老的面容上布满皱纹,笑起来更显狰狞阴森。 老皇帝又问。 “既然都查到了,怎么不捉拿相关人等,彻查此事?” “陛下……臣有点不好说。” 周大人犹豫又扭捏。 老皇帝笑:“还有什么是你不 敢说的话?” “还是说,场上有让你不好说的人?” “那富商,名为陆材。”周大人声音铿锵,不卑不亢:“是丽妃娘娘的胞弟,所以臣不敢声张,请陛下来定夺。” 跪在殿上的丽妃提起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 信王猛的抬头,看向了周大人。 这竟然,是林秋晚和衡王接连打出来的连环计? “父皇,此事与儿臣,与母妃都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单凭周大人……” “住嘴!” 信王申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丽妃打断。 丽妃脑子清醒的很,已经中计再狡辩,只会惹的老皇帝更加不高兴。 她朝着老皇帝磕头,一字一句说道:“若是 陆材真如此无法无天,妾身必定第一个大义灭亲,绝不包庇!” 老皇帝端着手中的杯子,杯底轻轻磕了一下杯托,在死一般寂静的养心殿里发出声响来。 林秋晚心提了提。 她跟衡王的计划里,本没有藏书阁信王这一环,既然信王送上门来了,林秋晚自然也乐的用。 老皇帝再狠心,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杀了信王,甚至可能因为丽妃的手段,轻飘飘的揭过此事。 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丽妃这里下手。 只要把丽妃家里的钱充公,光明正大的转到老皇帝手里,那么丽妃就没什么用处,也就捞不到信王,信王则会被彻底卸权。 这一招釜底抽 薪,用的好了,信王丽妃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用的不好,则会过犹不及,引得老皇帝不悦。 决定权一直都在老皇帝手上。 丽妃也确实比林秋晚想的还要清醒,被打成这样,仍然能分辨出局势,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处理。 闹腾腾的这一场大戏唱到现在,老皇帝心底满是厌烦。 他迟迟不立储君,就是因为被造反的太子和皇后伤了心,谁离这龙椅更近一步,就想着得寸进尺早日上位。 信王和衡王这两个儿子都有优缺点,信王隐忍却手段狠辣,衡王温和却过于冷淡,两人都不会是个好帝王。 今日兄弟两打到了眼前,确实衡王手段更胜 一筹。 但,衡王身体不好,孩子又过于年幼…… 老皇帝淡淡的看了林秋晚一眼。 有能力的女人,可能会让这坤阳的江山易主。 老皇帝谁也不放心。 “去彻查此事,不管是谁,秉公办理一律问罪。” 老皇帝对着周大人挥挥手。 周大人得令,慢慢退了出去。 老皇帝还在犹豫,他深知年纪大了的帝王会昏庸会独断也会心软犹豫,可真叫他在两人中选一个,他谁也不想选。 “小九。”老皇帝开口。 处置还没决定出来,老皇帝一抬眼,看见了门口扒在门框上的小脑袋。 小楚昱探着毛茸茸的脑袋,正在隔着众人看他。 老皇帝一顿。 第653章 站着一个人 衡王把小楚昱也带来了。 林秋晚看得出老皇帝对楚昱的喜欢,她从来不吝啬,若是楚昱能助衡王更上一层,她们母子两个欠衡王的还能少一些。 老皇帝抬手:“进来。” 小楚昱一听,立马笑出了一嘴的小米牙,跟个肥虫一样在奶娘手里扭动。 奶娘连忙进门。 小楚昱半点不认生,朝着老皇帝伸手要抱,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奶音,似乎说着什么。 老皇帝抱过孩子,心里有一块地方软下来。 他老了,也快要死了,这世上再无他这个皇帝了,但苏家没死,还有无数传承的可能,不仅仅是小楚昱,孩子就是希望。 若是 信王登基,苏家就只会剩下信王这一脉。 但若是衡王……衡王心善,虽然不够杀伐果断,不适合当个帝王,但到底能留住苏家无数血脉。 老皇帝抱着小楚昱,眼神闪动。 “爱卿们都回去吧。” 老皇帝开口撵人,把几个太医都撵了出去。 当着丽妃的面,老皇帝逗弄着小楚昱,慢慢说道:“信王,收拾一下去住宗人府。” 一锤定音! 这处置比所有人想的都重,连信王自己都没想到,他不过生了一场邪念,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就要被削去所有职权送去宗人府? 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就是个关押皇家血脉,能吃口饭 永世不得翻身的地方! “父皇!”信王急了,膝行上去想要求饶。 老皇帝却连看都没看他:“闭嘴!” 老皇帝十分干脆,出乎任何人的预料。 帝王的心思难以揣测,不过是简单几句话,一场失利,几个原因层层叠叠的添加上去,这个儿子就只剩下保留血脉的作用。 信王很快被带了出去。 丽妃跪在原地,没有半句求饶。 她发觉自己的手在抖,便拢着袖子左右手互按,试图保持镇定。 这场局,毫无疑问是衡王和林秋晚大获全胜。 从引出信王的攀咬,再到扬州母族遭殃失势,再到最后孩子刚刚好的时间出来撒 娇,一步步精心算计,绝对不留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丽妃起身,恭敬告退。 出门前,她看了一眼林秋晚。 只要人活着,就未必谁胜负。 老皇帝把孩子递给了林秋晚,看向衡王。 “我们苏家子嗣单薄了一些。” “儿臣会加把劲。”衡王垂眼,看不出喜怒。 老皇帝这一举动,就等于默认要传位给衡王了,这种时候衡王还能忍得住,可见其心性沉稳。 但老皇帝要的不是这个保证。 “衡儿,虽说天家无亲情,但手足相残更是泯灭人性,坤阳皇室养一些闲人,并不吃力。” 老皇帝随口敲打。 衡王立马就懂了。 这是要衡王登基之后,还留着兄弟手足的命。 衡王应声:“是。” 算是保证。 老皇帝坐了一下午,也有些累了,目露倦色挥手:“回去吧。” 衡王带着林秋晚和小楚昱一起告退。 林秋晚抱着小楚昱,心情一时间激动的恨不得跳起来。 但她得忍着,一直忍到了天色昏黄,一直忍到了他们回到了衡王府,进了屋子,林秋晚连喝了两杯水。 她太激动了,没忍住拽住衡王的袖子,抿嘴说道。 “殿下,你抽我两巴掌,我感觉我在做梦。” 衡王笑,而后笑容又淡了下来。 因为门口昏暗的天光里,站着一个人。 第654章 放开 门外天色已经暗透,只西边夕阳隐约撑出几分光亮,落在院中静谧的蓝色氛围里。 楚璟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就站在院中央,隔着昏暗的天色,遥遥看向屋内。 屋内点着灯,林秋晚和衡王就站在屋内的暖光中,两个人都被光色浸染,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林秋晚拉着衡王的袖子,声音雀跃。 衡王垂眼,神情温柔宠溺,目光专注。 那个阴暗的,潮湿的,不确定的,日思夜想的念头,在这瞬间像是黑暗中的洪水猛兽,一下子就把楚璟烨吞噬了进去。 林秋晚顺着衡王的目光,也看见 了门外的楚璟烨。 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漾开,就又看见了楚璟烨身后站着的玄雷和宁神医。 林秋晚愣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方登去了有七八日,至今没回来,楚璟烨现在跟着宁神医一起回来,很可能没有收到方登带去的信件。 喜悦褪去,林秋晚顿住,打量着楚璟烨。 楚璟烨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懒洋洋走到了门口,倚在门框上,挑着眉先开的口。 “怎么?我来,你不高兴?” 他听见自己心口滴血的声音,在看起来并不欢迎他的两人面前格外清晰。 林秋晚还不确定楚璟烨到底有没有 收到信,抬眼,看向跟着走进门的宁神医。 她摆不出什么好的神色来。 “殿下,等明日我再去找你。” 林秋晚要先支走无辜的衡王。 衡王垂眼看她,还没点头,门口的楚璟烨便笑了。 “别啊,我们还没吃饭,一起吃饭吧。” 楚璟烨走了进来,伸手就搂住了林秋晚的腰,要把人揽到身边。 “三个人也挺热闹的。” 他笑,嗓音却低到吓人。 林秋晚靠在他身上,闻见了他身上夜风的冷味。 楚璟烨像是又变成了那个喜怒无常,满身破坏欲的人。 他的大手紧紧钳着林秋晚的腰身,半 点不给她后退的机会,面向衡王的时候,脸上却带着笑的,带着血腥气。 “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一直托您照顾我家晚晚。” “楚璟烨……” 林秋晚想要楚璟烨老实点,这一开口,就见楚璟烨垂头看她,看着她笑,强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不是吗?” 他手收的越发紧,似乎要把林秋晚就这么融进了骨血里。 他不确定,不敢信,无数的念头反扑上来,就等林秋晚亲口承认一句,她是他楚璟烨的晚晚。 只要林秋晚当着衡王的面承认,骗他,安抚他,都可以。 林秋晚怎么能这么绝情的 写出永不见面的字眼来? “你,你收到信了吗?” 林秋晚问他。 当着宁神医的面,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楚璟烨的失控一触即发,他越发冷静,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林秋晚,像是饿狼看见能救命的猎物,一点不能松开手。 他没回答,林秋晚却被他勒的腰疼。 “先放手。”林秋晚皱眉,去掰楚璟烨的手指头,她得想办法把宁神医和玄雷支走。 但前提是,楚璟烨先冷静。 楚璟烨好像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手指一松,而后就见对面的衡王握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 衡王脸色铁青。 第655章 你先跟我说话 林秋晚一愣,楚璟烨也是愣住。 衡王紧紧咬着牙,攥着楚璟烨的手腕,一字一句道。 “放开她!” 就算是林秋晚的心上人,也不能伤到林秋晚。 楚璟烨搂着林秋晚,衡王捏着楚璟烨的手腕,两人对峙,三人僵持。 这瞬间,两人都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即将冲上去相互撕咬,不死不休。 这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楚璟烨一把甩开了衡王,居高临下问他。 “有你什么事?我跟晚晚的事情,你怎么硬要插一脚?” “你让她不舒服了!” 衡王也有些失控,口腔里蔓延出咬破的血腥味。 他从来克制守礼,意识到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背德 的,枉顾人伦的喜欢之后,尤其是单方面的,让林秋晚困扰的喜欢,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疏远。 越陷越深,就会导致占有欲强横,从而失去理智。 尤其是,她就站在这里,前一刻让人感觉触手可及,后一刻就进了别人的怀抱。 “那也是我们的事情!”楚璟烨紧紧搂着林秋晚,阴沉沉的向衡王强调。 他也同样不好受,他的不安,惶恐,不确定,像是终日摇摆在心头的闸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砍下来。 偏他没有任何能力防御抵挡。 “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就算是你们之间,也得是她同意!”衡王声音提高,人生头一回 与人发生争吵。 有一瞬间,他见不得人的念头像是即将冒土而出,被人直白发现。 “你怎么不问问,她现在是不是同意你这么伤害她!?” “同不同意不用你来说!” 这话对于楚璟烨来说就是挑衅,他胸口怒火澎湃,上前去就要去揍衡王。 衡王也不让步,半分没躲的意思。 混乱里话赶话,两人即将要打起来了。 林秋晚眼皮直跳,衡王这身体哪能抵得住楚璟烨抡的拳头?楚璟烨来坤阳要是暴露身份岂不是更危险? “都给我住手!” 一片混乱里,林秋晚推开了楚璟烨的手,站到了两人中间。 她先面向楚璟烨,咬牙警告:“你清醒 点!别发疯!” 今天的事情跟衡王一点关系都没有,林秋晚知道楚璟烨这逮谁咬谁的性子,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衡王支走。 她又回过头,要和衡王说话,腕上一紧。 楚璟烨呼吸都轻了,他像是一点没看懂现在这糟糕的场面,尤其是林秋晚站在衡王面前,像是保护衡王的模样。 “晚晚!” 他很疼。 他已经松了手,不会弄疼林秋晚了。 他就是不甘心,就是理解不了,就是不能接受林秋晚的抛弃。 更不能接受林秋晚轻飘飘的给他写一封分开信就要从此断了往来。 他也不信林秋晚因为林秋煜要跟他分开,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林秋晚还抱 着他安慰他,劝他说人各有命。 怎么转眼就要丢了他? “你先跟我说话!” 楚璟烨叫林秋晚,声音带上了点点哀求。 林秋晚保持着清醒的脑袋,不理楚璟烨,急匆匆的要支走衡王。 “殿下,真的抱歉,麻烦你先回去,等晚一点我去跟你解释。” 楚璟烨盯着林秋晚的后脑勺,心底疼的他喘不上气来,悬在心头的一把闸刀彻底落下,砍的他鲜血淋漓。 林秋晚说,晚一点再去找衡王。 如果,林秋煜只是借口呢? 万一,林秋晚移情别恋呢? 所以,他拿什么跟衡王争,跟别人抢? 除了林秋晚的爱,他在自己和林秋晚之间,一无所有。 第656章 那封信 衡王站在两人的对面。 他能清楚的看见林秋晚眼底的歉意,那神情与其说生气,更多的像是护着自家不听话小孩,希望他别计较。 他微微垂眼,看见了楚璟烨扣着林秋晚的手腕。 楚璟烨轻易能做到的事情,他却在失控之时仍旧不敢,克制着去抓楚璟烨的手腕。 他才是这两人以外的人。 演了一天的戏,以至于到了傍晚有几分恍惚,以为林秋晚离他很近。 “殿下,拜托。” 林秋晚有些尴尬,对衡王请求的心虚。 三番五次把这种不好看的事情闹到衡王面前,她觉得 不体面。 衡王站直了身体,心口里憋着即将喷涌的感情,几息之间勉强调整回去。 他连跟楚璟烨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那你们好好聊聊。” 衡王拉了拉被楚璟烨扯乱的衣摆,一步又一步,走了出去。 屋内安静了下来,林秋晚回过头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紧紧盯着她。 他穿着一套几乎能溶于黑夜的玄衣,因为刚刚着急失控的拉扯,几根发丝垂在脸边,此刻生气和哀求的神色矛盾融合,五官和身高的攻击性让他只是站在面前,就好像能随时冲上来咬断别人脖颈的锋利 ,野性渗人。 他微微弯腰,把胸前的信件掏了出来。 他问林秋晚。 “是你写的吗?” 楚璟烨认识林秋晚的字迹,他这么问,就是期望林秋晚的否认,只要林秋晚说不是,这封信就是一团废纸,他可以当没看见过。 玄雷不知所踪,宁神医坐在桌边,淡淡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林秋晚心口梗住了一口气。 “宁神医,您要不,去隔壁喝茶?” 林秋晚避开楚璟烨的目光,很直白的撵人。 楚璟烨抿住了嘴。 林秋晚到现在,一直在躲避他的问题他的请求。 宁神 医像是才看出来此刻场面的尴尬,哎呀一声放下茶杯:“有我在,确实有些话不太好说哈。” 他往外走,路过楚璟烨的时候,拍了拍楚璟烨的肩膀。 “早点聊完,别耽误赶路。” 林秋晚松口气,看向楚璟烨,眼神示意他等等,然后跟着宁神医往外走,去关门。 宁神医没看林秋晚,结果却在门口“碰巧”撞见了睡醒的小楚昱。 小楚昱揉着惺忪的睡眼,瞧见宁神医,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林秋晚手扶在门上,僵在原地。 小楚昱自来熟的朝着宁神医伸手,宁神医很 顺手的接了过去。 “这孩子,看起来也太没心眼了。” 宁神医站在门口,脸上笑眯眯的,单手抱着孩子,在自己身上摸索。 “算起来还是头一回见,小爷爷给你个见面礼。” 小楚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啃着手指头瞧宁神医的动作,眼睛亮亮的。 而后就见宁神医掏出了一封信,塞进了小楚昱的手里。 信封面上很隐晦的写了三个字。 “楚璟烨。” 是林秋晚琢磨了一夜,小心翼翼写下的那封解释信。 是林秋晚千叮咛万嘱咐,方登一定亲自送到楚璟烨手里的那封信。 第657章 我好想你 宁神医没再说话,笑眯眯的抱着小楚昱去院子里玩。 林秋晚站在门口,浑身的血液冲到脑子里,嗡嗡作响。 方登在宁神医手里。 她今日要是不跟楚璟烨分开,宁神医有无数方法让方登回不来。 跟楚璟烨分开,楚璟烨未必会死。 但与楚璟烨解释清楚,楚璟烨很可能因此与宁神医决裂,从而腹背受敌影响全局,在燕楚皇室寸步难行,方登也一定会死。 宁神医抱着楚昱,也是为了告诉林秋晚,她的小手段代价还可能是楚昱的身份暴露,楚昱回到危险中,到时候还可能牵连无数 人。 衡王,文太医,宋好,林明峰,周大人。 林秋晚呼吸微微急促。 可恨的是,她现如今如此清醒理智,无能为力。 门被关了起来,屋内只剩下林秋晚和楚璟烨。 林秋晚怔了一会,回到了桌边,楚璟烨还在等她。 他像是被驯化的野狗,只要林秋晚一个指令,就乖乖坐在桌边,殷勤的给林秋晚倒好茶水,等待着她的解释。 稍微哄一哄就能好了。 楚璟烨一直如此。 林秋晚坐在椅子上,脚有点发软。 她开不出口来。 像是所有人都在推开她和楚璟烨,她这么坚定,从 来不自我怀疑,从来没有怀疑过楚璟烨对她感情的性子,竟然可笑的走到了这一步。 楚璟烨手里还攥着那封分开信,等了半晌不见林秋说话,他也终于一再放低自己的姿态,走过来蹲在了林秋晚的面前。 像是两人无数次相处那样,楚璟烨把下巴搁在林秋晚的腿上,抬眼看她。 可怜兮兮,带着几分哀求的味道。 他不问了。 不问信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问林秋晚是不是移情别恋,不发脾气了。 “还没吃饭呢?” 他问林秋晚,满是不安的迫切亲昵,试图给自己心口填一填东 西。 都怪他。 怪他要的太多,却给的太少,让林秋晚受了委屈等他这么久,现在还质问她的爱意。 林秋晚怔怔看他,没说话。 楚璟烨也不恼,收起了所有獠牙,小心翼翼的继续跟林秋晚说道。 “别生气了,刚刚是我不对。” 楚璟烨拿脸蹭了蹭林秋晚的衣服,特别不安,却又强忍着表演着平静,跟林秋晚低头。 “我待会去跟衡王赔礼道歉。” 他多么桀骜的人,从来没顺眼过衡王,如今也愿意为了林秋晚,主动去跟衡王服软道歉。 楚璟烨看着林秋晚,小声的问她。 “好不好?” 林秋晚垂眼,她也在看楚璟烨。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嗓子眼里堵了棉花一样难受,院子里宁神医不知道拿什么逗笑了楚昱,昏暗里小楚昱咯咯的笑声传来。 “晚晚,说说话。”楚璟烨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如何讨好林秋晚,让她消气。 他去抓林秋晚的手,让林秋晚摸摸他的脸,他的头顶,他的眼睛。 林秋晚说爱他的时候,总喜欢摸这些地方。 “我好想你。” “楚璟烨,信是我写的,我也确实想跟你分开。” 林秋晚缩手。 “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第658章 别说 只有两个人的屋内彻底静了下来。 楚璟烨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下巴搁在林秋晚的腿上,用被支配者的角度去看林秋晚。 林秋晚垂眼,看着楚璟烨。 她也疼。 她说不出来自己哪里疼,就好像浑身都被人打出孔洞,寒风呜咽往她心口吹,她被吹的紧紧缩着,张不开嘴。 楚璟烨眸中的光亮,像是在某一刻渐渐寂灭,缓慢的,沉重的,无法挽回的,冷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喃喃问林秋晚。 “为什么?” “我信里写的很清楚。”林秋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的可怕。 那份被宁神医授意写下的分开信, 直白写着粗糙的借口,因为林秋煜,因为父母,因为楚昱,每一个都是让他们分开的理由。 楚璟烨被这份冷静刺痛,猛的站了起来,固执的说道。 “说谎。” “林秋晚!你在说谎!为什么要骗我?” 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他也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处理好燕楚的事情,为什么数日不见,林秋晚的态度天差地别,就这么硬要分开? “我们之间这些困难,不是一两日就有的,我也没有要求你一定解决,我可以等你,你也说好要等我的……” “楚璟烨,我,我……” 林秋晚紧紧抿着嘴, 她怕自己开口就要哭出来。 她也实在无法违心说出不爱楚璟烨的话。 她很喜欢楚璟烨,真的很喜欢。 即便多数时候理智占据上风,做出那些恼他的举动,也只是想把路铺平一点,她跟楚璟烨走的能更顺当一些。 若是真的清醒,她就不会任由自己摇摆沉沦,一步步跌进来,站到对立者楚璟烨的身边。 “你什么?” 楚璟烨弯腰垂头,没等林秋晚再开口,他就抱住了她。 他埋在林秋晚的颈间,像是小心翼翼的在闻她的味道,试探着彼此的心。 “你要说什么?” 楚璟烨问她。 林秋晚心神被摄住,不 爱的字眼怎么都开不了口,她应该说话的,她应该狠狠的推开楚璟烨,直视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她不喜欢他了,她累了,她不爱了。 让楚璟烨好好做自己的事情,走自己的路,以后别再回来了。 她应该这样的! 林秋晚咬牙:“我……” “别说,晚晚,别说。” 楚璟烨捂住了林秋晚的嘴,掌心冰凉。 他眼眶通红,像是人临死之前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别说那些话,我不想听。” 他已经知道林秋晚要说什么了,他垂眼,呼吸都在与林秋晚纠缠交融。 楚璟烨闭了闭眼,调整呼吸,眸 中翻涌的风暴被短暂压住,再抬眼时候,眼里晃着摇摇欲坠的火光。 “你怎么能?” 他不敢置信,连质问都带着哀求。 林秋晚跟他保证过,不会变心的。 她还说过爱他,还说只要处理完坤阳的事情,安抚好爹娘,就带着楚昱跟他走。 那么多的危险都经受过来了,现如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很快就能实现计划了,他们能永远在一起。 林秋晚怎么能,怎么能说想爱就爱,不爱了就抛弃掉? 他不信,也不能。 楚璟烨紧紧捂着林秋晚的嘴,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道。 “我也不会同意。” 第659章 说爱我 即将被抛弃的不安感几乎灭顶,紧跟着的,就是摧毁一切的欲念。 林秋晚要是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耳边有阴恻恻的声音,提醒着楚璟烨。 “反正,她都不爱你了,那就捆回去,关起来!打断她的腿!捂住她的嘴!用点毒药让她变傻变昏!” “到时候,你就把她锁在床上,天天光身裸着,你想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顶到她喊疼,干到她求饶,做到她脑子里只剩下你,不敢再看别人一眼!” “也省的你在她面前天天装乖,磨灭本性,自甘下贱! ” 楚璟烨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看着林秋晚。 他要失控了。 他忍了这么久,小心翼翼的捧着林秋晚,生怕她累了冷了哭了,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嫁给别人,对别的男人笑,与别人周旋。 那么多人,把林秋晚分了又分,最后留给他的,就只剩下那一小块。 如今连这小块,林秋晚都不愿意给他了。 真过分。 真可恶。 真可笑。 他算什么肮脏的抹布吗?用完就丢,不管他日晒雨淋的疼。 “晚晚。” 楚璟烨看着林秋晚。 这瞬间他眸色漆黑,满身的血腥气从鼓胀肌肉里 爆了出来,像是下一瞬就能扑上来,把林秋晚撕碎拆吃吞下的野兽。 可他给是克制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爱我。” 他垂眼,定定的看着林秋晚。 命令她,哀求她,强迫她,低声下气,又声嘶力竭。 “说,你爱我。” 楚璟烨一手捂着林秋晚的嘴,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像是寻光的瞎子,目色寂寥,满身戾气,撕心裂肺。 他轻轻的松开了一点手。 只要林秋晚说爱他,骗他也好,怕他也罢,他就厄灭了这份凶性,继续当她的狗。 甘心情愿,永不较真的狗。 偷一 辈子也行。 林秋晚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缓兵之计的道理,哪怕暂时骗一骗他,给点希望让他骗一骗自己,都可以。 只要林秋晚说爱他。 他的掌心里,是林秋晚清浅的呼吸,五月的天里,湿漉漉的气息里都是潮气。 林秋晚抿着嘴,灰败脸色似乎与这含苞欲放的五月背道而驰。 仅仅隔着一扇门,屋外小楚昱被宁神医逗到嘎嘎乐,分不清是林秋晚敏感还是宁神医故意的。 留给林秋晚的时间并不多。 她跟楚璟烨每次都这么急匆匆的,短暂交融后又各自回到自己的路上。 林 秋晚垂眼,她挣扎犹豫后,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闭嘴。” 楚璟烨又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一个字都还没说,仅仅是眼神,楚璟烨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这个狠心的女人,分开说的那么容易,为什么简单骗骗他都不愿意? 明明只要骗他,玩弄他,他就可以什么都心甘情愿交给林秋晚。 楚璟烨直接把林秋晚从凳子上拎了起来,他根本不让林秋晚开口说话,把人摁着亲,逮着了就不松嘴,势必把林秋晚肚子里的话给摁回去。 “别说了。” 不说也行。 他可以自己骗自己。 第660章 听懂了吗 林秋晚后背被楚璟烨大手掌抱紧,悬在楚璟烨的腰上跑不掉,想要躲闪也退无可退。 楚璟烨从来都是温柔的,小心的,克制的。 他有多爱林秋晚,就多愿意把自己变成林秋晚喜欢的样子,每时每刻的讨好她,谄媚她。 如今理智失控,带着怒火,恨不得把林秋晚给生生揉碎了。 “别……”林秋晚唇上火辣辣的,背后的大手掌像是铁钳,紧紧把她摁住,松不出一口气。 慌乱挣扎里,林秋晚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茶水滚落桌面,林秋晚就这么躺在茶水里,被楚璟烨强制的索求爱意。 灯火微弱,楚璟烨掐着她的腿,不 让她乱动。 林秋晚手底全是湿漉漉的茶水,推楚璟烨推不开,昏昏沉沉的脑子忽然想到什么,想撑起腰来。 楚璟烨摁着她的小腹,以为她要跑,张嘴对她的大腿内侧咬了一口。 留了情,却很疼。 林秋晚倒抽了一口气,又伸手要去揉那块疼的地方。 楚璟烨不让,钳住了她的手,自己低头,去舔舐那伤口。 楚璟烨已经疯了,他就要纠缠,且绝不放手。 衡王身体养的再好也不会比他好,他能让林秋晚高兴,不断的高兴。 让林秋晚再也不敢开口说分开。 林秋晚有事要做,还想坐起来,两只手的手腕被楚璟烨抓着 ,锁在小腹上。 “楚璟烨,我说不爱了,你听懂了吗?” 楚璟烨的头还埋在她的小腹上,慌里慌张从燕楚赶来,胡茬比以往都要硬,毛刺刺的抵着她。 他侵略的动作戛然而止,耷拉下了肩膀,从听见林秋晚说不爱这句的开始,他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只剩下戾气的人。 “楚璟烨。” 林秋晚叫他。 她手指头抵在桌上,期望楚璟烨看过来。 楚璟烨果真看过来了。 林秋晚声音没停,在桌上清晰的写下了个名字。 方登。 只要找到方登,楚璟烨就会知道,在这封分开信之前,她写过另外 一封送过去,现在方登被人扣下,她也有口难言。 她需要给楚璟烨暗示,让楚璟烨怀疑她为什么要分开。 林秋晚自己也需要时间缓冲,尽快解决了坤阳这里的事情。 “听懂了吗?”林秋晚微微的焦急。 一墙之隔的院中,宁神医还抱着小楚昱,她可以拿自己去赌,但赌不了楚昱的命。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林秋晚着急,又在覆满水的桌上重复了一遍方登的名字。 方登一定在燕楚,楚璟烨去找,一定能找到。 找方登。 林秋晚轻喘,怕楚璟烨不明白,又问他。 “听懂了吗?” 屋内静了下来,只剩下林 秋晚的质问声。 大概时间也差不多了,屋外的宁神医抱着小楚昱,隔着门说道。 “要走了。” 林秋晚摊开手掌,心虚的压下了桌上的水渍,撑在茶水覆满的桌上。 她不知道楚璟烨有没有懂她的意思,但至少能在这种时候,暗示他事情不是她说的这般。 这个时候让楚璟烨直面与宁神医撕破脸,对于楚璟烨来说很危险。 楚璟烨这么聪明,顺着这个蛛丝马迹往下查,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楚璟烨听见宁神医的声音,像是如梦初醒。 他替林秋晚拉好了衣服,又把人抱下了桌子。 他沉沉回答。 “知道了。” 第661章 怎么一点不听话 宁神医就在门外,把小楚昱交给一旁等着的奶娘,朝着外面吹了一声哨子。 他在等玄雷回来,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留意着屋内的声音。 仅仅一门之隔。 林秋晚被楚璟烨搂在怀里,挣扎抬头去看他。 到底有没有懂她的意思? 只要暗中查一查方登的线索,就能明白她今日说的这些话都是违心,也能怀疑到把分开信带回去的宁神医身上。 林秋晚表现的很忌惮宁神医,楚璟烨应该起疑。 楚璟烨垂眼看她。 屋内灯火并不明亮,挣扎里更是满地的狼藉,桌上地上都是水渍,林 秋晚的背后也被茶水浸透,在五月的夜晚里阵阵发冷。 但楚璟烨怀抱是滚烫的。 林秋晚试图从楚璟烨这里得到个暗示,哪怕眼神也可以。 楚璟烨却松开了她,轻车熟路的从柜子中抽出一套带束袖的衣服,丢到了床榻上。 “换衣服。” 他很平静。 也很诡异。 林秋晚不明白楚璟烨到底有没有听懂,只能走过去,故意说道:“都说了,分开!我和孩子的死活以后跟你没关系!” 她走到了楚璟烨的面前,看他的脸。 楚璟烨很平静,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没有半点光芒,像是 被人抽走了魂魄,只剩下恨欲交缠。 “换衣服,快点。” 楚璟烨冷脸催促她,从柜子中抽出一块包裹布,径直又去了梳妆台。 满柜子的衣服,满梳妆台的首饰,几乎都是楚璟烨添置的。 衡王只要给了林秋晚一点,楚璟烨就会纠缠着双倍还给衡王,绝不让林秋晚欠衡王一点。 楚璟烨在找东西。 金银玉石,珍珠翡翠,他看都不看一眼,伸手抓住了那两根木簪。 是他耐着性子慢慢雕琢,用砂石一点点打磨,小胖鸟身上的每一根羽毛形状都是他脑子里过了很多遍才刻出来的。 林秋晚不明白楚璟烨的意思,跟上去握住他的手臂,问他。 “你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楚璟烨回过头,他上下打量林秋晚,出奇的还能笑出来,手指摩挲着那对木簪,慢慢的说道。 “既然要分开,我自然是要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什么?”林秋晚眉头乱跳,伸手要去抢那簪子,她不敢乱说话,皱着眉头说道:“不行!” 难道没看懂她写的字? 又或者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林秋晚急的想打转,眼神瞥着门口,又要去梳妆台的桌上写字。 楚璟烨应该明白的 。 楚璟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双深邃的眸子染着疯狂,看起来比初见时候还要危险。 他却半点没有做出什么暴戾的举动,甚至温情的抬手,修长又坚硬的指尖摸了摸林秋晚的脸颊。 “晚晚。” 他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数不清的缱绻,看不透的狠厉。 指尖从脸颊滑到脖颈,楚璟烨的目光也顺着下移。 他握住了林秋晚的脖颈,像是钳制,又像是抚摸,更是丈量这副身体的脆弱。 “晚晚。” “怎么一点也不听话呢。” “我该教教你,不听话的人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第662章 出了这扇门 “你……你要做什么?” 林秋晚有些发怵。 就是她也看不懂现如今的事态,楚璟烨到底是懂了她的意思,演给门外的宁神医听,还是真的又误解了什么。 脖颈被手指包拢,虽然不窒息,但是很难受。 林秋晚握住了楚璟烨的手腕,叫他的名字。 “楚璟烨!” 就算是配合演戏,至少递给她一点点暗示,让她别这么茫然害怕。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璟烨有短暂的愣怔。 他盯着林秋晚,似乎要辨认面前这人是谁,但又好像明白手里这人是林秋晚,是他永远都不可能放开手,生生死死都离不开的人。 林秋晚 觉得楚璟烨这模样有点不对。 他好像真的想要她的命。 如果是演戏,这演技也太精湛了,她发怵到有些接不上戏。 就在林秋晚再要说话的时候,楚璟烨松开了手,目色黑沉沉的,没有一丁点光亮,只两只手揪住了林秋晚的衣服领口。 “刺啦”一声,衣服被撕成两半。 林秋晚惊呼。 门外的宁神医似乎也有点着急,叫了一声:“臭小子!” “闭嘴!” 楚璟烨朝着门外咆哮。 他转头,摁着林秋晚去床榻上,又满脸温情的亲了亲林秋晚的手指头。 “乖点,换衣服。” 林秋晚被楚璟烨这样诡异的目光 看着,脊背生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急忙穿衣服。 楚璟烨就这么盯着她,一眼不眨。 气氛诡异。 楚璟烨坐在床榻边,盯着林秋晚,看见她穿戴整齐,脸上露出了笑来。 那笑容,像是被埋进了不见光亮海水里的朽木,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楚璟烨?” 林秋晚试图伸手。 她觉得现在两人这副样子,说不出的不对。 可楚璟烨也确实没伤她,也还冲她笑,还去拿了簪子,平静的正常,正常的诡异。 她穿好了干净的衣服,楚璟烨笑着站起来,朝她伸手。 “来。” 林秋晚还惦记着门外的宁神医,她 得跟楚璟烨演着决心要分开的戏码,这时候牵手怎么都不合适。 她往回缩了一下,跟楚璟烨说道:“你走!” 紧接着,她被楚璟烨拦腰抱起,摁在了怀里。 楚璟烨只带了那两根小胖鸟木簪,抱着她径直走到门口,开门对外面等着的宁神医说道:“我要带我的东西一起回去。” 林秋晚:“?” 宁神医也是一愣。 楚璟烨抱着林秋晚,就要继续往外走。 林秋晚后知后觉的挣扎起来:“放开!放开我!楚璟烨!” 她越挣扎,楚璟烨就抱的越紧,甚至亲了亲林秋晚的头顶,试图安抚她。 “乖点,不闹,我 们回家。” “你疯了不成?” 林秋晚眼看着楚璟烨连院子都要出去,吓的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这要是演的,也太过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璟烨大摇大摆的抱着她出门,她跟楚昱甚至衡王都得完蛋! 林秋晚急了。 楚璟烨抱的她更紧了,几乎要把她勒到窒息般。 主院的大门就在眼前,眼看着楚璟烨要把她抱了出去,林秋晚挣扎不开,只能叫他的名字。 “楚璟烨!” 楚璟烨脚步一顿。 毁掉林秋晚,让她只能跟着自己走。 留下林秋晚,让她继续走自己的路。 出了这扇门,他就能带走林秋晚…… 第663章 你抛弃了他 楚璟烨垂头,看向林秋晚。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似乎在挣扎,紧紧抱着她的手半点不松开。 林秋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觉得,楚璟烨应该懂她的暗示。 可是楚璟烨的表现,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懂。 如果没懂,又怎么会满眼温情的看她,替她换衣,跟她说知道了? 如果懂了只是演戏,又怎么会不管不顾要出主院的大门,让她担惊受怕彻底毁了她的计划? 林秋晚也在看着楚璟烨。 只要楚璟烨给她一个暗示的眼神,哪怕黑暗中的手指拍拍她的肩膀,她都能安心一些。 但楚 璟烨没有。 他又移开眼,抬脚要去踹开门。 林秋晚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惊叫声还没有冒出嗓子眼,就见楚璟烨两眼一闭,整个人往后仰倒,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他还死死抱着林秋晚。 林秋晚也懵了,好不容易挣扎出了楚璟烨的怀抱,下意识的伸手去探楚璟烨的脉搏。 脉搏健壮有力,除了心跳快一些,没有其他异常。 林秋晚怕自己遗漏什么,还想摸的细致一点,就被旁边的宁神医一把推开。 昏暗中宁神医脸色很不好看,他摸向楚璟烨的手腕,与林秋晚说话的时候几 乎是咬牙。 “我早就警告过你,他吃了够多的苦头,你要是不能坚定的选择他,就该早点跟他说明白!” 宁神医跪在地上,青葱稚嫩的脸被黑夜掩盖,此时此刻微微佝偻的身影才能看得出微微老态。 “你让他越陷越深,你还抛弃了他。” “他怎么能受得了这些?” 宁神医很慌张,对楚璟烨的心疼溢于言表,对林秋晚的责怪恨意昭昭。 林秋晚被推到后面,人还是歪着的姿势,愣愣看着脉象正常,呼吸平稳,只像是睡着或者装晕的楚璟烨,还有点没明白现如今的状况。 如果 是装晕,宁神医怎么会这样的态度。 林秋晚抓住了宁神医的手臂,问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与其问我对他做了什么,你不如问问你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宁神医很焦急,满腔的愤恨无处宣泄,又抱不动已经晕了的楚璟烨,只能捏住胸前的特质口哨又吹了一声,催促迟迟不见的玄雷快回来。 林秋晚被这样的慌张影响,分辨不清到底谁在演,只能当着楚璟烨的面,故意对宁神医说道:“是你逼我跟他分开的。” “明明只要半年……” “我说了,我等不了!”宁神医暴跳, 面容因为不符合年纪的紧绷,用力扯着显露出狰狞:“而且你总有一天会抛弃他!长痛不如短痛!” 玄雷急匆匆在屋顶上跳下来。 衡王府最为安全,楚璟烨和宁神医都有足够保命的本事,玄雷就带着桑梓去开了一会小差,没想到回来是这个模样。 宁神医不跟林秋晚纠缠吵架,指使玄雷背上楚璟烨,准备现在就回去。 林秋晚至今都没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跟上去两步想要握住楚璟烨的手。 到底是装晕还是真的…… 一只大手横向劈过来,宁神医冲她嘶吼。 “滚开!” 第664章 早点结束 什么话也没说明白,林秋晚又要追上去。 她不能让宁神医就这么带着楚璟烨走。 背后传来奶娘的叫声。 “王妃娘娘!世子吐奶了!” 林秋晚脚下一顿,头皮发麻。 小楚昱身体被调养的很好,一向康健,怎么被宁神医抱了会就吐奶? 宁神医对小楚昱下手?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宁神医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秋晚。 林秋晚没在追上来。 他无比失望,跟着玄雷立马带着楚璟烨翻出了院墙,很快没了踪迹。 奶娘喊的动静惊动了衡王,门被打开,林秋晚急匆匆的回屋 。 两人一起去看小楚昱,这孩子乌溜溜的大眼睛倒也不见难受,床边吐了一滩奶,这会没心没肺的见人就笑。 林秋晚急忙上去诊脉,又揉了揉他的肚子,放心下来。 “玩的太高兴了,吃的太多了。” 她对衡王解释。 衡王点头,也放心了下来。 天色已经全黑,林秋晚脑子里乱糟糟的,回屋又看见满屋狼藉。 衡王跟了上来,站在门口很守礼的没有进门,而是问林秋晚:“还没吃饭,去我那边的小厅?” “嗯,马上来。” 林秋晚点头。 衡王目光闪了闪,极有分寸的 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林秋晚站在屋中,拿出了宁神医刚刚塞给小楚昱的信件。 确实是她写的信封。 林秋晚愣住。 远远看着大小没有问题,但掂量在手里,似乎重了一些。 拆开信件,林秋晚看着几页白纸,心下一沉。 这不是她的信。 那为什么信封会在宁神医手里?方登呢?现在又在哪里?到底有没有被宁神医抓起来? 如果楚璟烨根据她的暗示去找方登,没找到……会怎么样? 林秋晚捏着信纸,心乱如麻。 她发现自己因为避嫌而故意不去打听楚璟烨的事情,也就 因此不了解玄雷,不了解宁神医,甚至未必真的了解楚璟烨。 林秋晚心烦意乱,又不见桑梓,只得压下所有的情绪,先去找衡王。 小厅已经摆好了饭,衡王捏着茶杯正在喝茶,手里捧着一本佛经。 是心经。 欲望会毁人理智,衡王逐渐难克制,尤其是在见了楚璟烨今日差点伤了林秋晚后,那些不赞同的比较不断翻涌。 林秋晚进了门,衡王放下经书,眼神恢复平静。 林秋晚心事重重,她信任衡王,也不会刻意在他面前隐瞒情绪。 衡王不多话,也没再问关于楚璟烨的事情 ,只给林秋晚递了筷子。 “先吃饭。” 吃饭的时候不说话,是衡王的教养,因为立场不同,所以不追问关于楚璟烨的事情,是衡王的规矩,又因为自己是林秋晚和楚璟烨的局外人,所以不插手,是衡王的克制。 林秋晚捏着筷子,吃了几口。 两人都沉默下来,也都吃的不多,衡王让人上了消食茶,才淡淡开口。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林秋晚喝茶的动作一顿,找不出头绪来只能先紧着自己能做的事情去做。 “我想动作快一些,早点结束这里事情。” 她很担心楚璟烨。 第665章 想要去追楚璟烨 夜色黑沉沉的,小厅格外安静。 衡王捧着茶杯,轻垂眼眸,面色温和从容。 “今日刚打了胜仗,父皇特地点我,让我别手足相残,给小九留条活路。” 信王去了宗人府,小战王年纪太小无势力,朝局明面上就剩衡王一家独大。 衡王异军突起,短短几个月就行至龙椅最近的地方,有人服,自然就有人不服。 人站在高处就会看不清自己,性子飘荡,就算老皇帝明日就死,今日就仍旧是衡王的考量期,现如今最好的计划就是按兵不动,尽量低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秋晚想 要快一点,就必定要有动作,难免怕被老皇帝揪住小辫子。 衡王很冷静,他抿了口茶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眼前全是楚璟烨昏倒的模样,导致自己方寸大乱,想要尽早从坤阳脱身。 “晚晚,欲速则不达。” 衡王淡淡:“你不是个冲动之人,我劝你再想想。” 站的越高,越要谨慎,如今林秋晚和衡王同一阵线,万一失足,牵连的是整个势力。 “父皇时日无多,若是在此刻被他不喜,前面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会功亏一篑。” 衡王给林秋晚分析 :“我明白你在担心楚璟烨,但你要想清楚,他自己本来就一身麻烦,难道你还要带着一身的麻烦再去给他添负担吗?” 林秋晚没说话,道理她都懂,但人若是真的永远理性就好了。 她愣愣的喝完了茶水,对着衡王拱手。 “我先去想想。” “去吧。” 衡王点头,面容疏淡。 他性子淡泊,习惯掌控全局,知道自己当下最应该做什么事情,现在过激的攻击动作只会惹老皇帝不高兴,也会让林秋晚走的越早。 但是……衡王垂眼,看向了杯中沉浮的茶叶。 人多数的错误来自 于七情六欲,冲动是吞噬理智的鬼怪,被情绪主导就会失智,但人也贵在有七情六欲,欲壑难平才显真实。 若是林秋晚执意要加快速度收网,他也不会阻拦。 诵读无数遍心经,他心止如水,也因此更容易看清自己的本念。 他想让林秋晚轻松一些,开心一些,仅此而已。 与衡王的理智相反,林秋晚心不静。 她本性是个死板且固执的人,非常非常不喜欢自己计划外的事情,惧怕意外而且认死理,轻易转变不了。 楚璟烨至头至尾就是她最大的意外。 她喜欢楚璟烨,想跟他永 远在一起,所以不断的寻求两人折中的办法,想要让所有人圆满。 她挑灯夜读,捧着倒背如流的医书,破天荒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未必赞同宁神医的所有观点,但宁神医有一点说对了,她总是在乎太多人,贪心的想要安排好所有事情,到最后再考虑自己。 她不是不坚定选择楚璟烨,她是没有坚定的选择自己。 觉得自己不该任性,不该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林秋晚翻着书页,感觉自己一个字也不认识。 她想要去追楚璟烨。 任性的想要摧毁所有,飞奔到楚璟烨的面前。 第666章 现在就要走 夜更深了,林秋晚额头抵着医书,发现自己冷静不下来。 桑梓终于回来了,骂骂咧咧的往屋内走,见到林秋晚还没睡,顿时一惊。 “小姐!” 林秋晚抬起头,打量着桑梓。 桑梓以为林秋晚生气了她的失职,急忙认错说道:“都怪那玄雷,跟有病似的,大半夜带我去城北,那破地方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风吹的我脑袋疼,我要回来,他非说要看什么月亮……最可气的是,他回来路上不知道听见什么,脸色大变,就这么把我丢在城里,自己先走了!” 桑梓绞着手指,咬牙切齿:“我 就这么走回来……所以才这么晚……” 林秋晚突然问。 “桑梓,你喜欢玄雷吗?” 桑梓一愣,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不喜欢,不喜欢,我就是觉得这人大方,能扛事,虽然不知情趣但身材很好……总之,不喜欢。” 桑梓坚定的摇头。 林秋晚拉她坐下,瞧着桑梓这情窦初开的模样,顿了顿又问道。 “如果我跟楚璟烨走不到最后,你和玄雷的感情又十分融洽,我和玄雷之间你必须要选一个,你选谁?” “小姐?”桑梓听的背后汗毛都炸了起来,理所当然的说 道:“当然是小姐!” 林秋晚眼神闪动,握着桑梓的手。 桑梓很像她。 更像上辈子的她。 “如果,我只是把你当仆从,我会很高兴你的忠心。”林秋晚垂眼,靠在了桑梓的身上:“但,你在我这里,是手帕交,是姐妹,是朋友,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桑梓,我希望你能先考虑自己。” “小姐?”桑梓愣住,她有点没听懂。 她跟着林秋晚一起长大,理所当然的认为林秋晚就是她的天,她的一辈子,如果真的有玄雷和林秋晚只能选择一个的情况发生,她绝对会毫不犹 豫选择林秋晚。 但是她这么说了,林秋晚好像并没有这么高兴。 林秋晚也好像并没有执意要桑梓听懂她的话,她更多的是自己感悟。 她骨子里有万事求圆满的劣根,殊不知世上事十有八。九难两全,她总把爱别人放在自己的前面,导致忽略了爱自己。 爱自己所爱的人。 夜更深了,林秋晚摸了摸桑梓茫然的小脸,小声说道:“帮我收拾行礼,我得去追他。” 说完,林秋晚出了门,去找衡王。 衡王刚洗漱好,还没睡下,就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 “进来吧。” 衡王拉好衣领, 盖住莹白的胸膛,规矩又体面。 林秋晚进了门,直奔衡王面前。 她深吸了一口气。 衡王瞧她郑重的模样,不禁失笑:“就算着急要办完坤阳的事情,也不急这一晚。” 他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我们总不能现在就潜入皇宫,毒死父皇让我明日就登基吧?” “不是。” 林秋晚摇头,她连凳子都来不及搬,直接蹲在了衡王的床榻边,抬眼看他。 这个角度看过去,林秋晚前所未有的温顺乖巧。 衡王笑的温和,而后就听见林秋晚说道。 “殿下,我要去追他,现在就要走。” 第667章 他也是 衡王顿住。 林秋晚抬着的眼眸里,有水光在摇晃。 她被逼到头了。 那些隐藏的叛逆,疯性,不顾一切的冲动,淹没了平日装模作样的所有理智。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事情很冲动,很……很不负责。” 林秋晚结结巴巴的跟衡王解释:“从这里到燕楚,最多十日我就可以回来,正好殿下需要低调行事……殿下……” 林秋晚蹲在床榻边,像只可怜的小猫。 坚定又茫然,失措又摇摆。 她没办法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她以为写的信可以到楚璟烨手里,楚璟烨读完心里有准备,来一趟配合她演戏,她又以为自 己给出方登的这个线索,楚璟烨能猜得到苦衷,顺着方登的蛛丝马迹往下查。 她以为能折中的处理好这件事情,结果就是信件没有送到楚璟烨手里,楚璟烨回去也查不到方登。 甚至她都不知道楚璟烨到底有没有懂她的意思,认为这是真分开。 “我就是……我觉得我今晚不追出去,会后悔一辈子。” 林秋晚捂住了心口,脸色微微苍白。 衡王的印象里,林秋晚多数时候都是冷静理智,即便遇难也能极快的分辨出什么事情对自己最有利。 衡王以为,林秋晚最大的冲动不过是抓紧手上的计划,早点解决所有事情早点离开。 没 想到她现在就要走。 林秋晚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衡王坐在床榻上,垂眼看她。 “你已经想过了所有最坏的后果,现在仍然要去找他。” 即便从来没有怀疑过林秋晚对楚璟烨的真心,此刻直面,衡王还是有点意外。 果然,情爱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所以,智者不该入爱河。 他也是。 他也失去理智。 他看见林秋晚这般茫然挣扎的样子,有瞬间跟林秋晚感同身受。 前路险阻丛丛,除了奔向对方,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那就去吧。” 衡王抬手,忍了忍,还是拍了拍林秋晚的头顶。 自从察觉到林秋晚的刻意疏远不 自然之后,他极少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 他问林秋晚:“那还回来吗?” “回的。”林秋晚点头,她也意外,没想到衡王竟然同意了她这么无耻又任性的请求。 “我就是,要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想让他伤心。” 林秋晚松懈下来。 衡王目色寂寥,点了点头:“我懂的。” 他下床,叫出了阿离与阿和。 “阿和,去收拾一下,拿我令牌,带王妃出京,送她去边地。” 衡王把林秋晚拉了起来,手掌干燥且温热:“你脚程不如楚璟烨他们快,现在去追必定追不上,阿和进不了燕楚,我只能让他送你到边境,在那等你 。” 林秋晚点头:“楚璟烨的人可以带我进去。” “坤阳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我会让文太医每日来一趟王府,有他在,楚昱也不会有事的。” 衡王温声叮嘱:“倒是你自己,这一路危险不可知……既然觉得困难,到了他面前就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两人一心,才能解决困难。” 他知道自己没立场多说,抿嘴去让人备马。 林秋晚急匆匆的换衣服,检查包裹,背上弓箭,亲了亲正在熟睡的小楚昱,最后在后门处上马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衡王披着披风,看着林秋晚。 他朝着林秋晚挥挥手。 “早去早回。” 第668章 苦果也是果 毕竟冲动,又很危险,林秋晚留桑梓在王府,只跟着阿和走。 楚璟烨的人在出了衡王府就跟了上来,都不用林秋晚交代,就熟门熟路的带着林秋晚跟阿和出京。 夜色寂寥,象征着团圆的满月挂在中天,衡王站在后门处,看着林秋晚与阿和消失的方向,一直没说话。 “殿下。” 阿离上前,小声的叫了一句。 衡王一顿,这才发现夜色冷了,他浑身冰凉。 没了林秋晚的衡王府,好像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关门回去吧。” 衡王交代。 阿离点头,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后门,跟 着衡王往前院走。 月光很亮,长廊光影交错,投照在衡王身上,铺着石砖的走廊地上,落下孤单的影子。 很安静,也很冷寂。 阿离忽的眼眶发酸,想了想还是问道。 “殿下既然舍不得……既然舍不得……” 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留下林秋晚,世俗,伦理,孩子,哄骗,只要衡王想,林秋晚就走不了,未必能困住一辈子,但能留住一时就是多一时的希望。 清冷月色里,衡王温温的笑。 “阿离,以前我不懂情爱,现在好像懂得了。” “殿下,情爱也并非都是如此苦涩难言。” 阿离背过脸,抹了抹眼睛。 他看不懂衡王,也理解不了衡王的举动,对他而言,喜欢的当然要争抢,否则怎么会有输赢? “殿下不争,连苦果都结不出。” “我争了,也只会是苦果。”衡王叹气:“得多幸运的人,才能碰见两情相悦这种事。” 阿离无言,眼泪更加汹涌。 他觉得衡王自己就很苦。 旁人只见衡王天潢贵胄,荣耀加身,殊不知荣耀也是一方牢笼,所有人都是牢笼中的困兽,衡王的牢笼要比这些人的更小更逼仄,更加身不由己。 楚璟烨和林秋晚或许可怜,但衡 王才是一点甜都没吃过的人。 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被林秋晚轻飘飘的哄住。 “苦果也是果。”阿离抿嘴。 衡王失笑,摆了摆手。 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算计了林秋晚,占了丈夫的这个名头,凭白让林秋晚和楚璟烨之间横生变故。 他后悔自己的恶念,又抵不住自己的心动,偏偏,他又做不到坦然直面自己的恶,继续耍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阿离,情爱之事玄妙的很,喜欢的人一眼就能喜欢,不喜欢的人就是强留,也是大家都难堪,感情能培养,但爱情,不行。” 他做 不出来那些事。 他已经错的够离谱了。 他看见林秋晚笑会心软,看见林秋晚哭也会心软,看清楚林秋晚不爱他,也一样会心软。 “哭什么?” 衡王这才看见阿离满脸淌泪。 阿离慌乱擦脸,小声回答:“没有哭,风吹的。” 他就是觉得,衡王太温柔了,温柔的让他心里跟着疼。 …… 夜风呼啸,林秋晚顺着楚璟烨回燕楚的路线一路追,半刻不敢停,直到第四日凌晨,她看见了翻出鱼肚白的天色里,两国交界处,九星城的碑石远远竖在城门口。 再往前,她就到燕楚了。 第669章 不用担心我 林秋晚提前在边境小镇停了脚。 她奔了四日,灰头土脸疲乏不堪,正好阿和也不能过国境,便先找了个客栈住下。 林秋晚坐在浴桶里,浑身被温热的水包围,短暂的松了一口气。 她太冲动了,冲动到头尾都不顾,直截了当的就来了。 一直到现在,她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她甚至没想好怎么避开宁神医,去找楚璟烨。 现在楚璟烨怎么样了? “千舟。” 林秋晚叫了一声门外的人。 千舟是楚璟烨留下来暗中保护她的人,这段日子默默守在衡王府,之前楚璟烨也说过,如果必要传信,可以让千舟安排。 门外千舟恭恭敬敬站着,应了一声。 林秋晚从浴桶里钻了出来,只交代一句:“守在门口哪里也别走。” 她需要千舟带路进燕楚,但也怕千舟会提前递信给宁神医。 千舟站在门口,点了点头。 阿和住在隔壁,林秋晚匆匆梳洗,又让人把饭端到阿和的屋里。 虽然已经五月中下旬,边地的气候却像是刚开春,干燥的气候里带吹着冬日没散去的寒风。 林秋晚坐下吃饭,让千舟和阿和都坐下一起吃。 千舟和阿和起初还不愿意,硬是说着主仆之分,不肯以下犯上。 林秋晚很干脆,直接说道:“我命令 你两坐下,跟我一起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她要节省时间,也是真的饿了,三四日没好好吃饭,如今啃着菜馍,都觉得格外筋道香喷。 “吃完我们就走,先进九星城。”林秋晚先对千舟说,具体怎么找楚璟烨,她还要再考虑。 而后她又转头,对阿和说道:“你在这小镇等我,别太显眼,期间换着客栈住,我大概去三日,可能提前也可能有意外延后,我回来会在这间客房后窗挂一块红布,你看见这块红布再来接我。” 阿和点头,看了千舟一眼。 林秋晚问他。 “有话说?” 阿和摇头。 林秋晚沉 吟片刻,直接说道:“如果七日后我还没回来,我就是死了,你可以回去让衡王做准备。” “王妃娘娘……”阿和一惊。 林秋晚吃完手里的菜馍,对阿和摆摆手:“不用担心我。” 她没那么天真,以为这趟能平安的找到楚璟烨,说清楚之后再顺利回坤阳。 不管前路如何,也都是她自找的,与其怕这怕那寸步难行,不如坦然接受自己决定带来的后果。 这是楚璟烨教她的。 总比犹犹豫豫什么都不做,只剩下后悔强。 吃完早午饭,林秋晚带上了面纱就出发进燕楚。 这条路楚璟烨走过无数次,千舟来 来回回也熟门熟路,带着林秋晚进城并不困难。 九星城的那场大火烧灭了坤阳两名大将,楚璟烨和林秋煜都死在这里,如今隔了半年也没有恢复生机。 城门口侍卫懒洋洋躺在沙袋上,见到林秋晚和阿和牵着马进城,也只是抬了抬眼,之后头盔一盖,继续窝在那睡觉。 一场大火,万人填葬,九星城早就被烧了,侍卫都不知道自己在守什么东西。 九星城一片潦倒。 千舟牵着马,问林秋晚。 “属下是先去打探爷在哪里?” 林秋晚走在石砖碎裂的街道上,慢慢说道。 “去帮我找赤风或者青火。” 第670章 内鬼 林秋晚没那么相信千舟。 宁神医与楚璟烨的关系千丝万缕,这些年早就不分彼此势力,林秋晚越是靠近楚璟烨,就越需要谨慎。 她也不太清楚千舟到底有没有跟宁神医通过消息。 千舟顿住。 他不是玄雷那种直肠傻子,他看得出来林秋晚的防备,对比他,林秋晚更相信赤风和青火。 “是。” 千舟点头。 林秋晚又道:“别让其他任何人知晓。” 千舟又是一顿。 林秋晚不信他很正常,毕竟他跟林秋晚的时间不长,也没有赤风青火跟着林秋晚的时候经历危机。 但林秋晚谁也不让告诉,不让玄雷和宁神医知晓也就算了,连楚璟烨也要瞒着? 林秋 晚垂下眼:“按我说的做吧。” 千舟不再多话,把林秋晚安置下来,领命去了。 林秋晚出了跟千舟约好的茶馆,直接去隔壁客栈开了间客房,微微掀开窗户,留意着窗下的街道。 她掏出弓箭,坐在窗前慢慢擦拭,这一路奔走过来的着急渐渐冷静了下来。 因为相信楚璟烨,也不愿意楚璟烨为难,所以林秋晚从未没有逼问过楚璟烨的人都藏在什么地方。 那么多人,光是安营扎寨就得一大片,当时计划假死的时候,一定不可能再留人在坤阳了。 怎么才能不动声色涌进燕楚,而不被燕楚皇帝发现呢? 不过两炷香时间,赤风和青火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茶 楼底下。 林秋晚微微挑眉。 她猜的大差不差,估计燕楚皇帝也没想到,楚璟烨这么大胆,直接让军营安插在九星城里。 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 林秋晚顺着窗户的缝隙,看了看左右街道。 街道寥落,人不多,林秋晚没看见有谁盯着,赤风青火都是高手,一般不会被人暗中跟住。 茶馆里说好的位置就在二楼窗口,赤风和青火在位置上转了一圈。 林秋晚推开小半扇窗,伸手在窗框上敲了敲。 这是之前赤风和青火跟她的时候,她惯用的召人动作。 两个窗口隔着一条街道,赤风和青火对视一眼。 青火留在了茶馆里望风,赤风上了客房。 林秋晚接赤风进门第一句便问道:“赤风,我能信你跟青火吗?” 她问的直白,目前也只能寄托在这两人身上。 赤风愣住:“您的意思是,我们人中有内鬼?” “算不上内鬼。”林秋晚摇头,让赤风坐到窗边的凳子上。 赤风不理解,回过头就见林秋晚平静擦箭,那把制作精良的弯弓泛着与林秋晚眸中一样的冷光。 赤风青火脚程快,但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外面就传来马蹄声。 一队人跟着千舟进了茶馆。 赤风惊住。 青火嘴严,当即明白怎么回事,直接倒打一耙呵斥千舟。 “你说人就在这的呢?我坐到现在都没看见人,你把人弄丢了?” 千 舟也没想到林秋晚会这么敏锐,支开他直接跑了,这会也愣住了。 青火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还愣住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被爷知道你把人弄丢了,别想完整的活着了!” 赤风青火的等级要比千舟高。 千舟得令,带着人要挨家挨户搜。 青火也着急忙慌的模样指挥,把千舟的小队分成两拨人,一个向东查,千舟带人向西查,独独漏掉了茶馆对面的客栈。 侍卫们动作很快,又着急寻人,谁也没多疑,没多久就四散开来。 一直到确定人都走了,青火才上了客房。 林秋晚已经收拾好了,开门见山。 “带我去找楚璟烨。” “但要避开所有人。” 第671章 都城 “爷不在军中。” 赤风和青火都谨慎起来。 两人还以为军中出了内鬼,要杀林秋晚。 两人跟过林秋晚几个月,知道林秋晚就是楚璟烨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出事。 林秋晚也没解释宁神医的事情,只叮嘱两人连玄雷都不能透露。 “爷回了皇室,皇室在都城,我们现在赶路要大半日的路程。” 青火出去安排备马,赤风带着林秋晚从客栈另一侧下楼。 林秋晚摘了千舟见过的面纱,带上早就准备好的面罩,换了男装,远远瞧着也不违和。 赤风和青火都是反侦查的高手,故意买了另外三人骑马走官道,他们三人走的小路,直奔燕楚都城。 一直到夜色降落,月上中天,林秋晚才到了都城。 与寥落的九星城完全相反,燕楚皇室所在的都城热闹非凡,隔着远远昏暗就能看见城门口挂着又大又亮的红灯笼。 “正好赶上了迎春节。”赤风小声给林秋晚解释:“燕楚多地虽然是平原,但是苦寒,养马养羊的牧民比较多,春神来了地上才会长草,马和羊才能活,所以迎春节为期七天,十分重大。” 就连城门口都很热闹,来来往往无数人。 也是因为迎春节,青火进城手续过的很轻松,只说是来玩的游客,侍卫就让进去。 进了都城,才看见什么叫真正的热闹。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 全是人,很多人带着鬼神面具游走在其中,两三步就能看见一个请春神的祭台,表演的人在戏台或者空地上喷火杂耍,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喝彩声。 林秋晚原本还怕自己的面具太突兀,正好赶上了迎春节,淹在人群里甚至算是低调。 人太多了。 林秋晚栓了马,跟着赤风青火往城中走,走的很困难。 “青火,你先去找他。”林秋晚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巨大的酒楼,跟青火交代:“我跟赤风在那等他。” 青火单独行动要更方便一点。 林秋晚本来也是担心楚璟烨的状态,知道他醒了之后还回了燕楚皇室,心里就安定一些。 她来,就是为了 给楚璟烨定定心。 她跟楚璟烨说明白就可以走。 青火先行,林秋晚跟着赤风钻在人群中,朝着那家酒楼走去。 “日月酒楼。”林秋晚走到楼下才看清楚酒楼的名字。 赤风点头:“日月酒楼是都城最大的酒楼,今天人怕是很多。” 他让林秋晚在门口等一会,他进去找掌柜要雅间。 林秋晚淹在人群里,等的很耐心。 这一趟目前为止还算顺利,但时间紧迫,林秋晚怕是没多少的时间去跟楚璟烨相处,她琢磨着尽量简短又清晰的话,概括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 包括宁神医和方登,势必要说的清清楚楚,谁也别想拆散她跟楚璟烨。 正 想着待会怎么跟楚璟烨解释,怎么哄他,林秋晚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 “二哥!这里!” 林秋晚一怔。 她微微侧脸,不动声色的看向身侧说话的女子。 那女子带着面纱,身形小巧玲珑,此刻带着桃花神面罩,用力的朝着林秋晚身后挥手。 女子很高兴。 林秋晚隔太久再听燕楚小公主楚云华的声音,有点不确定。 楚云擎是太子,也是大皇子,楚璟烨进了燕楚皇室排行第二,是二皇子。 楚云华的二哥…… 林秋晚僵硬的转头,看向了身后。 那男子一身浓烈暗红衣袍,人高马大即便带着面具也格外出挑。 他朝着林秋晚走来。 第672章 竟然这么失落 燕楚街道繁华热闹与坤阳差别很大。 坤阳人内敛谦让含蓄,礼仪尊卑阶级明显规矩重,燕楚人豪放热情奔腾,街道上无数男男女女,各型各色欢声笑语。 林秋晚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带着青面獠牙的魔神面具,走来的步伐带着慵懒矜贵,一步又一步。 似踏在林秋晚心上。 奔向楚璟烨的这四日,她把楚璟烨走向她的每一寸土地都走了一遍,她不知道连骑四天的马,大腿内侧会被马背磨破,走路都痛,她也不知道为了争取时间,连口水都要算计着喝, 口渴时候风还一个劲往嗓子眼里钻,她更不知道四天对她来说已经压榨到极限,楚璟烨到底是怎么做到三日就能出现在她面前。 他每次走向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还每次都来得及洗到干干净净,收起犬牙选好看的衣服,柔柔软软的钻到她面前。 偏偏她总有杂念,希望先办正事,把儿女情长放在最后。 她从来不知道这些。 此时此刻,她走过楚璟烨来时的路,抱着满腔的酸涩拧着一股劲,突然见到楚璟烨。 像是心底的思念彻底具象,她想要立刻冲上去,先抱 个三天三夜不撒手。 她看着楚璟烨。 她认得楚璟烨,即便他带着面罩,没说一句话,只是懒懒的走两步,她就认出来了。 楚璟烨一定没想到,她会追到燕楚来。 林秋晚面具下的嘴角还没翘起来,就见楚璟烨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连个眼神都没有落到她身上过。 “二哥!你怎么走这么慢?”楚云华迫不及待的拉过了楚璟烨的手臂,带着他往前面走:“快点吧,大家都在等我们。” 两人越走越远。 林秋晚站在原地,顿了下。 楚璟烨没认出她? 毕竟人太多了 ,她又带着面具,淹在人群里一时间没认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又或者,已经认出了她,但楚云华在前面,万一被发现,林秋晚只会更危险。 楚璟烨演技一向不错,当初顶个假身份都能在坤阳混这么多年,连老爵爷那个亲爹都蒙混了过去。 不管是没认出还是演戏,青火已经去燕楚皇宫送消息了,楚璟烨也已经看见了她,今晚楚璟烨都会来日月酒楼找她。 林秋晚定了心,那边赤风出来,小声的跟林秋晚打商量。 “人太多了,没有雅间,只有三楼边角处一间客房还空着 。” 毕竟迎春节,南来北往的燕楚人都来帝都赶热闹,能有间客房都是林秋晚的好运。 林秋晚点头:“没事,他没在宫里,青火想要找他还要点时间。” 刚好客房可以等到明日中午再退。 赤风不解。 林秋晚压下心里翻涌的失落,对赤风说道:“我刚刚看见他了,不过他不方便跟我相认。” “应该会稍微晚点才能来找我。” 林秋晚肯定。 原来,抱着如此多渴求的期待,马不停蹄奔向心尖上的人,却见对方心如止水,给不了同等热情的感受。 竟然这么失落。 第673章 不可能 赤风大松了一口气,带着林秋晚往楼上走。 日月酒楼大堂里熙熙攘攘全是人,中央摆着大戏台,如同水蛇的胡姬在戏台上摇摆舞动,带动脚踝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 担心林秋晚饿着,赤风又下楼去叫了饭菜,林秋晚吃饱后,想了想又要了水,仔仔细细的洗了澡换了衣服。 迎春节的热闹要维持七天,今日是第二天,大家热情最为高涨的时候。 客房在日月酒楼的边角,窗下就是街道拐角,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上来。 客房内很安静,林秋晚坐在床榻上等楚璟烨,无聊到把所有箭矢 又擦了一遍药水,袖箭也擦的噌亮,最后又把行礼整了两遍。 夜越来越深,行人陆陆续续的回家睡觉,杂耍请神也都结束了,日月酒楼大堂里绑着铃铛的胡姬也退了下去。 明月西坠,客房里的灯烛燃了大半根,烛泪一层层的堆在烛台上。 林秋晚实在无事可做,靠在床头上昏昏欲睡。 已经凌晨了。 她整整四日几乎没怎么合眼,又怕错过楚璟烨,就这么强撑着。 走廊传来轻巧的脚步声,外面一直守着的赤风迎了上去。 林秋晚瞬间来了精神,穿鞋下床,又借着灯火远远看了眼 铜镜中的自己。 虽然披头散发没什么规矩,但好在换回了素裙,沐浴时候特意要的花香精油味道也还在。 楚璟烨应该是来了。 他果然来了。 林秋晚都没等到外面的人敲门,走到门口一把拉开。 赤风站在门边,手里捧着块羊蹄子,才张开嘴。 林秋晚嘴边的笑又收了起来。 赤风是个武人,下午的时候陪着林秋晚赶路,晚上吃的也差不多消化完了,这会饿了刚让店小二找点东西来。 “您……吃点?” 赤风知道林秋晚不介意主仆尊卑,就把手里还没下口的羊蹄子朝林秋晚递 了递。 他还追了一句。 “不是我吃剩的。” “不用,你吃吧,我不饿。”林秋晚摆手。 赤风收回了油纸包,默默的啃了一口,有点不知道怎么跟林秋晚说。 已经是凌晨了,就算青火再办事不力,这会也肯定见到了楚璟烨,告诉他林秋晚到燕楚都城了。 以往楚璟烨听见这种消息,别说林秋晚来找他,就是林秋晚写的信来了,他都恨不得立马飞过来看个究竟。 “爷可能,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赤风给楚璟烨找补。 林秋晚点头:“没事。” 她关上门,重新靠到了床榻边 。 倒不是失落,她更多的是担心。 原本担心楚璟烨没听懂她的意思,之后又找不到方登,误会了她的意图。 还担心楚璟烨突然昏倒,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到底是演的还是被宁神医下药毒害了。 现在更担心的是,楚璟烨这么久没办法脱身来见她一面,燕楚皇室的境况怕是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林秋晚靠在床头,压下纷乱的猜测,合上酸涩发烫的眼睛,闭目休息。 这么一睡,再等她惊醒的时候,屋外天色大亮! 门口隐隐传来赤风小声说话的声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674章 你怎么怪怪的 林秋晚猛的从床上坐起。 她睡死了。 第一反应就是,楚璟烨已经来过了?看见她睡着了说不上话,所以又走了? 她摸了摸床侧,冰冷。 屋内也没有楚璟烨来过的味道。 楚璟烨昨夜没来。 林秋晚皱眉,清醒了一点。 她了解楚璟烨,若是真的来了,不管她没有醒,都会摁着她亲到喘不过上气来,再搂搂抱抱势必做一做,绝对不可能在知晓她追来燕楚之后还这么冷静。 林秋晚去开了门,门口赤风在,青火也在。 林秋晚又是一愣:“就你回来了?” 她问青火:“没 找到他?” 青火生的比赤风矮上许多,人也瘦小,垂着脑袋的时候,林秋晚几乎看不见他的神情。 “属下……”青火支支吾吾。 林秋晚眉头皱的更深:“他怎么了?” “属下昨夜找到了爷,爷也知道您来了。”青火脑袋垂的更低。 林秋晚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爷说,他没事,让您回去。”青火声音很小。 林秋晚愣住,脑子里闪现出昨晚带着面具的楚璟烨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眼神。 冷静的不像他。 “是不是不方便出来?”林秋晚问了声,大 概也能理解,毕竟燕楚现如今还不算楚璟烨的地盘,他自己受钳制,贸贸然来见她,也会带危险给她。 青火犹犹豫豫。 林秋晚又问:“他身体怎么样?你昨晚去看他,有没有什么异样?” 至少林秋晚看见楚璟烨的时候,楚璟烨瞧着并没有什么精神萎靡。 根据林秋晚的推测,以宁神医的本事,想要毒死楚璟烨,就根本不会留他到现在,在衡王府的时候,楚璟烨突然昏倒,宁神医的慌张担心也是真的。 林秋晚理解不了宁神医做这种事情的原因,但是大概也能猜到,宁神医 现在还没打算要楚璟烨的命。 青火摇头:“没看出来。” 林秋晚想了想,让赤风和青火两人都进屋,自己坐到了桌前:“我写封信给他,青火你帮我带给他。” 她得再等等楚璟烨,至少给他把个脉,心里才能定。 “我在这里再留一晚,如果他实在不方便来,我明日就回坤阳。”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 林秋晚拿了炭笔和布帛,把整件事情简短的解释了一遍,又提醒楚璟烨千万小心宁神医,尤其是现如今整个军中都说不清楚谁是楚璟烨的人,谁是宁神医的人,对于 楚璟烨来说更加危险。 至于她自己…… 会尽快解决坤阳的事情,之后带着楚昱来找他。 坤阳的事情也应该快了。 布帛写到尾,林秋晚卷成小布团,递给青火的时候交代道:“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里,不能告诉任何人,也只能让他自己一个人看。” 像当初交代方登一样。 青火接过布团,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林秋晚。 “属下一定带到。” 林秋晚还坐在桌前,瞧着青火的模样,不解问他。 “你怎么怪怪的?” 仔细想想,赤风也怪怪的。 林秋晚陡然警觉起来。 第675章 哪怕见一眼 林秋晚很敏锐,但是她相信赤风和青火,两个人都是绝对忠于楚璟烨的。 如果赤风和青火已经把她来燕楚都城的消息递给宁神医,林秋晚也不能安然无恙的在日月酒楼等到现在。 青火和赤风一听这话,急忙就跪了下来。 “属下们只是觉得……爷怪怪的。” 青火直白说道:“爷对您的感情,属下们都看在眼里,以往爷是什么性子,别说让您现在回去了,怕是您以后都回不去了。” 赤风跟着点头。 林秋晚也点头,楚璟烨胡作非为惯了,很少又他顾忌惧怕的事情。 “所以我才担心,他是不是遇 上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困境。” 林秋晚叹了一口,让两人先起来。 赤风和青火也站了起来,青火抿了抿嘴,没敢说话。 如果真的很困难,他也进不了皇宫,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出来。 屋内一阵沉默,林秋晚脑子还是清醒的,她从来不会去怀疑楚璟烨对她的感情,想了想立马去收拾行李。 “青火你先去送信,如果情况真的这么不乐观,你可能是被人跟了,我也暂时不能留在这。” 青火和赤风吃了一惊。 能让楚璟烨都忌惮到不敢来见林秋晚一面的情况,对方实力必然强大,青火被跟而一点没察觉 ,就更可怕了。 以防万一,小心为上。 林秋晚比他们两人更谨慎,匆匆交代:“赤风你跟我走,青火你晚上还到这间客房,确定没被跟之后再来找我。” 青火和赤风俱是点头,很听林秋晚的话。 楼下已经又开始热闹起来,林秋晚和赤风和带上了面具下楼。 一切如常,那么多人就是最好的保护。 因为连赶了四天的路,大腿内侧被马背磨破,林秋晚顺着人群走走停停,该休息时候休息,该吃饭时候吃饭,赤风一口燕楚口音,两人像是寻常来玩的小兄弟,一整天都没有被人盯住的感觉。 一直到 夜深了,人群渐渐散去,林秋晚才随意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等青火寻来。 赤风和青火都是楚璟烨训练出来的暗卫,反侦查能力顶级,青火连转了两圈,确定不可能有人跟上他之后,才找到了林秋晚。 “给他了吗?” 林秋晚开口就问。 青火点头。 他又犹豫起来:“爷说知道了,不过他还是说……让您先回去。” “行,可能真是太危险了。”林秋晚是个干脆的性子,既然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见不到楚璟烨也只是有些失落,倒也没有那么黏糊一定要跟他搂搂抱抱才甘心。 林秋晚转过身开始 收拾行李。 青火和赤风对望一眼,青火忽的朝着林秋晚跪了下来。 “您,要不要去见见爷?” “什么?”林秋晚一愣,有些茫然的看着青火。 青火抓耳挠腮:“属下今日特别留意了爷身边的境况,爷似乎……没有被人看着。” 楚璟烨实力他们做暗卫的都知道,没人能看得住他,最主要的还是,连青火都察觉出来楚璟烨的不对。 对林秋晚来燕楚这件事,太冷淡了。 冷淡到不寻常。 “属下已经把路都探了一遍,可以绕过森严守卫带您进宫。” “哪怕见一眼爷,或者让爷见一见您。” 第676章 我不吃 夜黑风高,燕楚皇宫比林秋晚想的更加华丽,砖墙上精致的琉璃瓦片被灯火映照,通明如雪,熠熠生辉。 皇宫就在城中,对比不擅武术的坤阳皇室,燕楚皇室里培养出来的儿子女儿个个精英,大概是自身武功高强有底气,所以看守的并不十分严苛。 楚璟烨是燕楚皇帝后认回的儿子,宫殿位置比太子楚云擎小公主楚云华他们都要偏一点。 青火提前探过路,算好巡逻卫兵的时间,和赤风一起带着换成宫女服的林秋晚,躲躲闪闪的走。 楚璟烨的宫殿不算大,此刻已经是深夜,各处都静悄悄的。 青火找了处暗角,让林秋晚和赤风先等着,他去探一探楚璟烨在什么地方,免得在殿内 乱转浪费时间。 林秋晚和赤风都老实缩在墙角处,猛点头。 青火穿着夜行衣,抬脚飞进殿内的时候,轻的像一只雨燕。 周围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林秋晚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马上就见到楚璟烨了。 马上就能跟楚璟烨说说话了。 她怕自己激动太明显,静静握住拳头,掩饰气息。 青火动作快,半柱香的时间就从墙里翻了出来。 “爷在后殿,但屋内好像有人,您先进来免得待会被人发现。” 青火鬼鬼祟祟。 林秋晚跟着翻上围墙,跳进去才想起来问。 “你跟他说我来找他了吗?” “下午的时候就来说过了,但不知道爷有没有听进去。”青火点头,楚璟烨那没 什么反应的样子很怪异。 林秋晚皱眉,但还是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跟着青火往后殿方向走。 三人才刚踏进后殿,亮着灯火的后殿正堂门突然打开。 三人都吓了一大跳。 “二哥!” 楚云华娇娇的声音带着气恼,站在门口不想出来:“你不试一试我,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三人听见。 青火和赤风对望一眼,直觉不对,汗毛都竖了起来。 没听见楚璟烨的声音,楚云华继续语出惊人:“我学了很多,我会让你舒服的。” 说着,楚云华又要往屋里冲。 青火和赤风都被整不会了,僵在了原地。 真要命啊!带着林秋晚是来跟楚璟烨和好的,撞上的这是 什么鬼场面? 楚璟烨要是知道被林秋晚听去这些,不是要扒了两人的狗皮? “呃……您……” 青火看向林秋晚,眼睛吓的在地震。 他想替楚璟烨解释一下,这一张嘴就发出了声音。 林秋晚倒是没太多想法,楚璟烨当初还不是燕楚二皇子的时候就看不上楚云华,更别提现在两人都明了关系是兄妹,楚璟烨只会恶心而已。 但她还是立马躲进了旁边的花树里。 青火赤风都在对方头上看见一个死字,吓的脸色苍白。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玄雷已经落到了两人的面前。 玄雷习惯摆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抱着胸看着青火和赤风两人。 青火和赤风也陡然反应过来林秋晚为什么 立马躲起来,林秋晚连玄雷都不相信,上午送信的时候也特意关照过,不要给除了楚璟烨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哥。”两人抱拳行礼,恭恭敬敬的叫了玄雷一声。 玄雷点头:“别给楚云华看见你两,跟我来。” 玄雷要带着青火赤风走,他也确实没看见林秋晚,林秋晚太敏锐了,在青火说话的时候就先反应过来避开了玄雷。 事到如今青火和赤风只能先走,等之后再找机会回来接林秋晚。 林秋晚躲在花树中,呼吸的很轻。 隔着密密实实的绿叶,她听见楚璟烨吊儿郎当的声音。 “要我说几遍,别把你对付楚云擎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我不吃。” “而且,我很会翻脸。” 第677章 付出一点点 话音刚落,楚云华惨叫一声,紧接着就跌在了门外。 “二哥!”楚云华伏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叫了楚璟烨一声。 楚璟烨慢悠悠走了出来,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歪着脑袋看楚云华。 他背着灯火,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楚云华嘤嘤嘤的哭起来,衣服滚下肩头,露出胸前大片雪白,十几岁的小姑娘娇艳欲滴又楚楚可怜。 这一年被楚云擎调教的,她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 去年见的时候,林秋晚印象里楚云华还带着稚气,如今只远远看着,动作神态甚至举手抹眼泪的样子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向楚璟 烨展现出最美的媚态。 “二哥,你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我只是想为你排解寂寞,你怎么这么伤妹妹的心?” 楚云华抹眼泪。 楚璟烨居高临下,含笑看着楚云华。 楚云华看得懂楚璟烨身上的血腥气,但她是燕楚的小公主,楚璟烨现如今处处被钳制的情形下,根本就不敢杀她。 “二哥,你看看妹妹呢……” 楚云华,坐在殿前青石砖上,拉了拉衣服,声音很软:“妹妹比上次长大了许多。” 对比娇软媚态的楚云华,楚璟烨则像根木头。 他确实看过来了,目光在楚云华要露未露的胸口扫了扫 ,嗯了一声:“看见了。” “怎么样?”楚云华眼睛一亮,当即就要坐起来朝着楚璟烨的方向扑过去。 没想到楚璟烨嗤笑了一声。 “跟个小葱拌豆腐似的寡淡,瞧着人牙酸。” 楚云华一愣。 事到如今,她也终于看明白了,楚璟烨不喜欢她这个类型的女人,脱光了送上门不用负责也不要。 靠美色,她引诱不到楚璟烨。 她怎么说也是个小公主,这辈子目前为止,还没有得不到的男人。 楚璟烨虽然是二哥,但这身材实在是好,她想尝尝也情有可原。 放眼整个燕楚皇室,楚家人多数都是这般 ,她并不像坤阳人那般装模作样,想要就要想办法搞到手,管他是哥哥还是亲爹? “既然二哥不喜欢我,那我们换个方法谈谈。”楚云华眼看着楚璟烨没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楚璟烨的对面。 她仍旧眉眼纯真,言笑晏晏:“我知道二哥为什么愿意回燕楚这狼窝。” “二哥想当领头狼,但现如今父皇正值壮年,想要篡位,光靠二哥一个人,怕是难。” 楚云华笃定,娇娇媚媚的穿好了衣服,抬眼看楚璟烨。 楚璟烨背着光,懒洋洋的姿态辨不出神色来。 他不答话,楚云华也不恼,自顾自的 继续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二哥。” 楚云华身量还没有完全长开,燕楚人多高大壮实,远远看着,楚云华才到楚璟烨胸口位置,几乎埋在了楚璟烨的阴影里。 她像一条美艳蜇人的美女蛇,在楚璟烨面前转了一圈。 “我有许多二哥想不到的东西。” 既然美色行不通,那就利诱,顺带加一些威逼,楚云华不信楚璟烨不上钩。 “二哥只要付出一点点点……”楚云华捏着手指头,打量楚璟烨的时候,舔了舔唇。 “想要个可以被你操控的女人,还是个对面随时阻拦你的敌人。” “二哥考虑考虑?” 第678章 小野种 长夜漫漫,熄了迎春节灯火的燕楚都城格外寂寥,楚璟烨宫殿略偏,被带着寒气的冷风吹过,更显冷冽。 楚云华目光闪闪的看着楚璟烨,在等他的决定。 楚璟烨斜倚在门框上,眉目微挑,没说话。 楚云华也不着急,背着手缩着肩膀,细腿交叉,右脚在身前轻轻摇晃,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她自诩为女人。 林秋晚缩在花树中,呼吸放的很缓。 她笃定,楚璟烨看不上楚云华,这人骄傲又自矜,不屑于用身体去交换筹码,更何况对面的还是带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楚璟烨在等人。 楚云华似乎没有那么了解 真实的楚璟烨,等了半晌又小声催促:“二哥……” “来了。” 楚璟烨陡然笑了起来。 廊下只点了一盏摇晃的灯,楚璟烨身影半明半昧,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血腥气。 楚云华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谁来了,就见玄雷从院外进来,小声的对着楚璟烨汇报。 “爷,办好了。” 楚璟烨笑容更盛,垂眼看向楚云华,仍旧没说话。 楚家皇室里养出来的孩子,个个都不是善茬。 楚云华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回去,站直了身体,盯着楚璟烨。 “二哥?你做了什么?” “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毕竟我们是兄妹。”楚 璟烨笑,声音懒洋洋的:“你给我选择,我也给你送了个选择。” “什么?” 楚云华脸色不好看,但仍旧撑着微笑。 楚璟烨很小的时候就逃出了皇城这座牢笼,应该要比她和楚云擎都要良善的多。 至少楚云华是这么认为的。 殿前院内又匆匆走进来个男人,又高又壮却满脸刀疤。 “公主。” 他附在楚云华耳边说了两句。 隔的太远,林秋晚听不清,就见楚云华脸色大变,恶狠狠的看向楚璟烨。 “你抓了他们两个?” 楚璟烨挑了挑眉头:“哎呀,真困难,到底是选户部尚书的独子,还是兵部尚书的 嫡孙?小妹,你只能选择救一个。” “二哥,出去这么多年,没人教过你做人留一线吗?” 楚云华咬牙。 楚璟烨点头,笑意盎然:“我给你留了呀,两个任选,当然你再耽误一会,他们就会认为你选择了对面,到时候你一个也留不到,之前陪的睡都得作废了。” 他就这么轻飘飘的,要砍掉楚云华一只手,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兄妹间玩笑。 楚云华上前一步,抬眼真正的开始打量楚璟烨。 在此之前,楚璟烨在她这里只不过是个假清高有姿色的男人,如今倒是第一次看向楚璟烨。 她乐了,抿嘴娇娇的笑。 “我竟然小瞧了你,还以为我们楚家能出个稍微正常的人。” 楚璟烨歪头,朝着楚云华挑了挑眉骨。 “以后少拿你那小孩身体来恶心我,我胆小的很。” “还很爱翻脸。” “走着瞧。” 楚云华笑着点头,抬腿坐到那高大侍卫的肩头。 她眸中有和楚璟烨相似的血腥气:“小野种。” 拍了拍那侍卫的脑袋,她急急忙忙出了院子。 楚云华走了,院内又恢复安静。 楚璟烨面色不变,往院中央走了几步,站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隔着枝叶,林秋晚才要张嘴,就听见楚璟烨飞快出手的声音。 “逮到你了!” 第679章 光这样还不够 “楚璟烨!” 与此同时,林秋晚吓的大喊。 隔着密密麻麻的绿色枝叶,楚璟烨左手停在了林秋晚的面前。 再前进一点,就能掐上林秋晚的脖子。 林秋晚没给他认错人的机会,迅速扒开了枝叶,露出自己的脸来。 楚璟烨满眼震惊,完全没有想到林秋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秋晚还蹲在花树上,简单看一眼楚璟烨。 似乎确实没什么异样。 她想问楚璟烨上次昏迷到底怎么回事? 还想问楚璟烨有没有看见她写的信? 有没有找到方登? 是不是误会她了? 她白日写信给他,他不回信是不是生气了…… 林秋晚没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楚璟烨就伸手,把人从树上抱了下来。 “晚晚?” 楚璟烨似乎还有点不相信,单手托着林秋晚的屁股,又抬起另外一只手,捧住林秋晚的脸。 院内灯火昏暗,楚璟烨看不清林秋晚的脸,他就这么抱着林秋晚,直直的往廊下通明地方走。 林秋晚留了个心眼,吩咐一旁要默默退出去的玄雷。 “去院门口守着。” 免得去给宁神医传消息。 玄雷垂眼,面无表情的应声:“是。” 楚璟烨抱着她,已经走到了廊下。 头顶正是那盏撑出光明的灯笼。 他大手掌托着林秋晚的脸, 眼睛都没眨一下,上上下下的打量林秋晚,有急切,有震惊,还有不可置信。 林秋晚勾着楚璟烨的脖颈。 她想笑。 这一路来的虽然顺利,但也辛苦,她像个惊弓之鸟,怀疑所有人,怕见不到楚璟烨,徒留痛苦给他。 如今见到楚璟烨了,那种独属于楚璟烨带来的安全感让她定心。 只要能见到他,跟他说说话,其他所有事情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楚璟烨像是终于看清了她,确认眼前的人就是林秋晚,眸中渐渐亮起了光。 “晚晚?” 他像是不会说话了,试探着又叫了一声林秋晚的名字。 林秋晚被他逗笑 ,拍了拍他的肩头,嗔怪应了声。 “干嘛?不认识我了?” 她也没想到,在日月酒楼门口,她就站在楚璟烨的面前,楚璟烨竟然没认出她。 就算她带着半张面具,楚璟烨也不是没见过。 “晚晚?” 眼前的林秋晚,是真实的,带着温度的,能触摸得到的。 林秋晚还坐在楚璟烨的身上,不知道怎么了,短暂的兴奋之后,胸口又翻涌出委屈来。 那些不起眼的小事情堆积起来,没见到楚璟烨的时候还好,一见到楚璟烨就要爆发出来。 她鼻头发酸,觉得委屈反而先捧住了楚璟烨的脸,小声的说道。 “对不起 。” 她跟楚璟烨道歉。 她说过,不会轻易跟他分开的。 就算很难,也要坚定的走下去。 她不接受欺骗,却也变相的欺骗了楚璟烨,让他担惊受怕的难受。 坤阳到燕楚这条路她才走了一趟就觉得困难,楚璟烨来来回回走了那么多,从来没有说过辛苦。 她很愧疚。 楚璟烨没说话,紧紧搂着林秋晚,都不等她再说话,垂头亲她。 手臂越收越紧,怕林秋晚跑了一样。 气息交融,楚璟烨又亲林秋晚的脖颈,像是在闻她的味道。 光这样还不够。 楚璟烨把林秋晚紧紧摁在怀里,迅速走进殿内,反锁了门。 第680章 你在说什么? 燕楚的春夜确实冷,楚璟烨的寝殿又很空,殿内没有点取暖的炉子。 即便已经进了五月,肩头露出来的时候,还是激起了林秋晚一阵战栗。 看着唯一暖和的地方,就是床上那张兽皮毯子,柔软又温柔。 楚璟烨的眼神更像是苏醒过来野兽,死死盯着林秋晚这个唯一的猎物。 麻麻痒痒的发怵感从脊背升到头顶,林秋晚挂在楚璟烨的身上,突然害羞。 “怎么这样盯着我?” 她声音很小,更像是耳语:“你收到我信了吗?我让方登给你送信的。” 方登那封没有收到,青火那封总收到了吧? 难道 还没来得及看? 楚璟烨听见林秋晚嘴里其他人的名字,顿时皱眉,紧跟着狂风暴雨般的吻又落下来。 他不回答,魔怔了般,只想要林秋晚。 林秋晚有一肚子的话想问。 楚璟烨钳着她的腰,不给她说出完整一句话的机会,林秋晚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动作,往下沉沦。 呼吸很近,林秋晚能闻见楚璟烨身上独有的冷冽味道。 她逐渐柔软下来,该死的冷静,多余的理智,什么事情能比两人坦诚以对,相互交付来的重要? 楚璟烨是爱她的,她也非楚璟烨不可,这些就足够了。 兽皮毛毯平了又皱, 皱了又被铺平。 林秋晚到了后来,都有些恍惚,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她跟楚璟烨是什么关系,不知道现在身在哪里。 “楚……楚璟烨。” 林秋晚大口呼吸,想要求饶。 都还没说出来求饶撒娇的话,嗓音支离破碎。 楚璟烨的手指压住她的舌头,不让她说话,他自己也格外沉默。 …… 林秋晚再醒的时候,屋外天已经快亮了。 她浑身都疼,比以往更酸疼,更累,更茫然。 腿里还有动静,林秋晚掀开毯子,抬脚想踹楚璟烨,却见他捧着盒药膏,小心的给她腿上被马背磨破的地方上药。 “弄疼你了?” 楚璟烨问。 幽幽灯火配着殿外黑沉沉的天色,楚璟烨跪在她脚底,目光温柔。 林秋晚陡然脸红,唔了一声,支支吾吾的回答:“还……还好。” 她很心动。 楚璟烨侧头,咬了口她的小腿:“那就别乱动。” 冰冰凉的药膏擦在红肿伤口上,凉爽舒适又火辣辣。 林秋晚脚还踩在楚璟烨的肩头,捂着脸努力回神。 她先问。 “日月酒楼门口,你是不是没认出来我?” 门口人太多了,认不出来也正常。 林秋晚感受楚璟烨的指尖在腿上游走,顿了顿又问:“我让青火给你送信 ,你不理我,是不是那时候还在生气?觉得我要跟你分开?” “什么分开?” 楚璟烨头也没抬,反问了一句。 林秋晚一愣。 “你没生气?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那晕倒也是装的?演给宁神医看的?” “什么?” 楚璟烨抬头,看了过来。 林秋晚气的想踹他。 “那我给你写信,你还不回我,吓的我以为你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跑来这找你。” 坤阳那还一片烂摊子没收拾,她连小楚昱都顾及不了就来了。 楚璟烨停手。 他黑沉沉的目光盯着林秋晚。 问她。 “晚晚,你在……说什么?” 第681章 你只能爱我 林秋晚愣住。 她脚还踩在楚璟烨的肩头,以为楚璟烨在逗她,气的踹了他一下。 “楚璟烨,这不好笑。” “……” 脚被握住,楚璟烨跪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那双如月下幽暗潭水的深邃眸子,沉静里满是侵略感。 他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渗人。 林秋晚心头发怵,撑着手坐起来,想要抽回脚。 楚璟烨不让,侧着脸贴在她的小腿内侧,问她:“到底怎么了?”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问他:“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到底怎么了?” “在衡王府的时候,你是被下 药了,还是病了?怎么会昏迷?” “昏迷?”楚璟烨少有的茫然:“我什么时候昏迷的?” 林秋晚顿住。 “那你是装的?” 林秋晚琢磨着,又问:“青火给你的信,收到了吗?看过了吗?” 楚璟烨皱起了眉:“你在我的床上,提青火干什么?” 林秋晚一时语塞,这是拈酸吃醋的时候? “那信呢?解释我为什么要跟你分开的信,你收到了吗?” 对比楚璟烨隐隐的不正常,林秋晚更担心她今日能进宫找到楚璟烨,是个要命的圈套。 楚璟烨却愣住。 “你要跟我分开 ?” “不是啊,你怎么回事?” 这下林秋晚真的绕不过来了,她连连发问。 “青火的信,没给你?也没和你说我今晚要来?那前日夜里呢?他有没有来跟你说,我到燕楚来找你了?” 楚璟烨眉头皱的更深,黑沉沉的眸子带着酸涩火气:“不要提别人的名字。” 自从林秋晚答应楚璟烨的感情之后,楚璟烨鲜少用这种命令的口吻与林秋晚说话。 林秋晚比他还要茫然,想要坐起来,楚璟烨却不让。 他握着林秋晚的脚踝,分不清眸中的是欲火还是怒火。 林秋晚急了,这会 也顾不得楚璟烨到底是为了什么发怒。 “那我在桌上给你写方登的名字,你知道我是让你去找方登,顺着方登的名字往下查……” 她话音未落,楚璟烨欺身上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楚璟烨满身压迫性的侵略感,像是突然被方登这个名字蛰疼,又像是被分开这两个字点醒了记忆,目色里摇晃着火光。 “你要跟我分开,是因为方登?” “你爱上了方登?” “你不爱我了?” 他脸上也没有半分餍足感,抵着林秋晚,眉眼像是无底洞,怎么都欲壑难平。 “你怎么能不爱 我?”楚璟烨质问。 林秋晚被捂着嘴,说不出话来,伸手想推楚璟烨。 手被楚璟烨单手擒住,摁在了头顶。 楚璟烨打量着林秋晚,顺着她的耳线往脖颈侧咬,咬到了锁骨,强调着绵绵情话。 “晚晚,你只能爱我。” “我也只爱你,我只要你,我只有你。” 磁性的嗓音贴在她的锁骨上,引着皮肤轻轻发颤。 林秋晚被抵着腿,摁着手,捂着嘴巴,半点动弹不得。 眼看着楚璟烨没有停手的意思,林秋晚来了火气,狠狠咬了一口楚璟烨的手。 “楚璟烨!你到底怎么回事?” 第682章 你要抛弃我吗? 林秋晚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她挣脱开楚璟烨的手,瞪着他。 她分不清楚璟烨这是演戏,还是忘记,或者是玩弄她。 “我这么远,这么危险的来找你,你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林秋晚越想越委屈。 “问你什么问题,你都不回答,你是故意让我担心的吗?” 明明她躲在花树上的时候,楚璟烨还一切正常。 “你上次来坤阳找我,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听懂了。” 大概是看出来林秋晚真着急生气了,楚璟烨老实了些,松开林秋晚。 既然听懂了,那昏迷都是装的? 后面都是演的 ? 林秋晚懊恼又上火,语气就带上冲味。 “我知道给你暗示,你不知道给我暗示吗?你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还以为你被下毒……” 抱怨的话说到一半,林秋晚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千里迢迢跑来,不是为了和楚璟烨吵架,怨怪他的。 她也确实关心则乱,没什么分寸的胡乱跑了过来。 没事就好。 林秋晚下床穿衣。 “我不确定方登有没有在宁神医这里,怕你查不到继续误解我,也没看出来你是在演戏,你演技也太好了。” 衣服穿好了,林秋晚情绪也整理的差不多。 “你自己留心点宁神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分开,你……” 林秋晚停了嘴。 她看向还在床榻上坐着的楚璟烨。 他坐在床榻上的兽皮毛毯里,上半身赤光,衣服松松垮垮的系在腰间,露出精壮鼓胀的肌肉,两条长腿随意交叠,昏暗色的光火里,身形气势如同龙虎。 他微微抬着眉骨,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楚璟烨太安静了。 某个瞬间,林秋晚甚至怀疑楚璟烨是不是换了个人,他像是又变成了初见时候,那个桀骜冷厉的混不吝,爱给人找不痛快,胡作非为又运筹帷幄。 楚璟烨 说过,林秋晚教会了他怎么去爱一个人,所以他脱胎换骨,所以他不安渴求,所以他柔软怜惜。 林秋晚也是一样,她爱上了楚璟烨,向往楚璟烨,所以彻头彻尾的换了个性子。 若是放在以前,她也绝对不会千里迢迢跑来燕楚,只为跟楚璟烨解释误会。 “你怎么了?” 林秋晚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楚璟烨的不对。 她凑过去,坐在楚璟烨的腰上,主动捧起了他的脸,叫他的名字。 “楚璟烨?” “你不高兴吗?” 她是个需要爱的人,但性子安稳,认定了楚璟烨这个人就绝不摇摆犹豫。 楚璟 烨不一样,他虽然同样需要爱,但是个没有任何安全感的人,他需要不断跟林秋晚确认爱意,不断感受到她的坚定,不断确定她就在身边,永远都不走。 “你穿衣服干什么?” 楚璟烨伸手,抚摸林秋晚的腰。 想独占,想控制,想融进自己的骨血。 林秋晚额头抵着楚璟烨的额头,温声说道:“我得走啊。” 楚璟烨抬眼,近距离看,他目光空洞洞的,全是暗色。 “去哪?你要抛弃我吗?林秋晚。” “当然不是……” 林秋晚想哄哄楚璟烨,就听殿外院门处猛的传来声响! 宁神医来了! 第683章 回答我 就算林秋晚还没听见宁神医讲话,她也确定外面的就是宁神医。 不能被宁神医抓到她在这里! 林秋晚不确定楚璟烨还有没有和宁神医抗衡的能力,至少现在面上不能让两人撕破关系。 “有后门吗?快点送我的走。” “总之两件事,我不会跟你分开,还有你要留意宁神医,他有问题。” 林秋晚急忙要从楚璟烨身上下来。 楚璟烨大手掌包拢着她的腰,没动弹。 林秋晚没挣脱开,愣住了。 “楚璟烨?” “别走了,留下来不好吗?”楚璟烨垂眼,带着淡笑。 林秋晚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什 么意思?” 楚璟烨算计她来的这一趟? 不可能。 林秋晚稳住心神,垂眼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抬眼,冲她笑。 “你早就该来了。” 林秋晚坐在楚璟烨身上,听着外面轻巧的脚步声,心却慢慢冷寂下来。 所以,日月酒楼前楚璟烨看见她的时候,装作不认识她,所以青火告诉楚璟烨她来燕楚了,要见一面的时候,楚璟烨不来,只让她回去,所以也不给她回信,让她担心胡乱猜测,冒险进宫来他的面前。 说得通,但这不是楚璟烨。 这不该是楚璟烨。 这不是那个带她在群山中奔跑,告诉她不必 在意别人眼光,坚定做自己的楚璟烨。 这也不是那个可怜巴巴垂着耳朵撒娇说心口疼的楚璟烨。 这更不是那个躺在树林中,抓一把光和自由,分给她的楚璟烨。 “楚璟烨……”林秋晚欲言又止,问不出什么具体的问题。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确实是宁神医的声音。 “臭小子!” 屋内的楚璟烨扬眉,慢条斯理带着笑意应了一声。 “宁爹。” 得意的安定。 宁神医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没开口,脚步焦急的在门口走了两下。 林秋晚松开捧着楚璟烨脸的手,乱糟糟的心头像是忽然被塞进一口冷 风,又冷又疼。 “你不是说,愿意等我的吗?” “你现在不让我走,我该怎么对所有人交代?” “你说尊重我,还让我等等你,都是假的吗?” 林秋晚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茫然。 她心口酸疼,失望和愤怒瞬间全部堆上来:“我这么担心你,结果是……你和宁神医一起演的戏?” “把我骗来,不让我回去?” 林秋晚的腰还在楚璟烨手里,慌乱里她没什么思绪,心神全乱了。 “回答我!楚璟烨!” 楚璟烨大拇指隔着衣服摩挲林秋晚的腰,一副全无后悔愧疚的模样。 林秋晚被他的眼神扎痛 ,扶在楚璟烨的身上,一句话说不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眼泪砸到了楚璟烨的胸口。 楚璟烨像是忽然愣住。 他皱眉,抬手摸了摸胸口往下滚的眼泪,又伸手,摸向了林秋晚的脸。 “别……别,晚晚,很疼。” 他莫名说了这么一句。 林秋晚还没来得及骂他,就见他双手垂下,昏了过去。 腰上的钳制松开,林秋晚连滚带爬的跑下了床榻,戒备的看着楚璟烨。 她弄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背后的门陡然被推开,宁神医冲进来,看了眼屋里的情况,二话没说拉着林秋晚就跑。 “快走!” 第684章 我不懂 宁神医功夫并不出色,林秋晚跟着他兜兜转转翻墙出宫,顺着街道一直跑。 天色已经发亮,东方红日露出半边脸,林秋晚浑身都痛,咬牙跟着跑,像是怕被身后的太阳追赶到。 后来青火和赤风跟了上来,带着她和宁神医一口气跑出了都城。 出了城门是大片的草地,宁神医也跑不动了,踉踉跄跄带着林秋晚坐到了城墙脚下,冲着林秋晚摆手。 他气喘吁吁,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秋晚也累的两腿发软,胸口要炸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天亮了。 脸上在一阵阵的热胀,赤风给林秋晚递水。 林秋晚接过水,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恍恍惚惚莫名其妙的坐到了这 里。 坐到了燕楚都城的城墙脚下。 林秋晚看向宁神医。 宁神医也缓了过来,指着林秋晚,劈头盖脸就骂:“我让你别来了!你干脆点!你偏不!你非要折腾他!” “他才好不容易稳定一些,你这么一来,全都白搭!又要从头开始治!” “你要害死他!” “不,你要害死你自己!害死小楚昱!” 宁神医气的脸色涨红。 林秋晚起先还愤怒,不服气,觉得楚璟烨和宁神医一起演戏算计她,想要彻底毁了她,后来听宁神医这么说,又茫然了。 她握着水壶,沉默着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跟楚璟烨相处点滴。 她不信楚璟烨是这样的人。 楚璟烨要 是想毁了她,早就能毁了她。 “他怎么了?” 林秋晚转头,问宁神医。 “他到底怎么了?” “你……”宁神医顿住。 他倒宁愿林秋晚对楚璟烨指责多过于担心,这样反而能让林秋晚彻底对楚璟烨断了心思。 宁神医抿嘴。 林秋晚着急:“你给他下毒了?你想害死他?你要对他做什么?” 她摸过楚璟烨的脉象,健壮有力十分正常,就连昏迷的时候也毫无异常。 林秋晚怕就怕宁神医给楚璟烨下了她根本认不出来的毒,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楚璟烨出问题。 宁神医忽的问她:“你为什么信他?” 信楚璟烨不是那种视女人为玩物,毫不顾忌女人尊严的男 人。 不等林秋晚回答,宁神医又说道:“他想毁你,根本不用等你到现在,同样的道理,我要是想毁他,这世上也根本不会有楚璟烨这人。” “我要你早做决定,是为你好,为他好,更为楚昱好。” 宁神医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扶着城墙,俊俏又年少的脸并无异常。 林秋晚也跟着站了起来,茫然看他。 “我不懂。” “你……” 宁神医张开嘴,话还没说出来,突然呕出了一口血! 林秋晚大惊,下意识去抓宁神医的脉象。 宁神医很快挣扎,抽回了手。 林秋晚愣在了原地。 宁神医脉象细弱无力,很明显的油尽灯枯之相。 “宁爹……”林秋晚要 说话,宁神医抬手制止。 “闭嘴!” 他仍旧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只不过少了笑,瞧着与平日没什么两样。 “你得走了。”宁神医擦了擦嘴:“你只要记得,别再来找他!等你你做好从此不离开他的打算,不管他什么样你都不放手,你再来找他。” “或者,等他去找你。” “他能去找你,就说明他好了。” 青火和赤风已经备好了马,林秋晚行礼也是前一天就收拾好的,如今连着弓箭一起挂在马上。 林秋晚还想问。 城中传来疾行的马蹄声。 “臭小子追来了。” 宁神医侧目看林秋晚,莫名笑了一声。 “你再耽误,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 第685章 晚晚,跑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即便隔着厚重的城墙,也能听见其中的焦急。 林秋晚靠在城墙上,手里还握着水壶。 她是想跑的。 刚刚楚璟烨眼里的意味十分明显,就算林秋晚再不信楚璟烨会做出强迫她留下的举动,但事实是,要不是楚璟烨晕倒,她根本跑不出都城。 天色大亮,燃烧的日光落在她身上,林秋晚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对宁神医说道。 “我要知道真相。” 她现在跑回坤阳,是可以继续自己的复仇路,为所有人铺好退路,为自己筹谋打算。 她也相信宁神医绝对有本事让楚璟烨不来找 她。 但……楚璟烨呢? 她不想楚璟烨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被抛弃,被丢开,被当成累赘,被视作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楚璟烨想强迫她,禁锢她是真的,但不安和慌张,不断想从她身上寻求爱意也是真的。 她也同样抛不开楚璟烨。 “我要知道,楚璟烨怎么了。” 林秋晚站直了身体。 她不算个聪明人,许多事情搞不清楚就会不罢休,她现在走了,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楚璟烨到底怎么了。 大概是太意外林秋晚的决定,宁神医愣了一下。 马蹄声已经到了城门口,天已经大亮,城门口陆 陆续续来往不少来凑迎春节的游客,楚璟烨不管不顾的马蹄声在其中格外明显。 宁神医扶着城墙,顿了半晌,摇头笑笑。 “那……给你看场好戏吧。”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鬼怪面罩,递给林秋晚。 “带上,别说话,跟着我。” 不等林秋晚思考,宁神医朝着赤风青火挥挥手,示意暂时别动弹,他大摇大摆的朝着城门口方向走去。 林秋晚只能带上面罩跟上。 马蹄声到了面前,宁神医站在一旁,笑眯眯的朝着为首的楚璟烨招手。 玄雷跟在楚璟烨后面,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宁神医背 后的林秋晚,即便林秋晚带着鬼怪面罩,身形气质和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林秋晚也懵。 而后就见楚璟烨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宁神医的面前。 “臭小子,急匆匆的去哪啊?” 宁神医半点不见心虚。 林秋晚皱眉顿住。 楚璟烨也停下了脚步,目光在宁神医和背后的林秋晚身上打量了一圈。 他开口:“晚晚,跑了。” “她又把我丢了。” 楚璟烨声音着急又愤怒,手里紧紧捏着马儿的缰绳。 宁神医哦了一声,忽的又问。 “那,晚晚是谁啊?全名是什么?” 林秋晚被宁神医这莫 名其妙的问题问到心里发毛,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楚璟烨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没答出来。 他答不出,也没认出带着面罩的林秋晚。 他只是茫然重复。 “晚晚,是我……是我很重要的人。” “好了,回去吧,我们先把燕楚的事情解决,再去接晚晚。” 宁神医朝着楚璟烨挥挥手。 楚璟烨趔趄了一下:“宁爹?” “回去吧,玄雷,带他回去。”宁神医给玄雷使眼色。 玄雷也轻车熟路的过来,扶着皱眉的楚璟烨上马。 就这么当着林秋晚和宁神医的面,玄雷把楚璟烨带了回去。 第686章 他咽了几口 天亮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多起来,杂耍的也纷纷出来暖场,燕楚的都城热闹繁华,时不时有人奔跑欢笑。 日月酒楼的雅间却很冷寂。 林秋晚端着茶杯,回不过神来。 对面宁神医就着茶水,连吞了五六把的药丸,人才松口气。 林秋晚看着他。 她在等宁神医说话,告诉她楚璟烨到底怎么了。 宁神医反倒是先从楚璟烨亲娘开始说起。 “臭小子的亲娘……被那狗皇帝关了十一年。” “起先只是关在宫里派人看起来,后来就变成殿内,后来就是寝殿,再后来,腿被打断,手上锁着铁链,捆在床上,不要说自由,连尊严都 没有了。” 林秋晚愣住。 她大概听楚璟烨说过这段故事。 燕楚皇帝抢了楚璟烨亲娘回宫,想要通过楚璟烨锁住她,可即便生了孩子,楚璟烨亲娘仍旧不爱想跑。 燕楚皇帝又觉得楚璟烨会分走亲娘的注意力,所以恨不得楚璟烨死,又怕他真死了,楚璟烨亲娘怪罪,所以楚璟烨那些年活的很不容易。 但没想到,楚璟烨亲娘活的也这么痛苦,被禁锢的方式如此极端病态。 “棠棠她、她了解狗皇帝,知道她要是死了,臭小子还没有跑出这座皇城,就绝对没有好下场,所以她硬生生撑了十一年。” 时隔多年,宁神医提起棠棠, 指尖仍旧在发颤。 “棠棠是我娃娃亲的未过门妻子。” “我自小身子不好,但学医的天资还不错,五岁时就被送去山里修学,加上比棠棠小了五岁,等我养好身体学成下山之后,棠棠已经进宫多年,到了末路。” 宁神医唇红齿白,犹如翩翩少年,就连最能显出年纪的眼眸都清清亮亮,丝毫不见该有的老态。 他想起棠棠,笑了笑,笑里都是苦涩。 “狗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人前模样整齐,人后手段残忍。”宁神医放下了杯子,话题转了回来:“他要的爱越多,越不满足,就越会发疯。” 林秋晚也跟着放下了杯子。 说实话,她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你的意思是,楚璟烨也会这样?” “他可能会更严重。” 宁神医抬眼,跟林秋晚解释。 “臭小子是个苦小孩,狗皇帝磋磨他,虐打他,从小就生活在随时会死的惊惧里。” “棠棠不敢爱他,因为狗皇帝会吃醋,所以他也没感受过什么母爱。” “他就像是……一条被人随打随骂的野狗,直到遇见你,开了情窦,学了爱人,才有所转变。” 林秋晚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胸口难受的喘不上气,撑在桌子上才勉强保持理智。 她其实是知道楚璟烨受了挺多苦,但是从来没细想过。 楚璟烨每 次都会问她:“晚晚,你是爱我的吧?” “晚晚,亲一亲我吧。”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林秋晚,你不能让我感受了爱之后,再丢掉我。” “你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林秋晚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神医手指也在抖。 他喝了一口茶,忍着胸口里翻涌出的血腥气,淡淡说道。 “他腿到腰那道疤,是狗皇帝拿铁钩吊出来的,因为棠棠死了。” “他以为是趁着棠棠死了趁乱跑出皇宫的,其实是我去把他救出来的。” “狗皇帝当着他的面,一口口把棠棠的尸身吃掉。” “还逼他咽了几口。” 第687章 因为我要死了 “哗啦”一声,林秋晚猛的站了起来。 杯盘晃动摇摆,茶水铺了满桌子。 宁神医扶住了要落到地上的杯子,缓了一会才说道。 “你听着就觉得痛苦是吗?” “臭小子那年才九岁,大概是太疼了,身上的伤口和心上的伤口一起疼,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忘记了。” 宁神医比自己想的好冷静。 这些往事他虽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每每午夜梦回,那些场面在眼前闪现出无数次。 失去理智野兽一样的狗皇帝,被啃咬到面目全非的棠棠,皮肉撕开挂在梁上的九岁楚璟烨。 他进去的时候,一时间甚至不知 道是该先杀掉狗皇帝,还是抢回棠棠的身体,又或者挂在那浑身是血几乎没气了的楚璟烨。 他没能力从狗皇帝手里抢人。 棠棠已经死了。 楚璟烨这个没名没姓没人爱的孩子还活着。 “这是臭小子第一次不正常。”宁神医从怀里掏出几块蜜饯,试图通过这种酸甜来缓解浑身的苦涩疼痛。 “臭小子第二次不正常,是你发现他不是宁安伯爵府的楚璟烨,而是燕楚的无名,你们两人面临的不止是大伯哥和二弟妹的鸿沟,而是家国天下的对立阻碍,他怕被你抛弃,几日睡不着。” 宁神医看着林秋晚:“其实他 那次去,是想把你抢回来的。” 林秋晚愣住。 回忆涌上来,她想起来楚璟烨沉默站在雨中,看她的眼神。 但她没有领会到,她喜欢他,喜欢到就算知道困难,也想要试一试,干脆淋漓爱一场。 所以她说不分开,她说自己是喜欢他的,想跟他在一起,好好的,阴差阳错哄好了楚璟烨。 “回来我就发觉他样子不对,找了个理由打他一顿,跟他说棠棠的名字,提醒他克制,别走狗皇帝的老路。” 林秋晚怔怔坐下来,喃喃接话。 “后来,我哥死了,我要跟他分开。” “是,你要抛弃他,他彻底魔怔,回 来后越来越不正常,你生产伤了身体,禁不起折腾,我只能骗他,能找到林秋煜,林秋煜还没死,你们就不会结束,他也就暂时不用把你捆回来。” 宁神医点头。 “可能对你来说难以理解,但臭小子这么多年,一直被人驱赶抛弃,他很害怕,怕被人再丢弃,再伤害,每日都在这种惶恐不安里活着,反反复复的安慰自己,自己哄自己。” “我、我。”林秋晚张嘴,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她懂的,又没那么懂。 她原本也觉得楚璟烨脑子跟别人不一样,她说过那么多伤人心的话,做了那么多让他不安的事情 ,他却总能从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情上被轻易哄好,没皮没脸的凑上来。 “所以,上次说分开之后,他才会突然昏迷。” 林秋晚垂下肩膀,心里空茫茫一片。 因为他听不得分开这种话,太疼所以像九岁那年一样,故意忘记了那些事。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他分开。” 林秋晚抬眼,看向宁神医。 如果宁神医不来威胁她这一趟,也就没有分开信这回事,楚璟烨也不会受那么大的刺激。 宁神医塞蜜饯的手一顿。 他抬眼,坦坦荡荡看着林秋晚。 “因为我要死了。” “最多还剩一个月时间。” 第688章 棠棠 林秋晚愣住。 宁神医神色如常,那块蜜色杏干在口中酸甜爆炸,唇齿留香,抢走了其他所有味道。 林秋晚刚刚摸到宁神医的脉象,确实油枯灯竭,将死之人。 “这世上,若我治不好臭小子,就没人能治好他,所以我要在死前,试着能不能治好他。” 提起医药,宁神医脸上难得出现一些傲气。 不过傲气转瞬即逝,他又恢复平静。 “他今日在城门口没认出你,就是我喂的药,这药效能让他情绪平静,违背本性,他看不见你,找不到你,甚至忘记你,就不会想要疯狂留住你。 ” “所以,早上在城门口,他没认出我。” 林秋晚这才懂了。 宁神医点头:“但这药是毒药,而且只要看见你的脸,听见你的声音,就会前功尽弃。” “这是药方。” 宁神医从袖口中掏出一小份纸张,递到林秋晚面前。 林秋晚看着药方上的字,只觉得眼前模糊,看不清字。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掉眼泪。 “所以,我现在……” 她还是茫然。 想要跟楚璟烨在一起,本来就够难的了,为什么要更难,更让她看不见前路。 宁神医脸色凝重。 “小美人,他会越来 越爱你,越来越失控,越来越不满足。” “可能起先只是不让你离开,后来每时每刻要看见你,你跟别的人说话,他癫狂吃醋,恨不得杀光天下人,甚至可能,小楚昱跟他小时候一个下场。” 楚璟烨有多苦,楚昱还要再走一遍? 林秋晚捧着药方,勉力还能清醒:“所以,早上你让我别再来找他,做好从此不离开他的打算,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放手的时候,再来找他。” 宁神医看着林秋晚,句句诛心:“你喜欢他,但远远没有他爱你那样去爱他。” 从宁神医那次去找林 秋晚,问她到底是选择坤阳那些人,还是楚璟烨的时候,宁神医就给过她暗示。 林明峰,宋好,衡王,林秋晚要走的路,甚至林秋晚她自己,林秋晚都可能为楚璟烨放弃,可是小楚昱,未必。 林秋晚爱楚璟烨吗?当然是爱的,在城门口的时候,林秋晚顶着风险也要留下来,宁神医就知道林秋晚是爱楚璟烨的。 “他愿意为你拉上我们世上所有人给你陪葬,但你不行,你在乎的人太多了。” “这只是你的推测,不是吗?”林秋晚抬眼,第一次质疑宁神医的医术。 “楚璟烨他面 上凶残,但其实很心软……” “那只是对你!”宁神医打断她的辩驳,顿了下站起来说道:“你换件衣服戴上面纱,我带你进宫给他把脉。” 宁神医快速出了雅间的门。 他得缓缓,不能在小辈面前闹笑话。 他站在日月酒楼二楼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热闹的烟火气。 他眼眶慢慢红了。 “棠棠……” “真烦人!” “你活着时候一日好脸色没给过我,我跟个傻子一样,心心念念要为你复仇,替你救儿子不够,还要替你护孙子……” “最多再有一个月,我就能来见你了。” 第689章 以后该怎么办 “待会我说你是我朋友,是个哑巴,顺便来给他把脉,你不要露馅。” 宁神医拢着手在前面走,叮嘱林秋晚。 林秋晚戴了面具,盖住了大半边的脸,又换了男装挂了香囊,远远看着已经辨认不出男女。 她只要不说话,楚璟烨就认不出她。 林秋晚心里空洞洞的,跟着宁神医往楚璟烨的偏殿方向走。 宁神医没等到林秋晚的回答,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林秋晚这才回过神:“知道。” 宁神医拢着手,继续往前走。 燕楚五月的天还跟坤阳三月般,春风吹在脸上像锋利的刀子,刮的脸皮紧绷发 疼。 “宁爹之所以要我跟楚璟烨分开,是想激发他的情志病疯性,由此提前着手治疗。” 风吹的林秋晚清醒不少,脑子里也总算有了条理。 因为最多还能活一个月,所以才会说楚璟烨等得了,他等不了。 只剩一个月时间…… “你怎么了?” “命数。”宁神医摆摆手,走起来轻松活泼,唇红齿白的皮相看着比林秋晚还要小。 他这么高的医术都救不了自己,林秋晚问了也是白问。 “与其问我怎么了,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生死之事,宁神医看的很洒脱,甚至是冷漠。 “我 治好了他,你们能按照原计划继续走,最后得偿所愿,皆大欢喜。” 宁神医停住了脚步。 “但……我没把握。” 他回过头,看着林秋晚,认真说道。 “如果我治不好他,他没办法对你戒断,爱你成疯,可能会变成狗皇帝那样。” “他不让你接触任何人,伤你,甚至伤楚昱。” “你要想好,你以后该怎么办。” 宁神医看着楚璟烨长大,知道他吃了多少苦头,从来都不会害他。 林秋晚太清醒了,这种女人目标明确,坚持不懈,做朋友做伙伴都不错,但做妻子做爱人,则会差一口气。 她内心里,留给爱情的占比太少,别的男人可能迁就配合,但楚璟烨一定不行。 宁神医想要救楚璟烨,也同样想着小楚昱。 所以才会提前去逼林秋晚下决定。 林秋晚垂下眼:“所以你那日才会说,我总有一天会抛弃他。” “不是吗?”宁神医轻轻叹气。 若是真的治不好,楚璟烨癫狂,光是楚昱一人就足够让林秋晚犹豫的。 她心口微微窒息。 再往前走,就已经到了殿门口。 宁神医不再说话,带着林秋晚直直的走进了殿内。 对比城内锣鼓喧天,楚璟烨的偏殿很安静,楚璟烨盘腿坐在 正中矮几上,一手扶腿一手捏着信件,神色散漫。 “宁爹。” 他头都没抬,叫了一声。 他绝对信任宁神医,偏殿面上没什么侍从,但里里外外都是楚璟烨的人,也只有宁神医可以不用通报直接走进门。 整个殿内只坐着他一人,阳光像是透不进来,黑沉沉的显他更寂寥。 宁神医神色如常,自顾自的去旁边茶几上倒茶,坐到楚璟烨对面:“你头疾常犯,日夜难睡,我有个好友是这方面能人,路过这里,给你把脉看看。” “嗯。” 楚璟烨点头,收起信件这才抬起头。 他看向了林秋晚。 第690章 满身都是我女人的味 林秋晚站在稍远的地方,刚好是窗下。 长长空空的殿内,就那一点光明,都落到了林秋晚的身上。 她带着面具,穿着男装,只简单的梳了个利落男髻,整个人像是浸在光里,乖顺却也耀眼。 楚璟烨一身玄衣,坐在矮几前势同龙虎,只抬眼的动作就锋芒难挡,满是上位者的压迫感。 林秋晚没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波澜。 他伸出了手,示意林秋晚过来把脉。 林秋晚走了过去,坐到了宁神医的身旁,低头给楚璟烨把脉。 情志病难辨,脉象粗摸上去几乎正常,最多是肝火旺盛导致情绪起伏大。 心病还得心药治。 林秋晚收回了手,宁神医的医术已经是世上顶尖,林秋晚再来一趟也不过是给自己个借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何?” 楚璟烨问她,眼神陌生,没有认出她,只完全把她当成个陌生大夫。 林秋晚没说话,宁神医解释。 “他是个哑巴,我来跟他沟通。” 宁神医站起来,对楚璟烨说道:“你先忙吧,我带着他出去聊。” 楚璟烨神色冷淡的点头,没再说话。 宁神医拉了一把林秋晚,示意她走。 林秋晚才要站起来,对面楚璟烨忽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皱眉,上下打量林秋晚。 宁神医和林秋晚都是一 愣。 楚璟烨慢慢勾唇笑,揉搓林秋晚的手指,问她。 “在玩什么?扮家酒?怎么这副打扮?” “你……” 林秋晚脊背上毛瞬间站了起来。 宁神医也没想到喝了药的楚璟烨还能认得出林秋晚。 果然还是太近了,即便不说话,触碰也能引起涟漪。 “臭小子。” 宁神医有些没招了,林秋晚被楚璟烨认出来,怕是难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力的原因,楚璟烨远远没有早上那么极端,平平常常的握着林秋晚的手指,抬眼看向宁神医:“怎么?” “没事,我们在玩呢。”林秋晚接话。 她反应快,这个时候也不适宜再 刺激楚璟烨。 宁神医也反应过来,配合着说道:“可以啊,易容也能认出来。” 楚璟烨翘着唇,看着林秋晚:“这也算易容?满身都是我女人的味。” “过来坐,别坐他旁边,瞧着不爽。”楚璟烨拍了拍身边位置,示意林秋晚坐过来。 林秋晚只得坐过去。 楚璟烨又警告宁神医:“别拉着她玩,去找别人玩。” 宁神医撇嘴。 谁也没提楚璟烨病症,楚璟烨也不知道自己病了,又拿起了刚刚没看完的信件,一手牵着林秋晚,垂目看着。 气氛安静下来。 宁神医看着林秋晚,林秋晚也看了眼宁神医,两人很快意见达 成一致,先顺着楚璟烨来,等林秋晚找机会再跑,只要楚璟烨看不见她,就会忘记了她。 “还有事?”楚璟烨眼都没抬,话是问的宁神医。 宁神医拢着手,抿嘴没说话。 楚璟烨不太客气,挥了挥手上的信件,撵宁神医。 “没事出去玩,别在这扎眼。” 一直看着林秋晚算怎么回事? 宁神医嘟嘟囔囔,又看了眼林秋晚,这才拢着手出去了。 林秋晚没有接触过多少情志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就仍由楚璟烨握着手,安静坐在旁边。 楚璟烨侧目,顿了下放下信件,把林秋晚捞到了腿上。 “不让你玩,不高兴了?” 第691章 你很在乎我 “没有啊。” 林秋晚回答。 楚璟烨低声笑,下巴抵在林秋晚的头顶,把信件看完。 林秋晚也能看得清信上的字,模模糊糊看见了楚云擎和楚云华两人的名字。 楚璟烨这情志病生的诡异,不关于林秋晚的事情一点不影响,就连此刻的楚璟烨都一切正常。 “乖点,等我看完。” 楚璟烨摸了摸林秋晚的头顶。 缱绻又温柔。 林秋晚坐在楚璟烨的身上,小心翼翼不敢乱说话,怕说了哪句禁忌词又惹的楚璟烨发疯昏迷。 殿内彻底静了下来,只有楚璟烨翻动了一下信纸的声音。 林秋晚侧身贴在楚 璟烨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一下又一下,有力又稳定的心跳声。 她觉得安心。 却又不安。 宁神医说的对,总有一天她要在楚璟烨和所有人之间做出抉择,就算楚璟烨没有这个病,林秋晚也要为了他,背离所有人。 她挣扎犹豫彷徨过,怕自己被爱牵着鼻子走,做出上辈子一样,靠着男人活的蠢事。 可是此时此刻,她就这么安静的靠在楚璟烨身上,她的怜惜和爱意达到顶峰。 不管楚璟烨好不好,她始终爱着的是这个人。 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就不是爱情,是衡量。 她不想衡量楚璟烨。 楚璟烨看完了信件,收回了信封里,忽的对林秋晚说道:“我这边的事有进展。” 他捏起林秋晚的下巴,对着唇上啄了一口问她:“你坤阳的事情什么时候结束?” 林秋晚有些发愣。 楚璟烨垂眼看她,笑:“怎么?又不想来我这了?” “不是说好,结束坤阳的事情就带着楚昱来燕楚,跟我永远在一起的?你还敢反悔?” 一连串的话让林秋晚找不到节奏,只能顺着这话往下说:“没反悔。”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 楚璟烨又问。 林秋晚犹豫着,慢慢回答:“今晚。” 楚璟烨抿嘴。 林 秋晚立马又改口:“明天也行。” 她这么乖的样子惹得楚璟烨发笑,捏着她的脸蛋,楚璟烨问:“你怎么今天突然怪怪的?昨晚毛毯没给你捂严实?冻着了?” 林秋晚顿住。 楚璟烨记得昨晚的事? 他现在正常的让林秋晚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 “没有,就是要走了,所以舍不得你。”林秋晚支支吾吾。 这话极大的取悦了楚璟烨,他把林秋晚抱了起来,亲了又亲。 “晚晚。”楚璟烨叫她的名字,垂着眼眸看着她,温柔的不像话。 “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楚璟烨又亲林秋晚的眉心,爱意 要满溢出来:“你很在乎我。” “那今早……”林秋晚小心试探。 楚璟烨疑惑的看她:“今早怎么了?你不是一直睡到现在?” 宁神医说过,有些回忆太疼,楚璟烨会忘记。 林秋晚醍醐灌顶,楚璟烨这是自动篡改了记忆,只记得她来找他,昨晚做了,她睡到现在还跟宁神医故意来逗他。 那些让他不敢回忆的记忆,关于她说要分开的记忆,一时间全忘记了。 林秋晚坐在楚璟烨的怀里,心里发酸。 还没等她说出什么,楚璟烨抱着人往寝殿的方向走。 问她。 “腿里的伤我看看,好点没有。” 第692章 他没回头 起先是真的看伤换药。 楚璟烨一本正经,衣衫整齐,黑色衣服把他锋利的五官衬托有些严肃。 偏宽阔的肩膀,精壮的腰腹带着矛盾邪性。 换药的指尖带着药里冰片气味。 “好多了。” 楚璟烨下结论。 林秋晚脸热,心情复杂,又带着点刺激,心随着脚踝高高悬着。 她破天荒的没有娇嗔拒绝,默认楚璟烨逐渐过分的动作。 她曾经否认过楚璟烨这个人,古怪的脾性,跟个疯子一样胡作非为,不懂讨人欢心,还横冲直撞要她的喜欢。 但林秋晚从来没有否认楚璟烨在一些方面的技术。 男人似乎在这方面有绝对顶尖的天赋,稍微点点就 能不断进步,越来越精进。 一切开始不受控了。 林秋晚胸口闷闷的没法喘气,尤其是感受到楚璟烨身体的变化,察觉到他在腿上擦过去,征求她的同意。 林秋晚脸上滚烫,没拒绝。 没拒绝就代表着可以。 楚璟烨笑。 大概是印象中林秋晚第一次全情配合,沉溺进去享受,楚璟烨真刀真枪的很痛快,势必要让林秋晚终生难忘。 兽皮毛毯上全是两个人的味道,昨夜的回忆层层叠叠堆上来,又在脑海里慢慢散开。 …… 最后楚璟烨又求她。 “亲亲我。” 即便抱着林秋晚,楚璟烨总觉得,心口一块空荡荡的,光是这样也填不满。 林 秋晚实在没力气了,只抬手勾上了他的脖颈。 只这样迎合的动作,楚璟烨又笑了起来,低下头来,一路从林秋晚的唇,吻到下巴再去耳后乃至锁骨。 呼吸濡湿了她的皮肤,离开有些冷,又有些热。 好像里里外外,天地间只剩下这个人。 只剩下楚璟烨这个人。 林秋晚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遍爱他,不厌其烦,缝补对方。 人心的很多空洞可以用爱去缝合。 …… 天黑透了。 林秋晚缩在兽皮毯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收拾好她,交代道。 “这次让青火和赤风跟着你去坤阳,等你处理好了,我去接你和楚昱。” “ 嗯。”林秋晚应声。 楚璟烨拎着给林秋晚收拾好的包裹,坐到床边,大手掌隔着毛毯摸林秋晚的脑袋:“晚晚。” 他舍不得,也不确定。 “你会来找我的吧?” 林秋晚愣住,抬眼去看他。 有某个瞬间,林秋晚有些怀疑楚璟烨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他还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林秋晚点头,肯定的说:“当然。” 楚璟烨指尖捻着林秋晚的发丝,半晌说道。 “走吧,送你出去。” 楚璟烨只能送林秋晚出城门。 赤风和青火已经接到了命令,早就在那等着了。 同样等着的还有宁神医,宁神医 找借口要去九星城,与林秋晚同行一段。 楚璟烨把马让给林秋晚,站在马下抬眼看着林秋晚。 夜色昏黑,都城的热闹喜庆就在身后。 “那,我走了?”林秋晚小心问他。 楚璟烨点头。 犹豫了一下,他抬手,握了握林秋晚的手。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解开的误会也早就忘记了,林秋晚忽的被楚璟烨这个小心又温柔的动作触动,心口猛的酸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能走的这么顺利。 楚璟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出了问题? 他是不是在想,她还会不会回来? “我等你消息。” 楚璟烨笑了笑,最后什么也没说,带着玄雷回城。 他没回头。 第693章 有难同当 五月燕楚的杨柳才发新芽,夜风吹着天地又干又冷。 走出去一段路程,宁神医才敢说话。 “没想到,你出来的这么轻松。” 他没想到楚璟烨竟然短暂清醒愿意放人。 林秋晚坐在马背上,轻轻垂下眼。 “他知道了。” “嗯?”宁神医没明白。 林秋晚捏紧缰绳,说道:“他察觉到自己这个病了。” 楚璟烨提前把她送出城门,连头都没有回。 他那么骄傲又霸道的人,到底是怎么才能说出等她消息这样的话来,他怎么会甘心等待?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魔怔进去,困着她不让走 ,所以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他甚至都不确定,林秋晚说会再回来,到底是真是假。 他只是要她,亲她,最后放了她。 林秋晚心口一阵阵的酸,迎着这燕楚自由的夜风,翻涌出来的酸涩直冲鼻腔。 宁神医也愣了下,他更意外林秋晚心思细腻,轻而易举发现楚璟烨的克制。 赤风和青火一前一后离的稍远,四个人都沉默下来。 宁神医看着楚璟烨长大,知道这臭小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顿了好一会,他才说道。 “他……真的很爱你。” 以至于违背本性,一次次硬放林秋晚走。 林秋晚深 吸一口气,慢慢吐出胸口的浊气,回答:“我知道。” “宁爹打算怎么治?” 林秋晚换了话题,问的认真。 药方和脉象她都有,这药方里掺了毒,不能长期吃。 宁神医解释:“这药让他心情稳定,期间我会不断把你写给他的那封分开信给他看,让他慢慢戒断你,习惯你的抛弃。” 林秋晚抿嘴,光是听着就觉得……很疼。 “这手段会不会过激?”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提到医治方法,宁神医也很认真:“这药至多吃一个月半月就要停下开始解毒疗程,到时候我要是死了,会让玄雷 接手,继续喂他逼迫他。” 说完,两人又沉默下来。 因为回程还剩些时间,林秋晚没有特别赶,马儿走的不快,夜里的春风像是想要吹破石头般用力。 林秋晚垂着眼,抚摸身上的披风。 是楚璟烨给她做的,她也是来了才知道,即便她从来没有来过燕楚,楚璟烨也备着她换洗的衣服,春夏秋冬都有。 他一直在等她。 “你怎么打算?” 宁神医见林秋晚不说话,忍不住说道:“如果我能治好,你还可以按照原计划走,如果我治不好,他过了药性就一定会去坤阳找你和楚昱。” “你要是真 的不打算再来了,就尽量早些躲远一点……” “回的。”林秋晚打断了宁神医犹豫的话。 她坐直身体,定定的看着宁神医,重复说道:“回的。” 她舍不得楚璟烨一直等。 “我尽量在一个月内解决坤阳的所有事情。”林秋晚定了心,认真又坚定:“不管到时候有没有好,我都会来燕楚。” 她习惯计划,安排好的事情让她更有安全感。 但即便她看不清自己和楚璟烨的未来,她也会去到他身边。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会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 “有难同当。” 第694章 没有被人全心全意爱过 有赤风和青火在,宁神医到了九星城就停了脚,没有继续把林秋晚往前送。 他根本没有抓到方登,只知道方登捏了信去找楚璟烨。 “那小子也是个能人,被我抓到之后又很快脱身,不过我那时候已经把你写的那封分开信给到臭小子,我们连夜去了坤阳,后来他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林秋晚点头:“多半是摸进了燕楚皇宫,知道你们去了坤阳又追,结果跟我们彻底错开了。” 林秋晚安慰宁神医。 “没事,方登有的是本事,丢不了。” 宁神医给林秋晚包了一些药,顺带把自己这些时日整 理的手札药方塞给了林秋晚。 他早知天命,托楚璟烨的福,找到了林秋晚这个合适的传承人,一早就开始有意无意培养林秋晚。 林秋晚捧着沉甸甸的包裹,一直到翻身上马准备过边境之前,她才突然想起来。 “宁爹,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希望……我带着楚昱远走高飞,抛弃了楚璟烨?” 宁神医顿住。 人都有私心。 他再疼楚璟烨,也知道这病灶难愈。 楚璟烨身上淌着一半狗皇帝的血,宁神医疼楚璟烨,又恨楚璟烨,也怕楚璟烨。 他确实是打算,让林秋晚带着楚昱走的。 “严格来说 ,楚昱算是我的小孙。”宁神医从怀里掏出药瓶,吃着药丸脸色平和如同嗑瓜子:“我也不希望,你我医术就此折断在此。” 他私心以为,林秋晚应该带着这套医书发扬造福下去,楚璟烨还有孩子平安富贵在人世,楚璟烨该知足了。 所以,如果林秋晚不来这一趟,宁神医是不打算告诉她真相的。 林秋晚坐在马上,垂眼看着宁神医。 与其说是责怪,她更多的是对楚璟烨的心疼。 “楚璟烨他,虽然总是跟你打.打闹闹,但真是把你当成半个爹依赖的。”林秋晚说的很小声。 原来,楚璟烨 真的没有被人全心全意爱过。 宁神医摆摆手,也只是说道。 “希望你在楚璟烨和楚昱之间必须要做出个选择的时候,你也不后悔今日做出的决定。” 至少,宁神医轻易的选择了楚昱。 林秋晚没再多说,带着赤风青火,连夜跨过燕楚和坤阳的交界。 阿和在边境小镇连等了五日。 每多等一日,他心里就更沉一分。 虽然是衡王自己把林秋晚放走的,但林秋晚要是回不来,或者不想回来了,都算是他的失职。 他没能把王妃娘娘安全带回去。 所以第五日一早,他看见客房后窗挂出来的红 布之后,阿和几乎是热泪盈眶,连跑带跳的进客栈跟林秋晚接头。 林秋晚倒是没多少激动,她已经洗漱好,跟赤风青火一起坐在桌边啃菜馍,见到阿和来了,一脸寻常的朝他招手,让他一起吃。 阿和坐过去,偷偷看了眼林秋晚。 林秋晚吃东西干脆:“快点吃,多吃点,接下来我们要赶路回京城,不知道下顿在哪里。” “好好好。”阿和猛点头,塞下半个菜馍。 他决定了,回京城就要跟衡王殿下提议改名。 和睦的和哪有合好的合寓意喜庆? 他就该叫阿合,珠联璧合,百年好合。 第695章 思念的重量 四人赶路,赤风青火跟阿和体力都很不错,林秋晚也不矫情,在离开京城的第十一日夜晚,他们到了京城。 信王被卸去所有权力关在宗人府,小战王年岁还小不成气候,万贵妃母族也并无巨大助益,所以林秋晚一路畅通,进了京城。 一直到林秋晚到了衡王府门口,衡王才知道人回来了。 他正在教小楚昱搭木头,木匠打磨圆润精巧的小木块一层层堆叠,小楚昱坐在床榻上,笑的口水直流。 “哗啦”一声,衡王手抖,木块倒下。 小楚昱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衡王。 他那 双眉眼生的很像林秋晚。 “知道了,快去迎人。”衡王垂眼,手指捏着一块小木锥,顿了会才勉强平静下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衡王放开小木锥,对着还不会说话的小楚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是秘密,不可以跟你娘说。” “啊……”小楚昱似懂非懂,咿咿呀呀的学着衡王的模样。 “殿下!” 林秋晚出现在门口。 门开的很大,接近六月的天气温度刚刚好,衡王镇定回头的时候,看见了林秋晚身后不远的小花园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夏花。 “回来了。 ” 衡王笑的温润。 他语气平常,像是林秋晚只是早上出门玩了一趟,晚饭时候刚好回来。 林秋晚笑,她风尘仆仆,还穿着男装,脸上也灰灰的,只有一双眼眸清亮亮,动人心魄。 衡王移开眼。 床榻上的小楚昱半趴坐在床榻上,见到林秋晚先是愣住了,然后就笑,挣扎想爬向林秋晚。 但他还没到活动自如的年纪,爬了两下没爬动。 等林秋晚走过去抱他的时候,他勾着林秋晚的脖颈,扁了扁嘴。 然后嗷嗷的哭。 那么小的娃娃还不懂什么叫分离,也不明白为什 么林秋晚的屋子空了这么久,但本能感受到是思念的重量。 小楚昱哭,林秋晚先是笑,而后也跟着掉眼泪。 她印象里,小楚昱天天傻乐,从来没有哭过。 早就跟着进来的桑梓一看林秋晚哭,她也跟着哭。 屋里两大一小都哭成了泪人。 衡王抿了抿嘴,他看着林秋晚,那双冷淡又温柔的眉眼里也被灯火浸染,点点光芒。 这场面哭的大家都说不出话来,连带着刚回来的阿和都默默抹了抹眼睛。 阿离站在门口,瞥了他一眼。 阿和略尴尬的放下手,给自己找补:“哥 ,有没有可能,我也挺想你的。” 阿离一副吃苍蝇的表情:“正常点。” “真的!“阿和声音很小,活蹦乱跳:“我在边地的时候,一直想着我要是办不成差事,回来会不会被你宰了……被你宰了不要紧,就是死后看不见哥,我好舍不得。” “闭嘴!”阿离更感觉恶心了。 阿和瞅着阿离的脸色,更加作妖:“哥,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可能你不在乎我这么个弟弟,但我很在乎你这个哥,我们兄弟情……” 阿和话说不完了。 因为阿离一脚踹上他的脸,让他滚远点。 第696章 喜欢的 林秋晚三四天没好好洗漱,浑身都馊臭,头发也缠成大油饼,哄好了小楚昱又急匆匆去洗澡。 已经过了晚饭点,林秋晚洗完出来才听桑梓说,衡王在小厅摆了饭等她。 衡王知道林秋晚这些日子接连赶路,没吃好睡好。 正好林秋晚有事情跟衡王要商量,便去了小厅。 “时间刚好,过来先喝汤。” 衡王听见了脚步声,带着淡淡笑意,拿碗给林秋晚装鸡汤。 估摸林秋晚这两日就会回来,衡王让小厨房每日备着,今日这鸡格外肥,金黄色的汤上飘着碧绿葱花。 林秋晚 也是真的饿了,没客气接过汤碗。 “多谢。” 她咕咚咚先下了肚。 她头发还没来得及完全擦干,如墨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身后,身上穿着素衣,笑容轻松,人看着格外柔软。 衡王已经吃过晚饭,不动声色的给林秋晚拿筷子。 “吃饭。” 桌上摆着几样小菜都是林秋晚爱吃的类型。 林秋晚知道衡王规矩大,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说话,也不喜欢她没什么规矩歪七扭八的坐着,便认真干饭。 吃完饭捧上消食茶,林秋晚吃的有点撑,下意识的往椅背上靠,想起来对面的衡 王,又急忙坐正。 她这小心又鲜活模样,惹得衡王发笑。 “怎么了?突然拘束?” 林秋晚看了眼身姿端正,动作矜贵的衡王,摇头回答:“向殿下学习。” “束人不如束己,我没那么在乎你的规矩。” 衡王失笑。 林秋晚一听这话,放心的往后靠,人也放松了些。 林秋晚隔着桌子,递礼盒给衡王:“我给殿下带了个东西。” “还有礼物?”衡王笑,接了过去,当着林秋晚的面拆。 小厅内灯火幽幽,满室飘香,衡王温柔,屋内氛围似乎也柔软下来。 是一套 游记绘本,作者从京城行至边地,一路上所见所闻,写的生动细碎,偶尔还有栩栩如生的插画。 包着书籍的盒子里,有单独包装的花瓣绿叶,麦穗稻谷,虽然干透褪色,但植物纹路里全是生命的气息。 衡王缓缓翻着不值钱却又价值千金的礼物,手指轻颤。 他嗓子发堵。 即便明白林秋晚从未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过,也满足于这个礼物里,林秋晚以朋友的角度,有一刻想起了他。 林秋晚说的随意:“在边地看见书行在卖,感觉殿下应该会喜欢。” 至少衡王很喜欢 她送的那两根鸟儿彩色羽毛,一直插在衡王床头柜上精致小瓶里。 衡王抚摸干燥又柔软的花瓣,垂着的眉眼敛下心里的震颤,慢慢回答。 “喜欢的。” “多谢。” “殿下喜欢就好。”林秋晚笑。 闲话聊完,林秋晚开门见山。 “殿下,我这趟去燕楚,出了点意外,所以我想改一改原本的计划。” 原本林秋晚跟衡王商量的计划还有三个月时间,正好合上老皇帝死了的时间。 林秋晚说的很郑重。 “坤阳这里的事情,我要一个月内解决完,带着楚昱去燕楚。” 第697章 光有仁慈 小厅忽然静了下来。 衡王顿住,微微抬眼,看向了对面的林秋晚。 林秋晚没办法向衡王解释楚璟烨棘手又急迫的情况,只是说道。 “殿下不用担心,我会尽力把所有事情安排好,绝对不给殿下添麻烦。” 林秋晚是有这样的手段。 衡王自己也有解决麻烦的能力。 衡王倒不是担心这个,他只是……本来就在计算着与林秋晚相处的日子还剩多少,现如今直接砍掉了两个月。 “岂不是……荔枝也吃不到了?” 算着时间,去年给林秋晚的承诺也来不及了。 林秋晚愣住。 她想了 好多个理由,还把接下来要在坤阳进行的计划也大概排列了下,确保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解决事情,话都在嘴边了,没想到衡王竟然在乎起这个。 “呃……”林秋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荔枝……很重要吗? 衡王垂眼。 荔枝不重要,他对林秋晚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只不过是同行一段路的合作伙伴而已。 “万贵妃与小战王还不成气候,信王被关进宗人府。” 衡王打断了自己莫名烦躁的情绪,转了话题:“朝中事情你可以不用多操心,我有戚丞相他们,足够做事了。” “唯一需要再商量的,就是父皇这里。” 林秋晚要带着楚昱比老皇帝先死,林秋晚和楚昱带来的加成就一下消失,老皇帝若是定心追究下去,怕是不好收场。 林秋晚也想过这个场面,点点头说道。 “那就在这之前,让他只有殿下这一个选择。” 衡王又是一愣。 他不是傻子,知晓林秋晚的意思,他倒是从来没发现过,林秋晚其实是心狠手辣的。 林秋晚自然也晓得这句话的激进。 她没那么天真,以为等衡王继承皇位尘埃落定之后,信王丽妃就会认命消停。 “殿下,成皇成王 ,光有仁慈温柔,不够的。” 他给信王留机会,将来一日被信王抓住机会反制,信王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衡王垂着眼。 他生的肤白,又被教育的很好,通身都是君子矜贵,垂眼的时候长长睫羽被光火映照,温和里带上了些许苍白。 他的烦躁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良久,他妥协。 “我会配合你。” “倒是你自己,不止是朝中的局势,你爹娘打算如何?他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了,你挑明跟楚璟烨的关系,他们一定不会接受,但你要是直接死遁,你娘……未必受得了。” 衡王也知道宋好的身体状况。 这是目前摆在林秋晚面前的最大阻碍。 道不同不相为谋,立场不同对于一个刚直将军来说,简直就是女儿在通敌叛国,尤其是这些年坤阳与燕楚的局势渐渐紧张,边境长期冲突,在坤阳人心里,燕楚人都是敌人。 衡王不问楚璟烨到底怎么了,只是劝林秋晚好好想想。 朝中事情或许可以解决,林家的事情,摆在面前就是死局。 林秋晚也确实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我再想想办法。”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传来阿离的声音。 “殿下,她又来求见了。” 第698章 唯独感情不行 “你有客人?” 林秋晚吃饱喝足,该说的话也和衡王说完了,站起来打算走。 衡王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算不上客人。” 但他也没接着说。 林秋晚很敏锐的嗅到了不平常,回过头看向衡王,眼神里带上了瞧热闹的八卦。 “是位……姑娘?” 衡王容貌清隽,品性温和,姿态矜贵,即便到了三十岁,有了林秋晚这个满城皆知感情的王妃,仍旧是多少姑娘的梦中人。 更何况现在衡王权势一家独大,还没有侧妃妾室,主动的姑娘就像那狂蜂浪蝶,一波接着一波。 “还来了好几回?” 林秋晚笑。 刚 刚阿离说的是又,说明这姑娘来求见不止这一次了。 坤阳民风含蓄,像这种半夜敲门求见的胆大姑娘,不多。 林秋晚还想再问是谁家的姑娘,就见衡王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阿离,让她回去。” 他虽冷淡,但相处起来十分温柔耐心,极少数有这种隐隐不快的模样。 林秋晚也不是那种过分拎不清的性子,缩了缩脑袋说道:“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衡王不愿意提,那就真是一点也不喜欢。 林秋晚也没有给人当红娘,强行拉郎配的嗜好。 没等她迈脚出门,坐在椅子上的衡王已经松了脸色。 “抱歉, 我并不是因你不快。” 他只是意识到,林秋晚非但不吃醋,还挺有看热闹的心态,一时间有点接不住心里翻涌起来的落差。 不过这是应该的。 他跟林秋晚道歉:“也没有要故意隐瞒你的意思。” “没事。”林秋晚摆摆手,笑了起来,她也没放在心上。 不说她就要离开坤阳让出这个王妃乃至皇后的位置,就是从朋友的角度上来讲,她也真心实意希望衡王能遇见那个对的人。 “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娶她。”衡王端起茶杯,抿了口微微冷的茶水,目色在夜色烛火里慢慢冷寂下来。 林秋晚听着这意思,衡王 似乎还要继续聊,便识趣的回头,又坐了下来。 “殿下喜欢她?” 她问的随意。 衡王答的也快速:“并不。” 林秋晚端茶杯的手顿住:“哪家的姑娘啊?殿下不喜欢还犹豫什么?还是殿下其实有些喜欢?” “娶了她,对我们都有好处。” 衡王垂眼,故意没回答是谁家的姑娘。 林秋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今朝中谁家能给衡王带来巨大助益,还刚好有适龄的女儿。 “从殿下是衡王,且一定会变成新帝的角度来说,若是对方姑娘钟情殿下,又能助殿下一臂之力,我会劝殿下试着接触娶回来。” 毕竟 衡王是未来新帝,三宫六院必不可少,不可能永远不再娶。 与其娶个满心算计的,不如娶对自己有情意的。 林秋晚瞧着衡王的脸色,又继续说道。 “当然,从朋友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希望殿下能抛开杂念娶到两情相悦的姑娘。” 毕竟真心难求。 林秋晚说完,衡王短暂的沉默,像是在思考。 他也是糊涂了,竟然期望从林秋晚嘴里听出一丝一毫的介意。 他叹了一口气,才说道。 “晚晚,这世间许多事情可以将就。” 唯独感情不行。 他侧目,看向林秋晚。 “门口来的人,是楚星梦,她想嫁我。” 第699章 想不想吃我的巴掌 小厅内烛火幽幽,林秋晚坐在桌前,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 “楚星梦。” 衡王淡淡。 林秋晚猛的站了起来:“楚星梦?想嫁你?让阿离问问她,想不想吃我的巴掌!” 光顾着收拾自己事情,忘记收拾楚星梦了是吧? 眼巴巴非要凑上来恶心人。 “殿下,谁都可以,这人不行,这人……” 林秋晚没办法跟衡王解释前世楚星梦有多能害人,这辈子阴差阳错让她放弃了林秋煜,没想到又上赶着来纠缠衡王。 “总之……这人不行!” 别说楚星梦现在一穷二白连伯爵府都住不了,就是她通身的富贵 能明天就让衡王上位成皇,林秋晚也膈应的慌。 林秋晚少有的这么厌恶一个人。 她走到衡王面前,认真的说道:“楚星梦就是个搅家精,她那不大的脑子里,想的都是算计人的事情,她也未必真的爱慕殿下,殿下温良,还是别考虑她了。” 她一连串说了好几句反对话,甚至着急的走到了衡王的身边。 衡王抬眼,瞧着林秋晚急着解释的模样。 他心里有种酸涩又奇异的温柔感觉涌上来。 不管林秋晚是出于什么原因阻止他纳楚星梦,至少在这一刻,林秋晚真像他的衡王妃。 林秋晚说着说着,忽的想起来 。 “她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益处?” 楚星梦无权无势无钱,几乎是白身一个,衡王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考虑? “我不娶她。”衡王指了指身边的凳子,口吻淡淡:“你先坐下。” 他还记得林秋晚赶了几天的路到现在还没休息。 林秋晚乖顺坐下,衡王给她杯子里添了温热的茶水才继续说道。 “楚星梦是万贵妃,通过父皇推给我的人。” 林秋晚端起茶杯,愣了一下。 “万贵妃?” “你知道楚星梦是什么身份。”衡王神色淡淡。 林秋晚回过神来:“万贵妃这是想……两头抓?” 万贵妃母族势 力不强横,除了帝王宠爱,很难让小战王起势,如今衡王一家独大,万贵妃把自己的私生女推给衡王,未来衡王坐上那高位,万贵妃还可以通过楚星梦保小战王的命。 “万贵妃……比我想的要大胆。” 敢把楚星梦这个身份的女儿摆出明面上用,可见万贵妃的着急。 林秋晚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看样子,大家都知道陛下没多少时日了。” 万贵妃这举动里的意思太明显,老皇帝不可能看不出来,万贵妃想要保小战王,老皇帝也同样希望衡王仁慈,留苏家血脉。 夜色渐深,衡王的眉眼在灯火里染着微末 倦色,温和说道。 “父皇性子多疑,即便已经暗示将来会传位于我,但他活着的每一日都会对我有所考验,一旦发觉不可控,就会立马撤手。” 林秋晚皱眉,看向衡王。 衡王倒也并没有对老皇帝的猜忌揣测伤心,毕竟天家从来不能奢求真情。 “楚星梦无权无势无财,不能更加壮大我的势力,也暂时拖累不到我,还能试探到我对两个弟弟的态度。” “还有。”衡王侧目,看向林秋晚。 “你我深情满城皆知,古往今来专宠一人的帝王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父皇这是在借万贵妃的手,试探敲打我。” 第700章 大把柄 老皇帝从数个兄弟中厮杀争抢夺嫡,其心计谋算远不止别人看见的这么简单。 林秋晚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盘算着整件事情。 “也就是说,这楚星梦,不得不娶。” 林秋晚下结论。 衡王默然,想到楚星梦这几日围追堵截的行为,心里厌烦。 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没有干脆利落处理了楚星梦的原因。 楚星梦或者万贵妃都好对付,难拿捏的是老皇帝的态度。 林秋晚抿了口茶水,仔细回溯楚星梦万贵妃和老皇帝的关系。 “殿下不想娶,那就不娶。” 林秋晚站了起来。 衡王愣 住,抬眼看她。 “你有办法?” “有的,我这手里,还有个大把柄能用。” 林秋晚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轻松的笑了起来。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原本还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坤阳皇室搅的翻天地覆早日收网,现在有人洗干净脖子硬要往她的刀下面凑,她要是不砍下去,都对不住对方的一片热情。 “我先去睡觉,殿下先按兵不动,等我安排。” 林秋晚笑眯眯的,说完就出了门。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惹的衡王失笑。 她是真的困了,接连赶路这么多日子没睡好,吃饱了安定 下来就想睡,抱着小楚昱几乎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再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 接近六月的温度宜人,日头不算烈,院中杏树生出了密密的绿叶,投下一地阴凉。 衡王让人在树下铺了张凉席,带着小楚昱在凉席上玩小木车,眉目里一片柔软。 小楚昱还不会说话,只会哦哦啊啊的应和,时不时传来笑声。 满院都是温柔。 林秋晚站在窗边洗漱,透过窗户看向了院内。 她终于明白楚璟烨为什么会对衡王有那么大的敌意,即便她保证过无数次,楚璟烨仍旧不安。 抛开别的 不谈,衡王身上特有的温柔安定感,是楚璟烨惧怕且渴求的。 桑梓端水进门,见到林秋晚醒了,笑着凑上来说道:“小姐饿吗?殿下交代小厨房给小姐留了早饭。” 林秋晚收回短暂的神游,问桑梓。 “我出去这段日子,方登回来过吗?” “回来过的。”桑梓点头:“我跟他说小姐去了燕楚,他就又走了。” 果真跟林秋晚猜的情况差不多,方登被宁神医抓住又逃脱,信件没有送到楚璟烨手里,不得不回坤阳来,结果又听见林秋晚去往燕楚的消息,跟着又追去了燕楚。 方登 有自保的本事,不会走丢的,估计没两日就回来了。 林秋晚放心下来。 已经快到午饭时间,林秋晚简单的填了填肚子,刚要让赤风青火跟她出门一趟,就见阿离面色不善的走到衡王面前说了两句。 衡王眉头蹙起。 林秋晚开门走了过去,瞧这两人不耐烦的模样就猜到了。 “楚星梦又来了?” “嗯。”衡王回过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呸了一声:“阴魂不散。” 顿了下,她又笑了。 “正好要吃午饭了,把人请进来一起吃吧。” 要送上门被羞辱,林秋晚就不客气了。 第701章 鸡蛋缝隙 楚星梦头一次进衡王府,面上激动隐隐按捺不住。 有万贵妃和老皇帝给衡王施压,衡王娶她的事情多半八.九不离十。 楚星梦其实更喜欢林秋煜那种类型的。 阳光,热烈,正直,终生无妾的少年将军,任哪个女子都抵挡不了这样的心动。 可惜她才动了这个念头,林秋煜就死了。 万贵妃劝她嫁给衡王的时候,与她说过这么一句话,宁做王室妾,不做将军妻。 衡王现如今一家独大,很可能就是坤阳下一任皇帝,楚星梦要是能在这时候嫁给衡王,就算做个最低贱的通房,未来也可以鸡犬升天变成皇妃。 等成了皇妃,帝王宠爱就不是 唯一往上爬的路径。 有些事情,万贵妃亲自教她,只要衡王挡不住老皇帝的施压,尝过了楚星梦,就会欲罢不能。 楚星梦信心满满,势必要拿下衡王。 她也是穷怕了,自从老太太死后,宁安伯爵府接连变故,她和楚时德挤在那一间小小的破院子里,要不是万贵妃的救济,连饭都吃不上。 已经是午饭时间,衡王让人摆饭在小厅,楚星梦被阿离带着进门,眼睛还没适应屋内的光线,就朝着衡王跪下来行礼。 “殿下。” 她声音婉转,身形袅娜,穿着一身与衡王衣着相近的青竹色,五月末的微风从门外往内吹,吹动她垂在面额上的几根 发丝,清淡又美丽。 楚星梦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长相算不上绝色,但行为举止说话神态,硬生生的把她衬托成美人。 衡王垂眼没答话,捏着白瓷勺给林秋晚装银耳汤。 他接触的女子较少,对前王妃清芴是无感,对林秋晚是心动,对三番五次上门来纠缠的楚星梦则是厌烦。 不管男女,都该有羞耻心才是。 楚星梦等了半晌,没听见衡王的应声,偷偷抬眼看了过去。 这才看见衡王对面坐着的林秋晚,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楚星梦愣住,没想到林秋晚也在。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了衡王,毕竟她长的不错,老皇帝的意思也是 赞同,衡王半推半就这事情就算成了。 她还以为今日就能跟衡王把事情敲定下来…… “怎么?妹妹眼里只见殿下,不见我吗?” 林秋晚微微挑眉。 楚星梦这才如梦初醒,急忙给林秋晚行礼。 “见过衡王妃娘娘。” 林秋晚接过了衡王递过来的银耳汤,尝了一口笑眯眯对着衡王说道:“殿下,今日这汤做的好喝,十分清甜滋补。” 说着,林秋晚也假模假样的给衡王装了一碗。 亲昵意味明显。 衡王瞧着林秋晚这幼稚的炫耀,心底反而荡起了涟漪。 “确实不错。”衡王顺势陪演:“待会赏小厨房。” 林秋晚和衡王开始安静吃 饭,像是忘记了跪在门口的楚星梦。 楚星梦心里着急,又见两人不紧不慢的吃饭,半晌主动插嘴:“殿下,娘娘,臣女父亲瘫痪在床多年,臣女侍奉在旁也颇有炖汤心得,不如让臣女去小厨房献丑一二。” 她说的笑盈盈,故意给林秋晚埋坑。 她一日也没在老爵爷身前侍奉过,平日最为清高,十指不沾阳春水,林秋晚要是反驳,她还可以提醒衡王,林秋晚已经嫁过人的事实。 林秋晚当初嫁给楚时修,到底有没有夫妻之实,衡王就一定知晓吗? 楚星梦微垂着头,唇角隐隐翘起。 她今日,就是来撕开林秋晚和衡王之间这颗鸡蛋缝隙的! 第702章 衡王像个瞎子 楚星梦在等两人回话。 不管衡王回答,或者林秋晚上钩,楚星梦都不吃亏。 谁知道等了半晌,林秋晚跟衡王像是聋了一样,继续各吃各的,安静又优雅。 楚星梦跪的膝盖开始火辣辣疼。 小厅内安静了一会。 林秋晚比以往还能吃,吃完了饭还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银耳汤,吃着吃着还没什么规矩的玩起来,牙齿磕碰瓷勺,吊儿郎当的。 衡王早就吃完了,只不过林秋晚要故意折腾楚星梦,他也配合着,捧着空的汤碗拖延时间。 “好好吃饭。”衡王看向林秋晚。 听着像是训小孩的口吻,却满满的宠溺感 。 林秋晚一碗银耳汤吃到冷了,又挖了一勺要玩。 衡王失笑,伸手过去拿开了勺子:“我让小厨房再热一热……” “殿下,让臣女来吧。”楚星梦见缝插针,自告奋勇站起来要去接衡王手里的勺子。 林秋晚忽的冷下脸,碗盏放到桌子上,瓷底磕了下饭桌台面。 “我让你起来了吗?” 林秋晚问楚星梦。 楚星梦愣住,反应过来林秋晚现在就是个吃醋胡闹的正妻,故意给她颜色看。 林秋晚似笑非笑:“我和殿下让你起来了吗?” 楚星梦立马又跪了下来。 她位置几乎要靠到衡王的脚边,跪着的姿 势柔弱苍白,当即落泪。 “殿下,娘娘,请恕罪,臣女无知,不知哪里得罪了娘娘。”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巴上流淌,屋外的天色照亮泪珠,刚好是衡王能看见最美的角度。 可惜,衡王像个瞎子,只看林秋晚。 林秋晚冷笑:“你连哪里得罪我都想不清楚,那就跪到想明白再说吧。” 说着,她站起身,竟然要带着衡王走。 楚星梦头皮发麻。 她不怕林秋晚跟她阴阳怪气,也不怕林秋晚吃醋娇嗔,怕就怕林秋晚强权压人,直接上来就拿王妃的势头压她。 还让楚星梦没办法被迫挑明话题。 “殿下 !”楚星梦急了,扑倒在衡王的脚下,梨花带雨说道:“臣女与娘娘是故交,不知道娘娘是看不起臣女还是看不起臣女当年的嫂嫂,竟然让臣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句句要往林秋晚身上泼脏水,也要留住衡王。 “殿下,臣女当时与娘娘日日见面,殿下怎么不想听一听臣女与娘娘的叙旧呢?” 衡王对林秋晚的深情满城皆知,是个男人就会吃醋,尤其是林秋晚曾经和楚时修做过一段时间夫妻,难道衡王就不好奇这两人是怎么接触的,林秋晚有没有对他所有隐瞒?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楚星梦也算是看 明白了,她不可能跟林秋晚做表面姐妹了。 但她现在带着老皇帝的准许来找衡王,衡王和林秋晚都不敢把她怎么样。 难不成还敢杀了她不成? 她势必要嫁给衡王,对比穷困潦倒,她被林秋晚折腾两下又如何? 说不定她不仅能拆开衡王和林秋晚,还能夺得衡王的宠爱。 楚星梦想要去拉衡王的衣摆。 而后就听见林秋晚回过头,上下打量她,评价道。 “妹妹,你变了好多。” “以前你清高骄傲,话都不愿意跟别人多说一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现如今,怎么变成了这种……狼狈无耻的模样?” 第703章 你介意吗 楚星梦脸色一变。 林秋晚居高临下,语调里故意带上轻蔑。 她跟楚星梦认识了两辈子,最知道怎么扎楚星梦。 虽然不是老太太亲女儿,但楚星梦在老太太手里养了这么久,加上自己的性子,最为清高虚荣爱面子,谁也瞧不上,尤其是林秋晚这样的蠢人。 前世林秋晚下场凄惨,在病床上躺了两年,最后一段时日被关在水牢中腐烂生蛆的时候,楚星梦也来看过她一次。 那时候,她几乎是用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林秋晚,轻蔑的笑着林秋晚蠢笨狼狈。 “早知道 有今日,你当初在林秋煜面前努力几句,也不会一家人都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 隔着污臭生满青苔的脏水,楚星梦站在生锈的铁栏杆外面,唇角带笑。 她那时候已经嫁给京城南长候嫡长子旗煜晨,当初怎么都看不上的夫婿后来琴瑟和鸣,日子过的很滋润。 但林秋煜这个人,被楚星梦惦记了一辈子,嫁不了,就要毁掉。 “林秋晚,这些都是你应得的,谁让你那死人瘸子哥哥看不上我?” 楚星梦那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如今风水轮流转,林秋晚站在衡王府的小厅正中央 ,用衡王妃高高在上的角度,去看泼妇一样跪倒在面前纠缠的楚星梦,笑话她的狼狈。 “殿下,说来好笑,我这妹妹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多少世家求娶她都看不上,现在却巴巴跑来当别人的妾。” 林秋晚冷笑一声。 楚星梦的脸彻底黑了,但她对衡王还抱有希望,柔柔弱弱的抬眼,试图祈求衡王的怜惜。 衡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一直落在林秋晚身上。 楚星梦心底一寒。 她进门到如今,衡王都跟瞎子一样没正眼看过她半下,京中传言果然是真的,衡王对林秋晚情深 义重,如此痴迷,旁人轻易插不进去。 不用再开口求问了,楚星梦冷下脸,收起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抬眼看向了林秋晚。 “衡王妃娘娘,你我也算是有过短暂的姑嫂情谊,你这般恶意奚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虚呢。” “殿下,你介意吗?”林秋晚笑盈盈的看向衡王:“妹妹她抓着我曾嫁给楚时修的事情不放,势必要污蔑我与楚时修有过夫妻之实,殿下介意吗?” “当然不。”衡王一点没犹豫。 林秋晚笑意盎然,看向脸色灰败的楚星梦。 衡王当然不会介意,本来就是 算计好的一场假成婚真合作,又哪里来的拈酸吃醋介意? 林秋晚笑了笑。 说她睚眦必报也好,小人得志也罢,她从来没有打算放过楚星梦,今日让楚星梦进门,也只是为了单纯羞辱取笑。 林秋晚最好楚星梦尽早采取什么激进的行动,把破绽明明白白的送到她手里。 楚星梦凭白跪了一场,十分羞愤,没多久就气冲冲走了。 林秋晚还有正事,换衣服出门找人。 她带着赤风青火直奔皇宫侧门。 低调的马车停在侧门胡同内,林秋晚坐在马车内,对着姗姗来迟的人挑了挑眉。 第704章 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 “叶公公,别来无恙。” 林秋晚单手撑在马车内桌子上,目光在马车内的暗色中微微潋滟。 捂到很严实的叶公公并不想上马车,只是站在马车车窗下,微微咬牙。 “该叫您夫人还是娘娘?” 叶公公对林秋晚并没有好印象,私下见面的时候,说话也没那么客气。 林秋晚倒是一点不介意的模样。 “随便,都对。” “您叫我过来,是想我做什么?” 叶公公侧头,看了眼带他过来的青火。 他并不想来,而且如今贵为衡王妃的林秋晚应该早就把破败的宁安伯爵府翻 篇,所以在得知林秋晚要见他的时候,叶公公第一反应是只当不知道,想糊弄过去。 没想到青火竟然敢在皇宫里掳他。 他手筋被断,就算恢复到现在也只能拿着刀剑装模作样,腿上的功夫还在但完全不是青火的对手,叶公公也不敢闹大,只能乖乖的跟着青火出来。 “叶公公,上次交代给你的事情你就没办好。” 林秋晚声音带笑,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多少的怒气。 但叶公公却脸色一变。 顿了下,他只能上马车,坐在门帘后面,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身后坐着赤 风,叶公公只看一眼就明白赤风的武力绝对在他之上,他别说试图不利于林秋晚,就是稍微动弹一下就能被赤风摁死在车板上。 “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办,万贵妃那边就熄火了,不算我没办好。” 楚星梦对林秋煜有意思,林秋晚觉得万贵妃太闲了,所以让叶公公去转告背后之人,让万贵妃有点事情做,顾及不上帮楚星梦去算计林秋煜。 后来阴差阳错,林秋煜死在了九星城,楚星梦那边也就彻底消停了。 林秋晚瞥了叶公公一眼。 叶公公脸色很难看,只得说道: “是我办事不力。” “叶公公,我不算个很有耐心的人,万贵妃三番五次的算计到我头上,蹦跶的太厉害了。” 林秋晚语气幽幽,拿起了桌上的账本。 是那本记录了老太太这些年是如何挖空宁安伯爵府,送给叶公公背后之人的账本。 “我给叶公公两个选择。”林秋晚笑。 “要么,让缩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人对万贵妃出手,要么,我直接把这账本送到陛下面前,到时候让陛下查查,你们这一伙都有谁。” 叶公公愣住。 他咬牙:“您难道不怕鱼死网破?” “我 有什么好害怕的?”林秋晚眼波流转,笑容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陛下查出来,左不过宁安伯爵府的爵位丢了,我现在是衡王妃,你觉得我还在乎那点伯爵俸禄吗?” “你!”叶公公心底生寒。 成为衡王妃的林秋晚,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林秋晚莫名笑了笑。 “叶公公也别害怕,不会落下你的,当初老太太死的时候,有两个衙役可是亲眼看见你杀了伯爵侯夫人,你手筋恢复不了,武力砍半……” “你觉得,陛下会保你吗?” “抓紧点,我只给你两天时间。” 第705章 果然 快进六月,和煦的春风里沾染几分盛夏味道。 林秋晚和衡王坐在廊下下棋。 “这么说,户部侍郎也投了过来?” 林秋晚落下一颗黑子。 衡王端方,莹白的指尖扣着白玉棋子,点头说道:“大势所趋。” 他就是未来的大势,朝中能做成京官的官员们个个都有本事,闻风而动提前靠拢,并不稀奇。 林秋晚挑了挑眉,又落下一颗黑子,淡淡说道。 “来都来了,就让他带份贺礼来。” “你的意思是,江南陆家?” 衡王落下一子。 林秋晚神色淡淡,慢慢说道:“明面上,陆家所 有家财充公,丽妃娘娘是个干脆狠辣的人,没为陆材求出半句,但……丽妃娘娘仍旧稳坐后宫,半点没动,殿下不觉得奇怪吗?” “或许,父皇年纪大了,容易心软。” 衡王沉吟。 林秋晚却笑了,指尖黑子如同这坤阳的朝局在其中翻弄。 “殿下可以说任何人心软,唯独陛下不是。” “陛下留着信王的命,也未必真的是想留住几分苏家亲情血脉,说不定,他仍旧在权衡考究。” 黑子落下,林秋晚眉目沉沉。 “丽妃娘娘手里还有东西,让陛下惦记,忌惮,或者说考量。” 衡王 愣住,抬眼看向林秋晚。 棋局胜败已定,林秋晚笑眯眯的,赢了这盘棋。 “户部那边最容易查到丽妃娘娘的钱财走向。”林秋晚目光狡黠,言笑晏晏:“反正,人来了,不用白不用。” 衡王沉默,垂眼收子。 棋品如人品,林秋晚胆大妄为杀伐果断,对棋局有十分可怕的大局观,反观他温柔易犹豫,会被人钻空子。 林秋晚对人心的把控能力,让衡王心惊。 幸好是个女子,若是个男人,怕是只要她想要,这苏家的江山都得易主。 衡王一时间没说话,林秋晚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衡王 心思。 “殿下是觉得,我做人做事都太不留情面了?” 林秋晚问的直白。 不管是叶公公还是丽妃或者是万贵妃楚星梦,林秋晚不虚与委蛇,甚至当面落井下石。 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 “有些人很容易给脸不要脸,你给他面子走怀柔计策,他只会当你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是。”衡王点头。 认知到自己的不足很重要,愿意学习并且从中吸取经验方法更重要。 衡王并没有因为林秋晚的激进而不悦,他更多的是怜惜。 这世间有能力的女子或许还很多,可世代男人们却下意识 的在阻止这些女人的强大。 若是把林秋晚当做男子那般培养,衡王都想不到她的能力有多强横。 两人一局分出胜负,还没来得及再摆一局,门房那传来了消息。 阿离匆匆走进门,对林秋晚和衡王一起说道。 “殿下,娘娘,宫里传了消息,陛下晚上摆家宴,宫里的娘娘们都在。” 林秋晚顿住,问阿离。 “有没有听说信王去不去?” 阿离愣住,点头:“信王和小战王都去。” “果然。”林秋晚转头,看向衡王,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就说,丽妃手里一定还有东西。” 第706章 共饮此杯 皇宫家宴就算说着再简单,也是处处都透露奢靡。 衡王和林秋晚先到,坐下来之后文贵妃也到了。 文贵妃很喜欢小楚昱,一向冷清的脸上在见到小楚昱的时候就带上了笑容,小楚昱又软乎乎的谁都要抱,文贵妃更加爱不释手,恨不得对着他小脸蛋上咬两口。 丽妃和信王前后脚,离上次见面,丽妃没什么变化,仍旧是雍容文静的模样,倒是信王,这些日子在宗人府应该是吃了苦头,整个人瘦削的像是个隐隐疯狂的大头娃娃。 时隔一个月再见,信王安静老实了很多,坐在丽妃隔壁的位置,几乎一句话也没说,更没有把目光落到林秋晚身上一刻 。 对比文贵妃和林秋晚这边的其乐融融,对面丽妃信王沉郁如同一滩死水。 “你不爱喝这茶,我给你换一杯。”衡王面容温和,波澜不惊的给林秋晚换茶,像是随意又顺手的亲昵。 也就在皇宫里,衡王才能对林秋晚露出几分理所当然的温柔。 林秋晚也并不推拒,看着衡王的时候很是顺从乖巧。 没等多久,老皇帝来了。 与老皇帝同行的是万贵妃和小战王,林秋晚跟着衡王站起来一起向老皇帝行礼的时候,才看见跟着老皇帝一起进门的,还有落在最后的楚星梦。 林秋晚顿了一下。 楚星梦的出现,让衡王和文贵妃都愣住了。 皇家家宴 ,就连被打进宗人府的信王都拉出来一起参加,可见楚星梦此刻出现意味着什么。 “你坐衡儿身边去。” 老皇帝像是随口安排,对楚星梦说了这么一句。 楚星梦垂眼,闪动的睫毛像是害羞了,扭捏了一下,才走向了衡王。 林秋晚余光看向了万贵妃。 万贵妃趾高气昂,像只骄傲的孔雀,大摇大摆的带着小战王坐到了老皇帝最近的位置。 老皇帝也更瘦了,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泛红,因为常年靠药支撑,皮肉下垂,只有那一双枯黄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点精神。 他要楚星梦坐到衡王身边去,就等于是明摆着要衡王纳下楚星梦。 老皇帝仍旧在考 验衡王,一个合格的君主,开枝散叶也是大事,衡王可以对林秋晚情深,但不能专宠林秋晚一个人。 只一个女人,能生几个孩子? 叫信王出来,也是在敲打衡王,他不止这么一个合格的儿子,他也未必全无选择。 楚星梦已经走到了面前,衡王皱眉。 楚星梦实在没皮没脸,就连一向规矩端方的衡王都表现出了少有的厌恶。 当着楚星梦的面,林秋晚故意拉了拉衡王的袖口。 这种时候就不要当面去和老皇帝对冲,毕竟老皇帝还没死。 林秋晚指尖微凉,即便是隔着衣服的袖口,衡王也下意识的听话,微微忍耐。 只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而已。 林秋晚和衡王面上都还是乖巧的,老皇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这顿饭吃的心思各异,老皇帝的手都伸到了衡王的家务事上,众人也不是傻子,各自都看得明白。 文贵妃抱着小楚昱,眸光泛冷。 对面的丽妃波澜不惊,仿佛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事不关己,信王则是隐隐想笑。 帝王之术,重在平衡,不管是文官武官,还是各个儿子,在老皇帝死之前,都不可能让危及帝位的人出现。 衡王近来确实高调。 临近席末,当着老皇帝的面,楚星梦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她目光闪闪,敬向衡王。 “殿下,请给臣女几分薄面,共饮此杯酒。” 第707章 那杯酒 楚星梦坐在衡王的另一侧,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场众人都听见了。 衡王待人一贯温和有礼,但此刻并不愿意给楚星梦面子。 他连看都没有看楚星梦一眼,像是没听见。 楚星梦就一直端着手上的酒杯,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双眸子渐渐红了,随时都能哭出来。 林秋晚脸色微沉,当即就明白过来,楚星梦这是找人撑腰了。 老皇帝放下筷子,看了过来,慢慢开口。 “宁安老伯爵爷当年与朕一起打过江山,早些年朝政动荡,也都是他替朕镇压把守边地,才有的如今坤阳安稳 。” 老皇帝目光锐利,直直的看向衡王。 老子对儿子,上位者对有可能的继承人,敲打起来天经地义,根本不需要遮掩。 “如今伯爵府上门庭凋落,你和你的王妃也曾受过伯爵府庇佑,理应帮扶一把。” 这话里的意思,要不是林秋晚已经占了正妻之位,老皇帝都想要给衡王和楚星梦赐婚。 他就像是个害怕衡王脱离自己掌控的父亲,这一出手不管会不会伤了林秋晚乃至林家的心,务必要让衡王接受自己的安排。 就算楚星梦在酒里下毒,这杯酒,衡王也得喝下。 众人的 目光都落在衡王和楚星梦身上。 楚星梦仍旧那副委屈的表情,楚楚可怜。 衡王面色不太好看,但有老皇帝的挟持,他没办法拒绝。 喝下这杯酒,意味着接受了楚星梦这人,衡王又实在不愿。 气氛一时间僵持起来。 理智上,应该是喝了酒之后再安排的,也不知道叶公公昨日安排的如何了。 林秋晚想要伸手,准备把楚星梦手里的酒杯接过,至少暂时让面上过得去。 衡王在她伸手之前抬手,接过了楚星梦手里的酒杯。 忍耐是每个人成长路上必经的磨难。 衡王一饮而尽 。 气氛顿时又松快下来,老皇帝很满意衡王的顺从。 家宴将散,老皇帝先走,让衡王送他。 衡王安静垂着眉眼,送老皇帝出御花园,往养心殿的方向走。 带着暑气的春夜几乎无风,御花园的小路上静到只能听见脚步声。 老皇帝开口:“衡儿,万贵妃收了楚星梦做义女。” 衡王纳了楚星梦,就等于答应对小战王手下留情。 他侧目,看向今日格外沉默的衡王,含笑劝他:“女人,你以后会有许多,你年岁也不小了,不要因为一时意气,丢了帝王格局。” “是。” 衡 王垂眸,应了一声。 养心殿快到了,老皇帝摆摆手,让衡王回去。 “你优柔寡断,朕为你做决定,你今夜带着楚星梦回去,可以找借口把林秋晚和孩子留在你母妃身边。” 老皇帝上下打量了衡王一眼。 “等你坐上了我的位置,你就会明白,不是个个女人有了感情才能纳进宫的。” 他为衡王好,也是为了坤阳未来江山好,更是为了苏家好。 衡王站在原地,愣怔了一瞬。 小腹处生出一股空虚的邪火,直直的往上冒。 老皇帝让楚星梦敬过来的那杯酒,是……合欢酒! 第708章 去吧 老皇帝走了,家宴自然就散了。 衡王跟着老皇帝去说话,信王去丽妃殿中,万贵妃留楚星梦在小厅处等衡王,她自己带着小战王也回去了。 林秋晚只得跟着文贵妃先去长乐宫。 文贵妃很喜欢小楚昱,也很喜欢林秋晚,坐在殿中让人上茶之后,想了想还是开口劝慰林秋晚。 “晚晚,虽说天家无亲情,但衡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他对你如何,我是看在眼里的。” “是,儿媳知晓的。”林秋晚垂眼,似乎真为衡王府上要添人而伤心。 文贵妃也是女人,自然也是明白夫婿被人瓜分的痛楚。 “这里没外人,我们今日便说些婆媳之间的体己话。” 文贵妃朝着林秋晚招手。 林秋晚乖顺的坐到了文贵妃手边。 文贵妃思量了下,慢慢开口:“衡儿很可能要坐上高位,这种事情未来只会更多,你们林家家风清正不纳妾,但衡儿未必能做得到,今日就算不是楚星梦,也会是别人。” “晚晚,衡儿也很难办。” 林秋晚垂着眼,乖巧回答:“母妃,我都明白的,凡事以大局为重。” 文贵妃见林秋晚并没有不懂事大闹的模样,心头反而惆怅了起来。 她看不出来林秋晚对衡王是有 多深的感情,但她了解衡王这个儿子。 衡王对林秋晚的爱,必定比她看见的还要多的多。 “陛下时日不多了。”文贵妃叹气,她向来冷淡,难得的当着林秋晚的面,小声怨怪:“也不知道最近作的什么妖,什么事情都想管一管。” 林秋晚目光微闪,她口吻淡淡回答:“掌权一辈子的人,到了力不从心的年纪,越害怕抓不住,就越想要证明自己一切还在掌握中。” 老皇帝这段时间想要做什么,林秋晚都不奇怪。 她脑子里慢慢回溯今晚的这一切事情。 老皇帝想把楚星梦指给衡王,不 过一道口谕的事情,何必大费周章专门设宴? 丽妃手里究竟还有什么,能手眼通天这个节骨眼把信王捞出来? 万贵妃又是用什么理由,胆边生毛敢把楚星梦推到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下的又是什么棋? 林秋晚抬眼,看向了长乐宫外的茫茫夜色,抿了抿嘴。 有件事情,被她想漏了。 林秋晚站了起来,对文贵妃行礼。 “母妃,儿媳想出去等殿下。” 文贵妃愣住。 她刚刚还在忧心林秋晚不像表面上这么在意衡王,现如今看着林秋晚坐立难安的模样的,顿时又开始忧心林秋晚冲动之 下驳了老皇帝的面子,惹的老皇帝大怒连带着衡王地位不保。 “晚晚,母妃刚刚和你说的,你都明白吧?” 文贵妃试探着问道。 林秋晚点头:“母妃,儿媳不会阻挠殿下纳妾娶侧妃,正如母妃说的那般,殿下未来是成大事的人,若是后宫只有我一人,莫说母妃和父皇,怕是到时候天下人都会指责我祸国殃民,迷惑帝心。” 文贵妃仔细打量林秋晚。 她拿不准林秋晚要做什么,但突然想到了衡王。 她这儿子,洁身自好,冷淡却专情…… “去吧。” 文贵妃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709章 丽妃的人 天已经黑透,黑沉沉的天色下,红墙绿瓦铸就的坤阳皇宫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所有人都是其中待宰的猎物,老皇帝是其中唯一猎人。 “青火。”林秋晚站在长乐宫的门口,叫出了青火和赤风。 方登还没回来,青火和赤风两人当初为了留在林秋晚身边,特意舍弃了部分燕楚的武功招式。 林秋晚默默的想了会,说道:“青火,你去找叶公公,让他到御花园小厅来见我。” “赤风,带我去御花园小厅。” 衡王身边虽然跟着阿离阿和两人,但林秋晚隐隐的还是不放心。 老皇帝安排这场家宴 ,不怕阴谋,就怕把计谋甩在衡王的脸上,让衡王难堪。 林秋晚越走越快。 家宴已经散掉,御花园小厅此刻淹没在降下来的黑暗中。 小厅里亮着零星的灯火。 林秋晚皱眉,往小厅的门口走。 小厅大门紧闭,门上挂了锁,四周没有任何人,只屋内时不时传来几声女人几声难耐的叫声。 林秋晚犹豫了一下,让赤风撬了锁头,推开门。 没有她想象中的场面,整个小厅被昏暗的灯火光色笼罩,最里侧的内景假山流水边,站着个沉默的男人。 他正在借着那假山上落下来的冷水洗手,衣服和发 丝也都半湿。 衡王少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林秋晚转过头,又看见了一旁面色通红衣衫不整,药效上来已经迷糊掉的楚星梦。 都不用再猜,林秋晚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老皇帝做局,自然是把阿和阿离调离,就等着衡王控制不住自己,跟楚星梦生米煮成熟饭。 这种丑事也不适合被别人知晓,所以小厅附近的人都被支开。 “殿下?” 昏暗中,林秋晚犹豫着叫了一声衡王。 衡王动作一顿。 在听见林秋晚声音的一瞬间,浑身的渴求像是潮水,即将扑灭他的理智。 “嗯。” 衡王应了 一声,压住了声音里塞满的颤抖。 他把双手湃在冷水里,又克制的洗了把冷水脸。 “赤风,把楚星梦扛出去。”林秋晚先一步退出了小厅,交代赤风:“别被她占了便宜。” 赤风已经打算去扛楚星梦了,听这一句叮嘱差点闪了腰。 人扛在肩上,跟个蠕动的蛆虫般。 林秋晚急忙拉上了小厅的门,把衡王一个人关在里面,转过身在楚星梦身上摸了两把。 楚星梦娇声连连,脑子里除了想要男人这个念头已经想不出其他了,直直往赤风身上贴靠。 “殿下……” 赤风先是被林秋晚的动作惊到 ,而后又被楚星梦磨蹭的动作吓半死,结结巴巴的问林秋晚。 “小姐……小姐我……我能把她丢出去吗?” “不能。”林秋晚回答的干脆,手上没停,就在赤风掉了一身又一身的鸡皮疙瘩之后,林秋晚终于在神志不清的楚星梦身上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一小包药粉,隔着油纸林秋晚就确定了是配制合欢酒的药。 楚星梦给衡王和自己下完还剩下的半包没用完,揣在了身上。 与此同时,青火带着叶公公也到了小厅的门口。 林秋晚抬眼看着青火手里的叶公公,笑了笑。 “你是丽妃的人。” 第710章 你好好想一想 小厅内昏暗的灯火映照在门口几人身上。 叶公公脸色顿时变了。 他阴恻恻的看向林秋晚,仍旧嘴硬:“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秋晚撇了撇嘴,说道:“没关系。” 说着,她把从楚星梦身上搜出来的拿包药递到了叶公公的面前:“不管你是不是丽妃的人,从今天开始你都不会是了。” 林秋晚想了很久关于叶公公背后之人的事情。 这个人手里握着万贵妃这么大的把柄,又想保下叶公公身家性命,只要轻飘飘的揭发一下,万贵妃乃至小战王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 境地。 但这人却迟迟不用,甚至林秋晚三番五次的去催促都不见动静。 唯一能解释的是,这个把柄已经在用了。 让楚星梦搅乱现如今这一滩浑水,让衡王和林秋晚的目标对准万贵妃和小战王,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只有丽妃和信王。 就在刚刚宫宴上,林秋晚看见丽妃还能把信王从宗人府里面捞出来的时候,林秋晚忽然醍醐灌顶。 叶公公和老太太一直侍奉的人,是丽妃。 丽妃之所以手里有这么多钱财,江南陆家是其一,宁安伯爵府这么多年的财富是其二。 甚至丽 妃的手可以伸进宁安伯爵府,也可能伸进别人家里。 所以在信王被打进宗人府,陆家所有财物变相充公的时候,丽妃一点也不慌张。 因为丽妃手里还有一笔巨大的钱财,她自信能把信王安然无恙捞出来。 “什么意思?”叶公公看着林秋晚递过来的药包,脸色顿时变了。 林秋晚笑眯眯的:“把这包药给信王喂了。” “这是……”饶是看惯了宫中名利场无数阴谋的叶公公,这会也被林秋晚惊到:“你疯了吗?你让我去毒死他?” 别说现在信王已经被丽妃捞出来, 就是关在宗人府里,叶公公毒害了信王也是满门抄斩诛九族的罪。 林秋晚这是不给他任何活路了? 林秋晚看得出来叶公公在想什么,她拿着药粉的纸包,噗嗤一声乐了。 “放心吧,他死不了,要死也是快活死。” “女人我都帮他准备好了,叶公公只要去把信王骗出来,喝了药,再把两人关在一处,信王殿下白得一个美人,说不定他们母子还要感谢你。” “可是……”叶公公被青火半按在手里,还有点犹豫。 林秋晚走上前,她居高临下,昏暗中眉眼里似乎沾染 着血腥气。 “或者你可以选另外一条路,让我的人去你的地盘,跟你好好打一场,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德不配位的废物,还杀了个伯爵夫人。” 叶公公愣住,他抬头,看向了林秋晚。 有一瞬间,林秋晚站在小厅门口廊下昏暗的火光之中,像是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林秋晚把药粉塞进了叶公公的怀中,淡淡说道。 “叶公公,我是个好说话的人,给你选择的机会。” “选你自己的命,还是选帮我做事坑害一把信王和丽妃。” “你好好想一想。” 第711章 别走 选自己的命,还是坑害一把信王和丽妃。 这个选择对于叶公公来说并不难选。 人多数时候本能都是趋利避害的,要是这时候还不松口把信王和丽妃出卖了,林秋晚不会给叶公公任何跑的时间。 赤风一手扛着楚星梦,一手拎着叶公公,很快消失在了红墙绿瓦的皇宫夜幕中。 御花园的小厅又安静了下来。 林秋晚站在门口,瞧着门上挂着的那把锁,一时间有点为难。 阿离阿和被调离还回不来,她不敢贸贸然进门,更不能在信王楚星梦事成之前先把衡王带出宫,让老皇帝瞧出破绽来。 门内有轻微的声响。 林秋晚靠在门 上,鬼鬼祟祟的弯腰想要透过门缝看看屋内的衡王还有没有理智。 她不说话,厅内的衡王仿佛也能隔着门感受到林秋晚的气息。 “晚晚。” 衡王喃喃的叫了她一声,音量很小,在暗色的小厅里却格外清晰。 清晰的能听见其中渴求的颤抖。 林秋晚应了一声:“殿下,还好吗?” “还好。” 衡王自觉还有理智,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般,直直的走到了门后。 他跟林秋晚就隔着一扇门的距离。 明明近到在昏暗中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可又远到他连人影都看不见。 林秋晚不敢开门。 衡王是个体面人,如此狼狈的时候被 她看见,林秋晚怕他尴尬,也怕自己尴尬。 “殿下能伸手出来吗?” 锁头挂在门上,林秋晚推了一点门缝,大概能让衡王的手从中伸出来。 “我给殿下把脉,让青火去抓药,好吗?” 林秋晚声音温柔。 衡王趴坐在门边,深吸了两口气,克制住胸腔中不断发出令人难堪的声响,颤抖的伸出了手。 隔着门,林秋晚捏上了衡王的手腕。 一向干燥温热的手掌此刻滚烫潮湿,灯火映照着衡王莹白指尖上泛出渴望的潮红。 林秋晚的指尖微凉。 衡王额头抵在冰冷的小厅铁门上,却像是被林秋晚的手指烫伤。 他克制着自己 不发出半点声响,那些情潮却像是海洋,轻易把他淹没灭顶。 “好了。” 林秋晚已经想好了解毒药方,站起来对青火简单的交代了两声:“文太医今夜轮值,你去找他拿药,只要原本的合欢酒解药方子上多加一味鲜牛黄就可以了。” 青火点头应下,要走之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林秋晚。 他要是走了,这附近就只剩下林秋晚和中了毒的衡王了。 他虽然被楚璟烨分给了林秋晚,但毕竟是楚璟烨的人,怕林秋晚出事。 林秋晚摆摆手,让他快去。 门上还挂着门锁,只要林秋晚不开锁,衡王就出不来。 青火这才放心,消失 在了夜色中。 御花园的小厅又安静下来,林秋晚隔着门缝对衡王说道:“殿下,我让人去拿药了,估摸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衡王就在门后,林秋晚没听见他的回答。 气氛有点尴尬,林秋晚琢磨了一会,又看了眼门上挂着的锁,顿了下试探说道:“殿下,要不然,我先走远点?” 毕竟她也算是个女人,靠的衡王越近,衡王应该会……越煎熬。 衡王还是没回答,但是气息声就在门后。 林秋晚以为衡王默认了,才转身要走,门缝里伸出来一只手。 他轻轻的,克制的,颤抖的,握住了林秋晚的手腕。 “别走。” 第712章 为什么会喜欢他 月上中天,御花园小厅内的灯烛燃到最末,撑不起光亮。 透过门缝,衡王看见林秋晚站在小厅廊下的灯烛下,浑身染光一般。 “晚晚。” 衡王叫了她一声。 合欢酒的药力远不如得不到纾解就会心脉爆裂而亡的那种烈性毒药,但也同样不好受。 衡王握着林秋晚的手腕,五脏六腑都颤了颤。 “晚晚……” 他又叫了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那些积攒在心底里,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意念想此时此刻不断冲击着太阳穴。 他不敢说,却又很想说。 他想说,希望林秋晚留下来 。 他成皇成帝,一定最大限度的给林秋晚自由。 林秋晚要继续钻研医术也好,带领坤阳改革,开设女子学堂,努力让男女平等也好,甚至她无所事事,想躺下就躺下,想玩闹就玩闹,只要是林秋晚想要的,他都愿意双手捧上,递给林秋晚。 燕楚多风波,楚璟烨前有如狼似虎的兄弟姐妹,后有血腥暴力的皇帝亲爹,林秋晚与其去爱一个困难的爱人,不如跟他在一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他想说的有很多。 无数的借口理由都归于一句话。 他想要林秋晚看一看他。 小厅内外都很 安静,马上进六月,气候温柔,鸟雀虫鱼都要热闹起来,御花园内远远的传来青蛙打破早夏的呱叫声。 衡王的气息渐渐急了。 就在冲动要杀掉理智,欲念冲破克制的瞬间,衡王手里一空。 衡王顿住。 林秋晚收回了手,没说话。 衡王的掌心里钻进了暗夜的凉风,冷飕飕的。 他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水,从头冷到脚。 人也清醒了过来。 他忘记了,男人女人能够在一起一辈子的理由有很多,但爱是其中的基础。 林秋晚不爱他。 “说说话,可以转移注意力。” 衡王拢住 指尖,收回了手。 他坐到了门背后,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林秋晚也只能跟着坐下来。 廊下的灯光灼亮,小厅内的灯烛却燃到尽头,慢慢熄灭了。 衡王被笼罩在小厅的黑暗中,短暂失落之后是铺天盖地的难过。 林秋晚坐在门外,刚开始还有点尴尬。 她觉得,衡王可能未必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过,但刚刚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衡王确实把她当成了一个女人。 衡王没开口,林秋晚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找到话题,一时间隔着门的两人沉默下来。 气氛有些诡异。 还是衡王先开 的口。 他盘腿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感受着小厅内密不透风的黑暗包围住他,顿了会说道。 “聊聊他吧。” 衡王与楚璟烨立场不同,所以衡王很少去打探关于楚璟烨的事情。 “随便聊聊。”衡王垂眼,这一刻无人看见他的落败颓丧。 “比如,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为什么喜欢他吗?” 林秋晚靠在门边,抱着双腿应和着衡王的话题,认认真真的想了一会。 “我也说不出来。” “好像,喜欢了就是喜欢,爱上了就是爱上,具体说为什么喜欢……” “就是喜欢这个人。” 第713章 都不晚 追溯起来,林秋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楚璟烨动心。 可能女人天生比较容易心软,尤其对上长相特别合胃口的楚璟烨,很多事情嘴上说着拒绝,但面对楚璟烨坚定且热忱的示爱,她的心底早就沦陷。 “他教会我很多事情。” 林秋晚垂眼,提起楚璟烨,声音都温柔了起来。 “他还是个愿意不断学习进步的人,能快速找到适合彼此的相处方式,并且越来越好。” 衡王静静的听着。 林秋晚一半是为了跟衡王说话转移注意力,一半是真的仔细回忆起楚璟烨。 “他长的好看,身材也棒,体 力更是不错。” “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内里很温柔,生气了还很好哄。” 林秋晚不知不觉露出笑来。 衡王坐在门后,微微垂着头。 他眼中的楚璟烨,跟林秋晚眼里的楚璟烨并不一样。 但这些零碎的优点,细究起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还有呢?” 衡王继续问。 林秋晚拢了一把落在脸侧的发丝,笑了笑说道。 “还有挺多优点的,当然这人缺点其实也很多……” “人都有优缺点,没有人是完美的。”衡王淡淡。 林秋晚点头:“是的,对于我来说,楚璟烨是个特别真实的 人。” “殿下,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胆子很小,性格古板,是个很容易逆来顺受却心里不服的人,有些觉得不公平的,不喜欢的,不能忍受的事情,我劝自己最多的话就是,想开点,算了,过两天习惯就好了。” “甚至有可能因此责怪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遭受这种事情,为什么同样是人,别人就不会觉得这些事情不公平不喜欢。” “是楚璟烨教会我,抗争,反击,爱人不如爱己。” “不喜欢就要反抗,喜欢就要争取。” 林秋晚垂头,笑了笑。 “没有楚璟烨,就没有 今日的林秋晚。” “不喜欢就要反抗,喜欢就要争取。”衡王愣怔,重复了一遍林秋晚这句话。 林秋晚点头:“是啊,人总要明白,自己是为什么活着。” “殿下呢?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林秋晚回过头,隔着门缝问衡王。 衡王双手撑在腿上,发现自己仍旧是茫然的。 他以为,发现自己喜欢林秋晚,并且愿意为之守护,跟着林秋晚这个领路人一直坐到高位上,也可以称之为活着争取的理由。 可是,等林秋晚走后呢? 他会不会稍微经受一点挫折,就会想到那时候的林秋晚并不 需要自己守护,他可以休息放躺随之无所谓。 人生在世,为名为利,为财为色,为抱负理想,为心中执念,都可以称之为活着的理由。 “我不知道。” 衡王嘴里发苦,通身的火灼烧他浑身都痛,可是心却是凉的。 他好像,仍旧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林秋晚也愣了一下。 衡王愿意往上走,做这坤阳的帝皇,除了身份带来你死我活的斗争,就剩下她的催促。 “没关系。” 林秋晚透过门缝安慰衡王。 “殿下可以慢慢找自己。” 人的一辈子有那么长,不管什么时候开始找自己,都不晚。 第714章 好大的胆气 已经是寅时。 老皇帝浅浅睡了两个时辰,再等醒来就睡不着了。 他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躺在巨大的寝殿床榻上,细听都能听见自己生命走到尽头的声音。 他最近多梦,总是会梦见从前。 年少力壮的时候,他骁勇善战,指挥千军万马上战场,守护坤阳山河百姓,无比风光满足。 无数个弟兄当中,他觉得,只有自己适合当帝王,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这龙椅,但凡有人敢惦记分毫,他的刀从来没留过情。 他手上沾的血,连起来可以绕着皇城铸就护城河。 “陛下。” 旁边值夜的太监 听见老皇帝轻轻咳嗽声音,拱着背小心上前来,问老皇帝要不要上茶水。 老皇帝应了一声,翻身起床。 “派人去看看御花园小厅那结束了吗?” 老皇帝接过茶水,满脸倦怠。 睡不着累,睡醒了更累,像是经过手的那些人命都堆叠在他身上,让他时时刻刻喘不过气来。 值夜的太监犹豫了一下。 老皇帝本就浓浓不耐,见这太监动作迟缓,顿时皱眉。 小太监急忙跪下,小心翼翼说道:“陛下!衡王殿下与衡王妃娘娘,已经在殿外跪有半个时辰了……” 老皇帝愣住。 紧接而来的,是巨 大的愤怒。 人老了,许多事情会力不从心,没想到在掌控下一任君主的事情上都有人敢忤逆。 “让人进来。” 老皇帝沉声。 衡王带着林秋晚进门的时候,老皇帝的茶杯直接砸了过来。 衡王上前半步,挡住了茶杯和茶水,无声里把林秋晚护的严实。 天色未亮,凌晨里最为黑暗的时刻,寝殿里摇晃的灯光像是鬼火,无声嘶吼包围着殿上三人。 老皇帝没说话,目光黑沉沉的看着衡王和林秋晚。 旁边的小太监瑟瑟发抖又上了茶水,跪在一旁气都不敢喘。 “父皇。” 衡王带着林秋晚上 前行礼。 老皇帝没睡好,双目猩红,满是杀气。 他不让平身,衡王和林秋晚就得跪着。 “真是好大的胆气。” 老皇帝冷笑,声音像是利箭:“你们两人不如现在杀了朕,一举拿下这坤阳的天下!” “父皇息怒。” 衡王磕头。 他衣服几乎全湿,发丝微微凌乱,雪白的肌肤在大殿灯火的照耀如同脆弱白瓷。 但他偏偏形容矜贵端方,目不斜视,淡漠也坚定温润。 “楚星梦与小九恋慕许久,小九曾与儿臣提过,儿臣万不能做出夺人妻子不知廉耻的行为,还请父皇息怒降罪。” 他从未 撒过谎,或许经历了老皇帝算计掌控这件事之后,他忽然开了窍。 对讲规则的人讲规则,是公平,对不讲规则的人还谈规则,就是找死。 卑鄙也好,变通也罢,高尚的君子固然可敬,但高尚往往也会变成君子的墓碑。 老皇帝面沉如水,想要让人去找信王和楚星梦对峙的时候,那两人还在床榻上颠鸾倒凤停不下来。 不用问,老皇帝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老皇帝会不会接受衡王的这份反叛。 林秋晚垂眼,适时的拿出了怀里的账本。 “父皇,儿臣还有一物,希望您过目。” 第715章 矛和盾 灯火幽幽,老皇帝寝殿外的天色逐渐亮了。 老皇帝看着这条理清晰,名录整齐的账本,脸色在明暗交界的地方越发阴沉。 “这是什么?” 老皇帝抬眼,锐利的眸光就像是利箭,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恭恭敬敬回答。 “儿臣在宁安伯爵府的时候,帮楚时修收拾老太太的遗物,这本账本藏于墙根内保存十分完好,儿臣好奇便翻看了一番。” “然后呢。” 老皇帝面沉如水。 林秋晚垂着眼,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当初宁安伯爵府闹出诸多笑话,家财皆空之事,父皇应该有所耳闻。 ” 当初先是安排周大人带着人去查伯爵府库房,后来又有无数人上门讨债,最后连宅子都抵给了林秋晚。 京中权贵聚集地,三步就能走出个关系网复杂的世家大族来,每家每户都要脸,像是宁安伯爵府这么多丑闻热闹的可不多,闹的那叫一个没皮没脸人尽皆知。 老皇帝沉吟,定定的看着林秋晚。 “你觉得,宁安伯爵府的钱最后都进了谁的口袋里?”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知。” 林秋晚一双眉眼沉静里透露着乖顺,像是真的无辜茫然。 “儿臣也很好奇。” 她像个滑溜的泥鳅, 半点不给老皇帝抓把柄,让老皇帝自己去查。 手里有账本,就能查到钱财去向,以老皇帝的能力,查到钱财就能抓到叶公公,由此丽妃和万贵妃之间的事情就全然藏不住。 老太太当初还是万贵妃的侍女,由此往前翻,这几人都要牵连进去。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宁安老爵爷早些年战功赫赫荣宠加身,老皇帝依仗过他,给的赏赐也没有手软。 老太太把宁安伯爵府挖空还不够,为了给楚时修买官铺路,又出去借了无数钱财填进账本里,这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钱是死的,也可 以是活的。 这笔钱在丽妃手里,可能用在这些年水利修缮,政府设施上,也可能还有更多的钱财用在养兵囤粮,一朝谋反上。 由此信王也跑不掉。 不管查出哪样,对于林秋晚来说都不吃亏。 老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和衡王就像是一对矛盾。 衡王是挡在前面的盾,扎扎实实稳步前进,朝中势力铺就稳扎稳打不疾不徐。 林秋晚就在藏在盾后面的矛,平时不出手,冷不丁出手则是惊人的穿透力,势必要把敌人捅到对穿,横扫千军。 “既然是那宁安伯爵府的老太太遗物 ,你应该很久之前就见到了这账本,为何现在才拿出来。” 对于继承人人选,老皇帝目前还是偏向衡王的。 毕竟衡王仁慈,林秋晚聪睿,小楚昱也很健康。 除了怕衡王未来专宠,妨碍苏家开枝散叶更加壮大,衡王甚至都不用担心林家这个外戚过于壮大威胁苏家皇位。 毕竟林家已经后继无人了。 但老皇帝仍旧气不顺衡王和林秋晚的忤逆,他为衡王铺路敲打,林秋晚拈酸吃醋不让衡王沾染别的女人也就罢了,但衡王也因此拎不清,听起林秋晚的话。 这江山,未来到底是苏家还是林家的? 第716章 大鱼 老皇帝这是在故意找茬。 林秋晚跪在衡王的身边,索性演了起来。 “父皇恕罪,儿臣实在愚钝,起先是没注意看这是什么,外加这是楚家的东西,儿臣便仔细收了起来。”林秋晚摆出尴尬的神色,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老皇帝,继续说道:“只是近来在理衡王府账目的时候,懵懂明白这账本似乎是个证物……” 她直接把自己推的一干二净,丁点不沾手此事。 网已经送到老皇帝的手里,至于老皇帝这一网下去能捞到什么样的鱼,全看老皇帝自己的能力了。 衡王点头,顺嘴回答 :“父皇,儿臣可以给晚晚作证,也是儿臣和晚晚一起商量出来,把这份怪异的账本今日呈给父皇过目。” 他跟林秋晚平摊责任。 老皇帝目光沉沉,定定看着跪在面前的衡王和林秋晚。 他在衡量。 衡量衡王和林秋晚到底能不能把控这坤阳的江山。 账本的事情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怎么回事,再往下问就没意思了。 老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衡王身上。 衡王衣服半干,发丝也微微凌乱,雪白的皮肤在灯火映照里像是要变透明,他向来规矩体面,少有这么狼狈就出来见人的模 样。 这孩子从小体弱,先天不足却聪慧难挡,配上林秋晚这一手的医术…… “先去换衣吧。”老皇帝摆摆手,并未对账本之事下结论,只是让衡王和林秋晚先下去。 衡王带着林秋晚出了老皇帝寝殿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东方烧起了一大片的火烧云。 “天亮了。” 衡王走在前面,因为中毒解毒再加上一夜未睡,眉目里透着淡淡倦怠。 他其实很厌恶争斗,只不过生在这个位置,注定要与兄弟们你死我活一场。 林秋晚走在后侧方,看着似凤火舞的朝霞,慢慢说道。 “朝 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殿下,京城即将下一场大雨。” 衡王回过头看她。 林秋晚笑眯眯的,面容被朝霞照亮,眼眸里也亮闪闪的。 她似乎一直鲜活,有哭有笑有害怕有胆气,遇上挫折也会迎难而上,步步算计走至这里,又勇于挑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衡王被她感染,心头震颤,想要说什么。 但那看似过分亲昵的话又停在了嗓子里。 理智的人,在明白这份感情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时候,就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给彼此找不痛快。 昨夜中毒似梦似幻,衡王的渴求难耐也好像就 此停在了昨夜。 现如今,他只有清醒和克制。 林秋晚不爱他,他透露出来的喜欢只会让林秋晚加快速度远离。 “是啊,山雨欲来风满楼。” 衡王侧开脸,带着林秋晚继续往文贵妃的长乐宫方向走。 “户部侍郎之后若是查出来东西,还是要先给陛下过目。” 林秋晚笑:“毕竟陛下才是这坤阳江山的主人。” “嗯。”衡王点头。 苏家就像大池,他们所有人都是池中鱼,只有老皇帝一人才有资格撒网收割。 衡王懂得这些分寸。 “看吧,看看父皇能捕上哪条大鱼来。” 第717章 赐婚 老皇帝今日未上早朝。 昨夜睡的不爽利,人到末年身体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疼,导致老皇帝脸色格外沉郁。 养心殿内落针可闻。 忙活了一整夜的信王和楚星梦,就这么衣衫不整的跪在下面,两人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睡了对方。 就知道药效差不多没了,信王刚刚收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外面等着的太监就敲门,说老皇帝要见他们。 老皇帝坐在最上方批阅奏折,眼眉都没抬一下,也没说话。 老皇帝不问,信王和楚星梦便没敢说话,浑身酸痛默默跪着。 一直到丽妃和 万贵妃都进了养心殿。 四个人面面相觑。 人差不多到齐了,老皇帝把手里的奏折批阅好,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他先是看向万贵妃。 “楚星梦是你义女,她喜欢谁,你不知晓吗?” 质问的话吓到万贵妃一抖。 万贵妃还不知道这一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楚星梦现如今已经被衡王接进府里,至于到底是做侧妃还是妾室,那都不重要,只要离间了林秋晚和衡王就行。 万贵妃看向了楚星梦。 楚星梦头都不敢抬,她是万贵妃亲自教出来的女儿,这些 时日都在培养床笫功夫,原以为昨夜定能叫冷情冷心的衡王欲罢不能,万万没想到功夫都施展到了信王头上。 信王瘦的跟猴一样,又刚被丽妃从宗人府捞出来,以后肯定是个被衡王摁死的货色,楚星梦都看不上信王,现在是又悔又恨又难堪。 清白之身彻底没了。 “说话。”老皇帝放下了杯子,透光骨瓷杯子在案上磕出一声响。 万贵妃又是吓了一大跳,急忙回答:“陛下,臣妾只听星梦说,想要嫁给衡王殿下。” 万贵妃双手扶在地上,还懵着。 老皇帝冷笑,又看向了丽 妃。 “丽妃,你怎么看昨夜的事?” 丽妃反应很快,从信王和楚星梦两人的面色和衣着上就猜到了昨夜发生了什么。 “陛下,既然信儿和星梦已经在一起了,信儿就一定会对星梦负责。” 信王楚星梦乃至万贵妃都是一愣。 老皇帝垂眼看着丽妃,眉目沉沉。 “他也确实该娶妻了。” 老皇帝说了这么一句。 下面四人更是愣住。 楚星梦所在的宁安伯爵府已经名存实亡,楚时修不知所踪,伯爵之位落在了楚昱的头上,楚星梦无权无势无人脉,信王娶了她,毫无助益。 信王在京中挑选王妃已经有段时间了,想要娶了戚红珠搅乱浑水没娶成,没想到最后竟然要娶楚星梦这个废物? 信王跪在下方,双拳紧紧捏着衣摆。 丽妃垂眼,冷静的应了下来。 “信儿,多谢陛下赐婚。” 信王只得磕头:“多谢父皇。” 那边还在糊里糊涂的楚星梦也赶紧磕头:“多谢陛下。” 老皇帝一锤定音,挥了挥手,让几人退下。 四人出了养心殿,最先忍不住的是万贵妃。 她气的跳脚,暴躁的回过头看向了楚星梦。 “该死的贱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18章 女儿自小没了娘 楚星梦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原计划走的,看着衡王殿下喝下合欢酒,我自己也服用药粉,然后在小厅等衡王殿下,再之后药效起来……” 楚星梦垂泪,可惜了自己的清白。 她现在脑子里想到的事情是,未来信王夺嫡失败,她这个信王妃是不是得跟着信王一起陪葬? 万贵妃是个暴脾气,听楚星梦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当着信王和丽妃的面,拎起了楚星梦的耳朵! “没用的废物!” 铺好大路楚星梦都能走劈叉了,还连带她跟着一 起受罚,她在老皇帝面前吹了多少枕头风岂不是跟笑话一样? 楚星梦哭着叫痛。 对比万贵妃母女二人的咋咋呼呼,丽妃和信王都格外安静。 丽妃侧目看着发火的万贵妃。 万贵妃逐渐熄火。 虽然万贵妃比丽妃的品级要高一级,但丽妃抓着她的把柄,这个把柄足够连带砍掉她和楚星梦乃至于小战王,她不敢嚣张。 丽妃让她安排楚星梦去勾引衡王,原本打算培养楚星梦替小战王拉势的万贵妃,不得不舍弃楚星梦这颗棋子,听话照做。 可惜了楚星梦这颗花时间培养的棋子。 丽妃眉眼阴森,看着万贵妃 。 她只问了一句。 “万贵妃娘娘,你觉得楚星梦她,配得上信王殿下吗?” 王妃之位对于可以夺嫡的信王来说有多重要,谁都想得到。 丽妃替信王挑来挑去,至今还没挑到合适的人选,万不能被楚星梦这种货色占了位置。 万贵妃脸色一变。 丽妃恭恭敬敬的对万贵妃行礼:“妾身告退。” 丽妃带着信王扬长而去。 万贵妃站在原地,顿了好一会,才回过头看向了楚星梦。 楚星梦是她第一个孩子。 是与老爵爷的孩子。 她进宫几年都不得宠,根本不会应付男人,老皇帝的机会只给过她一次,她 太过于紧张吓的腿抽筋,老皇帝不舒服自然不愿意再看她。 要不是遇见了胆大妄为的宁安老爵爷,她现如今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宫妃,连得脸的宫女都能踩上她一脚。 更或者,她早就死在了各宫争斗中,埋在这红砖绿瓦下。 “娘……” 楚星梦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丽妃看不上她。 但决定权在万贵妃手里。 万贵妃会不会愿意为她搏一搏? 即将进六月的天,刚刚还满天的火烧云,几息之间乌云滚来,整个皇宫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捆住了这对母女。 “娘,女儿愿意为弟弟去死。” 楚星梦忽 的这么说。 她把万贵妃教给她的那一套用在了万贵妃身上,彻底展现了自己的柔弱。 她怎么可能相信万贵妃愿意为了保她丢弃什么,机会是靠自己搏来的。 “只是……女儿自小没了娘,想与娘再多待两日。” 楚星梦的眼泪颗颗往下掉。 她这么多年走的都是高冷冰洁路线,如今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万贵妃跋扈惯了,猛的听见这么一句,愣住了。 淡淡的愧疚感爬上心头。 对楚星梦的,对宁安老伯爵爷的,对自己心底里偶尔冒出来的母女天性。 万贵妃转身。 “先回殿再说吧。” 第719章 为什么 天际翻滚出浓黑乌云,还未到午时的天色都黑沉沉的。 京城即将下一场大雨。 “啪。”的一声。 一向冷清温柔的丽妃此刻面目狰狞,狠狠的盯着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亲儿子信王。 长殿空荡荡,接近正午还没点灯烛,显的殿上两人都格外阴森。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这一巴掌吗?” 丽妃问。 信王跪在面前,垂着眼说道。 “儿子无能,接二连三中计。” “中谁的计?” 丽妃垂眼,盯着信王。 信王顿了一下才回答:“林秋晚的计。” “为什么?”丽妃又问。 信王脊背挺直,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时间没回答。 丽妃连连冷笑。 “信儿,你跟安儿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们几斤几两我都清楚。” “你跟安儿那个蠢货不同,你自小聪慧,懂得隐忍,凡事从来不出头,也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我且问你,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丽妃看着信王,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可怕的是,信王他自己都没看出来。 信王低头,想了想回答道:“是三哥和林秋晚,太厉害了。” 他这个回答,让丽妃十分失望。 丽妃拿 出一根戒尺,让信王伸手。 信王皱眉,眸中是深深的恐惧。 小时候被丽妃用这根戒尺打过无数次,每次打的手上腿上全是青紫,虽然长大成人之后未必打的像小时候那样伤,但对这东西的恐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母妃!” 信王嗓音都颤了起来。 丽妃竖眉:“手伸出来!” “娘……”信王求饶,可骨子里的恐惧还是让他伸出了手。 “啪!” 戒尺打的掌心火辣辣,比脸上这巴掌还疼。 丽妃冷静的有些疯狂。 “昨夜那合欢酒是专门为女子研制的,男人就算吃 了,也能勉强克制住。”丽妃盯着信王,一字一句的问他:“你睡了楚星梦,是睡给谁看的?” “母妃。” 信王脸色忽的惨白。 丽妃上去又是一戒尺,打的信王掌心暴肿。 “我再问你,当时在藏书阁,你有想过就算睡成了林秋晚,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吗?” “林秋晚能……能说服林明峰……” “啪!”戒尺在原有的伤口上又打了一下。 钻心的疼,信王倒抽了一口凉气,嘴里的解释就说不出来了。 “林明峰那硬骨头,你觉得林秋晚能啃下来,让他背地里帮你? ” “就算啃不下来,毁了这个女人也好!” 信王咬牙。 丽妃嗤笑了一声,又抬手打向信王的掌心。 “所以,在你心里,林秋晚这个女人,值得用你的帝王之路去毁。” 就算睡成了林秋晚,信王惦记嫂子,强迫嫂子,不仁不德的形象也会毁了他的帝王路。 信王愣住。 几下戒尺打下来,信王反倒是微微冷静了下来。 “母妃,是儿子冲动了。” “你不是冲动。” 丽妃眉目阴冷,让信王抬起头,直视她的脸。 “信儿,你喜欢林秋晚。” “不,你爱上林秋晚了。” 第720章 若我喜欢她 殿外突然响起一声雷,几乎是炸在窗口般嘶吼巨响! 信王感觉五雷轰顶。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爱上林秋晚?不说林秋晚这个荡妇,先跟楚时修成婚,再跟楚璟烨偷情,最后还嫁给了衡王。 转了三手的女人都被人睡烂了! 娶了这种女人回去,岂不是日日担忧自己戴绿帽? “我没有!母妃!我没有爱她!我恨她!这该死的女人!” 信王极力辩解。 丽妃站在面前,垂眼,冷静的看他。 信王仰着头看丽妃,因为用力,脖颈上青筋暴涨。 “母妃!我没有!” 丽妃笑。 殿外起了狂风,席卷一切,丽妃的笑带着嘲讽,阴冷,失望。 信王辩驳的声音渐渐小了。 “母妃……” “你当初,第一次来我面前提及婚事的时候,就是林明峰这个莽夫去问你愿不愿意娶他女儿林秋晚。” 丽妃冷淡的眉眼里带着看透一切的疯狂。 信王回答:“若我喜欢她,当时就跟母妃明说了。” “你没明说,是因为你知道不能娶,但是你来找我,就是你想娶。”丽妃坐了下来,似乎是累了。 信王说不出话来。 丽妃继续道:“你很少犯蠢,却接二连三在林秋晚这个女人 身上栽跟头,因为你想得到她,欲望让你失去理智。” “阳帝庙也好,安儿的事情也罢,甚至藏书阁你仍旧不死心。” “昨夜你没忍住要了楚星梦那个贱人,是因为,你觉得林秋晚内心深处还藏着当初想嫁你的心思,你明知她算计你,你也愿意中计。” “你在想,林秋晚会不会介意一点点。” “母妃……” 信王跪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落在地砖上。 打磨光滑的青色玉石地砖,在黑沉沉的天色里沾染了几分邪性。 像是能照到信王心里最深处的欲望与想法。 “母妃。” 信王还想辩驳,不服气让他不愿意接受这种说法。 但是良久,他只听见殿外的风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说不出话来。 丽妃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眼里的绝望。 “信儿,我只剩下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我只能依靠你。” 她伸手,把信王扶了起来。 信王掌心红肿透着血痕,在昏暗的宫殿内格外血淋淋。 丽妃看着信王,给他主心骨。 “女人而已,等你成皇,什么兄嫂弟妻,只要你想,她就是你的禁脔贱奴,管她心里有没有你?只要你想要,她只能是你的。” 殿外风声更大了。 丽妃转身,从内寝床头柜的抽屉夹层里抽出了一封密信。 她伸手,递给了信王。 信王愣住:“母妃?” “让你的人把这封信送去军中。”丽妃满脸冷漠,说道:“这封信,能给林秋晚致命一击。” 丽妃抬眼,看向信王。 “你清醒了吗?不会这时候跟我说舍不得吧?” “不会,母妃说的,我会照做。” 信王接过信,垂着眼看不出眼底情绪。 丽妃看不准这儿子会不会继续鬼迷心窍耽误大事。 她冷笑。 “放心吧,这封信不会让她死的。” “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第721章 赢了我 接近六月的天,就像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下午的时候,京城进了一场狂风暴雨。 繁华的街道上几乎不能站人,雨点子像是一颗颗小石子,砸在身上闷闷的疼。 林秋晚坐在关紧的门窗内,懒洋洋的和衡王下棋。 两人一夜没睡,却又同时的睡不着。 对棋博弈最看心态,两人都没有一定要争出输赢的意思,这一场棋局下的时间很长。 “丽妃的人去抓叶公公了,被我暗中解决了几个。” 赤风站在廊下窗边,迎着风声小声汇报。 林秋晚应了一声,抬眼对衡王笑道:“丽妃应该会觉得,叶公公可真 厉害,来一个杀一个。” 她已经把进宫穿戴的王妃服换掉,戴了一夜的头饰压的脑袋重,故意只简单的挽了一根木簪,素色的轻纱衣裙像是流云堆积,盘在身上瞧着轻松,人也随意许多。 她开起来玩笑,一时间忘记了衡王是个很正经的人。 衡王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是个不太会开玩笑的人,垂眼落子,笑着应道。 “所以叶公公背叛她,她无计可施,也拿捏不了。” “怕是要死不瞑目。” 林秋晚嘿嘿一乐。 衡王被她的轻松浸染,也跟着弯了弯眉眼。 林秋晚落下一子,继续说道:“叶公公还不知道 账本已经到了陛下手里,想跑一时半会也跑不掉。” 她也确实奸诈,没什么诚信,前一个时辰刚用账本之事要挟过叶公公,叶公公照她的安排做了,后一个时辰账本就到了老皇帝的手里。 “接下来,就等着陛下什么时候查到叶公公头上吧。” 阿离跟阿和是宫中熟脸,这时候不能长留宫中以免露馅。 赤风青火就派上用场,两人轮班守叶公公两日,等着老皇帝去找上叶公公。 林秋晚心情不错,事情朝着她计划中的发展,借由账本之事一锅端了万贵妃和丽妃,到时候就算老皇帝不死,她也可以安心的从 衡王这里脱身。 一个月以内肯定能办完所有的事情。 林秋晚落下一颗黑子,笑眯眯的吃掉了衡王的棋。 “殿下,放水太明显了。” 她笑。 衡王抬眼,正好对上了林秋晚的笑容。 她素净又轻松,话虽零碎却不无聊,与人说话的时候弯着的眼眸清澈如水。 衡王从中看见了他自己。 微微愣神的自己。 “是你棋艺精湛,赢了我。” 衡王喉咙有些发紧。 随着林秋晚要离开的日子越近,他越不舍,那些以前还能克制住的心动很容易在不设防的时候流露出来。 这话听着并不奇怪,林秋晚却忽的想 到昨夜隔着门时,衡王叫她名字的那两声。 她有点尴尬,再注意看衡王的时候,衡王又恢复成冷淡疏远的模样,没有半分的攻击性。 似乎,只是一句寻常玩笑。 林秋晚垂眼,打算继续下棋。 衡王却松开了棋子,看着自己被轮秋晚吞吃惨败的棋局,笑了笑说道。 “我已经输了。” “那……”林秋晚犹豫着,要不要找什么借口。 她已经不想下棋了。 她还没问出口,衡王已经站了起来。 “不下了,我回去休息。” 他一直很有分寸,对林秋晚笑的时候带上两分客气。 “你也早些休息。” 第722章 忘恩负义 京城的这场风雨来的又快又急,从下午一直下到第二日凌晨。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雨水积在路面坑坑洼洼里,倒映着仍旧黑沉沉的天色。 老皇帝的动作比林秋晚和衡王想的都要快,不过是半日的功夫,就查到了叶公公身上。 再有一夜,万贵妃的事情先暴露了出来。 听说老皇帝让人去抓万贵妃的时候,万贵妃正在动手杀楚星梦。 一尺白绫,两个婆子,万贵妃就坐在殿上,看着楚星梦在凌晨的夜色里挣扎。 万贵妃听了一夜的雨声已经想明白了,楚星梦这颗忠心耿耿可以随拿随用的棋子,一旦不能再用了,就会变成刺死她的一根尖锐长矛。 若是楚星梦这辈子不知道自己身份还好,但她知道了 ,并且得益,还因此威胁到万贵妃可能会被丽妃揭穿,除了死路一条,万贵妃想不出怎么甩掉楚星梦的其他法子。 再心软,再愧疚,再对楚星梦这第一个孩子的不舍,也抵不过儿子小战王。 老皇帝派去的人时间刚好,楚星梦被勒半死还没断气。 万贵妃起先还强撑着,假装听不明白老皇帝的意思。 她娇俏跋扈惯了,既然说不过就装傻充愣想躲过去。 但很快,那边的楚星梦清醒了过来。 万贵妃要杀她。 楚星梦头一次尝到了死亡的滋味,心里对万贵妃的怨恨达到顶峰。 老太太和老爵爷对楚星梦还有养育之恩,这个半路跑出来的亲娘万贵妃,一直都在利用她,甚至现在还要杀她。 万贵妃对楚星 梦没有恩情,楚星梦自然也不会感恩。 “她是我娘,是我亲娘!” 楚星梦对着老皇帝磕头,直接拆穿。 万贵妃脸色大变,急忙回过头呵斥:“混账东西!我给你脸面当你义母!你竟然敢攀咬我?” “来人啊,把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万贵妃凭着自己一身本事才站到了如今的位置,性子骄纵也是老皇帝惯出来的,现在还觉得自己有翻身的机会。 毕竟老爵爷已经死了,楚星梦死无对证。 楚星梦泪流满面:“你就是!你生我却不养我,算什么母亲!我怎么忘恩负义了?你对我哪里来的恩情?你不过是想用我套牢个有用的男人,以此来给弟弟铺路!” 老皇帝把她赐婚给信 王,信王丽妃看不上她,就算万贵妃不动手,信王和丽妃也不会放过她。 楚星梦自觉没了活路,铁了心要把亲娘万贵妃拉下去垫背。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叫叶公公来。” 老皇帝坐在最上方,那双锐利的眸子打量着楚星梦。 楚星梦脖子上一道明显的青紫痕,是凌晨时候万贵妃刚让人绞出来的,皇宫里每天都会死人,万贵妃想要趁着夜色让人好处理楚星梦的尸体,凌晨时候动手是最好的时机。 这道青紫痕,让这对各有打算的母女彻底决裂。 叶公公被拎上养心殿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样了。 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叶公公暂时还没有交代由账本引出来的钱财去向,先说出了万贵妃和老爵爷的事 情。 老太太当年是万贵妃的贴身宫女,也是叶公公的同乡,以帮忙掩盖这个秘密为由,坐上了宁安伯爵府老太太的位置,这么多年钱财都经过了叶公公的手,去了另外一人的口袋。 这事情并不难查。 人活着,总有撬开嘴的那一天,背后这人玩弄越厉害,露出的马脚就会越多。 老皇帝暂时还没有追究叶公公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被愤怒占据了心神,看着万贵妃的时候,觉得有些荒谬。 自己到了这个年纪,才翻出头上一顶陈年绿帽,简直是可笑。 万贵妃还想挣扎辩驳。 叶公公喘着粗气,看了万贵妃一眼。 老皇帝也在看万贵妃。 楚星梦也在看万贵妃。 万贵妃跌坐在地上,忽的脑子一片空白。 第723章 丢人的丑事 正如林秋晚说的那样,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伯爵爷死了,但是楚星梦还活着,叶公公还活着,万贵妃当年隐瞒肚子,偷偷生产也不是老伯爵爷这一个男人就能接生的,就算当年涉事的人都被处理了,老伯爵爷也不可能杀光全天下人。 想要查,不管早晚,就总归能查到。 等万贵妃回过神来的时候,养心殿就只剩下她和老皇帝。 “陛下……陛下恕罪……都是宁安伯爵爷他逼我的!” 万贵妃哭着磕头。 “臣妾对陛下一片真心,从来就没有过别人!” “求陛下明鉴!” 她虽然跋扈,但十分娇俏,哭起 来的时候一点不像这个年纪沉淀出来的沧桑感,反而很清澈。 老皇帝坐在椅子上,垂眼看着万贵妃。 “楚星梦找上你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杀她?” “陛下?” 万贵妃一愣。 对于万贵妃来说,楚星梦不仅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更是一个随时能被引爆的烟火,一朝东窗事发则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想要掩盖此事,最明智的做法是在老爵爷死后,立马给楚星梦安排一场意外。 人只有死了才不容易翻出旧账来。 到时候不管是谁来威胁万贵妃,无凭无据更容易被定义为污蔑,万贵妃会有更多脱身的可能。 她为什 么没有第一时间杀了楚星梦?反而教授楚星梦床笫本事。 虽然说着想要利用楚星梦帮小战王拉拢势力,但确实短暂的希望这个女儿能活的好一些。 “陛下………” 万贵妃跪在老皇帝的脚下,嘴里仍然在给自己找理由。 老皇帝垂眼,静静听着,却也没听。 荒谬。 滑稽。 可笑。 老皇帝捏起了万贵妃的下巴,打量着她的这张脸,同床共枕二十载的脸。 老皇帝并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他更注重女人的内在,万贵妃虽然骄纵跋扈,但是直爽,想要什么就说什么,喜欢这个人就对他笑,讨厌这个人也摆在脸上, 从不遮遮掩掩。 做皇帝久了,身边完美的假人越来越多。 老皇帝与其说是对万贵妃欲罢不能,更不如说是喜欢万贵妃的真实。 她有血有肉,喜怒分明,目标明确。 “朕还记得,你与朕第一个孩子丢了的时候,哭了三天三夜。” 老皇帝叹气:“你很喜欢孩子。” “又或者,你喜欢的是孩子的父亲。” 因为愧疚心软所以第一时间没杀掉楚星梦,也因此被老皇帝看见了万贵妃对老伯爵爷的留恋。 “陛下,战儿完全不知此事。”万贵妃眼泪顺着眼尾流进了发丝里,终于认命。 跟了老皇帝接近二十年,她很清 楚老皇帝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战儿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这种事情,战儿是陛下的孩子……” 万贵妃眼泪越来越多。 这些年她一路从品阶最小的妃子坐到仅次于皇后的贵妃,顺心的事情多了,老皇帝又宠着,就很少有哭成这样的时候。 老皇帝松开了手,坐直了身体。 “把她带出去吧,葬进皇陵。” 老皇帝不再看万贵妃,干脆利落的下命令。 “除了叶公公,所有知晓此事的人,不管品级官职,全部都处理掉。” 丢人的丑事,就该埋在死人的嘴里。 老皇帝大开杀戒。 “万贵妃全族绞杀,一个不留。” 第724章 向日葵 老皇帝铁腕灭族的动作很快就传进了林秋晚和衡王的耳朵里。 林秋晚皱眉,看向了衡王。 衡王垂眼,淡淡的说出了林秋晚心中所想:“父皇确实不是位仁君。” “皇帝做的久了,位置站的高了,人性就少了。” 林秋晚垂眼唏嘘。 老皇帝想要留下叶公公,结果叶公公死在了隔日的午后。 赤风和青火只守着叶公公守到老皇帝的人来抓,所以听见叶公公死在天牢里的时候也很意外。 林秋晚也很意外。 “陛下的人,竟然防不住丽妃的人?” 虽说可能老皇帝不设防,或者这事情关乎到丽妃的秘密,丽妃派了最顶尖的杀手……但林秋晚还是没想到,会如此轻易被丽妃的人得手。 衡王皱眉:“ 叶公公的这条线索就要从这断了。” “陛下不是傻子,一定会再继续查。” 林秋晚挑眉,看向衡王的时候又带上了笑:“况且,户部侍郎的礼物还没送到陛下的手里。” 现如今越平静,等老皇帝触及真相的时候就会越上火。 “再等两天。” 林秋晚垂眼,默默算着时间。 皇宫里秘密的处理掉了一批宫女太监。 坤阳并不算处处繁荣昌盛,这些年老天爷不开眼,粮食产量日益减少,朝中赋税照旧,卖儿卖女的人无数。 宫女太监更是这些即将饿死的儿女们最好去处。 一批死了,再进新的一批顶上,毫无痕迹。 楚星梦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追问。 她存在就是提醒老皇帝绿帽的 耻辱,不止是老皇帝,信王丽妃也不会放过她,她活不了了。 雨停了,太阳也露了出来。 林秋晚一人坐在窗下摆棋。 去年今日,她的棋局上密密麻麻全是敌人,老太太,老爵爷,楚时修,楚星禾,楚星梦,楚时德,信王,安王,万贵妃甚至丽妃。 现如今,只剩下楚时修拿了钱财跑去江南这辈子不得入京,楚时德穷困潦倒缩在屋里不敢出门,丽妃和信王正在拼死破局…… 她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可是偶尔回想的时候,也不过是短短一年。 她身边多了许多人。 “夫人。” 赤风敲门。 林秋晚垂眼,让他进来。 她一颗颗把棋子收起来,脸色恬淡。 赤风磨磨蹭蹭半晌,推门进来,手里拿着 一大捧盛放的向日葵。 他走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林秋晚一愣。 她抬眼,目光里带着与楚璟烨极其相似的血腥气。 “怎么?”她冷笑:“你不想活了?” 敢给她送花,不说她自己,光是楚璟烨都能把他撕成一条条去喂狗。 赤风也在这瞬间看见了楚璟烨的影子,吓的膝盖一软,跪在了林秋晚的面前。 “不不不!不是属下!不是属下送给夫人的!” 就是给他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多看林秋晚一眼。 林秋晚挑眉,看着赤风。 赤风结结巴巴说道:“是无名,他让属下捧给夫人的,说是感谢夫人……” 赤风冷汗都淌了出来。 无名是楚璟烨的朋友,虽然平时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他的话 ,赤风和青火不敢不听。 赤风和青火也觉得送花这举动不太好,两人在外面打的你死我活,最后赤风输了才不得不轮到他送进来。 林秋晚愣了下,没说话。 她垂眼看着这一大捧的向日葵,想起来了无名的亲娘云昭昭,那个被万贵妃和老太太联手毒害了的女人。 昭昭,向日葵向阳而生。 无名在谢她。 “行。”林秋晚收了花,终于笑了起来:“下次要是见到无名,跟他说,不用谢。” 赤风冒了一头的汗,才想求林秋晚在楚璟烨面前帮他解释一二,话还没说出来,门口传来了动静。 林秋晚捧着花,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向门口的时候,就见一身风尘仆仆的两人。 方登和桑榆一起回来了! 第725章 楚璟烨失踪了 “小姐!” 两人齐齐喊出来,直奔林秋晚面前。 林秋晚也很激动,站起来迎上两人。 “你两可算回来了!” 她又问:“怎么一起回来了?” “是不是遇见什么危险了?” “这次去了挺久的。” 林秋晚一肚子问题。 桑榆黑了一些,但人更有精神了,一双清亮的眉眼里全是坚韧。 方登又长高了一些,看着也更加精壮,之前林秋晚让人给他做的衣服都短了,要不是用系带扎起来都要露出脚踝。 远远看着气势更像一头猎豹了。 两人都风尘仆仆,接连赶路导致浑身馊臭,十分狼狈。 林秋晚要去拉桑榆的手。 桑榆和方登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小姐,有点臭……” 桑榆向来不拘小节,难得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林秋晚笑。 “那先去洗澡,我去吩咐小厨房,给你们补补油水。” 她肉眼可见的高兴。 桑榆和方登对望了一眼。 林秋晚难得这般高兴。 两人印象里,林秋晚自从嫁给楚时修之后,几乎一日也没真心笑过,后来林秋煜死了,她更是哭了很长一段时间,再之后嫁给衡王也很平淡,林秋晚身上好似一直有根弦紧紧拉着,让她松弛不下来。 林秋晚从小厨房出来的时候,方登已经梳洗修整过,坐在林 秋晚屋子的门口,透过会客厅去看窗下的那捧向日葵。 向日葵开的浓艳热烈。 是与林秋晚完全不同的模样。 也是林秋晚喜欢的模样。 “小姐。” 听见脚步声,方登弹跳起来,恭恭敬敬的给林秋晚行礼。 林秋晚笑:“怎么不进去等我?” 她说着,已经抬脚走了进去:“我让小厨房先做点清粥,待会你跟桑榆两人先垫垫肚子,等晚上再吃多点。” 方登亦步亦趋,跟着进了门。 大半个月的时间没见林秋晚,方登脑子钝钝的,只垂着头盯着林秋晚的脚后跟。 “说呀,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林秋晚坐在凳子上 ,踢了踢方登催促他。 方登这才回过神,连忙接过林秋晚手里端来的杯子,一口气喝完了才说道。 “我拿着密信去了燕楚,到那的时候没找到楚璟烨,还被追上来的宁神医抓住。” 方登捏着杯子:“宁神医没杀我,我设法脱困之后一时间不敢再暴露行踪,等我再有楚璟烨的消息之后,才知道他已经来坤阳找小姐你了。” “我怕因为密信的关系让小姐和楚璟烨产生误会,便又赶了回来。” “结果你又知道我去了燕楚追楚璟烨,你就又去追了我?” 林秋晚笑,也有些无奈,跟方登解释:“当时事出紧急,我以为你 被宁神医挟持了,急忙忙想要去燕楚捞你,也想要跟楚璟烨解释清楚,所以就没有来得及给你留消息。” “嗯。”方登点头,继续说道:“我又追到了燕楚,在燕楚皇宫蹲守了几天。” 方登是个死心眼,答应林秋晚一定要亲手送出去的密信就一定会送到。 方登抬眼,看向林秋晚,顿了顿说道。 “那封信,我这次送到了楚璟烨的手里。” 林秋晚一愣。 方登还不知道楚璟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虽然这个任务是林秋晚交代的,但是已经错过了时机。 方登有些局促的绞了绞手指。 “小姐,楚璟烨当天夜里失踪了。” 第726章 出路 林秋晚又愣住。 方登瞧着林秋晚的脸色,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宁神医追上了我,因为时间紧急他没有多说,只是让所有人去找他,他说若是楚璟烨来找小姐,请小姐务必配合治疗,还给了这个,让我带给小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保存完好的药方,递给了林秋晚。 林秋晚垂眼,皱起了眉。 是那张可以让楚璟烨平静情绪的带毒药方。 林秋晚那封信里写着的绵绵情话,还解释了分开信是假的,与宁神医的治疗方向完全相反,治疗到一半的楚璟烨看见那封信会怎么想? 宁神医只能推测,楚璟 烨大概是来找她了。 所以要求林秋晚接着帮楚璟烨治疗。 “小姐……”方登有些不安:“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有,这不关你事。”林秋晚回过神,也意识到自己脸色有些吓人,连忙摇头继续问道:“之后你就回来了?” “是。”方登点头:“半路上碰见了桑榆,我们就一起回来了。” “也就是说,楚璟烨要比你早半日左右出燕楚?” 方登顿住:“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来?” 林秋晚垂眼,看着手里的药方。 楚璟烨脚程比所有人都快,燕楚到坤阳的路来来回回了无数趟,更是熟门熟路,甚至以方 登的脚程来算,楚璟烨也早应该昨日就到她面前了。 楚璟烨会去哪里?病情如何了?路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楚璟烨现如今身份挑明,危险会更多。 林秋晚坐在屋中,看见方登摊开来的手上全是茧子。 这个少年因为她,多吃了无数的苦头。 “方登。”林秋晚收起了药方:“楚璟烨生病了。” 方登这一趟出去,虽然才大半个月,但再回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天差地别。 林秋晚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大概情况,最后说道。 “坤阳的事情我会尽快解决,最晚最晚也不会进七月,到时候我会带着楚昱去燕楚。” 方 登没听出林秋晚的话外音,没什么犹豫点头回答:“好,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随时都可以走。” 他孤身一人,除了林秋晚,其他什么都没有。 林秋晚却不这么认为。 她抿了抿嘴,看向方登。 “方登,你有为自己考虑过吗?” 方登上辈子官至御前侍卫统领。 林秋晚看的明白,方登擅于武学,往后的能力越来越强,不可能永远留在她身边做个无名无姓的侍卫。 甚至接下来还要跟着她背井离乡去往燕楚。 林秋晚从不怀疑方登的忠心,但也会考虑,方登留在坤阳,跟着衡王是不是会更好。 方登已经站起来 准备出门了,闻言愣住。 “什么?” 他一时间没明白林秋晚的意思,歪头去看她。 林秋晚不是个不干脆的人,她就是希望方登能好好考虑一下自己。 “方登,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不该只是我的侍卫。” 林秋晚抬眼,直话直说。 “你应该为自己谋求更好的出路。” 方登后背陡然僵住,垂眼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要丢了他? 因为密信这件事情他办的不妥,绕乱了宁神医的治疗进程,所以林秋晚因此生气要抛弃了他? 委屈的酸涩涌了上来,方登急忙向林秋晚保证。 “我……我以后会好好听话的。” 第727章 这个人 “怎么会是听话不听话的问题?” 林秋晚也有些没明白方登的意思。 “方登你一直很好!你是我的朋友,是伙伴,是家人。” 她是真心的为方登考虑,方登该有自己的抱负,做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真的很委屈。 “我的意思是,跟着衡王,你可以有更大更好的发展。” “衡王人很不错,未来登基百废待兴肯定是用人之际,方登你有才能,做官做将甚至做个御前侍卫统领,组建自己家庭,都比跟着我风雨飘摇的好。” 当初强行把方登从信王手里抢过来的时候,林秋晚就为方登这么打算过。 现在这个档口,林秋晚要去燕楚,自 己都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方登应该走更好更高的路。 方登垂眼,余光里都是窗口上那捧盛放的向日葵颜色。 林秋晚不要他了。 林秋晚怎么知道,他愿不愿意跟着风雨飘摇? 方登没再说话,也不想再谈这件事情,更不想听见林秋晚再说什么要撵他的话,僵着后背转头就出了门。 林秋晚看着方登的背影,有些莫名。 刚好洗漱好的桑榆从廊下走了进来:“小姐。” “坐下说。” 林秋晚又坐了下来,琢磨着在坤阳还有些天,倒也不用今日就让方登一定做出个决定来,便开始问桑榆。 “红珠那边怎么样?” “她很好,比我想象 中适应的要快许多,买了小院,后院还养了鸡鸭,跟邻里大婶学种菜,每天都很充实。” 种植和养殖都是粗活农活,桑榆也跟着学了许多,所以黑了一圈。 但或许是少了京中这些勾心斗角担惊受怕,桑榆眼睛都亮了许多,还带回了一把戚红珠种植的小菜送去厨房,晚上让林秋晚和衡王都尝一尝。 林秋晚看着桑榆讲着这段时间发生的趣事,时不时笑,也能从她身上看见戚红珠的状态。 “她也黑了很多,手上被农具磨出了茧子,但是我能天天看见她笑。” 要不是知道永远不可能,桑榆都想说动林秋晚找个风调雨顺的地方也过这样的 田园日子。 虽然忙碌,但是安稳。 “那安全呢?” 林秋晚又问。 桑榆顿了一下,慢慢说道。 “原本我是让两边邻居家的小兄弟帮忙照看的,原本想从市场上买个会拳脚的奴仆看家护院。” 林秋晚点头。 目前这样的情况,老皇帝还没死,信王也活的好好的,可能还在盯着戚老丞相,戚老丞相暂时没办法给戚红珠送人。 戚红珠长的漂亮,就算不露财,也难免会被登徒子惦记,买奴仆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等过渡一段时间,再送侍卫过去。 “嗯,可以。” 林秋晚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看桑榆模样吞吞吐吐。 林秋晚以为 戚红珠碰见什么难处了,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月初的时候,路上睡了个被毁容的哑巴乞丐,瘦的快像人干了,戚小姐心有不忍,偷偷喂了几顿饭,那人活下来了,手上看着似乎有几分拳脚功夫,戚小姐就把人留下来了。” “那人品如何?有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万一是穷凶极恶之徒……” 林秋晚听着,汗都要冒出来了。 桑榆点头:“奴婢试探过几次,他很老实。” 桑榆又伸手,主动握住了林秋晚的手。 “小姐,这个人,奴婢想让你抽空去见一见。” “奴婢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周末,请个假,明天补哈) 第728章 我爹那人 “眼熟?” 林秋晚一时间没有想到谁是桑榆眼熟的男人。 桑榆自己也不确定,握着林秋晚的手还很迟疑:“小姐,奴婢也觉得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有没有可能,大公子没有死?” 桑榆默默看着林秋晚的脸色。 林秋晚皱眉,定定的看着桑榆。 桑榆稳重,既然已经跟林秋晚说了,就不止是单纯的眼熟。 “奴婢是战场孤儿,早些年跟着老爷在军中学过一段时间的武,那日奴婢试探此人,发现他拳脚功夫里有林家军的影子,而且手上虎口到小鱼际有一排茧子,似乎是常年用枪磨出来的。” “用长枪?”林秋晚 站了起来:“我哥?” “但是这人满脸刀疤,武功全废,人也瘦的皮包骨,似乎受过很大的磋磨。”桑榆犹豫。 他没有从这人身上看出一丁点属于林秋煜的阳光少年气。 “毁容?”林秋晚一会想到楚璟烨跟她说,查到了林秋煜的踪迹,但是后来追去了燕楚皇室,林秋煜无影无踪,一会她又想到宁神医说的,林秋煜死在了九星城,之所以楚璟烨会一路追查林秋煜,是因为消息都是宁神医放出去的,想让楚璟烨有点事情做。 桑榆还握着林秋晚的手,急忙说道:“小姐你先别激动,奴婢也不太清楚是不是看错了,奴 婢跟大公子接触的不算多,所以才想要小姐去确认一下。” “奴婢也试探着问过他,但是这人舌头被刀削过,一句话也不肯说。” 戚红珠落脚的地方离京城有两日的路程。 林秋晚让桑榆先去修整,她自己先去找衡王商量。 衡王正抱着小楚昱坐在书房中。 他一手抱着很黏糊他的小楚昱,一手捏着文书,微微皱眉。 “刚好我也要去找你。”他见林秋晚进门,直接把文书递了过去,解释道:“信王派人去了边地,进了军中人就没了消息。” “去边地军中?”林秋晚接过了文书,大概看了几眼。 文书上的消息 是,信王这次行动很隐秘,只能查出来派人潜入军中了,但具体什么目的,暂时还没有任何动作。 林秋晚的目光落到了文书的最后,愣了一下。 “是我爹那边?” “我已经派人给你爹送了消息。” 衡王神色淡淡。 林秋晚捏着文书看了眼衡王,顿了下问道:“我爹,回殿下消息了吗?” “还未。”衡王摇头。 林秋晚扶住额头:“我爹那人固执死板,殿下贸贸然递消息给他,他不会听的,甚至还会怀疑是不是殿下笼络他的计谋。” 谁也不会否认林明峰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将领,他治军严厉有条理,林家军内 外铁桶一般,把边地维护的一片和平。 但林明峰确实不是个能轻易转圜的人,就算是自己女儿已经嫁给了衡王,未来很可能夺嫡争斗,他也同样对衡王设防。 除了老皇帝的话,他都不会听。 他相信自己,相信林家军,也相信老皇帝。 “我明日进宫去找父皇。” 衡王皱眉,对上林明峰这位老丈人也是头疼。 林秋晚摇摇头:“殿下在信王那边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先去揭发,陛下也同样会怀疑殿下的心思。” 衡王顿住:“那你的意思是?” 林秋晚略微沉吟,下了结论。 “我爹那人,吃点苦头也是好事。” 第729章 最坏的结果 衡王抬眼看过来,有些意外。 林秋晚笑。 “我爹忠勇一辈子,人人称赞,被人捧到这种位置,性子里保守,害怕因为站队而带来的后果,不敢承担这份责任。” “他军中若是因此出了问题,就说明林家军也未必像他想象中这么团结一心。” “我们提醒,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有些事情,自己不去经历就永远不会知道当下的感受。 衡王垂眼,虽然并不赞同林秋晚这么坑爹的做法,但是也没有再辩驳。 抛开林明峰是林秋晚爹这个身份,衡王不会这 么早的给林明峰递去消息。 衡王把林明峰当做自己人,林明峰却没有因为林秋晚把衡王当做自己人。 “殿下,人各有命,我爹不吃点苦头,就一辈子不会反思自己。” 林秋晚给自己倒了杯水,瞧见衡王怀里的小楚昱一双黑眸亮闪闪的盯着她,似乎听懂了。 林秋晚又笑,伸手隔着桌子去摸了摸小楚昱的脸。 “怎么?你听懂了?” “啊……”小楚昱回应,一张嘴就口水乱流,哪里有听懂的样子。 放下林明峰军中事情不谈,林秋晚这才说起了桑榆这次带回来的消 息。 “戚红珠的位置,不管是离九星城还是燕楚,都太远了。” 衡王显然有些不太相信。 林秋煜到底死没死,这件事情被反反复复拿出来琢磨,至少衡王派去打探的人回来全部都说,林秋煜确实是死在了九星城的那场大火里,被林明峰带回来的尸体就是林秋煜。 林秋晚被林明峰的事情一打岔,这会也稍稍冷静了下来。 确实不太可能是林秋煜,不说林秋煜怎么从九星城走回来,就是林秋煜还活着这件事,就充满了不确定。 “殿下,我想亲自去看看。” 事关林 秋煜,不管是真是假还是相像,林秋晚都要亲眼确认一遍才安心。 衡王点头。 “我没有要阻拦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衡王斟酌措辞:“只是想让你平常心。”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我明白的。”林秋晚笑,她看起来比衡王还要想得开:“最坏的结果就是认错人了,白跑一趟。” 衡王又点头。 万贵妃被老皇帝迅速处理,全族和知情者都埋进了死人的嘴里,老皇帝仍旧在顺着账本查钱财流向,就算叶公公给丽妃的钱财都通过手段洗过一遍,也总归有蛛 丝马迹能查到。 这种时候,衡王和林秋晚都是越低调越有利。 京城的事情衡王能处理好,林秋晚当日就借口烧香祈福,出了京城。 她没带多的人,桑榆方登和赤风三人,快马加鞭出发。 青火要留在衡王府,以免现如今不知所踪的楚璟烨来找林秋晚。 戚红珠落脚在香城,也是当初林秋晚给她安排好的大概方向,一行人避开官道走的小路,赤风打头阵,方登殿后。 夜色还未散去,前面探路的赤风突然调转马头回来。 “夫人,前面五里外好像有兵队驻扎。” 第730章 有火吗 四个人绕了远路躲在高处,看着不远处驻扎的帐篷。 赤风已经探过:“火把都没点,周围也没有其他痕迹,好像这些人今天才到这落脚。” 周围时不时有卫兵列队巡逻,表明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军队。 “我粗粗算了一下,光是支起来的帐篷就有百十个。” 按一个通铺帐篷百人来算,这兵量对于边地或许看不上,但这里到京城就不到一日的脚程。 若是异军突袭…… “好像是还在等人。” 赤风是楚璟烨养出来的精锐,自小长在军中,对军队习性十分熟悉。 他话说的 很小声,指了指那些支起来的帐篷。 “很多帐篷都是空的。” 四个人缩回了脑袋。 “豢养私兵?” 赤风看了眼林秋晚,自觉不该在坤阳的地盘上多嘴。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林秋晚趴在高处,很快做出决定。 “赤风,你留下看着这些人的动作。” “方登,你回京城,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衡王殿下,让他派人来查。” 就算这帮人真的冲京城去的,也至少有个防备。 林秋晚下了高处,牵起马,跟桑榆说道。 “你跟我去香城。” “小姐……” “夫人……” 方登 和赤风同时出声。 桑榆虽然有些拳脚,但也只够打退地痞流氓,真的遇上什么高手,林秋晚的安全很难被保证。 方登和赤风两人都觉得自己主要职责是保护林秋晚。 林秋晚却摆摆手。 “真的打到京城,我们措手不及,别说我,就是整个衡王府能活下几个都不一定,孰轻孰重你们应该明白。” “可是……” 方登还是不放心。 林秋晚干脆上马:“别婆婆妈妈的,抓紧去。” 桑榆也上了马。 林秋晚没有跟那两人商量的意思,驾马前行继续赶路。 方登和赤风只能照 做。 夜色深浓,凌晨前最黑暗的时候,林秋晚远远的听见对面传来无数脚步声。 “小姐!” 桑榆急忙勒马。 林秋晚也停了下来,迅速架着马钻进旁边的树林。 “是行军的声音。”桑榆贴在地面,听着对面的脚步声,声音骇然:“听起来有几千人。” 她看了眼林秋晚。 很明显,这些兵队要去刚刚他们偶然侦查到的地方落脚。 跟林秋晚猜的大差不差,一帮人加起来得有上万。 上万人,上万个训练有素的精锐,不管放在哪里都很有威胁性。 “我们回去。” 林秋 晚趴在地上,看着自己马上带着的箭,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桑榆点头,还以为林秋晚要回京城,当即翻身上马跟上林秋晚。 马比人快,天色还未亮的时候,林秋晚就带着桑榆回到了这些军队的暂扎营地位置。 赤风兢兢业业的趴在原地等着,没等来这些军队的动向,反倒是等到了去而复返的林秋晚和桑榆。 桑榆已经懵了。 就见林秋晚的目光灼亮,在天地混沌暗色里像是一团血腥之火。 那是楚璟烨留给她的证明。 她带着笑,冲赤风挑眉。 “有火吗?” 第731章 火势蔓延 赤风是楚璟烨培养出来的暗卫,随身永远都会带着个小包,里面有吞下就死的毒药,有止血的救命药,一把锋利的小刀,一个精巧的火折子。 这些东西到了关键时候永远有用。 他哆嗦着把火折子递给林秋晚的时候,还不知道林秋晚要做什么。 林秋晚随便掏了件衣服出来,给自己每把箭矢上都绕上布片。 “夫人?” 赤风懵懂。 林秋晚手上没停,夜色浓的像化不开的墨水,她压着嗓音的口吻像是做贼。 “不是我的人,不是衡王的人,不是燕楚的人,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她念叨了这么一句。 赤风愣愣点头。 似乎是这个理。 后面还有几千人的队伍要驻扎此地,不管这些人目标是什么,都可能对林秋晚有威胁。 “趁着人没到,去给他们提前看场大火。” 林秋晚笑眯眯的,把包好的箭矢递向赤风,问他。 “要不要跟我玩?” 赤风抬着头,看向林秋晚。 这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林秋晚有些熟悉。 可是林秋晚确实是林秋晚,她眉目浓艳,行为规矩乖巧,好像只有在浓重夜色的包围下,四处无人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才会释放天性,露出惊人的灼目。 赤风接过箭。 他摸着包好的 箭矢,忽的笑了。 “夫人,这很危险。” 林秋晚已经翻身上马,对着他挑眉。 赤风从这一刻开始,真正的把林秋晚放在了自己主人的位置。 他以前看待林秋晚,永远会觉得这个女人是楚璟烨喜欢的女人,爱如命的女人,但是此时此刻,他明白,林秋晚与楚璟烨是能站在一处的。 她不是谁的女人,她是林秋晚。 “属下愿意为夫人卖命。” 赤风带着桑榆同骑,一个负责驾马,一个负责点火。 林秋晚驾马并行,负责烧了这个暂时人少的营地。 虽然未必能在未来起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营地里也 可能还有其他帐篷物资,但胜在痛快,让对方以为自己暴露而胆战心惊。 马儿奔跑起来,桑榆和赤风带路,围绕营地绕大圈,林秋晚接过赤风递过来引燃的箭,射向营地。 帐篷为了防雨,雨布带着油性十分好引燃。 天干物燥,火势逐渐蔓延! 这批先行军队带着物资才刚刚找好位置驻扎,等着后面大部队到来,万万没想到这才驻扎了两个时辰就被人发现。 有人灭火有人骑马追出来。 林秋晚看了眼火势,觉得差不多了,对着赤风使眼色。 赤风领会到意思,迅速下马消失在凌晨的夜色里。 林秋晚 和桑榆各乘一骑,得手后转头就跑。 “上官道!” 林秋晚一点没犹豫。 桑榆紧跟其后。 那批大部队走的是夜行小路,这里的先行队也鬼鬼祟祟驻扎在山里,大概率是不敢暴露行踪的。 后面几个追着的尾巴一直追到天色大亮。 林秋晚腾不出手去射箭,又因为马儿本来就奔走了一夜,筋疲之下距离逐渐小了! 天色大亮,东方天际被太阳露出来的光色染透,透出半边天的红。 林秋晚一咬牙,拿弓捏箭,转过腰对准了后面这些穷追不舍的人。 而后她一愣。 漫天霞光里,她看见人群后面的熟悉身影。 第732章 无名 追着林秋晚和桑榆的人太多了,各自也都没有反应过来后方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头已经落地了。 那人黑衣黑裤,黑布遮脸,拎着半人高的长刀,手起刀落十分干脆。 是无名! 林秋晚放慢了马的速度,回过身射箭配合。 营地里本来就只是先行队,分出人大部分人去救火,一小队来抓林秋晚这个纵火贼,十几个人在无名刀下丝毫没有挣扎的机会。 天色大亮,霞光万里,洒在这坤阳的浩浩山河中。 林秋晚和桑榆放慢了马,笑看向无名。 “你怎么在这?” 无名已经跟了上来,那双半遮起来的眼眸看了 林秋晚一眼,没说话。 “楚璟烨让你来的?刚好遇上我?” 林秋晚自觉很热情。 无名一直都不是很多话的人,今日格外的沉默,只点了点头,马速放慢,抽出布来擦刀上的血。 林秋晚有些尴尬。 她跟无名虽然不是特别熟,也没说过太多话,但无名昨日还给她送了向日葵感谢帮他报仇。 倒也不至于话都不想说的关系。 林秋晚看向身侧的无名,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我现在要去香城,你是跟着我一起?还是……” “嗯。” 无名点头,擦好了刀,长刀入鞘,看都没看林秋晚一眼。 林秋晚尬的头皮发麻。 她 不知道无名点头的意思,是跟她去香城,还是像每次那样来无影去无踪。 还没等她琢磨着再问,无名夹马,顺着路先走了。 林秋晚和桑榆面面相觑。 “无名这人,好像从来不这样……又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林秋晚默默的下了个结论。 桑榆点头,觉得林秋晚这句废话总结的有点精辟。 …… 一直到第二日凌晨到了香城,林秋晚才确定无名要一直跟着她。 香城不大,对比京城的繁华要差上一大截,但因为这地方依山傍水气候分明无灾无害,所以见到的人大多温柔安稳。 进了香城,桑榆就认识路了,存了马之后熟门熟路的 带着林秋晚拐进城中小巷。 普通又寻常的院子。 天还没亮,但院子里已经有了声响。 窸窸窣窣的扫把摩擦石砖地面,是扫地的声音。 林秋晚摁住了桑榆要敲门的动作,鬼鬼祟祟的先扒着围墙,想先看看院内扫地这个的男人。 刚探出半个脑袋,脚上还没找到着力点,林秋晚只觉得脚底一软。 她垂头,无名蹲在她脚边,手掌稳稳的托着她的双脚。 无名头都没抬,林秋晚却有些发愣。 被无名抓着脚,虽然隔着鞋靴,但还是很诡异。 “没事……” 林秋晚垂头,想说自己能找到落脚点,只要双手撑住围墙顶就行。 她挪了挪 脚,无名却像是没听见,大手仍旧握着林秋晚的脚,又稳又带着某种强制的把控感。 凌晨的天蒙蒙亮,林秋晚被吓到,连忙说道:“我不看了,我下去。” 大概是听出了林秋晚声音里的戒备,无名立马松手,站到了旁边远远的地方。 林秋晚隔着混蒙的晨色看向无名。 这人……衣服没什么问题,身材也差不多是无名的样子,刀也确实是无名的。 真的是无名吗? 她怎么觉得有点诡异? 林秋晚抬脚,想要靠近一点无名跟他说话,就听小院的门开了。 那个满脸疤痕的男人听见院墙外面动静,大概以为是小贼,已经拎着扫把出门。 第733章 哥哥 四目相对,林秋晚看着这个男人,有些发愣。 隔着昏暗的晨昏,林秋晚先是打量。 男人满脸刀疤,在晨昏里面目狰狞,格外可怖。 男人骨瘦如柴,那么高的个子却瘦的像是随意捏一把就能捏碎的细弱。 男人呼吸渐渐重了,滚了滚喉咙,急急忙忙的往回走。 血缘羁绊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只需要一眼,就能确定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即便林秋煜已经变的完全不像他,但是那双眉眼里的熟悉感,是怎么都掩盖不掉的。 “哥哥!” 林秋晚浑身的血液轰轰往脑子里面涌,追上去拉林秋煜的手。 她摸到了 林秋煜手上坑坑洼洼的疤痕。 林秋煜什么话也没说,林秋晚却觉得疼。 她觉得很疼,眼前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哥哥?你躲什么?” 林秋晚死死的抓着林秋煜的手。 这声哥哥似乎把林秋煜刺到,林秋煜慌张往回抽手,头也不回一次,执拗的往院子里面走。 林秋晚追了几步,一脚踏进了院中。 太多的问题冲上来,她嗓子眼里堵的全是话。 当初他追楚璟烨进九星城,后来到底怎么逃出来的? 脸上和身上的疤痕是谁弄的? 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不回京城? 为什么不来找她? 但是 看着林秋煜瘦削的背影,微晃的脚步,逃避的双手,林秋晚又觉得浑身好痛,导致她一句话也问不出来,除了疯狂掉眼泪什么都做不到。 林秋煜好像并没有认亲的准备,甚至见她如同洪水猛兽,丢了扫把就进了西侧的耳房。 林秋晚站在门口,心里一片茫然。 “哥哥……” 他们兄妹两的感情像是打娘胎里就好,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摩擦,林秋煜很疼她,什么事情都让着她哄着她,还说好兄妹两个永远没有秘密。 愤怒,委屈,不解,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林秋晚手扶上门,感受着门后的林秋煜,忽 的小声问他。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屋内一静。 林秋晚心口疼的窒息,心疼林秋煜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又委屈自己为什么会被林秋煜这么轻易的抛弃。 “砰”的一声响。 屋内的林秋煜捏着拳头砸向了门。 门被砸的摇摇晃晃,林秋煜暴躁的脚步在屋内转悠,又要砸门。 “走……走!”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屋内发出来,林秋煜像是花了巨大的力气,从口齿里挤出字眼。 他让林秋晚走。 就当他死了。 正屋的戚红珠听见动静,迷迷瞪瞪的跑出来,就看见林秋晚桑榆和另外一个黑衣人站在院中,立 马迎了出来。 “姐姐!” 戚红珠把林秋晚迎进了屋。 林秋晚情绪汹涌,一时间有些失控,只能坐在桌边抬头朝着戚红珠道歉。 “抱歉啊红珠,我……我得缓缓。” “没事没事。” 戚红珠伸手,抱住了林秋晚,让林秋晚靠在她的身上。 林秋晚想要冷静,但是很勉强,只能克制着让自己别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还没等她想清楚自己现如今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院中一声巨响。 再等她跟戚红珠还有桑榆跑出屋子的时候,就见无名一手抬着硬拆下来的门框,一手拎着林秋煜,站在院中。 第734章 只要人活着 屋里三个人都没想到无名会这么简单粗暴。 “你你……” 林秋晚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无名黑布罩面,只露出一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见到林秋晚出来了,就把林秋煜丢到林秋晚的面前。 反正门都拆了,林秋煜就算再跑回去,也关不住林秋晚。 林秋煜十分狼狈,对面无名甚至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丢在地上的时候双手撑在地上,紧紧抿着嘴。 他微微的发抖。 比颜面扫地更可怕的是,连颜面都没有了。 林秋晚急忙把林秋煜扶了起来。 她摸到了林秋煜的手腕,顿时一愣。 手背上的伤痕只不过是皮外伤,但是手腕上有条又短又深的疤痕,是……挑断手筋留下来的。 林秋煜沉默往回收手。 林秋晚有点不敢置信,又急忙去拉林秋煜的另外一只手。 两只手都有同样的疤痕,甚至因为没有养护好,疤痕生出一圈增生的死肉,摸起来坑坑洼洼格外惊心。 林秋晚看向了林秋煜。 她眼前有些模糊,看向林秋煜的时候,反而看不清他的脸。 她只能感觉到林秋煜疯了一样抽回手,像是遮羞,狼狈的把手揣回了自己怀中。 难怪桑榆试探了这么久,也只评价他有些拳脚功夫,功夫里带着林家军的招式。 林秋晚也收回了手。 她说不出话来。 她的哥哥林秋煜光明磊落,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再加上林家的家训家风,几乎是京中无数少女的梦 中男子。 现如今却变成个武功全废,舌头被割,满脸疤痕,瘦弱佝偻的男人。 林秋煜仍旧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 无名抬脚想把人挡住。 林秋晚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意:“无名,让他回去。” “没事的。” 她不知道这句没事是对无名说的,还是对自己或者对林秋煜。 苍白且无可奈何。 “我认错人了,他不是我哥哥。” 林秋晚咬住忍不住颤抖的唇,勉强的对着林秋煜的背影笑了笑。 等林秋煜想当她哥哥的时候,再当她的哥哥吧…… 林秋煜回房,院内就静了下来。 桑榆当初回京城的时候跟起戚红珠聊过自己的怀疑,戚红珠跟林秋煜只有一面之缘,也不敢妄 下定论,这会看见林秋晚这样子,就知道她捡的这个男人确实是林秋煜。 “姐姐……” “没事。” 林秋晚摇摇头,示意自己可以缓缓。 戚红珠不知道怎么哄劝,和桑榆对望了一眼后,拉着林秋晚说道:“姐姐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下点面条,配上青菜和鸡蛋,暖心又暖胃。” 林秋晚点了点头,戚红珠立马带她去后院的小菜园摘菜。 “姐姐,这些都是我种的!我来了之后学了好多。” “我以前一直以为,青菜只长菜心,韭菜也只能吃一茬,现在才知道,青菜被掐了头,还会从另外的地方再钻出新的嫩芽,韭菜只要根还在,就可以一直长,割的再多也会努力活着。 ” 戚红珠钻在菜园里,絮絮叨叨的讲话。 她不敢看林秋晚的脸色,只不断讲自己的,从种菜到养鸡,从播种到掏蛋。 收到林秋煜死讯的那段时间,是戚红珠和林倩倩每日去林秋晚面前陪伴,她最知道林秋晚是如何生生熬过来的。 戚红珠笑眯眯的,头都不抬,在自己的这一方小天地里忙活。 林秋晚站在菜园外面,看着戚红珠。 戚红珠也黑了许多,白嫩的肌肤被太阳照耀显露出健康的肤色,蹲在碧绿的菜园里,像是一颗坚韧不拔的小树,向阳生长风雨难摧。 她像是脱胎换骨,终于找到了自己。 林秋晚想起来自己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第735章 踏实 香城城镇很小,也并不繁华热闹,时间像是在这个小城镇里突然慢了下来。 戚红珠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从摘菜洗菜到揉面切面烧水,一套流程下来熟门熟路。 “我以前都不知道我适合做这些。” 戚红珠很满足。 林秋晚送她出城的那日凌晨,她感受着晨昏的风从脸上刮过去,像是浑浑噩噩的人生突然清明,第一次真正的作为自己,戚红珠这个人,重新活下去。 活着真好,她能闻见人间烟火味,能感受时间在身边流淌,能看见一朵花儿静静开放,能被一只小猫一只小狗好奇依赖,都是美好。 朝阳从东边升起。 灶房向东开了一扇窗户,锅边袅 袅升起的水汽被探进来的阳光照耀,斑驳出七彩的光华。 林秋晚坐在灶边,心里慢慢的安定下来。 “红珠,跟我说说他吧?” 林秋晚声音轻轻的。 戚红珠切葱花的手一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说道。 “我捡到他的那日,他躺在镇上的乞丐窝边,浑身褴褛的粗布,一言不发。”戚红珠垂下眼。 她那时候跟着桑榆准备去城东买个会拳脚的小厮,路过乞丐窝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林秋煜。 林秋煜那狰狞伤疤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 “想死”。 那瞬间戚红珠在他的脸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我见他可怜,就丢给他一个馒头,他不吃 ,被其他上来的乞丐一哄而起抢走了,他像是没看见也不在乎,就安静等死。” “我不想让他死。”戚红珠骨子里还带着执拗的娇小姐脾气,见这乞丐这么不知好歹,就让桑榆把人带出来,硬是喂了汤水和稀饭。 林秋煜就活了下来。 想要找个会拳脚的小厮,又要安分老实的,不太容易,戚红珠和桑榆连跑了三天都没找到合心意的。 过分强壮的不敢要,过分瘦弱的不能要,目光精明的怕被惦记,目光呆滞的怕被别人惦记。 “他之后就留在附近一直没走,有天夜里院内跑进来一个小贼,刚好被他撵走,我瞧着这人好像可以用,就让他先帮我扫地, 收拾院子,再后来桑榆试探过几次,他就留了下来。” 林秋晚问道:“那他有提过或者表现过以前什么事情吗?” 戚红珠摇头,小心的回答:“他没说过话,桑榆看过,他的舌头被人割到了根上……” 戚红珠瞧着林秋晚的脸色,立马又转移了话题。 “现在想想,估计他当时就认出了我或者桑榆。”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能要不是认出你或者桑榆,会更早的决定留下来。” 林秋晚点头,已经平静了下来。 她在想林秋煜现如今的模样,林秋煜不愿意跟她相认,与其说是想抛开她,不如说是林秋煜不愿意承认自己。 戚红珠也跟着点了点头 。 锅里的水开了,戚红珠放面下菜,还贴心的搅了几个鸡蛋进去。 她做了一锅面,足够院内几人吃的分量。 要是放在早几个月,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面条是如何做的都不清楚。 一粥一饭比她嫁给任何人都踏实。 “我端一碗给他。”戚红珠装了一碗出来。 林秋晚也伸手,想了想还是缩回了手。 灶台旁边支着个小餐桌,条件虽然简陋,但在充斥着烟火气的屋子里吃着暖暖的汤饭,林秋晚的心奇异被治愈起来。 林秋煜能活着,对于她来说就是治愈的事情,她这辈子对林秋煜来说,也不算白忙活。 吃完了饭,林秋晚又来到林秋煜的门前。 第736章 因果 门被无名拆了下来,从门框的边缘就能看得出来拆的时候多暴力。 林秋晚没进门,也故意侧了点位置,林秋煜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屋内的林秋煜。 “这段时间,京中发生了许多事情。” 林秋晚垂下眼。 距离上次他们兄妹两人说话,还是林秋煜指责她不忠贞,她跟林秋煜说要一家人全去死的那次。 “你走后,我生了个儿子,大名叫楚昱,小名叫平安。” 林秋晚手扶在墙壁上,淡淡的说道。 “我和娘,还有爹,大家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 “这里挺好的,以前你上战场,一年总见不到你两回,现如今回来了,反而踏实,你也 不用因为林秋煜这个身份有负担。” “红珠救了你,你要好好保护她。” “我下午就走,之后会再来看你的。” 林秋晚心里酸涩。 她不能想象林秋煜那些日子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也不会指责林秋煜为什么不回京城,她更多的是心疼,心疼林秋煜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屋内没有回答。 林秋煜坐在桌子旁边,屋外的阳光像是穿透不进来,他一动不动,垂着眼看着满是伤疤的自己。 他已经配不上林秋煜这个名字了。 也配不上做林明峰和宋好的女儿。 配不上是林秋晚的哥哥。 他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为了还戚红珠的恩情。 即将进 六月的日头到了中午就开始燃烧,整个香城像是逃开了时光之外,万物都在这里进了一种缓慢又安稳的节奏。 林秋晚也被这种氛围感染,带着桑榆跟戚红珠简单的话家常。 “红珠,我哥就拜托你了。” 林秋晚不强求把林秋煜带回去。 戚红珠还有些意外:“你不带他回去吗?” “不了。”林秋晚摇头,淡淡说道:“他觉得这样安心,就挺好的。” 宋好以为林秋煜去执行秘密任务了,林明峰也已经接受了林秋煜已经死了的事实。 林秋晚躺在廊下的躺椅上,感受着阳光照在脚上,院外大树上无数早蝉开始鸣叫,惆怅之外还有点高兴。 “其实我挺高兴的。”林秋晚说道:“我哥这人循规蹈矩过了一辈子,坦荡的不像个正常人,现如今因此有了怯懦,逃避,叛逆,或许他才真活着。” “作为林秋煜这个人活着,而不是林小将,林明峰的儿子,别人眼里的林秋煜。” 戚红珠坐在小矮凳上,看着林秋晚,目光渐渐亮了起来。 “姐姐,我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人人都说林秋晚温柔,却不知她内心真正的温柔。 她顿了下才说道:“我跟他是相互照顾。” 她知道林秋煜在想什么,为了让林秋煜活下去,她需要不断的向林 秋煜索求帮助,让林秋煜一直脱不开身。 林秋晚笑,握了握戚红珠的手。 “谢谢。” 她一时心软救了戚红珠,戚红珠也一时心软救了林秋煜,林秋煜还活着的事情又奇妙的治愈了林秋晚。 这世间许多事都逃不开因果,戚红珠是她们兄妹的善缘,也结出了善果。 一直到林秋晚走了,林秋煜都没出过门。 戚红珠出城送林秋晚,临分开的时候说道。 “姐姐,活着就会有万般可能。” 当初林秋晚把这句话送给戚红珠,戚红珠每每觉得自己熬不过去,干脆一死了之的时候,都会想到这句话。 粗糙却有力。 现在她把这句话还给林秋晚。 第737章 鸳鸯 林秋晚没有在香城逗留。 戚红珠的身份还不能暴露,虽然不太有人能在无名的眼皮子底下追踪,但林秋晚一向小心。 香城回去的路上路过连云城,马儿吃不消这么久的赶路,连云城地理位置又偏僻,三个人就在傍晚的时候留在了连云城修整。 连云城靠海,将进六月,风里吹来海水的咸湿味,夹杂着青草树木的香气。 海边小城靠海吃海,鱼虾无数,林秋晚找了个客栈要了三间客房,推开客房窗户的时候,不远处的海洋在夕阳下像是漂浮着珠宝,波光粼粼。 洗了澡换好衣服,林秋晚原本准备早些睡觉明早能早些赶路,垂眼就见着客栈下面的街道上有不少摊贩。 林秋晚被 小摊上其中一个贝母制作的拨浪鼓吸引,想着不过是下趟楼,便没有叫累极了的桑榆。 出门的时候,隔壁客房的门也跟着打开。 无名仍旧是平时的装扮,黑衣黑裤细带束口,简单的腰带勒出精壮的腰身,显的身高腿长,势同龙虎,黑布罩面只露出眼睛,连眉毛都被头发遮挡。 林秋晚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刚洗完澡浑身干爽,头发也只是随意的挽了一下,轻松又温柔。 无名走了过来。 林秋晚以为他要下楼,连忙让开了几步,意思让无名先走。 说实话她对无名实在是不熟,只见过一两面,话都没说过几句,就知道这个人格外沉默,倒是第一回发现这小子身材不错。 无名 没有走,只是背着把大刀,抱胸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也不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林秋晚很吃力的推断出无名意图,试探的问道:“你要跟着我出门?” “嗯。”无名点头。 林秋晚连忙说道:“我只是下楼买点小东西,就在楼下,没有什么危险的。” 无名不动,也不回去。 林秋晚继续试图劝他:“你要是不放心就开着窗户,真要有危险也来得及,不用特意跟我下楼。” 都赶了这么久的路,桑榆应该是洗完澡倒头就睡了,无名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跟着她们的,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该休息休息。 林秋晚有些不好意思。 无名只是看了她一眼,还是没动。 意思很 明显,他要跟着林秋晚下楼,一定要跟着。 林秋晚等了半晌不见无名的反应,他也不说话,也不动弹,林秋晚劝也劝不回去,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再等小摊贩可能要回去,林秋晚只能下了楼。 无名一直跟着她,隔着几人的距离,目光一直落在林秋晚身上。 客栈下面一条小街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从孩子喜欢的玩具,到姑娘喜欢的珍珠,再到贝壳发簪,甚至还有螺钿漆器的首饰盒,虽然不是让人震撼的精致,但是在夕阳余晖里格外耀美。 林秋晚买了贝片制成的拨浪鼓,回去的路上又扫到了小摊上另外一边摆了根贝壳堆叠制作的发簪。 发簪上似乎想要打磨出两只鸳鸯, 但手艺不是特别好,鸳鸯有些胖。 两只小胖鸳鸯相互依偎,一颗成色普通的珍珠垂坠在侧,生动可爱。 像楚璟烨给她做的那两根发簪。 上次楚璟烨听见她说要分开,强迫的想带她走,当时唯一揣进兜里的就是那两根木簪。 林秋晚捏着那根发簪,听见小贩在那问她买不买。 她很想楚璟烨。 “买。”林秋晚点头,从身上掏钱袋子。 结果也不知道从哪个暗巷突然窜出一个小贼,靠近林秋晚竟然想趁着夜色明抢! 林秋晚捏紧钱袋子,还没呵斥那小贼,就感觉肩膀一紧。 她被人严严实实的护在身侧,无名另外一只手拔出带着血味的刀。 冷冽的刀锋直指那小贼脑袋。 第738章 是楚璟烨 连云城并不大,也不是什么发达的交通要塞,难得来个外人,很难不被人惦记上。 那小贼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无名的大刀竖在面前,黑沉沉的刀身在晚霞落幕光亮里格外血腥。 小贼被吓到了,立马跪下。 几个小摊贩有认出小贼的,跟着出来说情。 “这孩子没爹娘的,从小就混在这附近,人小没办法上工,又讨不到什么饭,才做出这种事情来。” 连云城就这么大点,连带着都会有点亲戚朋友关系。 “也是头一回胆大包天敢抢别人的钱财,还请贵人们高抬贵手,给他个改过自新 的机会。” “对对,贵人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小人这根簪子就送给贵人了。” 几个小贩都站了出来。 坤阳并不强盛,老皇帝年纪大了越发昏庸,更多的时候都在琢磨着怎么抓住京中世家的势力,对待民生方面就没那么上心。 连云城靠海,很多地方都是盐碱地种不出庄稼,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哪里来的能力让家里添碗筷多张嘴? 几人都来跟林秋晚和无名求情,还有的勒令那小贼认错磕头。 小贼脸色通红,眼神倔强,就干巴巴的跪在无名的刀下。 林秋晚伸手,拍了拍无名的手臂 ,示意他收刀。 无名这才发现自己单手还抱着林秋晚,像是突然吓到般,连忙收手收刀,往后退了几步。 林秋晚走到那小贼的面前,问他:“你要抢钱去干什么?” 小贼一愣,转过头不说话。 林秋晚收了钱袋子,手中转出了一把匕首。 她已经有了自保能力。 匕首在昏暗的傍晚里冒着寒光,林秋晚问那小贼:“怎么以往都不抢钱,今日偏抢上了我?” “是……刘奶奶生病了……” 匕首几乎要戳到那小贼的眼睛里,小贼终于害怕了,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孩,哪里经得住林秋晚这 样的吓唬,开了口就立马全部都说出来。 “城里大家都很穷,刘奶奶没钱看病,她一直会把剩饭给我,我……我不想她死了。” 小贼眼泪哗啦啦掉。 林秋晚居高临下,垂眼看这小贼。 “你的恩人生病,你却要抢我这个无辜人的钱去报你的恩,这个道理不对。” 小贼哭的说不出话来。 林秋晚叹了一口气,抬手拉出这小贼的一束头发,手起刀落。 小贼一愣。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被割头发如同斩首,把此人的尊严放在地上踩。 “你!你!”小贼反应过来,急的要站起来跟林秋 晚拼命。 而后又见林秋晚从钱袋子中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他。 “不管什么原因,抢人钱财就是犯法,割你头发是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钱拿去吧。” 惩罚和同情可以一起有。 小贼捧着银钱,愣愣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转过身,抽走了那小贩说要送她的发簪,道了句多谢,继续往前逛。 无名也默默跟上。 林秋晚捏着发簪,感受着身后无名不远不近的距离,心头软成一片。 她刚刚靠无名很近,可以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那是楚璟烨特有的冷冽味道。 她不会弄错的。 第739章 深渊 天色渐渐晚了,林秋晚一路往前乱逛,时不时停脚,心思却落在了身后扮作无名的楚璟烨身上。 向日葵是楚璟烨送的? 楚璟烨什么时候来她身边的? 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故意扮成无名的样子? 他想做什么? 林秋晚脚步渐渐慢了。 前面是一大片荒海,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夕阳垂坠,似乎是拉着海面做被褥,盖住了半张脸。 林秋晚没见过海。 她以前只在书中读过对海的描写,书中写海的磅礴和温柔,冰冷与仁慈,如今亲眼见到,她脑中反而一片空白。 什么 词语都不足以去描写海,大海不需要人去定义,大海就是大海。 夕阳缓缓落下海平面,林秋晚站在地势拔高的坝口,心头安静柔软。 她回过头,看向了楚璟烨。 楚璟烨抱着胸,目光一直落在林秋晚的身上。 “无名。”林秋晚没有拆穿楚璟烨的把戏,仍旧叫他的名字。 楚璟烨迟疑了一下,步伐微动。 他想靠近林秋晚,可不知道为什么,顿了半晌只是克制的站在稍远地方,一言不发。 林秋晚把那根贝母鸳鸯簪递向楚璟烨。 楚璟烨愣住。 林秋晚看向楚璟烨的眼 睛,慢慢说道:“楚璟烨亲手做过两根木簪给我,等着我去燕楚的时候拿,我有簪子,这根对我来说就无用了。” “这么想起来,我似乎没有送过任何东西给他。” “你之后可以帮我带给他吗?” 林秋晚目光诚挚,眉眼在即将湮灭的夕阳里,衬出无限温柔。 她的背后,是海,是夕阳,是黄昏。 楚璟烨目色微动。 他上前几步,试图去接林秋晚手里的发簪。 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很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楚璟烨眉目一跳,就在怀疑林秋晚是不是已经认出 他的时候,又见林秋晚收回了手。 她笑的客客气气,说了声。 “回去了。” 楚璟烨站在原地,抬手看了眼刚刚触碰到林秋晚的手指。 有海风钻过指间,仿佛还能感受林秋晚的温度。 他想要更多。 更多更多。 想到有无数时候都止不住心底的欲念,恨不得跟林秋晚一起死在棺木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世世再也不分开。 林秋晚给的,他只会越来越不满足。 他心里像是豁开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有理智的时候还能强迫自己克制,可是每到夜深人静,深渊里都 会钻出无数只尸魂长手,催着他把林秋晚献祭进去…… “走啊。” 林秋晚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远远的叫了一声楚璟烨。 楚璟烨一下子回过神,惊的满身是汗。 只不过是碰了一下手指头。 他跑来守在林秋晚的身边,他每日告诉自己拥有林秋晚的爱,不要慌张不要不安不要嫉妒,他也可以克制,他能看着林秋晚对别人笑,与别人喝茶,乃至名义上是另外一个人的妻子。 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 楚璟烨紧紧的握住了拳头,背着夕阳,一步步走向了林秋晚。 第740章 先上来说 天蒙蒙亮,三个人就从香城出发回京城。 楚璟烨比之前更加沉默,甚至路上休息吃干粮的时候也离的很远,恨不得跟林秋晚划出一条楚汉河界来。 连不太敏感的桑榆都察觉出这份诡异,吃干粮的时候小声跟林秋晚咬耳朵。 “无名这人……收了楚璟烨很多好处?” “怎么这么说?”林秋晚不解。 桑榆朝着远远的楚璟烨努努嘴:“他好像很不情愿。” 林秋晚笑,揉了揉桑榆的脑袋。 “回去的时候记得提醒我第一时间给宁神医递消息。” 桑榆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无名是假的,其实 是楚璟烨扮演的,所以跟着问了一句:“给宁神医送什么消息?” “告诉他,暂时别担心,楚璟烨在我这。”林秋晚侧开头,不动声色看了眼离远远的楚璟烨。 “目前看着还挺正常的。” “哦……啊?” 桑榆点头又惊的跳了起来。 “他这……他这模样,玩什么呢?” 楚璟烨哪次来,林秋晚不是盛情款待?他这衣服鬼鬼祟祟做贼的样子,比以前当着楚时修面的偷情的时候,更像个上不得台面的奸夫。 林秋晚也不知道楚璟烨为什么要扮成无名。 但他跑来,不提要求,不暴露身 份,不触碰的疏远,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秋晚对男女之事上有超乎寻常的钝感,她心里爱着楚璟烨,就绝对不会突然怀疑楚璟烨的真情,患得患失去寻求肯定。 她相信楚璟烨,无论做什么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 第二日夜里,林秋晚带着桑榆到达京城城门外。 夜色昏黑,城门口却破天荒的戒备森严,好几个侍卫拿着长矛立在城门口,盘查着每个要进城的人。 林秋晚勒马,立马就察觉到了京城的不寻常。 桑榆在军中养过两年,对这 方面很有经验,都不用林秋晚交代,就在偏僻处停下马,去城门口探听情况。 她跟林秋晚都风尘仆仆一身馊臭,瞧着更像是普通的难民农妇。 城门口几个侍卫长矛交叉,不给任何人进城,桑榆才上去搭话,就被一把推开。 几个侍卫嘴巴都很严,桑榆什么也没探到。 “嘴巴越严,说明事情越大。” 林秋晚缩在城门拐角地方,微微皱眉,一时间拿不准衡王妃的这个身份还能不能用。 他们赶路了几日,没收到过衡王任何消息。 “难道……老皇帝突然死了?” 林秋晚默默念叨了一 句。 桑榆听见林秋晚嘴里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惊的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 两人正犹豫着,就见城门口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阿离步行出城,在城门口人群里扫了一眼,似乎在找人。 林秋晚和桑榆都看见了,立马朝着阿离招手。 阿离看见了她们,却没说话,拢着的手做了个摆手的手势,示意两人不要出声。 他转身进了城。 没过多久,一辆衡王府的马车出了城。 林秋晚还没弄清楚现如今这是什么状况,就见马车已经到了面前。 门帘掀开,衡王的脸在里面出现。 “先上来说。” 第741章 林家军反了 城门口人多嘴杂,林秋晚想都没想就要上马车。 形势所迫,衡王也没有多想,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扶林秋晚。 林秋晚借力进了马车,才猛的想起来后面扮成无名的楚璟烨。 虽然没做亏心事,但她确实有点心虚,楚璟烨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不知道她跟衡王两人坐在马车里,会不会被楚璟烨计较。 林秋晚回过头看了楚璟烨一眼。 楚璟烨已经到了马车下不远的地方,他浑身都捂的严实,连眉眼都被遮住半边,不露出半分情绪。 但浑身紧绷,像是戒备,又像是忍耐。 他没动。 大概是林秋晚这迟疑的心虚过于明 显,坐在马车另一侧的衡王透过被掀开的门帘,看向马车旁边站着的黑衣楚璟烨。 衡王明白了这黑衣男人是谁。 两人目光短暂交接,暗流汹涌。 衡王神色淡淡,顿了下又朝着桑榆伸手。 “这地方不宜久留,上来一起走。” 桑榆已经做好了骑马跟着的打算,听见衡王叫她也上车,人都傻了。 她并不敏感,人也没有桑梓那样的机灵,直接问林秋晚。 “小姐?我也要上去?” “上来吧。”林秋晚笑,暗暗感谢衡王的救命之恩,跟着衡王对桑榆伸手。 桑榆伸手给衡王也不是,拉着林秋晚也不是,最后一手 拉一个,被两人几乎是架进了马车里。 这是衡王府的小马车,原本一人坐着宽敞,两人坐着有余,三人坐在里面就很拥挤。 桑榆挤在最里面,她个子比一般的姑娘要高大健壮,这会怕挤到两人,只能默默的抱住了腿,尽量把自己缩的小一些,直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林秋晚和衡王要拉她上来遭罪。 马车渐渐行走起来。 阿离跟楚璟烨驾马跟在外面。 林秋晚得了机会这才问衡王:“殿下,京中守卫这么戒备,是出了什么事情?” 还没进六月,马车上门帘窗帘还是棉布,车内拥挤,让本来就不明朗的光线变的 更加昏暗。 衡王借着暗光,上下打量了一眼林秋晚,先是问道。 “受伤了吗?” 林秋晚十分胆大,有的时候衡王都想不通,林秋晚为什么会做出三个人就敢火烧营地的事情。 即便那时候几千人的大部队还没跟上去,但是据他后来派去的人打探,林秋晚动手的时候,营地里至少有上千人。 万一被人抓住,拷打,甚至刀剑无眼的受伤,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的。 林秋晚连忙摇头,伸出手来:“没有没有,我好着呢。” 说着还卷起了半截小臂的袖子。 确实白白净净,没有伤痕。 衡王这才放心下来,又问: “找到林秋煜了吗?” “找到了……”提到林秋煜,林秋晚的心情顿时跌下来:“不过我哥的情况有点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我哥还活着。” 衡王倒是没想到林秋煜真的还活着,瞧着林秋晚的样子,也猜测到林秋煜可能状态并不好。 马车内气氛安静了一瞬,林秋晚感觉马车绕着城门一圈,这会又回到了城门口。 马车开始进城。 “殿下,这是怎么了?” 林秋晚看着城门口的侍卫连衡王府的马车都敢拦,顿时心下一沉。 而后就听见马车对面的衡王说道。 “昨日前线传来消息,半个林家军反了。” 第742章 那封密信 林秋晚愣住,第一反应就是觉得不可能。 “怎么可能!” 林家军是林明峰一手带出来的队伍,林明峰自己刚正忠心,带出来的兵也同样跟铁桶般纪律严明上下一心,要想林明峰谋反,可真是除非山崩地裂,海水逆流。 马车外面有侍卫行礼,想要例行排查。 衡王坐在马车边,直接掀开了马车门帘一边,露出了脸。 他神色冷淡,看着那两个要上车的侍卫,垂睨着眼,什么话也没说。 衡王本就是上位者,跟假模假样温润和顺的信王不同,衡王对谁都十分冷淡,此刻 只是看着那两个侍卫,浑身的压迫感在昏暗马车里格外醒目。 马车内光线本就暗,林秋晚和桑榆坐在另一边,看不清身影。 林秋晚立马明白了为什么衡王破天荒亲自来城门口接她。 林明峰带的林家军造反,不管林明峰有没有参与进这件事情,都短时间内脱不了干系。 同样的道理,她这个林明峰的女儿,即便是衡王妃也同样连坐。 她要是刚刚没有警觉的先躲在城门外观望,直接用衡王妃的令牌要进城,怕是现在已经被人关了起来! 那侍卫不依不饶,但是也不敢 为难,僵持里楚璟烨直接抽刀,指向那侍卫。 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跟他客气,反而觉得对方好拿捏。 两个侍卫在查车和保命之间,一致认为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默默的退了两步,让开了道路。 楚璟烨嚣张惯了,懒洋洋收刀。 马车又动了起来,车窗帘被风掀开一脚,林秋晚看着骑马走在窗侧的楚璟烨,心里突然安定了许多。 “现在京中是什么情况?” 林秋晚飞快整理好信息,问衡王:“我娘怎么样?” “我把她接进了衡王府,现如今前面还没有林明 峰最新的消息传回来,但是……”衡王欲言又止。 林秋晚点头:“我明白,陛下多疑,不管我爹有没有参与进造反的事情,会不会真相大白洗清冤屈,最后都免不了一阵磋磨动荡。” 林秋晚更担心宋好的状况。 马车内短暂的沉默下来,林秋晚脑子很清楚,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比起多疑,老皇帝更怕的是丢脸。 帝皇被功将造反,将会成为一生污点,不仅会被人怀疑治下能力,还会因此名声不稳,导致整个皇族被人指摘。 尤其是林明峰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忠心 耿耿的形象,不免有人揣测老皇帝做了什么才会逼得功将谋反。 老皇帝以前多么相信林明峰,现在就有多么怨怪,尤其在老皇帝身体不行,选拔继承人即将传位的时候,这事情已经不止是一场污蔑这么简单了。 林秋晚垂着眼,目光敛在了马车的昏暗中,努力理清楚现如今的状况。 林明峰不会造反,儿子都没了的人,就算造反成功了也后继无人。 林家军也不会造反,除非……被胁迫,被离间,被挑拨。 林秋晚忽的问道。 “是那封,信王让人传进军中的密信?” 第743章 不止那一万人 “燕楚人不知道从何得知的消息,如今正在不断侵占骚扰边境,一多半的林家军撤军失踪造反,如今军中大乱,边地也乱,说什么的都有。” 衡王微微抬眼,看向林秋晚。 简而言之,现在前线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有人就要趁乱搞事。 林秋晚“啧”了一声,迅速反应了过来:“殿下的意思是,军中……或者是京中,有人勾结了燕楚人?” “目前还不确定,但多半如此。” 衡王点头。 林秋晚也点头。 两人心知肚明是谁勾结了燕楚人,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端的指责信王和丽妃叛国,特别是现在 京中的局势状况,只会让林秋晚和衡王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很显然,信王和丽妃是算好的这一局。 林明峰和林秋晚都在局中。 林秋晚皱眉。 楚璟烨一直跟在她身边,现在想要楚璟烨帮忙在燕楚皇室中搭手,打探到底是谁跟信王勾结也不太容易实现。 马车即将到了衡王府门口,林秋晚又突然想起来那一队营地的事情,问衡王。 “殿下,我之前烧的那个营地,是……林家军的?” 即将靠近真相的感觉让林秋晚心惊肉跳。 她定定的看着衡王,目光灼亮。 衡王还没明白林秋晚的想法,回答道:“不止是 林家军,那批人很杂,赤风和方登还有阿离都去探过,似乎有其他势力的精锐,还混杂着燕楚人。” “被你们三人烧过一次之后,这批人就学聪明了,分散了好几个地方安营扎寨,相互通风还能见势不对提前跑动,我的人暂时还没能下手,不知道这批人的目标是哪里。” “殿下,这批人,有接近一万人。” 林秋晚突然坐直了身体,问衡王;“如果这一万人,打进京城来,京中能扛得住吗?” 衡王一惊,抬眼看向林秋晚。 “你的意思是,他们准备……夺嫡?” “那批人第一次落脚的地方,离京中不过半日的 距离,也就是说,他们当天夜里出发,凌晨就能到京城城门下。” 林秋晚也被自己的猜测惊到。 “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衡王顿住,皱起了眉。 京中根本没有能抵挡这一万人的能力,更何况京中还有无数百姓,这一万人真的走到了不成王便成寇的地步,怕是整个京城都要被血洗一遍。 “不止是那一万人。” 林秋晚扶了扶额头,继续说道。 “殿下可还记得,我之前推测过,丽妃的手可能不止伸在宁安伯爵府,既然她能掌控住伯爵府,那侯府,将军府,世家,乃至权臣,都可 能被她吸过一遍血。” 这将会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惊人的钱财。 老皇帝手脚不够快,被丽妃先灭口了叶公公,导致线索短暂的从叶公公这里断掉,又因为牵扯到衡王和信王的势力关系,户部那边就算有所察觉也暂时不敢把证据递到老皇帝的手里。 就这么晚了一步,丽妃就开始动手。 衡王顿住。 林秋晚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一大笔的钱财,足够养更多的人,收买更多的人心,京中可能还藏着一支精锐,宫里可能也有丽妃不少的人。” 林秋晚看着衡王,问道。 “殿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第744章 下了一局大棋 “我明白。” 衡王苦笑。 丽妃蛰伏多年,儿子被杀,她不声不响,儿子被关进宗人府,她不求请不慌张,众人捧高踩低,她仍旧波澜不惊,这样的人,要么脑子不好使,要么就是脑子太好使,手里藏着无数的王牌。 丽妃若是得手,她想让谁当皇帝,谁就是皇帝。 只要信王不死,丽妃就丝毫不慌。 马车停在了衡王府的门口,林秋晚坐在马车内,透过马车的门帘,遥遥的看了一眼如今还风平浪静的衡王府。 她也终于明白,前世为什么信王能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顺利继位。 丽妃用了无数年,下了一局大棋! “殿下 先别担心。” 林秋晚掀开门帘,跳下了马车。 她骨子里好战的热血被引燃,一时间竟然有了几分振臂高呼势必要斗的你死我活的亢奋感。 反正躲不掉,不如殊死一搏,死了也不可惜不后悔。 林秋晚隐隐的有点想笑,侧开头看了一眼马车边跟着下马的楚璟烨。 楚璟烨一愣。 两人之间,有一种林秋晚才能觉察出的微妙情感。 她不仅是爱着楚璟烨,她还崇拜,还感激,夹杂着向往和别人带来不了的新鲜感,一步步的朝着楚璟烨坚定走过去。 遇见楚璟烨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遇见楚璟烨之后,她终于知道自己 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衡王跟着下了马车。 蹲了半晌的桑榆已经腿麻了,听着林秋晚和衡王分析局势,心里也麻了,努力了半晌都没从马车里钻出来。 林秋晚收回目光,带着衡王往府内走。 衡王府虽然人少,却都是忠心耿耿的人,相比所有地方都安全。 “殿下,趁着他们还没动手,我们先借兵。” 林秋晚一路往自己所住的前院正屋方向走。 衡王皱眉:“林家军剩余的人还在前线抗敌,更何况就算去借兵,一来一回也要七八日,我担心……” “这坤阳,又不是只有林家军这一支队伍。” 林秋晚打断了衡王的话 ,利落的爬上了床榻,在床帐的顶上掏出一块压风坠玉。 衡王一愣。 林秋晚摸了摸玉佩上面刻着的“楚”字,心里软了软,递给了衡王。 “当初楚璟烨带着一批自己的人走进九星城的时候,留下了我们坤阳自己的楚家军,虽然现如今分散开来未必能凑齐所有人,但就近地方一万两万应该不成问题。” “……”衡王接过玉佩,皱眉抬眼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目光真挚,慢慢说道:“殿下,楚璟烨虽然是个隐瞒身份的混不吝,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不是个好将军,当初楚时修给楚璟烨草草办了葬礼之后,宁安伯爵府时不时都 要有人来闹两场,武安将军府至今仍旧有人去祭拜。” “现在,我把这些人托付给殿下,殿下你……希望殿下将来好好待他们,记得他们的从龙之功。” 林秋晚笑。 衡王却深吸了一口气。 林秋晚在给他送兵。 更深一点来讲,林秋晚这是提前在为楚璟烨求和,希望衡王坐上皇位之后,能不把这时候的燕楚不仁之举算到楚璟烨头上。 衡王垂眼,点头。 “我明白了。” 林秋晚从床上跳下来,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般灼目。 “还有一件事。” “等我梳洗之后,殿下得带我进宫。” “我看看还能不能见到陛下。” 第745章 然后呢 因为早就知道林秋晚和桑榆大概回来的时间,桑梓之前就在衡王府里备好了水。 林秋晚匆匆洗漱,出来的时候,衡王已经拿着兵符让阿离阿和秘密借兵了。 夜色如水,廊下灯火葱郁。 方登,楚璟烨,赤风青火桑榆都等在门外。 林秋晚已经换好了进宫面圣的王妃华服,银白带着黛青色镶边,在灯火照耀下如同游龙婉转,光华浮动。 凌晨前最为黑暗的时刻。 林秋晚打算出门看看衡王有没有安排好的时候,侧头看见了东边的耳房还亮着灯火。 桑榆跟在后面,小心回答。 “小姐,是夫人…… ” 现如今满城都知晓林明峰带着的林家军造反了,就算衡王动作再快,宋好也已经听见了一些消息。 她本就是个爱操心的性子,这些年林明峰处处维护,替宋好挡掉了无数消息,让宋好原本就不能扛事的肩膀突然遭受重击。 宋好一定睡不着。 林秋晚走过去敲了敲门。 屋内有点点响动,过了一会,宋好才问道:“是晚晚吗?” “娘亲,是我。” “快进来。” 林秋晚进门的时候,宋好坐在床榻上,手里捏着一块鞋底,纳了一半。 林秋晚坐了过去。 宋好眼眶通红,她本就软弱纯白,此 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除了抓住林秋晚的手,她现在全无办法。 “晚晚,你爹他……他不会造反的。” 进门之前刚擦过的眼泪,原本打算在林秋晚面前留几分体面的宋好,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泪如雨下。 “他那人,我了解的,他想什么都不会想造反。” 林秋晚反握住宋好的手,轻声安慰。 “娘亲,我相信爹。” “可他们说林家军反了,比起你爹造反,我更怕你爹气急了想不开。” 宋好泪眼模糊,不断抽泣。 她手里的鞋底还是林明峰的尺码,这才做了一小半,怕就怕这双鞋再也送不 到林明峰手里了。 林明峰那脾气,大家都知道,宋好最了解,若是发现了跟着自己几十年的部下一朝谋反,而他无力回天,怕是多半要以死明志。 宋好眼睛哭的火辣辣痛,情绪崩溃真是手足无措。 哭了半晌,林秋晚也只是坐在一旁,安慰拍打她,让她发泄。 夜色更深了,京城天地里像是笼罩着暴雨将至的安静,有无数不知名的东西在这夜色里汹涌。 宋好哭了好一会,终于哭累了。 她抬眼看向林秋晚,顿了下忽的问道。 “晚晚,你爹和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她已经看清楚了林秋 晚身上穿着的王妃华服,这才想起来林秋晚已经不是宁安伯爵夫人了,而是离皇后只差一步的衡王妃。 林明峰带着的林家军造反,不管林明峰有没有参与,以死明志都是最能证明清白的方式。 而她这个娘……也同样是死了,才能不拖林秋晚的后腿。 林秋晚坐在宋好的面前,抬眼看着宋好。 宋好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此刻眼帘轻垂,捏紧着手里的鞋底,林秋晚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娘,你跟爹确实拖累我了,然后呢?” 林秋晚握着宋好的手,又心酸又生气。 “然后呢?娘你想干什么?” 第746章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宋好被林秋晚质问着,就觉得自己那点心思全部都被林秋晚看穿了去。 “晚晚、我、你爹……” 宋好又开始哭,眼泪都止不住。 她心乱如麻,确实是想着,如果林明峰死了,她也一定活不下去,倒不如干脆死了一了百了,还能给林秋晚留下一个清白的好名声。 林秋晚现如今是衡王妃,名声很重要。 宋好脑子都哭懵了,抬起眼就见林秋晚正在看着她。 隔着幽幽的灯火,林秋晚眼神泛冷,神情严厉。 宋好养了林秋晚二十年,在她的印象里,林秋晚一直乖巧可爱,什么事情都顺着哄着,十 分听话,即便当初这么喜欢学医,就是因为女大夫为世俗所不容,宋好不让学,林秋晚偷偷哭了好几日,后来也就懂事照做了。 宋好第一次见林秋晚拿这种神色来看她。 宋好有点害怕,反而缩了缩手指,带着哭腔说道:“晚晚,你别这样看我……” “娘,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所谓的规矩办法,有时候也是错的。” 林秋晚用一辈子血泪教训才换来一次醒悟,她不想宋好这辈子还是遇事只想着哭,只想着逃避,只想着成全别人的名声自己一死了之。 更何况她之后可能会用极端的方式离开宋好 和林明峰,此刻或许也是个机会。 宋好被林秋晚看的发怵,小声嗫嚅:“可是……本该如此。” “什么叫本该如此?爹没有造反,却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娘你难道认为自己就该死吗?” 林秋晚捏着宋好的手,目光殷切的看着宋好。 “娘,爹和你,乃至我,我们三个人都是独立的人,没有谁因为谁就该死。”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爹真的带头造反了,娘你就觉得,自己该死?” 宋好一听林秋晚这话,立马又哭了。 “晚晚,你信你爹,他不会造反。” “我知道,我说的是如果,而且 爹不会造反,但林家军造反已经是事实,娘现在明白爹是爹,林家军是林家军,林家军不干净不代表爹不干净,对吗?” 林明峰要是真的造反了,阶级规矩的坤阳里,不要说宋好,就是林秋晚乃至楚昱都不会被留下活口。 林秋晚想要借机告诉宋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可以因为情意惦念着,但不能为了情意轻而易举的去死。 任何的人的错都该自己去承担。 宋好一时间愣住了,眼泪汪汪的看起来十分可怜。 她本来就是个没什么主意,凡事都听林明峰这个丈夫的人,此时此刻真是心乱 如麻,林秋晚讲的道理她也听不进去。 林秋晚也看出来了,顿了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娘,你依赖爹没错,爹对你好,疼你宠你,你听爹的话,这些都没错。” “错就错在,万一有一天没了爹爹,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我今日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要娘好好想一想,人生还很长,如果一丁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只想着靠别人,娘就永远都会这样被动。” “娘想着一死了之,难道死了就真的能保证别人一定会因此觉得你和爹的清白吗?” “娘,你应该有自己的看法和判断。” 第747章 万事小心 过于深刻的道理,宋好也难以一时间去接受。 林秋晚回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抓着宋好的手说道。 “第一,我爹暂时不会死,他挂念着你,放不下你,就算哪天想死了,也会过来带你一起死。” 林秋晚认真的给宋好分析局势:“现在一半的林家军面上反了,还剩下另一半在边地与燕楚人抵抗,我爹要么在这一半的林家军中一起消失,要么就藏在边地另一半的林家军中与兄弟们死守。” 衡王的人已经去过边地了,暂时还没有找到林明峰的消息传来,那么林明峰大概率是在造反的这一半林家军里。 林秋晚相信林明峰不 会造反,以林明峰那刚直的性子,也绝对做不来卧薪尝胆虚与委蛇的事情来,唯一能说的通的猜测就是,林明峰被什么人钳制住了,以此来动摇边地那一半林家军的军心,或者用来胁迫造反这一半的林家军。 不管是那种情况,这背后的奸贼都不会让林明峰死了。 但苦头一定不会少吃。 林秋晚决定隐过这一段的猜测,继续对宋好解释。 “娘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等待消息,你要是现在死了,别说不给我和爹拖后腿,京中所有人只会觉得娘你做贼心虚,消息传到我爹耳朵里,我爹也绝对活不了。” “晚 晚……”宋好又哭。 林秋晚摸了摸宋好哭到发烫的脸颊,安慰她。 “别哭了,我要去做女儿该做的事情,你这个妻子不该窝里先乱了。” “我知道了。”宋好抽了抽鼻子,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她和林秋晚之间身份对调,她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女儿,林秋晚是那操心劳力谆谆教诲的亲娘。 但宋好终于找到了主心骨,抹着眼泪说道。 “我不给你跟你爹添乱。” 林秋晚松开了手,难得有了点笑意。 屋外黑夜像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林秋晚站在其中,周身都被黑色的雾气缠绕。 “桑梓,你留在娘身边,这几日多照 看她。” 林秋晚仍旧不放心,让桑梓留意宋好。 人的改变也不会是一朝一夕,或许某天突然想通,但那也是之前经历过无数次想不通才得来的。 桑梓机灵,点头要退回去,但还是上来摸了摸林秋晚的手。 “小姐……” 桑梓欲言又止。 林秋晚疑惑的回头。 廊下的灯撑开夜色似乎也格外吃力,灯火照耀着她们,桑梓表情模糊,眼睛却是亮闪闪的。 “小姐,万事小心。” 这个时候去往皇宫,不管是老皇帝还是丽妃或者信王,都会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威胁。 桑梓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舍不得林秋晚。 林秋 晚反倒是笑了笑,拍了拍桑梓的脑袋。 “哟,果然有了心仪的男人,突然开始会疼人了。” 这种时候,这种场景,桑梓都担心的要飙泪了,林秋晚却还能开得出玩笑? 桑梓气的跺脚,攒好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小姐!” “好好好知道了,我给你和桑榆都留了笔嫁妆,要是我哪天死了,你就是小富婆,别盯着玄雷那一根榆木疙瘩,到时候你想要什么男人都可以……” 林秋晚笑的揉桑梓的脸。 桑梓气死了,退了两三步,又气又羞又恼,恨恨的转头就走。 “我不跟你说了!” 但到底,担心的情绪少了很多。 第748章 也爱他 这时候想要进宫面圣,有些不容易,宫中早就落了钥,有许多正当的借口能挡住林秋晚和衡王。 衡王让人给林秋晚拿了件披风。 “要不然明日一早去见。” 林秋晚笑了起来:“半个林家军造反失踪,陛下这个时候不可能还睡得着。” 衡王点头:“父皇三日没有早朝了。” 林秋晚顿住:“我不怕陛下不想见我,我更怕的是,陛下不能见我,或者说是盛怒之下的想见我,拿我开刀。” 林秋晚侧头,看向了衡王。 衡王立马就明白了林秋晚的意思。 “你是说,父皇可能被宫中的她们拿住 了?” “虽然不太可能,但也未必。”林秋晚垂眼:“想要鱼死网破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衡王皱眉,想了想说道。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我们此次去就是试探,能不能见到父皇,父皇的状况如何,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父皇想要拿你开刀,我也绝对不会让的。” “那就拜托殿下保我性命。” 林秋晚笑着冲衡王拱手。 越是大敌当前,她反而就越松弛。 与贼当面打,总比千日防贼提心吊胆的好。 上了马车,林秋晚掀开车窗帘对着外面的人交代:“方登,你先去长乐宫,防止 有人这些天对文贵妃娘娘不利。” “赤风青火留在衡王府,护着我娘和楚昱。” “无名。” 林秋晚隔着夜色,看了过去。 她满头金饰通身华贵波光粼粼,楚璟烨身无分文无名无姓。 林秋晚坐在车内,楚璟烨坐在马上。 两人目光短暂相撞。 楚璟烨看着宽敞马车内,林秋晚和衡王这对名义上的夫妻坐在一处,他像个籍籍无名的局外人,心里酸涩怒火烧的他焚心裂肺。 但他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捏紧缰绳,紧紧咬着牙,不断告诫自己,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受不住,他就早晚有一日会被 心底的深渊吞噬。 他可以吞掉自己,但绝对不能淹死林秋晚。 到时候唯一的选择就只有离开她…… 对比离开林秋晚,此刻林秋晚与衡王坐在一处的马车内,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夜色昏暗,世间万物都进了沉睡。 林秋晚说道:“无名,你跟着我进宫。” 而后她又对桑榆招招手:“上来。” 从城门口回衡王府的那辆小马车给桑榆带来了不太好的回忆,但偏偏桑榆是个规矩听话的姑娘,即便苦着脸,也认命的爬进了马车。 马车的车窗帘放下,进宫的马车又大又豪华,位置足 够了,桑榆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抱着腿不敢动了。 林秋晚抬起眼,看向衡王。 衡王虽然并不赞同林秋晚把楚璟烨这么没规矩的人带进宫里,但最后还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这样也好。” 真要出了什么事,也只有楚璟烨在他们这群人里,最能也最有资格带着林秋晚跑。 楚璟烨垂眼,打马跟上马车,心头猛的颤了颤。 林秋晚认出他了。 即便他有口难言,故意疏远,扮成无名,林秋晚也认出了他。 他在一众人里,被林秋晚单独,且全身心的依赖信任着。 林秋晚信他。 也爱他。 第749章 押跪在殿门口 已经是凌晨,破晓前的天色最为黑暗。 整个京城上空都笼罩着一种难言的紧张感,黑色像是化不开的雾气,缭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早起做生意的摊贩还没到时间出来准备,整个街道安静的只能听见马车和马蹄声音。 皇宫门口的侍卫还在打哈欠,远远就看见了衡王府的马车挂着灯行驶而来,吓的一激灵。 再等传消息,回消息,冗长又繁琐的程序走完之后,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 老皇帝寝宫传来回话,让衡王带着衡王妃回去。 意思就是不见。 林秋晚和衡王对望一眼。 老皇帝可能现场捉拿林秋晚 ,也可能把衡王和林秋晚传进去跪在门口拿规矩不见面,但是绝对不可能连宫门都不让进。 衡王掀开马车门帘,问那个传话的小公公:“是父皇亲口下的命令?” 小公公皮笑肉不笑,在昏沉的天色里声音尖细:“回禀衡王殿下,奴才不知。” “不知道就去问明白!” 衡王少有不饶人的模样,露出属于三皇子的威严。 小公公垂着眼,不敢反驳,只得又去跑了一趟。 马车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林秋晚衡王和桑榆坐在马车中,衡王的侍卫阿欢在赶车,楚璟烨骑马守在林秋晚那一边的马车外。 林秋 晚眸光里有一层波纹流转而过,她忽的握住了桑榆的手。 “待会要是能进宫,你找机会帮我去办一件事。” 说着,她附在桑榆耳边说了两句话。 车外又响起来之前那小公公回话的声音。 “回禀衡王殿下,陛下说了,不见您二位。” 车门帘又被掀开,衡王一向冷淡的面容在晨色里泛出冷意。 “见到父皇了吗?” “奴才……奴才……”小公公跪了下来。 这么短的时间就回话,林秋晚甚至怀疑那小公公有没有去跑一趟。 她适时的把一个杯子塞进了衡王手里。 宫里各个捧高踩低,都是人精,衡王 要是不发点火气出来,就会被人当做披着虎皮的猫,一戳就捏出里面是空心的。 衡王明白了林秋晚的意思,杯子飞快的掷了出去,砸到了那小公公身上,又骨碌碌滚到地面,摔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衡王的声音在晨光里逐渐严厉阴森。 “想想叶公公是如何死的,这坤阳只有一个主子能靠得住,若是自以为聪明提前为主子做选择,越过了做奴才的本分,小心自己的脑袋承不住这份福气!” “殿下!殿下!奴才再去问!” 小公公被砸的头皮血流,这会终于老实了起来,急急忙忙的爬起来转身跑去问消息。 这个时辰老皇帝要是上朝,应该已经开始准备了。 又过了两炷香的时间,那小公公小跑过来,对着马车行礼。 “衡王殿下,衡王妃娘娘,陛下让您二位进去。” 说完,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边。 看起来这次是真的又跑了一趟。 马车进不了皇宫,转成了软轿抬进了宫内。 红墙绿瓦的皇宫在慢慢冒头的晨光里格外安静。 到了老皇帝寝宫,前面传来消息,老皇帝今日又没有上朝。 殿内很安静。 老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出了寝殿,直接说道。 “来人啊!陛下口谕,把衡王妃娘娘押跪在殿门口!” 第750章 装晕 “父皇!” 衡王一愣,连忙上前。 老太监眼神阴恻恻的看着衡王,继续说道:“陛下还说了,若是衡王拎不清局势硬要为衡王妃娘娘求情,那便请一起跪着!” 老皇帝寝殿,大门紧闭,谁也不敢闯。 林秋晚和衡王都不知道殿内老皇帝的状况,不管是进去还是出去都将会被抗旨处理。 桑榆进宫之后就跟林秋晚他们分着走,楚璟烨虽然扮作寻常侍卫模样,但黑布罩面,未免身份暴露,选择暗中跟随。 林秋晚拉住了衡王的袖子。 “跪一跪,没事。” 她索性跪在了殿门口,听着殿内的 动静。 衡王脸色不太好看,进不得退不得,但相对于已经定性林明峰为叛贼的处理来说,林秋晚这个反贼之女只是跪一跪,算是最轻巧的处理。 衡王跟着跪下,朝着殿中大喊。 “父皇,儿臣有事请奏,还请父皇让儿臣进殿!” 殿内无人应答。 一旁阿欢也跟着跪下。 已经进了六月,天气越来越热,三人堵在门口,从早晨跪到了午时。 太阳如同靠近的烈焰火球,晒的三人浑身大汗。 这期间有前殿太监把今日收上来的奏折送进寝殿里,传了两次茶水,一次早膳一次午膳。 之间谁来 也没让进殿。 文贵妃差人来问过衡王和林秋晚一次,衡王只让文贵妃按兵不动。 过了午时,太阳进最烈的时辰,炙烤着玉石砖铺成的皇宫。 皇宫一如既往的安静严肃。 林秋晚看了一眼衡王。 衡王这半年来调养极好,再加上生活自律习惯良好,此刻脸色倒还好。 林秋晚悄悄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白色脂粉蹭在了唇上。 再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虚脱了,浑身大汗,脸色唇色都十分苍白,摇晃了两下身体。 衡王不晕,就只能她来装晕了。 林秋晚眼睛一闭,软软的就躺倒下 去。 衡王一愣,大喊了一声:“晚晚!” 他一把托住了林秋晚的肩膀。 汗水打湿了林秋晚的头发,她纤长的睫毛覆盖在眼下,看起来苍白的像是一碰就碎了。 进了六月的天实在太热,衡王惊的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再想到林秋晚这几日风餐露宿,回了衡王府也忙到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进宫到现在。 衡王简直肝胆欲裂。 他也不跪了,抱起林秋晚急匆匆的往宫外的方向走。 后面的老太监见衡王和林秋晚走了,张了张嘴,却十分离奇的没再叫住人。 一阵手忙脚乱,终于回到了马车 里。 衡王抖着手,让人去请文太医到衡王府。 刚刚还苍白像一张纸片的林秋晚猛的从衡王怀里坐了起来。 衡王一口气上去差点没出来。 林秋晚抹了把嘴上汗水混着脂粉的脂膏,一边念叨着渴死了,一边急忙去桌上翻茶壶茶杯喝水。 桑榆手脚麻利的给林秋晚倒,甚至还从桌下掏出了几块刚刚偷的糕点。 马车行走起来。 林秋晚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的楚璟烨,放下心来,一口糕点已经塞进了嘴里。 她像只鼓囊囊的小仓鼠,回过头看向至今没有反应过来的衡王。 “殿下,你不渴吗?” 第751章 殿下信我? “你……” 衡王呐呐。 林秋晚捏了一块绿茶膏递到了衡王面前的桌子上,一边吞糕点一边说道:“我先吃了,我还有事。” “你怎么提前不说一声?” 衡王从心疼,担心,再到隐隐生出了几分怒气。 他的胆战心惊是真的,肝胆欲裂是真的,甚至到如今手还在抖。 林秋晚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怕是要责怪死自己。 林秋晚又吞了一块,就这茶水往肚子里灌:“我不是看了你一眼?” 衡王失语。 真是关心则乱,如今再看面前活蹦乱跳生命力顽强的林秋晚,他又松了一口气。 他确实没有领会到林秋晚的意思 。 衡王半晌没说话。 林秋晚这功夫已经把剩下所有糕点都吃了,最后一块揣在兜里,歪头看向衡王。 “殿下?” “没事。”衡王回过神,顿了下才说道:“只是刚刚在想,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楚璟烨会不会杀光我们坤阳皇室人。” 衡王难得开这种玩笑,林秋晚跟着笑的眯眼,露出一口好看的小米牙。 “他知道我装晕,我晕之前看了一眼他的方向,而且他能从气息里听得出我到底有没有事。” 林秋晚只是随口一说。 衡王笑了笑,却沉默下来。 马车往衡王府的方向前行,林秋晚朝着桑榆伸手:“东西偷到 了吗?” “嗯!”桑榆从怀里掏出一件宫女服:“听小姐的话,这是旧的,从浣衣局拿的,那地方果然没人看守。” “好桑榆。”林秋晚不吝啬赞扬,知道桑榆靠谱。 她指挥赶车的阿欢走僻静小路。 “殿下留意今日传进寝殿的两份饭吗?”林秋晚转头,看向衡王。 衡王点头。 林秋晚就继续问道:“殿下有没有觉得奇怪?” 衡王略微迟疑,林秋晚看眼色就继续说道:“殿下也看出来了是吗?陛下近半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能活着几乎全靠药物撑着,之前多次宫宴也只是吃两口了事,今日端出来的餐盘上,饭菜竟然 被吃了一大半。” 衡王抬眼,看向林秋晚。 “寝殿内不是父皇?” “是,也可能不是。” 林秋晚说着,马车已经到了衡王府门口,马车直接到了中门前。 林秋晚掀开门帘跳下马车,阿离早就在中门处等着了。 “王妃娘娘。” 林秋晚一边往前院走,一边拆头上又重又沉的头冠,问阿离:“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查到了,信王确实不在信王府里,虽然摆了个侍卫顶替假扮,但是那侍卫有内力,走路声音不一样。” 林秋晚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回过头看向衡王。 衡王也下了马车,听见这话一顿。 他也看向林秋晚。 “你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是,殿下信我?” 林秋晚扬起笑,面容在明亮的午后隐隐发亮。 树影婆娑,枝叶遮挡住阳光,被风轻吹,斑驳光影落在林秋晚的身上,影影绰绰让人迷幻。 衡王垂着手,紧紧捏着手中那块糕点,止住了心头一层一层堆叠上来的悸动,目光诚挚。 “我若不信你,这世上就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那我就准备开始了。” 林秋晚高兴的甚至有些亢奋,没注意衡王的异样,急急忙忙走了。 衡王站在原地,听着树下微风从耳边吹过,短暂又小心的,松了一口气。 第752章 我什么时候不行过? 顶了半天的太阳,林秋晚浑身是汗。 桑梓已经准备好了水,让林秋晚简单洗了一把。 林秋晚摸到了胸前揣着的糕点,趴到了窗口,叫了声。 “无名。” 几乎是瞬间,楚璟烨已经到了窗边。 “嗯。” 林秋晚已经认出了他,楚璟烨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连句话都不敢跟林秋晚说。 但是他还是离的很远,跟窗口趴着的林秋晚隔着接近三步的距离。 林秋晚也没在乎,她甚至问都不问楚璟烨为什么这样,只是笑眯眯的把帕子包好的糕点递向楚璟烨。 “我感觉这种绿茶糕很好吃,宫里人果然会吃。” 她那会饿的头晕眼花,能从自己嘴里省出一块给楚璟烨,十分不容易。 楚璟烨有点发愣。 林秋晚索性丢向他。 他一惊,急忙伸手去捞,摸出其中那块可怜巴巴,却又千金不换的糕点。 他心神震颤,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了林秋晚的偏爱。 “过来点。” 林秋晚又叫他。 楚璟烨着魔一样,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脚下却两步就走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林秋晚伸手,像是小孩玩闹,勾住了楚璟烨衣角。 “天色晚一点,送我进宫?” 她细细的手指在衣角上绕啊绕,像是往日楚璟烨绕着林秋晚的长 发,缠绵缱绻。 楚璟烨垂眼,应了一声。 “嗯。” 这手指绕的哪里是衣角,简直绕在了他心上。 林秋晚抬眼,眸中都是笑意:“那你吃点饭?洗个澡?” “嗯……” 楚璟烨皱眉,有些难捱的伸手,想推开林秋晚的手。 天热,加上忍耐,面罩下的脸和耳朵都染上了潮红。 他很难受。 渴求的难受。 光是看着林秋晚,告诫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要慢慢适应,简直是前所未有的酷刑。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的神色,脑子在想着要不要骗楚璟烨继续吃药,刚要收回手,就感觉手腕一紧。 楚璟烨原本 的意思是想推开林秋晚,可鬼使神差的,他握住了林秋晚。 星星之火,一碰就燎原。 楚璟烨屏住呼吸,几乎在一瞬间就抬脚,打算像往常无数次那般翻进窗户。 他要得到林秋晚,他要让林秋晚只属于他,他要触摸林秋晚。 “啪!” 林秋晚却打了他一下。 手上火辣辣的疼,楚璟烨半梦半醒。 林秋晚皱眉,一半是撒娇,一半是命令。 “松开手。” “抱歉。” 楚璟烨猛的清醒过来,立马退后了一大步,手撑在廊下的柱子上,大喘气。 他立马跟林秋晚道歉,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林秋晚被他 这句道歉戳了一下心窝,小声的说道:“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很辛苦。” 说着她又笑:“傍晚你要抱着我翻进皇宫,你行吗?” 男人怎么能不行? 楚璟烨手还撑在柱子上,努力让自己平息。 “行的。” 他抬眼,面罩上的眉眼微微上挑,露出了独属于楚璟烨的邪劲。 “我什么时候不行过?” 林秋晚被口水一噎。 撩人的是她,害羞的也是她。 “那就抓紧去收拾休息,我们待会天色暗一暗就出发。” “我们去把这坤阳的老皇帝给救醒,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生了个怎么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儿子。” 第753章 你还好吗?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楚璟烨来接林秋晚。 林秋晚短暂的睡了一觉,已经换上了宫女衣服,正在收捡今晚可能会用到的药材和银针。 衡王也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新给林秋晚准备好的糕点。 林秋晚晚饭吃的不多。 楚璟烨无声落地,与衡王对望了一眼。 两个男人连个假模假样的招呼都没打,只各自又默默的移开眼,看向了林秋晚的门口。 林秋晚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就见两人一人一半站在门口两边,中间隔开一个人的位置,都一副垂着眼有心事的样子。 林秋晚手还扶在门上 ,下意识就觉得,这场面有点……诡异。 “殿下?” 她抱着装药的小布包,人显而易见的偏向楚璟烨身边方向。 林秋晚倒不觉得自己这下意识的行为有什么不好,更何况她已经跟楚璟烨说好这时候要去皇宫。 衡王抿了抿嘴,目光至始至终都没在楚璟烨身上停留,上前半步缩短了自己跟林秋晚之间的距离,把手里一包温热的点心递过去。 “你去救醒父皇,不一定要守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这个糕点带着,饿了就吃。” 衡王顿了下,又继续说道。 “这是两人份的。” 意思就 是给楚璟烨也准备了。 林秋晚眉开眼笑,不客气的伸手接过了糕点:“多谢殿下,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她渐渐嘴甜。 衡王半垂着眉眼,唇角带上了点点笑意。 “早去早回。” “好。” 林秋晚笑着应答。 衡王没再多说,转身回了耳房,没有跟楚璟烨说过一句话。 林秋晚带楚璟烨往后门的方向走,试图把糕点往怀里揣。 生完孩子之后,胸前明显要比以前可观,糕点再往里面塞,看着起伏高度更加引人注目。 林秋晚只是想随身带着,毕竟信王如今还守在老皇帝的寝殿, 衡王这里轻举妄动容易打草惊蛇,林秋晚和楚璟烨只能守株待兔,等着信王自己出去给他们让位置,真像是衡王说的那样,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楚璟烨走在一旁,瞧着林秋晚丁点不多想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伸手,把那糕点抽了过去。 刚刚暗下的夜色里,楚璟烨声音沉沉:“放我这。” 他默默塞进糕点,黑布下的表情十分不爽。 出了后门就是街巷,此刻已经上了灯,林秋晚站在门口,朝着楚璟烨伸手。 刚刚还嫉妒的要死,在看见林秋晚这动作的时候,楚璟烨心头又 软了起来。 他伸手,小心的搂住了林秋晚的腰。 长久的分别,看见却不能触碰的克制,让他单单只是隔着衣服摸到林秋晚的腰,就忍不住指尖发颤。 黑暗里,楚璟烨一时间没动。 林秋晚不知道楚璟烨现如今到底是如何的状态,但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能察觉到自己的病,主动与病症抗衡,做的一切都有他的原因。 林秋晚搂住了楚璟烨的脖颈。 温热的气息隔着衣领喷洒在侧颈,楚璟烨陡然收手,垂头就想要吻上去。 而后他听见林秋晚略微不安的声音。 “你还好吗?” 第754章 进去吧 只这一句话,楚璟烨突然回过神来。 林秋晚要办正事。 误了她的事,她会不高兴。 身体里伸出无数欲望之手被硬生生摁了回去,楚璟烨抱紧林秋晚,带着她穿梭在夜色下的京城中。 皇宫守卫森严,趁着林秋晚休息的时候,楚璟烨提前来踩过点,如今熟门熟路,像是黑暗中的一只雨燕,轻巧落到了寝殿的屋顶上。 下面几排侍卫轮流交替巡逻,楚璟烨把林秋晚放在屋顶上趴好,侧身听殿内的动静。 确实不止老皇帝和身边的老太监,还有信王的气息。 时间还早,林秋晚和楚璟烨潜伏在屋顶。 其 实想要分辨出老皇帝到底有没有被人拿住很简单。 以老皇帝多疑又爱面子的性子,就算暂时不能给林明峰定个谋反的罪名,宋好和林秋晚也绝对不会安然无恙至今。 所以林秋晚早上的时候才一定要进宫,跪着也无所谓。 老皇帝吃饭的分量不对,遮遮掩掩的模样不对,处罚不对,甚至她晕倒了,老皇帝都没有强行把人留下。 一切的不合理里,只透露着一个消息。 老皇帝被人拿住了,至少现在是昏迷的。 帝王手谕圣旨需要印章,之所以至今没有命令传出来,就是因为信王不敢明目张胆去养心殿找 国玺。 等了好一会,夜色越来越浓,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种昏昏欲睡却暗流涌动的状态里。 林秋晚吞了两块糕点。 楚璟烨黑着脸,把其余糕点都吃完了。 “饿了吗?我给你去偷点。”楚璟烨手还搭在林秋晚的腰上,焊死了一样不松开。 林秋晚摇摇头,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送我下去。” 林秋晚目光闪闪。 与此同时,一个侍卫急匆匆走到了老皇帝寝宫的门口:“殿下。” 非紧急事件,侍卫不敢暴露信王一直蹲在老皇帝寝宫的事情。 屋内已经睡下的信王顿时跳了起来。 “怎么了?” “信王府走水了。” 侍卫小声回答。 信王皱眉,声音隐隐不耐:“就这事情?烧完了又如何?” 反正他本人没在府内,再用不了多久,就再也不需要住在信王府了。 侍卫有些迟疑,顿了下才说道:“周大人的水龙队已经到王府了。” 要是被周大人知晓信王不在府里,就等于被衡王也知道。 丽妃交代过无数遍,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千万不能出一点纰漏。 信王回过头,看向了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老皇帝,低声咒骂了一句。 “备马。” 信王出了门,急急往外走,还想起来交代那侍卫:“ 去跟母妃说一声,让她来这看着。” “是。” 侍卫领命。 林秋晚已经到了后窗口。 都不需要跟楚璟烨交代,楚璟烨已经先解决了那老太监,扛着尸体从后窗翻了出来。 “进去吧,我解决了那侍卫来接你。” 楚璟烨给林秋晚掀开窗户。 林秋晚抬脚要往里面爬,又被楚璟烨揪住了后脖颈。 他忍到现在,快要忍疯了。 隔着面罩,他亲了亲林秋晚的唇。 感知不到任何触碰,却透过面罩能闻见林秋晚的气息。 “进去吧。” 楚璟烨克制着自己,短暂又快速的分开,替林秋晚小心的放下了窗。 第755章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华丽奢靡的寝殿内十分安静。 灯火幽幽,门口两个侍卫握着刀,站的笔直,似乎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立马察觉。 林秋晚轻手轻脚的摸到了床榻边。 床帐掀开,露出了老皇帝瘦到显出骷髅像的脸。 床头还摆着药碗,林秋晚端着分辨其中迷药配方,又给老皇帝摸脉。 老皇帝命不久矣,脉搏细弱,再加上被信王丽妃下了毒,更是加速死亡。 林秋晚手脚麻利,给老皇帝现场搓了易融化在唇齿的药丸,又给老皇帝施针。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老皇帝悠悠转醒。 那双浑浊的眼睛锐利锋芒不再,暮色四起如同迷雾绕面,昏 昏沉沉分不清今夕何夕。 林秋晚蹲在床榻的一旁,正在搓接下来要给老皇帝的药丸。 她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老皇帝一眼。 老皇帝捂着头,沉默里要坐起来。 林秋晚手脚麻利,从老皇帝头上抽走银针,一边继续搓药丸,一边问老皇帝。 “父皇,需要儿媳给您解释发生了什么吗?” 老皇帝目光阖动,垂眼沉沉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倒还挺热情,抬起脸的时候一脸无辜。 两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气势,眸中却有极其相似的锋芒闪动。 老皇帝坐在床榻边,顿了半晌才说道。 “是丽妃下的毒。” 林秋晚点头,并不 意外。 迷药的配方特意做的无色无味,老皇帝多疑的性子,不管吃什么都会让人先试菜,只有这种延缓发作的轻毒才不会被一时间查出来。 “你跟衡儿查到了什么?” 老皇帝又问。 他大概知道丽妃和信王要做什么。 林秋晚数了数药丸的数量,开始找瓶子存放。 她回答老皇帝。 “我跟殿下查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您得知道他们母子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 老皇帝皱眉,锐利的眉眼眯了起来。 林秋晚明明蹲坐在床榻边,抬起头看老皇帝的时候,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惧意。 如今的老皇帝的,已然 一个即将被掏空的纸老虎。 “父皇拿好,一天一颗,能让您被喂了药之后脉象和面色都跟昏迷一样,实际是清醒的。” “你,不打算带朕出去?” 老皇帝很是意外,甚至一时间看不清楚林秋晚的意图:“或者让朕帮你揭穿丽妃和信王谋朝篡位的阴谋?” “都是您儿子。”林秋晚把药丸给了老皇帝,已经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手上没停,问出的问题却是尖利:“还是父皇能此刻清醒之下,直接处决了那对母子?” 老皇帝的性子谁都知道。 多疑且爱面子,年纪越大越为谨慎,导致犹豫。 他一直在衡王和信王之间摇 摆,嫌丽妃手腕狠辣,信王有时候冲动拎不清,又嫌衡王专情,不为苏家皇室考虑,还嫌小战王年岁太小看不出心性。 总之,在老皇帝心里,没有谁比他更合适做皇帝。 帝王的心术就是抗衡,东边高了打东边,西边高了压西边,还想保持皇室体面。 什么都想要的人,往往什么都拿不到。 林秋晚牙尖嘴利。 老皇帝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才刚要张嘴训斥,就听见林秋晚声音幽幽。 “父皇趁着这时候,好好想想自己还有什么选择。” “如果父皇不能做出选择,那就让儿子们自己斗出胜负。”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第756章 我们接吻吧 林秋晚从来没有打算彻底救醒老皇帝。 老皇帝下不了狠心杀了这对母子,下次就会被用另外的方式下更狠的毒。 她要老皇帝眼睁睁看着丽妃和信王宫变造反,让老皇帝选无可选,只剩下衡王这么一个选择,他再犹豫也没用。 后窗响起了敲动的声音,楚璟烨示意林秋晚该走了,就算他杀了报信的侍卫,也难免有别人察觉不对给丽妃传消息。 林秋晚抱起了收整好的药包,转过身就要走。 老皇帝坐在床榻上,因为中毒久了,原本挺直的腰板弯曲塌陷,光影错落里暮气沉沉。 “不救朕出去,也不劝说朕出手处置了那对母子。” 老皇帝冷不丁笑了一声,侧头看已经走到了窗边的林秋晚,问她。 “是衡儿的主意?” 没等林秋晚回答,老皇帝又摇头:“不,衡儿那孩子,本性过于良善,甚至是有些软弱,不争不抢也不愿耍诈,肯定不是他的主意。” 老皇帝阴恻恻的眉眼盯着林秋晚,顿了下说道。 “林秋晚,你最好一直留在衡儿身边,否则……” 他没说出什么威胁,但因为光线原因,老皇帝浑浊的眼眸像是被煮熟的鱼目,翻出死白。 林秋晚并不怕老皇帝,尤其是现如今走到这一步的老皇帝。 “否则什么?” 林秋晚抱着药包回头,对着老皇帝挑眉 。 老皇帝笑了笑,那模样不像是威胁,更像是一种诅咒。 他不说话。 林秋晚还想再问,听见了前面廊下传来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林秋晚非常不理解老皇帝的行为,即便是她利用了老皇帝,也不可否认她冒险来让他清醒的事实,老皇帝竟然还反过来威胁她? “与其关心殿下,陛下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死活。” 昏暗里,林秋晚白了老皇帝一眼,确保老皇帝收到她的不屑之后,才钻出窗户。 老皇帝大概是被林秋晚这个幼稚的可笑举动震到,躺床榻上半晌没回过神。 楚璟烨就在窗外接。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楚璟烨 接到人就赶出了宫。 一直到了安全的地方,林秋晚才气不顺的骂了一句。 “有病!” 能当皇帝的,是不是都挺能发癫的?老皇帝之所以一直看不上衡王,就是因为衡王太正常了? 果真应了那句,不疯魔不成活。 “怎么去救人还救出一包气来了?” 楚璟烨鲜少看见林秋晚气到嘟嘟囔囔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林秋晚回过头,盯了他一眼。 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看见楚璟烨笑了,她也跟着笑起来。 楚璟烨没有直接送林秋晚去衡王府,两人缓缓走在青石砖铺就的小道上,周围很安静。 有初夏的风 从四周吹来,带着夏天的青涩。 林秋晚放慢了脚步,抬头看头顶巨大的月亮。 “月亮真大。” 她感叹了一句。 楚璟烨站在原地,也跟着抬头。 他没说话,自从发觉自己身体里似乎住着无数猛兽的时候,他少有这样松弛的时候。 林秋晚挪了下脚步,又道。 “月亮真圆。” 就在楚璟烨已经再考虑用什么来形容月亮的时候,林秋晚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她的下巴搁在楚璟烨的胸膛上,眼眸比天穹的明月还要亮。 楚璟烨僵直后背,知道自己一低头就能闻见她的气息。 她说。 “楚璟烨,面罩摘下来吧。” “我们接吻吧?” 第757章 抱着我 隔着面罩的亲吻几乎是隔靴搔痒,难受的不止是楚璟烨,林秋晚也不满足。 人在眼前,却不能常吃常用,牵个手都要小心翼翼,她就更不满足。 她也不是什么清白圣人,一点也不想不馋不惦念。 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想靠近再靠近。 林秋晚从来坚定,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仰着脑袋,抵着楚璟烨的胸膛,问他。 “可以吗?” 楚璟烨垂头,默默的看着林秋晚。 他看见林秋晚的头发,林秋晚的面庞,林秋晚的眼眸,林秋晚的唇角。 他闻见她身上的气息,只是靠 近,就能让人血脉沸腾,想不休不止的做,永远不分开。 这哪里是可以不可以的事情,林秋晚此刻就算是跟楚璟烨要命,楚璟烨也不会犹豫一下。 楚璟烨应该拒绝的。 他抬手,掀开了面罩。 林秋晚抬眼,盯着楚璟烨的脸。 他轮廓冷硬,五官锐利,浑身气势都带着势不可挡的锋利,偏生了一副深邃幽暗的眉眼,中和了让人发怵的厉色,多了欲望与邪性。 林秋晚无意识的舔了舔唇。 楚璟烨目光落在林秋晚的唇上。 月色下,林秋晚的面容比月色还皎洁。 他们在月下接 吻。 四周无人,只有初夏的风来回穿梭,交融着两人的气息,安静的像是微醺梦境。 林秋晚浅尝辄止。 她喜欢这种无论何时想要,楚璟烨都会毫不犹豫的让她感觉热切坚定爱的感觉。 “你打算怎么治这个病?” 林秋晚搂着楚璟烨的腰,小声问他。 不吃药,光靠近,谁也不知道什么治疗方法是正确的,宁神医也只能说自己的方法是最有可能治好楚璟烨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楚璟烨似乎不这么想。 他逃出了燕楚皇宫,离开了宁神医,避开了所有人,化作无名过来 默默守着她,就说明他不想喝药。 林秋晚抬头又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一直在看她。 “那药没用。” 该忘的忘不掉,不该忘的全忘记了,他每日都要经历一次被林秋晚抛弃了的撕心裂肺,因为药物平静的外表下,掀起的是惊涛骇浪。 他身体里的猛兽只会愈加蠢蠢欲动。 就如此刻。 他定定的盯着林秋晚,感受欲望排山倒海湮灭自己,他却还能站在这里,抱着林秋晚,看着她的眼睛。 林秋晚腻乎乎的抱着楚璟烨的腰,抬眼笑眯眯的迎着夜色看楚璟烨,还没察觉他的异常 。 “那你想怎么治?我瞧着也挺正常的。” 林秋晚抽出一只手,说着就去摸楚璟烨的脉象。 她一愣。 脉象翻滚,如中炉鼎,似乎随时能涌上来把人吞噬。 林秋晚又抬头,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反手握着她的手腕,强制的把她手绕到自己后腰。 “抱着我。” “楚璟烨,你……”林秋晚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再想挣扎,楚璟烨丁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他健硕的胸膛靠在林秋晚面前,垂头微微挑眉,带着笑意的声音又邪又欲。 “我怎么?不是一直挺正常的?” 第758章 我是楚璟烨 即便楚璟烨都没动,可那双眼眸里的情绪已经完全变了。 他像是要吃人,牢牢锁定林秋晚这个让人垂涎的猎物。 林秋晚想跑,意识到自己完全不可能从楚璟烨手里跑掉的之后,又想要用迂回战术拖延。 “你……” 她才张开嘴,楚璟烨就掐着她的下巴,吻了过来。 完全不像是刚刚那浅尝辄止柔情蜜意的感觉,楚璟烨几乎用碾压的方式强迫她激吻,搜刮掉林秋晚嘴里所有的空气,在林秋晚微微窒息不得不去楚璟烨那里找呼吸的时候,他又故意放缓了节奏。 林秋晚大喘气一口,有了空气让自己 短暂回神,脑子里准备想点什么时候,楚璟烨又再来,碾压的方式再索求一遍又一遍。 她的双手被楚璟烨抓在腰后,单手握的牢牢,林秋晚挣脱不开,只能被动的承受楚璟烨的掠夺。 林秋晚被这吻惹的眼前发黑,手软脚软头昏脑涨。 但是这样,楚璟烨却好像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急迫,隔着衣服去摩挲林秋晚的后背,想要找点什么。 他很用力,试图把林秋晚吞吃了一般。 但又怎么都不满足,越来越不满足,松开嘴巴,月色下满眼迷茫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被紧紧的贴在他胸膛上,感受着 楚璟烨难耐的喘息。 一声接着一声,盖过了心跳。 “楚璟烨。” 手腕被捏到火辣辣,林秋晚抬眼看着楚璟烨,试图让他找回一点理智。 她声音柔软,眸光漾水,红唇微肿,因为着急加上没有空气,此刻也在喘息。 她叫他。 此刻简直变成了催命的咒语。 楚璟烨眸光暗了下来,把林秋晚拦腰抱了起来。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要做什么了,就连奔跑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勾缠着林秋晚来回应他。 他想要她。 迷茫里,他抱着林秋晚翻进一道院墙。 巨大的院内静悄悄的,不是衡王府,不是宁安 伯爵府,也不是楚璟烨当时用于藏身的小院。 是将军府。 武安将军府。 楚璟烨一点一点,用时间,用战功,用伤疤挣来的将军府! 林秋晚想要叫他,这种时候又不敢声张,楚璟烨假死的事情京中知晓的人很少,包括武安将军府上下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偶尔还会有人来吊唁。 林秋晚没有探听这将军府里还有什么,只是跌进床榻里的时候,床榻上整整齐齐没有霉味,里外也都很干净。 让人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林秋晚第一次对楚璟烨松口,让他给自己时间再想一想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不 等她想出应对法子,楚璟烨掐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人都翻了过去。 大手伸进了衣摆,摩挲着她的后背。 楚璟烨短暂的被满足,熨帖的叹了一口气。 触摸不够,拥抱不够,亲吻也不够。 林秋晚生完之后暴瘦,之后又小心的养了回来,如今皮肤细腻,声音在黑暗中带着点瑟瑟发抖的味道。 “别……楚璟烨……” 她叫他的名字。 楚璟烨亲吻她的后背,回答她。 “是,我是楚璟烨。” 他腿抵着她,完完全全把人包拢的姿势,也钳制住她的腰,不让她有半点逃跑的可能。 “我是你的楚璟烨。” 第759章 不老实 已经是深夜,黑暗中各自看不清对方,却能把人所有感官无限放大。 楚璟烨贴着她说话的时候,气息喷洒在她的后背肌肤上,比他抚摸还要撩人。 但这个地方绝对不是让人安心的地方。 林秋晚挣扎着不肯,压着嗓音:“楚璟烨,别在这。” 这里是武安将军府,林秋晚又不明白楚璟烨的底细,万一弄出响动被以为是窃贼报官,就不仅仅是丢面子的后果了。 因为害怕,林秋晚又是央求的语气,跟只小猫似的。 楚璟烨轻而易举的按住她挣扎动作,贴着她的后背道。 “就在这。” 林秋晚哪里肯,挣扎间,楚 璟烨的语气忽的变阴狠。 “不在这,想去哪?”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又把她翻弄了过来,指尖探进她的嘴里。 他的声音几乎被黑暗包裹,随着手指无声的搅弄。 “说啊,去哪里?去你名义上的丈夫那?” 这里才是他楚璟烨的地方,整个坤阳,只有这里才算得上是他楚璟烨暂时能容身的地方。 他的耐心已经用完,发疯的醋意让他更是阴晴不定,此刻恨不得生吃了林秋晚。 黑暗里,林秋晚看不清楚璟烨的脸色,但确实有点发怵。 她的舌头被楚璟烨手指夹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呜咽了两声。 安 全的地方有很多…… 楚璟烨越说越下流:“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他不行。” “他那么大年纪了,能给你带来这种感觉吗?” “他能抱得动你吗?” “他有这个吗?”楚璟烨抓着林秋晚的手,让她伸进衣服去摸精壮的小腹,声音暗哑,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林秋晚来了点火气,直接咬了他一口。 她没留情,牙齿咬上楚璟烨手指的时候,渐渐有了血腥味。 楚璟烨顿了一下,挺直了腰,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冷漠的看着咬他的林秋晚。 林秋晚伸手推他的手腕,小声骂他。 “发什么 疯?你跟他比什么……” “不老实。” 楚璟烨咬牙,打断了林秋晚的话:“我为什么不能跟他比?我哪里比不上他?” 他低头吻林秋晚,狂风暴雨般的恨不得把林秋晚嘴里所有东西都抢走。 林秋晚挣扎了一下,又被楚璟烨钳住了双手,高举过头顶。 他单手解开腰带脱了衣服,在上面捧着林秋晚脸的姿势,既是跪着渴求,又像是强制占有。 “不老实的人,就得被惩罚。” “你、楚、”林秋晚抽了一口气。 还没等她伸手去打,门廊那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大概是很久没有动静过的正屋里突然有了响动 ,看着空宅的管事拎着灯笼,试探的走了过来。 绝对不能被发现! 不说楚璟烨在坤阳已经死了,就是林秋晚这个名义上的衡王妃,也万万不能被人发现在这里! 林秋晚吓的呼吸都放轻了,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偏偏楚璟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动作越来越大,甚至还要张嘴说话。 林秋晚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连忙去捂楚璟烨的。 门外的灯笼火光越来越近,停在了门口!似乎在听屋内是不是真有响动。 林秋晚捂着楚璟烨的嘴,感受着他的动作。 他在咬她的手,恶劣又缱绻。 势必要生吃了她。 第760章 我们永远不分开 夜色幽深。 武安将军府自从楚璟烨“死”后就没了主人,仓促给楚璟烨办了个丧葬礼的楚时修不知所踪,楚星梦也再无消息,老爵爷死在了去年,老太太陷害儿子最后“自尽”在牢中,楚星禾这个最小妹养在乡下农庄也从此再无消息,至于楚时德,缩在屋里很少出门。 跟楚璟烨有点“血缘”关系的人,几乎都没有继承这处宅子的能力。 老皇帝不发话这处宅子的归属,这宅子就一直空着。 林秋晚掌心被楚璟烨啃的发麻。 门外灯笼火光映了进来。 林秋晚心提起来,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也不敢让楚璟烨露出一点动静,索性大拇指探进楚 璟烨的嘴里,任由他啃噬。 紧张的要死。 楚璟烨浑身肌肉偾张,几乎要把林秋晚焊在身体上的凶猛。 林秋晚头皮一阵阵发麻,脊背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屋外的管事推门了! 林秋晚此刻衣衫不整,姿态迷乱,只觉得整个屋内弥漫着闷热潮湿的味道。 楚璟烨像是一丁点没听见,半点不停。 林秋晚死死盯着正堂厅的门,若是屋外管事进门,只要拐弯饶过屏风就能发现她和楚璟烨! 楚璟烨现如今这状态,根本不像个正常人,想要他回神带她出去,难于上天。 林秋晚光是想想就羞愧的想死。 门“吱呀”一声被半推开,那管事“咦” 了一声。 林秋晚还听见了门口铁链拉动锁头的声音。 门上挂着的锁和铁链都完好。 林秋晚刚刚被楚璟烨抱进来的时候,是从后窗翻进来的。 那管事拍了拍脑门,大概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半夜睡不着才疑神疑鬼,又见这么久屋内没动静,而且屋内也确实没什么值钱东西,想想作罢便回去了。 林秋晚听着那管事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吓的浑身大汗淋漓。 楚璟烨太乱来了,幸好平时翻窗翻多了,这种时候还保留着不走正门这种习惯。 她才刚放松,楚璟烨的舌尖扫过林秋晚指尖,又痒又麻。 林秋晚才要小声说话,就被楚璟烨直白的拖进 欲海里共沉沦…… 楚璟烨温柔却又粗鲁,后来眼看着屋外有天亮的意思,林秋晚像是被从水里刚打捞上来,伸手去推楚璟烨。 “够了。” 她软着声音求饶,他们得回去了。 楚璟烨从背后揽着她,鼻尖抵着她的头发,像是没听见,手上的动作仍旧侵略性十足。 但他竟然破天荒的好说话,亲了亲林秋晚的颈侧,应了一声。 林秋晚就以为他答应了,坐起来从一片凌乱的床上找衣服。 楚璟烨也没有阻止,他单手撑着脑袋,半躺在床上,目光在凌晨最为黑暗的夜里,像一头豹子。 盯紧猎物伺机而动的豹子。 “你爱我吗?晚晚。” 他 问。 松垮的衣服敞开,汗珠从肩膀路过锁骨,直愣愣的往手臂上摔。 他声音没有半点餍足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跌在黑暗中,被不安的欲望和不满足吞噬消耗。 林秋晚回过头,现如今她还有点拿不准楚璟烨的状态,但她很清楚自己对楚璟烨是什么样的感情。 “当然。” 林秋晚回答的毫不犹豫,甚至凑到了楚璟烨的面前,双手捧着楚璟烨的脸,试图用爱缝合他的缺失。 “楚璟烨,我很爱你。” 气息交融,彼此身上都还留着对方的味道。 楚璟烨伸手,搂住了林秋晚的腰。 “我也很爱你。” “那就跟我走,我们永远不分开。” 第761章 你是我的 林秋晚顿住,有点没明白楚璟烨所说的跟他走是什么意思。 她隔着黑暗看楚璟烨,在挣扎和哄骗之间飞快做出了选择。 她温顺的靠在楚璟烨肩头,仍由楚璟烨搂着她,困着她。 “我当然愿意跟你走,但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现在万事俱备,就等信王和丽妃起兵造反。 到时候老皇帝也只剩下衡王这一个选择。 受衡王所托,她也报了自己的仇,至少要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才能走。 林秋晚从未有过的温柔,摸着楚璟烨的耳朵,小声道。 “而且你现在也跟我在一起,我们本来就永远不分开。” “我们, 小楚昱,以后永远不分开。” 林秋晚试图让楚璟烨安心。 但跟不正常的楚璟烨讲道理,似乎有点困难。 楚璟烨垂头看她,目色掩盖在凌晨里最为黑暗的光线里,让人捉摸不透。 他似乎在思考。 林秋晚靠在他身边,打算等一等他。 还没等林秋晚再说话,楚璟烨突然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林秋晚不清楚楚璟烨的意思,只趁着这功夫抓紧把没穿好的衣服套上。 “谁是小楚昱?” 楚璟烨系着腰带,声音里满是暴躁前的平静。 明明是质问,口吻却漫不经心,不紧不慢。 像是已经给林秋晚宣判了死刑。 “信王,楚时修,衡王,你还不够,怎么又多了一个楚昱?” “楚昱啊,是你的……啊……” 林秋晚察觉不对,下意识的往后躲,楚璟烨已经穿好走到了面前。 他伸手抓住了林秋晚的双脚。 像是捕到猎物却发现周围虎视眈眈的猛兽,一定要把林秋晚拖进老巢里,才能安全的,独自的,享用她。 林秋晚被他突然抓的痛,叫出了声。 紧接着,楚璟烨把人死死抱在怀里,趁着夜色,直接翻出了窗。 夜风呼啸,楚璟烨越走越快,越飞越快,甚至不知道哪里顺来了一匹马,架着就往城外跑。 林秋晚在他怀里 挣扎。 “楚璟烨,你醒醒。” “乖点,我们去燕楚,很快就到了。” 楚璟烨单手抱着人,单手拉缰绳,还不忘亲亲林秋晚安抚她。 林秋晚怎么可能愿意跟他走,别说现在事情没解决,就是已经解决了,还有小楚昱在衡王府,要走也肯定带着孩子一起走。 可是无论林秋晚怎么挣扎,楚璟烨也只是重复的哄她。 “乖点乖点。” “以后就没人抢你了。”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凌晨的城门处正在值班卫兵交替,楚璟烨像是没看见前面有人阻拦,驾马直接冲了出去! 林秋晚怕被人认出来,又怕掉下 去摔死,死死捂着脸,缩在楚璟烨的怀里。 眼看着已经出城了,他们越跑越远,林秋晚心里就越着急。 她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玩火自焚,要是没有要他亲的事情,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现在她根本没本事能让楚璟烨回头,她不能就这么跟着楚璟烨走。 马儿越跑越快,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日夜交替的水汽扫在脸上。 林秋晚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树,知道这么仍由楚璟烨跑,根本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跑到哪里去…… 她被马儿颠簸,双手搭在楚璟烨的肩膀上,心里一横,闭上眼猛的钻出去! 她只能跳马! 第762章 你给我站起来! 马儿嘶鸣,打破了凌晨的安静。 没有预想中落地的疼痛,林秋晚睁开眼,就看见楚璟烨抱着她,替她摔在了地上。 官道路边修整板硬,这里离京城没多远,路上还夹杂着碎石。 巨大的冲击力以及两个人的重量压在楚璟烨身上,楚璟烨疼的脸色微变,手却紧紧搂着林秋晚。 林秋晚还有点愣神,直到感觉楚璟烨松开了手。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秋晚爬出了楚璟烨的怀抱,想跑。 而后等反应过来,又回过头,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后背着地,马儿跑的实在快,摔的很重,躺在地上竟然一时间没动弹。 林 秋晚又扑过去上下打量楚璟烨。 “你……” “摔疼了吗?刚刚被我抓的脚,还疼吗?” 楚璟烨开口,比林秋晚先问出来。 林秋晚不知道怎么的,鼻腔里猛的发酸,眼眶就红了。 楚璟烨醒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知道自己爱着楚璟烨,也无比确定楚璟烨赤忱且热烈的爱她,却总是跟楚璟烨走不到一起。 就像是她一时间抛不开坤阳,楚璟烨一时间丢不掉燕楚,还有这该死的,阴晴不定的情志病。 “我没有,你呢?” 林秋晚连忙反问。 楚璟烨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身上,顿了下 说道:“好像,断了根骨头。” 但也不是坏事,剧烈尖锐的疼痛把他猛的从欲望深渊里挣脱出来,他终于能看清林秋晚的脸了。 林秋晚蹲坐在旁边,想要替楚璟烨检查身体里的伤口。 “肯定是我刚刚压的,我……” “晚晚。” 楚璟烨抬手,抓住了林秋晚的手腕。 他很骄傲,也很矜贵,什么事情崩在面前,他都能面不改色,即便自小苦难磨砺,在残酷极端的环境里长大,他也从来没有对谁服过软。 此刻却带着微微的求饶意味。 “晚晚,别……别碰我。” 他光是站在林秋晚身边,远远盯着她, 就觉得自己要被欲望吞噬淹没,如今这么一试,更加确定自己熬不住。 不过如此。 这瞬间,他这么评价自己。 自责和愧疚几乎灭顶。 尤其是,他能记得自己对林秋晚做了什么,她喊痛,无数次叫停,他都只想着占有的更彻底。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也只有他自己能明白,那瞬间自己脑子里出现了什么样可怕的念头。 怎么才能让林秋晚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怎么才能让林秋晚跑不了,怎么才能让林秋晚看不见别人,怎么才能……让林秋晚永远只爱他一人。 爱情不该是摧毁。 可他满心只 想着极端的毁灭。 “对不起。” 楚璟烨松开了林秋晚的手,跟她道歉。 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失控,也不能控制自己还会对林秋晚做出什么,甚至接到方登送来那封情意绵绵的信,他就忍不住来找林秋晚。 “对不起……”楚璟烨声音哑了,挫败的疼比身上骨头断了感觉还要重。 林秋晚蹲坐在旁边,愣了下,叫他。 “楚璟烨……” 有风从东边来。 林秋晚忽的咬牙。 “什么意思?” “你想……我们两人就这么算了?” “我告诉你楚璟烨,你要是敢张嘴,我就杀了你!” “你给我站起来!” 第763章 此生不白来 晨光微熹,东方的亮色渐渐升起。 楚璟烨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声音很轻。 “没有。” 他永远都不会想离开林秋晚,没有林秋晚,就没有现在的楚璟烨。 林秋晚蹲坐在一旁,显然气的不轻:“你最好是没有!” “要是被我发现,你但凡动了一丁点的念头,我就……我就造个笼子,把你关起来,每天不给你衣服穿。” 林秋晚蹲在一旁,眼泪哗哗。 她心疼楚璟烨。 也生气刚刚摔下马的时候,楚璟烨那突然出现的沮丧。 她更明白楚璟烨在自责什么。 “我告诉你楚璟烨,别想着做那些看起来为我好,实际半点 不尊重我的决定。” “我不是你养的没脑子雀鸟,我能养活我自己,我有自己的想法,不管你出发点是为我好还是为我什么,那些该死的念头你想都不要想!” “你要是敢离开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死了我也给你坟掘了,我让楚昱认别人做爹!” 她知道楚璟烨很难。 这个人怎么这么被老天爷苛待,生下来没人爱,爱一个人的时候又不能爱,那么多苦难。 林秋晚抹了把眼睛,气的骂他。 “王八蛋!” 她极少辱骂人,骂人的词还需要再长进,指着楚璟烨想了半天,脑子里没想出什么新鲜词,只能重复的又 骂一句。 “王八蛋!” 她眼泪哗啦啦的掉,却倔着个脑袋,瞪楚璟烨。 楚璟烨又心疼又心酸,伸手要去给林秋晚抹眼泪。 他的手停在林秋晚的脸前。 在此之前,楚璟烨从来不知道退缩这一词,他横冲直撞无所依靠也无所畏惧,想要的就一定要搞到手。 此时此刻,他不敢去擦林秋晚的眼泪。 要是又发病了怎么办?这次只是捏伤了脚,想把人带回燕楚,下次呢? 他越来越爱林秋晚,就会越来越不满足,即便很多次都能感受到林秋晚十分直白的偏爱,他还是觉得不够。 他连深渊的底部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秋晚 忽的凑了上来,半张小脸都埋在楚璟烨的掌心里。 眼泪一颗颗落进他的掌心,烫的楚璟烨心口又酸又疼。 她问他。 “那日在都城,你提前送我出城,还说要等我,是不是在想,要是治不好这病,你就不要我回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洒在楚璟烨的手腕内侧,潮湿又可怜。 楚璟烨目光闪了闪。 其实,那一瞬间的念头,或许比林秋晚想的还要过分。 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可是在知晓自己有一天会伤害楚昱甚至是林秋晚的时候,他确实犹豫了。 “晚晚……” 楚璟烨心口很疼。 他很心疼林秋晚,甚 至在想着,若是这世间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靠近林秋晚。 林秋晚原本就有自己的路要走,是他硬生生挤进来,索求林秋晚给了他爱情。 “不哭了,乖。” “楚璟烨,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 林秋晚额头抵着楚璟烨的手指头,眼泪砸了下去,全部落进了他掌心里。 她抬起眼,认认真真的看着楚璟烨,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是未来,得到的任何结果都是我自己选来的。” “结果是好,就是我应得的,结果是坏,就是我活该!” “这是你教我的。” “此生不白来。” 第764章 不说坏话 她抵不住对楚璟烨的心动,认命选择楚璟烨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后悔两个字。 楚璟烨半撑起腰,怔怔看着林秋晚。 天光乍亮,京城外是一大片的荒地,太阳光远远的从东边映照来。 林秋晚面向东方,月光白的面容此刻染着光,淬着火,坚定不移。 林秋晚总会说自己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办的不像样,什么都需要楚璟烨教。 实际上,她已经长成了自己的样子。 就算楚璟烨在她身上打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她也没有长成任何人的模样。 她就是林秋晚。 做出的任何选择,说出的任何话,都独属于林秋晚。 “此生不白来。 ” 楚璟烨笑,眼眶却有点酸。 他伸手,想要去抱林秋晚。 林秋晚毫不犹豫,用力的,紧紧的,回抱他。 哪里是他教会林秋晚许多,分明是林秋晚救他于水火,捞他出深渊,拖他出灭亡。 “对不起。” 楚璟烨抱着林秋晚,小声的道歉。 为他那曾经悬在心头,紧绷的,小心的,犹豫。 林秋晚抽了抽鼻子,哼了一句。 “再有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楚璟烨跟她保证,低头细细嗅着林秋晚的脖颈。 最过分的结果,也不过是他的等待。 不管林秋晚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他可以等,可以守,可以念,唯独不会再 沮丧。 他知道,林秋晚很爱他。 林秋晚抿着嘴,忍住了不听话的眼泪,狠话继续放。 “再有下次,我就,我就……” 她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楚璟烨在亲她。 温柔缱绻,情意绵绵,难舍难分。 楚璟烨自己也很难熬,好在单单是坐着,胸腔里的肋骨都疼到他清醒。 他能克制。 “不说坏话。” 他告诫林秋晚。 林秋晚原本还气着,被楚璟烨亲了这两口,心就软了下来。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璟烨,突然开始敬畏起言语威力怪力乱神了。 “嗯。” 林秋晚点头。 拉着楚璟烨站起来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可真没出息 !发这么大一场火,被楚璟烨两口就亲好了! 美色果然误人! 现在再想找点什么由头跟楚璟烨吵一架,瞧着楚璟烨捂着上腹脸色微白的模样,林秋晚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输。 林秋晚轻而易举的原谅了楚璟烨短暂的沮丧。 人都有七情六欲,没有谁是无欲无求的清白圣人,一辈子不能有挫败带来的消沉,正因为这些沮丧,才让楚璟烨此刻格外真实。 楚璟烨越是这样,越能代表他爱林秋晚,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 马跑了,楚璟烨也伤了,两人这会站在城外官道上,看着天色大亮。 “现在怎么回去?” 林秋晚觉得两眼一抹黑。 楚璟烨瞧着刚刚还满心主意的人,这会扁嘴皱眉,忍不住想笑。 他背着天光,笑起来的时候,身上就有了以前那种桀骜嚣张的味道。 没等林秋晚恼他这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烟火。 “给你变个戏法。” 他故意逗林秋晚。 话音刚落,烟火从手中升起,飞到很高的地方绽放。 林秋晚仰头,还有点不相信:“天都亮了,这还有用吗?” “有用,何时何地,都有用。” 楚璟烨又从身上掏了一根,递给林秋晚。 “晚晚,需要的时候,打开这个,不管什么时候,我在什么地方,我都会飞奔过来。” 第765章 越疼越清醒 林秋晚还有点发愣,茫然的看着楚璟烨。 “什么?” “我得走了。”楚璟烨握住林秋晚的手,弯腰垂头,亲了亲林秋晚的手指头。 林秋晚以为楚璟烨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 “你不跟我回衡王府,你去哪?” 还没等楚璟烨回答,不远处最先到的,是面无表情的玄雷。 林秋晚确认无名就是楚璟烨假扮的之后,立马就给宁神医和玄雷递了消息,宁神医身体进入最末状态,跑不了这一趟,只能让玄雷来。 玄雷昨日夜里到的京城,进了衡王府之后转了两圈没找到人,后来又听青火的消息去皇宫,又跟 楚璟烨错开,一直到刚刚才看见楚璟烨放的信号。 大概是因为有了喜欢的女人,玄雷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楚璟烨都只想要跟林秋晚独处,所以这次破天荒的没贸贸然上前,只站在远远的地方怕楚璟烨踢他屁股嫌他碍眼。 楚璟烨也确实有话还没说完,把玩着林秋晚的手指。 “我得回去治病。” 林秋晚原本还有火气,听见楚璟烨说这话,顿时安心下来。 楚璟烨继续说道:“我一定好好配合宁爹。” 林秋晚瞅着楚璟烨,不忘问他。 “治不好怎么说?” 还挺记仇。 楚璟烨想笑。 他跟林秋晚郑重的保证:“治不好也 会来接你。” “再说,我很行。”他有林秋晚笃定不移的爱,他有再多的不安,再多的欲望,再多的念头,最后都能安慰自己。 林秋晚想骂他,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开玩笑,强调自己很行。 天底下所有男人这辈子都跟行不行过不起了。 但随即她心疼起来。 “不要你来接我。”林秋晚也跟楚璟烨保证:“等我办完了事情,我一定,第一时间,一点也不耽误,就去燕楚找你。” 不多时,青火也跟着信号来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几个常年隐藏在京城的暗卫。 楚璟烨要跟玄雷回燕楚,林秋晚要跟青火回衡王府,两 人要在此地分别。 林秋晚不是个黏糊糊的人,向楚璟烨挥挥手,就先跟着青火走了。 楚璟烨站在原地,一直目送林秋晚进城门。 掌心里还残留着林秋晚的眼泪。 楚璟烨握了握掌心。 他胸腔里的骨头断了,稍微动弹都疼的厉害,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疼痛,让他握着林秋晚的手,亲吻林秋晚,看着林秋晚的时候,仍然还能清醒克制。 这也说明,宁神医的方向是对的,越是疼,越能清醒,置之死地而后生。 “爷。” 玄雷上前来。 这趟匆忙赶来,连桑梓的面都没见到。 他满身都是怨气,怨楚璟烨来坤阳不带他,但又 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楚璟烨捂着疼的地方,瞥了他一眼。 “知道了,走吧。” “最多再有半个月,桑梓就到燕楚了,到时候带着你?” 玄雷顿住脚步,眼眸都亮了。 “真的?爷这次可不能骗我了!我上次急匆匆的把桑梓丢路上,还没来得及哄她呢……” …… 林秋晚跟着青火回衡王府,才简单收拾洗漱换衣好,衡王来敲门。 林秋晚开门。 这里是衡王府,衡王自然知道楚璟烨没有跟着回来。 他问林秋晚:“一起吃个早饭再休息?” 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事情要跟林秋晚聊了。 林秋晚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第766章 在等谁? 林秋晚是真的饿了。 再加上她知道衡王有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养规矩,饭菜上桌之后猛猛的吃。 她在衡王面前再没形象的模样也有过,这会觉得,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饭后上了消食茶,林秋晚没喝,没等衡王问,就直接说道。 “陛下被丽妃和信王下了迷药,整日昏睡不能自理。” 老手段了,林秋晚并不陌生。 “丽妃和信王轮流看着陛下,别人插不上手,宫里很多他们的人。” “昨夜我给陛下足量的解药,让他醒着。” 林秋晚语气轻飘飘的。 衡王端着消食茶,茶杯盖碰了碰杯 中浮沉的茶叶,倒是没明白林秋晚说的“让他醒着”是什么意思。 “那父皇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他想危险,就会很危险,他想活着,好好躺着装昏迷就行。” 林秋晚笑,衡王就是太有道德了,都到了这种时候,还真心实意的担心老皇帝死活。 现如今对于衡王来说,道德反而是累赘。 大家都你死我活,你上去给人念经,让对方放下屠刀,对方只会抬刀砍过来,并且还会顺带狠狠嘲笑你的天真。 只有在绝对高位,不能被轻易撼动的时候,道德才是难得的品质。 “殿下不要小瞧任 何人,尤其是陛下。”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夺嫡成功的老皇帝,怎么可能纯凭运气从这么多兄弟手中抢到皇位? 这次之所以被丽妃和信王暗算到,因为人年纪大了就会心软,就像当初宁安老爵爷一样,人到暮年开始在乎那些可笑的稀薄亲情,以为自己死了以后能安心面对自家的列祖列宗。 殊不知,有些感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会因为你突然的讨好而改善,管好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就等丽妃和信王什么时候动手了。” 林秋晚昨夜一夜没睡, 之前几日也在不断赶路,几乎是一直忙到现在才安稳吃顿饭,再加上现在吃的很饱,单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衡王侧目看她。 最多还有半个月,林秋晚和楚昱都要走。 林秋晚撑着下巴,问衡王。 “殿下那边呢?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衡王回过神:“阿悲阿欢拿着令牌去暗中集结了,刚刚传回来消息,最早的一批两日后到京城,大概三千人。” “三千人……” 林秋晚沉吟。 光是她和衡王知晓的,丽妃信王等在城外的人就至少一万人,三千人就算把城内所有府兵 侍卫都加上,能用上的也未必能凑到六千。 更何况还不清楚这些人里,到底谁是丽妃信王的人。 “殿下,小心一些。”林秋晚叮嘱。 集结之事还不能大张旗鼓,防止打草惊蛇,一旦被丽妃信王发现,这一万人打上来,京中要遭殃的人太多了。 衡王点头,他知道轻重。 “接下来,就看这批人什么时候发动。”是在衡王集结完人到京中守株待兔,还是这批人先下手为强。 林秋晚支着脑袋。 “还有个问题,这批人驻扎在那应该也有好几日了,怎么还没动作?” “丽妃和信王,在等谁?” 第767章 一切都有我 两人心里同时都想到了个不太好的答案。 衡王和林秋晚几乎没有和丽妃正面交手过,但两人都十分清楚,丽妃是个十分了不得的女人。 城外保守估计有一万人,丽妃若是胆大一点,当天夜里就能拔军包围京城从而逼宫。 为什么好几日没动静? 可能是在等更多的人,势必一击必中,没有万一的护送信王上位。 “先做好我们手头上的事情吧。” 在不清楚丽妃下一招是什么的时候,衡王和林秋晚能做的就只有等。 林秋晚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衡王府这几日也要悄悄增一 些护卫,我明日把我爹府上的护卫安进府里来,等丽妃她们动手的时候,不至于我们再担心衡王府这里。” 衡王跟着点头。 两人隔着桌子,又说了一会接下来要准备的事情。 林秋晚越坐越歪,平日还装着端庄娴静,这会整个人歪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一边说话的时候,手指还时不时的玩两下杯盖。 细长手指抚摸着盖子上的瓷把手,屋外晨光大亮,热烈的阳光透过窗户和门,一起探进了屋内,把屋内无数家具点亮。 似乎也把歪在椅子上的林秋晚点亮。 衡王看的莫名躁 动。 林秋晚困透了,勉强还能跟衡王说几句,打了个哈欠又说道:“希望我们能顺利。” “昨夜的糕点,好吃吗?” 衡王淡淡的问。 林秋晚想到了她只吃到一块,其他全部进了楚璟烨肚子里的那包糕点,莫名有点心虚。 “好吃的。” 她试图仔细的回忆那块糕点的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还是因为下午的时候被皇宫偷出来的那两块绿茶糕惊到,林秋晚回忆的时候,满嘴都是茶香味。 “很好吃。”她干巴巴的这么评价一句。 一看就是没吃到什么。 衡王瞧着她 那不动声色的心虚,有点想笑,可是想到糕点是被在林秋晚身边的楚璟烨吃掉时候,又有点心酸。 林秋晚也知道自己谎言露馅,不好意思的对着衡王笑了笑,开着玩笑说道。 “殿下也知道,楚璟烨那人……” 她早晨回来了之后洗漱换了衣服,换了件简单又松垮的广袖裙,这会撑着下巴,袖口垂坠,无意间露出了一小截藕臂。 雪白莹润的肌肤上,有两处淡淡红痕。 即便衡王至今没有真正接触过女子,此刻也瞬间明白了林秋晚和楚璟烨昨夜去了哪里,又为什么到了城外早晨 才回来。 “嗯。”没等林秋晚解释完,衡王便应了一声,他一副波澜不惊并不在意的模样,淡淡说道:“本来就是准备给你们二人的,谁吃都一样。” 衡王收回了目光,摁下了杯中浮起来的茶叶,顿了下又温和道。 “你太久没好好休息了,快去睡吧。” “衡王府和集结兵力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之后也尽管跟我开口,包括之后带着楚昱去燕楚的事情,我都会帮忙。” 他放下冷了的茶杯,温柔又安稳的对林秋晚说道。 “总之,一切都有我。” 第768章 兵不厌诈 林秋晚这一休息,直接就躺了三天。 被楚璟烨捏伤的脚比林秋晚自己想的还严重,当时只觉得疼,睡醒一觉直接肿成了大馒头,大片的青紫挂在上面。 林秋晚自己搓着药油,默默的想着,若是楚璟烨这次治不好病,她倒还不要紧,小楚昱可怎么办? 可能这也是楚璟烨为什么这么沮丧难过的原因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一瞬间用出了多大的力气。 三日后一早,衡王来找林秋晚。 果然跟林秋晚猜测的一样,丽妃布置在城外的兵马又增加了,足足多出了一万人。 “两万人。” 林秋晚 沉吟。 衡王微微皱眉:“目前我们只有三千人到了京城附近。” 丽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衡王已经派人试探过这批人的身手,各个都是精锐。 光是这两万人,若是动起手来,就算加上附近的三千人,也几乎是螳臂挡车。 “两万人。” 林秋晚摸着下巴,突然莫名心虚的看了衡王一眼。 衡王手里拿着京城地形图,坐在正堂中的桌前,正在考虑该如何最小损失的破局。 林秋晚半晌没说话。 衡王也察觉到不对,再抬头的时候,就见林秋晚眼神闪躲,正瞅着他。 像是有人无端的在一池 春水中拨弄了下,衡王心底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无声无形,只有自己能感受到其中的惊涛骇浪。 或许是因为林秋晚要走,衡王十分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实在做不出来那些让林秋晚伤心的事情来,所以衡王只能格外珍惜这些时日。 靠近林秋晚离开的日子越近,他越容易心神晃动。 “怎么了?” 衡王努力让自己的心动听起来十分从容。 林秋晚琢磨了下自己的想法,顿了下吞吞吐吐的说道:“城外那两万人,我有办法暂时拖住……” 衡王一愣,意外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继续说道 :“我得找一趟文太医。” 没等衡王说话,林秋晚拉着凳子,坐到了衡王的面前,郑重的说道。 “殿下,兵不厌诈,就算是这个法子有点缺德,我也肯定要做。” 衡王垂着眼,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林秋晚。 为了显示郑重,林秋晚特意坐的离衡王很近,面对面。 衡王都能清楚看见林秋晚明亮水眸中倒映的自己。 “你想做什么?” 衡王有些失神。 林秋晚很小声,把想好的一连串计划说了出来。 末了,大概知道自己这种损招有违道义,林秋晚心虚垂眼,一时间只敢偷偷看衡王。 衡王暂时没说话。 林秋晚支支吾吾:“反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撑着丽妃不注意的时候,先发制人。” “再等丽妃和信王反应过来,想要调动城外兵马的时候,那帮人她暂时用不上了。” 林秋晚觉得自己肚子里挺多坏水。 衡王却失笑。 他在意的不是这招是否缺德,他只是突然发觉,林秋晚和楚璟烨是同类人,只不过楚璟烨更加不羁胡闹,林秋晚则还会多余心虚。 衡王抚摸着桌上铺开的京城地形图,说不清心头是不是失落。 “按你说的来。” “就像你说的,兵不厌诈。” 第769章 那个纯粹的人 有时候最幼稚最直白的方法,反而最有效。 林秋晚偷摸的找文太医拿药。 文太医还不太懂最近朝局中的暗流汹涌,听见林秋晚要足量的泻药,惊的跳起来。 “这分量,足足够两万五的人拉两天,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给我就是了,要悄悄的。” 林秋晚笑眯眯的,指挥文太医不管做什么都要小心。 自从知道林秋晚是宋文清的孙女,文太医对林秋晚的看法从迫不及待想收用,到现在半敬畏半宠溺半惋惜。 敬畏林秋晚对医药方面有惊人的天赋和敏锐专注力,宠溺于林秋晚与自己同出师门, 是宋文清的传人,惋惜的是,林秋晚成了衡王妃,对医药就没了一定程度的纯粹。 这世上,很多事情可以称之为爱好,唯独医药不行,看待医药的态度不纯粹,生死相关的医药也就可能会谋财害命。 这是宋文清一贯坚持的理念。 医药就是医药,治病救人,绝对不能成为武器。 文太医正感叹着坤阳未来医药传承可能要止步不前许久,就见林秋晚从书架上掏出了几大本手札。 她递给了文太医。 文太医起先是一愣,疑惑的打开了其中第一页。 “这!这这!”文太医惊的又跳起来。 这几本,全 是林秋晚整理出来的药方,她小时候就喜欢扒拉宋文清收藏的医书,里面有许多治疗疑难杂症的土方,后来怀孕的时候又翻看了无数,再有前段时间宁神医自己做的医书手札。 她即将离开坤阳,这些东西有些她可以带走,有的就必须留下,让他发扬光大,救更多的病人。 “我自己结合整理的,文太医要是不嫌弃,可以拿回去研究再整理。” 林秋晚故意谦虚。 文太医刚刚还在惋惜林秋晚的不纯粹,这会翻看着林秋晚整理出来的手札,忽然觉得,自己纯粹了一辈子,似乎纯的也没什么用。 这世上 就是有许多讲不清的事,比如林秋晚随手整理出来的东西,别人用一辈子也难以钻研出。 “这怎么会嫌弃!”文太医本来推脱两句,被林秋晚这么一说,顿时喜滋滋的抱紧了医书。 药方是大夫的生存之本,林秋晚掌握着如此精良的医药水平,去哪里都会被称之为半个小神医,偏偏她要分享出来。 给了文太医,就等于给了整个坤阳的太医院。 文太医怎么可能不激动。 他激动的脸色涨红,坐在桌子边,连礼仪都丢了,高兴的抖脚。 林秋晚好笑的看着文太医,顿了下说道。 “希望,不管是太平 盛世还是天灾人祸,所有人都不用再被疾病困厄。” 文太医一大把年纪,这会听这话,鼻头顿时一酸。 做大夫的,都怀着无数与阎王爷抢人的热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害了别人性命。 “是。” 文太医抱着医书,忽的又说道。 “娘娘才是那个纯粹的人。” 不被规矩所累,不被世俗困住,不利欲熏心谋求更多的财富势力,也从不标榜自己的清高。 医药可以成为武器,也可以成为护盾,只要用的好,什么地方都能用。 这世上,又是谁规定,人一定要为某样东西奉献全部? 第770章 如果有下辈子 文太医被林秋晚这几本手写独一份的医书震到,一直到回去了都没再纠缠泻药的事情。 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林秋晚会在这时候突然整出那么多的药方,还全部给了他。 泻药来的当日,衡王分出十个人,各自带着泻药分头出城。 “记住,一定要下在水里,还要保证人和马都吃到。” 林秋晚叮嘱。 十个黑衣人拱手领命,下药之事前一日林秋晚就让几人去探听准备了,大家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十个人趁夜出发,接近凌晨的时候传回来消息。 事成了。 接下来,就要看林秋晚和衡王这一击,能不能 一次打的丽妃和信王措手不及了。 天还没亮,林秋晚留宋好和小楚昱在正屋睡觉,自己和衡王坐在耳房的小厅里,等着天亮。 大战在即,衡王都难免心思浮动,林秋晚竟然松弛下来,捏着桌上的点心一口接着一口,半点不受影响。 衡王失笑。 “不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 林秋晚掰开了手里的点心,山药泥混面粉的外皮里包着香甜细软的红豆沙,递了一半给衡王。 衡王愣怔,接过了糕点。 他并不爱吃点心,不喜欢酸甜,相对而言他更爱茶水,下棋,看书。 也是因为林秋晚喜欢吃,楚 昱喜欢吃,衡王府的点心才会从来不断。 林秋晚爱淡甜,楚昱爱软糯,所以每日放在林秋晚衡王屋内的点心,跟楚昱吃的都是不同的。 林秋晚并不是个对生活品质十分在乎的人,也没那么多敏感的细心,很少在意这些。 这倒是头一次,林秋晚掰了手里的点心给衡王。 “殿下不爱吃甜。”林秋晚念叨了一句:“殿下吃不下一整块,就吃半块呗。” 林秋晚一口吃了手里剩下半块点心,含含糊糊的说道:“吃完这块点心,我们就出发,今日一过,我跟殿下就是过命的交情,能同穿一条裤子,同吃一块点 心,同嫁……那不行。” 林秋晚捂着嘴,吃的有点噎巴。 衡王有些无奈,瞧着林秋晚这样子顿时好笑,连忙把她面前的茶水端给她。 林秋晚接过茶水,喝了一大口又继续说道:“吃好喝好,上路也痛快。” “胡说!” 衡王眼看她越说越离谱,马上要扯到断头饭上,当即打断了她。 林秋晚捂着嘴笑。 “殿下别紧张,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翻船了,也不过是小命一条,早死晚死都得死,至少我们不遗憾。”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眸如同弯月,倒影着桌上的烛火,亮晶晶 的。 衡王沉默了下来。 林秋晚继续安慰衡王。 “殿下是个好盟友,好兄弟,好伙伴,就算跟我一起死,下辈子我们还能做兄妹。” “实在不行做姐弟也行。” 林秋晚很会安慰人。 她并不严肃的跟对方讲道理,半开玩笑半插科打诨,屋内的气氛顿时松快了下来。 屋外的天色也渐渐要亮了。 林秋晚站起来拍拍衣服,叫衡王。 “走吧殿下,我们进宫抓贼去。” 衡王回过神,站了起来。 他看着手里半块糕点,出门前说道。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希望……” 他没说完,只是吞吃下了那块糕点。 第771章 逼宫 天色刚亮,晨光浮动。 老皇帝前后已经接近十日未上早朝,朝中堆积了无数事务,再愚钝的朝臣也能感受到,如今坤阳局势一触即发。 衡王和林秋晚穿着王爷王妃服,在清晨的微风里,带头跪在了宫门外。 跟着他们一起跪的,还有衡王林秋晚在朝中的势力官员。 戚老丞相,京兆尹周大人,户部侍郎…… 朝中局势如此紧张,不是衡王就是信王,老皇帝已经确定活不了多久了,此时不站队反而两头不落好。 昨日衡王就秘密发出风声,今日他长跪在此,与他一起就都是自己人。 不愿意做他的人,那剩下的就只能是信王的人。 衡王带头,声音清朗坚韧。 “父皇十日未上早朝,儿子儿媳求见皆被拒绝,本王恐怕父皇身边小人当道,还请父皇现身!告诉坤阳朝臣百姓,坤阳仍旧如日中天!” 衡王一句客套废话没有,这套说辞是林秋晚教的,就差直接打上了信王的脸。 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局势拉开,斗的打的都是先下手为强! 戚老丞相跟着附和。 “还请陛下同意觐见!” 他一开口,身后所有跪着的朝臣俱是附和。 “臣等在此守候消息!” 林秋晚衡王一行人没有跪在宫门内,特意跪在了宫门口。 来来往往无数百姓,总有爱看热闹的,胆大的 近点看,胆小的离到远远的偷偷看。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宫门内的小太监吓到乱跳,急急忙忙去老皇帝那边传消息。 消息哪里传的进老皇帝的耳朵里? 老皇帝寝殿内,信王跪在一侧,听见这消息,立马对那小太监说道:“混账!还不撵走?就说父皇无恙,只是小染风寒,等病愈后自会上朝!” 小太监连忙应声,就要往外走。 坐在椅子上淡淡用茶的丽妃听完信王这么处理之后,忽的皱眉啧了一声。 “等等。” 丽妃算不上绝色,但多年宫廷生活,日日被钱财滋养,动作优雅温柔,远远瞧着清淡如兰,绝对想不到她是个 狠角色。 丽妃侧目,看向跪着的信王。 说真的,此时此刻信王在她眼里,甚至都不如已经死了的安王。 安王至少还有狠性,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什么事情都敢做,这样的人虽然容易被当枪耍,但有丽妃跟在后面,做个杀伐果断的帝王不成问题。 缺点只是嗜杀女人而已,坤阳女人这么多,安王一天一个杀到寿终正寝也杀不完。 信王隐忍,多智,虽然不会把精力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唯一的缺点就是,一遇见林秋晚就自乱阵脚。 每次都是。 丽妃扶着额头,看向信王,她对刚刚信王让小太监传的话并不满意。 “再想想, 该怎么处理。” 信王捏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顿了会慢慢找回神智。 他回过头又看向传话的小太监,想了想说道。 “什么也别回答,质问他们,衡王衡王妃此番逼迫,是否要逼宫?宫门口跪着的都是衡王一方势力,父皇还没死,这帮人就如此站队,是否要强迫父皇退位让贤?” 对手的问题拿上来,千万不能迎面反驳。 沉住气,拔高问题高度,拒绝提盾,直接反攻。 宫门口看热闹的人越多,只要有心,衡王即将逼宫的消息也会被人以讹传讹传开。 丽妃端着茶杯,又用了一口清茶。 信王总算让她短暂满意了。 第772章 进宫救人 跟着小太监一起出宫门的,还有丽妃派出来,即将给衡王逼宫这个名分先宣扬出去的人。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把话带到了衡王面前。 衡王不卑不亢,当着众人面,问了那小太监一句。 “这话可是父皇口谕?” 小太监脑子一懵,说不是老皇帝口谕,衡王肯定不依不饶。 他含糊的点头。 衡王目色一厉。 “既然是父皇口谕,小染风寒,为何本王与王妃都不能进宫觐见?” “你这奴才,可知假传口谕的罪,要灭九族的!” 林秋晚适时的添了一句。 小太监被这么一吓,急忙跪了下来。 “王爷,王妃娘 娘饶命!” “本王再问你,这话是谁让你说的。” 衡王淡淡的看着那传话小太监,口吻平淡,却藏着淡淡杀意。 几个扮作寻常百姓的人对望了一眼,顿时就知道这事情不妙,衡王逼宫的名分说不出去了。 小太监当然不敢说是丽妃和信王让说的,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敢说是假传口谕。 气氛正僵持着,小太监急的满头大汗,就听街道上传来一匹快马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人群避让开来,马上的阿离手里拎着个半死不活男人,丢在了人群中。 “报殿下!信王殿下不在府中,属下只抓到假冒信王殿下之人 !” 那人穿着与信王平日里风格相似的衣服,脸上挂伤,但是身形与信王也相似。 周围百姓议论开了。 “信王殿下好好的,要人在府中假冒做什么?” “信王殿下不在府中,能去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 丽妃的几个人已经藏在了人群中,其中一人比较机灵,立马小声说道。 “这里都是衡王殿下的人,说是抓到假冒信王殿下,谁又知道真假?” 立马有人附和:“是啊,万一是衡王殿下想要……逼宫的借口呢?” “真丧良心!老子还没死,儿子就要造反,大皇子和皇后娘娘当年就是这么没的。” 人群中的风向彻底被带歪。 “现在这意思,衡王殿下肯定要找借口带人进宫了。” …… 众口铄金,一时间人群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信王殿下有疑,衡王一向不沾政事,最为清高,有人说衡王殿下才是丧良心,信王温和守礼,就算老皇帝死了,也是信王继承才对。 衡王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当面议论指责过。 林秋晚担忧的侧目,看了一眼衡王。 衡王垂着眼,腰板挺直,不卑不亢,不受其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衡王要说怀疑信王劫持了老皇帝,惹得坤阳震动,皇室大乱的时候,就听见衡王的声音 清晰,口吻担忧。 “难道,有人不止劫持了父皇,还连同小九一起劫持在皇宫里?” 此话一出,周围百姓们顿时炸开锅。 那还得了? 衡王对众人,也是对那小太监,继续说道。 “都找人假扮了,小九定是有些日子不在信王府中了,如今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找人,小九还不现身。” “那很有可能也被劫持在宫中了!”林秋晚接话。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百姓们已经乱了。 而后衡王淡淡说道:“我给小九一炷香的时间,若是玩闹便早早现身,若是被劫持……” “那本王定要进宫救人了。” (请假!) 第773章 有恃无恐 “一炷香的时间?” 坐在高位上的丽妃冷笑了一声。 “进宫救人?” 丽妃又冷笑:“真是看走了眼,衡王……竟然是这种性子的人?” 她印象里,衡王那孩子冷淡苍白又优雅,是个很有道德讲规矩的人,如今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竟然都找的出来。 “不是三哥的主意,一定是林秋晚。” 跪在下面的信王忽然插嘴。 吃了林秋晚几回的亏,信王至今都记得上次被林秋晚抽那一巴掌的滋味。 林秋晚的性子,信王领教过。 想到林秋晚和衡王一起跪在宫门外等他,信 王的血就在隐隐发热。 丽妃垂眼看信王。 她仍旧那副温柔婉约的表情,只不过柔顺的眉眼里此刻多了一种上位者的打量。 “你想出去?” 她问的直白。 信王跪在下面,急忙回答:“母妃,现在三哥用的是我与父皇一同被劫持在宫里的借口,我若是一炷香的时间内不出现,三哥就要强闯进宫了。” 衡王拿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逼宫,信王就偏要出现,告诉所有百姓天下太平。 信王倒要看看,衡王和林秋晚到时候还要拿出什么借口来进宫。 丽妃表情没变,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问信王。 “信儿,我且问你,就算你出去了,衡王他们仍旧要找借口进宫,你当如何?” “那就让他们这些人进宫!”信王笑,他其实长相更像老皇帝,但气质与丽妃十分相似,平日也惯端着一副清幽如兰的温和模样,所以此刻远远瞧着,几乎与上面坐着的丽妃一模一样。 “反正那些都是衡王的人,进一个杀一个,进两个杀一双,宫外还留着衡王强闯皇宫的事实,到时候这坤阳天下该是谁的,大家都该知道。” 信王并不怕衡王,甚至完全相反, 脱去温和面皮里,信王与亲兄弟安王一样,都有着一颗疯狂的心。 丽妃很欣赏信王这种干劲,两方打架,该躲的时候得躲,该上的时候就得抱着必死的心情上。 信王若是早些愿意说这话,不被林秋晚迷了心窍,丽妃也不至于一直对他不满。 信王看着丽妃,膝行到丽妃面前,继续说道:“母妃!宫里现在多数都是我们的人,儿子不怕。” 丽妃笑了声。 “还有件事情。”丽妃像是刚想起来,淡淡说道:“最近衡王府一直隐隐有动作,虽然我没查出来衡王做了什么,但 我估计,衡王也在集结兵队。” 信王一愣。 丽妃拍了拍他的脑袋,继续说道:“坤阳的兵几乎都在我们手里,不听话都在边地对抗那些燕楚人,衡王再有本事,也集不到五千人。” 信王也跟着笑了起来:“五千人,就妄想拿下皇城?我们光是在城外等着的人就有两万了。” 丽妃和信王俱是有恃无恐。 “既然都打到面前,那我们提前计划又如何,反正那批人只能锦上添花。” 丽妃挥挥手,对信王说道:“去吧,去门口拖他们一时间,我现在给城外的人传消息。” 第774章 还不给我拿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信王从皇宫侧门出来,又在城中小道走出来,假意自己刚从别的地方回来。 他急匆匆到了正门门口,看见衡王林秋晚和戚丞相一众人都跪在大门口,做出一副吓一跳的模样,走上前去。 “三哥!三嫂?戚老丞相?你们这是做什么?” 信王走到衡王身边,急忙就要去扶他。 都不等衡王问,信王就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三哥让人抓了我府内护卫?这事情都怪我,我跟府里侍卫玩了个小游戏,这才弄出了笑话。” 信王言笑晏晏,朗月风清。 衡王则是冷淡的看了他 一眼,没有被他扶起来。 信王惯来会做戏,有些为难的看着衡王,问道:“三哥这是做什么?” 说着,他也跪在了衡王的旁边:“三哥跪着,九弟岂有站着的道理?” 后面看热闹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信王果真是君子端方。” “仔细想想,信王又没有危险,为什么会找人在府中假扮自己?除了玩,其他也说不通。” “信王殿下温柔,肯定是护卫想要玩,信王殿下就无奈答应。” “……” 人群中有丽妃散出去的几个人,假扮寻常老百姓,高高低低的在带动周围言论。 “ 衡王殿下还说什么被劫持,我看,就是想逼宫!” “真丧良心,陛下给了他们性命和那么高的位置,一个两个却只想着逼宫篡位。” “现在连信王都出来了,衡王殿下还要怎么说?” “陛下估计就是被衡王殿下给气的,所以才一直不见他……” 那些无端的指责,愈演愈烈的情绪,直白的打量,全部都压在了衡王身上。 言语优势一边倒全在装模作样的信王身上,信王愈发得意。 清高端正三十年的衡王,名声在这一日败坏,平日里高高在上哪里能受得住这么多人当面指摘,信王根 本都不用看衡王的脸色,就知道衡王现在有多么难堪。 相比于衡王,信王更期待林秋晚的脸色。 她选错了男人。 抛弃了楚时修那个废物,若是选楚璟烨那厮混不吝也就罢了,偏偏选上个身体不好又十分清高的衡王,这种人虽有手腕但难免会被规矩道德所累,当不成皇帝就会成为阶下囚,被埋的尸骨…… 信王目光落到林秋晚脸上的时候,顿时愣住。 他万万没想到,林秋晚也在看他,光明正大,言笑晏晏,目光闪闪。 信王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林秋晚还笑得出来,但是这一瞬间, 他又看见那日在青楼里,林秋晚带着面纱,腰肢婉转如青蛇,目光在灯火映照里似一潭春水般生动鲜活模样。 信王脑子有短暂的空白。 他忽然觉得,等他当上了皇帝,其实也未必一定玩死林秋晚,只要她老实谄媚柔顺,有气不敢发,承欢于身下……倒也不是不能给她留条活路。 就在信王还在想以后怎么换着花样折磨林秋晚的时候,就见林秋晚忽的问他。 “信王殿下就带了两个护卫?” “什么?” 信王没反应过来。 林秋晚翘着唇角:“阿离阿和,还等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第775章 林秋晚造反 信王一愣。 再等回过头时,他的两个护卫已经被抹了脖子,惨死于刀下。 阿离阿和两人手里各拿一把长剑,此刻还在滴血! “林秋晚!你疯了不成?” 信王回头,对着林秋晚咆哮,直接就要冲上来。 阿离阿和哪里给他这个机会,一人一边已经钳住了信王的手臂。 信王气的跳脚:“你有什么名目敢抓我?我是当朝九皇子!九王爷!信王……” 都不等信王说完,阿离找出了桑梓提前准备好的臭袜子,直接塞进了信王的嘴里。 这事情,桑梓很熟。 信王被熏的要呕 ,偏偏两只手还在阿离阿和手里动弹不得。 一时间,信王被拿住这事情,惹的宫门口看热闹百姓大震撼。 莫说信王是当朝九王,就算信王是平民百姓,也没有不犯罪还被抓的道理! 百姓们交头接耳,纷纷看向林秋晚和衡王。 就在大家以为林秋晚或者衡王会找个冠冕堂皇借口,来解释为什么杀了信王护卫还拿下信王这件事,就见林秋晚直接抓住了衡王,单手绕到了衡王面前,手里一把明晃晃的刀,抵着衡王。 “都别动!谁敢上来,我就杀了这两位王爷!” 她这一句 ,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衡王还算镇定,林秋晚让他站起来,他就乖乖站了起来。 刀锋已经抵上了衡王的脖颈。 林秋晚没有衡王高大,就搂着衡王的脖子,几乎挂在衡王身上,大喊一句:“这坤阳天下都给苏家坐这么多年了,也该让别人也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她很嚣张,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她说的话。 包括信王,包括丽妃派出来放风的人。 “这是……衡王妃娘娘要造反?” “早知道这个女人下贱!嫁给楚时修之后又嫁给衡王!” “ 坤阳,要乱了!” 无数的叫喊声在宫门口传开,林秋晚眯着眼睛看周围的人,让人赶紧把丽妃派出来的那几个人给揪出来杀了! 百姓散去,留下几个手脚慢的,身上有武功的,就是了。 林秋晚这法子,一抓一个准。 “走!跟我进宫!” 林秋晚推了推衡王的肩膀,语气很凶,完全就是个女土匪。 但衡王个子实在太高,林秋晚双手架着很吃力。 衡王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歪了歪身子,不着痕迹的迁就林秋晚方向。 信王也在此刻看清楚了,林秋晚手里的刀,分明是 一把假刀! 都抵在衡王脖颈上了,看着削铁如泥,实际上磨蹭了两下,衡王脖子连个红印子都没留下。 林秋晚和衡王,分明是说好的! 演这一出戏! 信王想要喊叫,指出这对奸夫淫妇的计谋,结果他双手被绳子捆住,直接被推进了宫门里! 跟着林秋晚衡王一起进宫的,还有衡王已经集结好的三千楚家军! 脚步声震天响。 信王站在队伍中,眼睁睁看着这帮士兵见一个反抗的砍一个,眼睛都不眨。 而沉重而威严的宫门,在信王身后,缓缓的,无可抵抗的,关上了! 第776章 躲我背后 宫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目光。 林秋晚的人像是提前无数天就探好了宫内的情况,就这么青天白日的,杀进了皇宫,还能精准的找到谁是丽妃的人,谁是老皇帝的人。 林秋晚架着手酸,进了宫之后就丢了假刀,冲衡王笑。 反正林明峰占了个造反的名头,她这个罪臣之女,老皇帝没空收拾她,她就去收拾老皇帝。 这说法合情合理,还有助于她之后逃脱坤阳。 更何况,这世上无数事都是成王败寇,若是衡王不能成皇,她名声再好最后也是信王嘴里的一块肉,若是衡王成皇,今日之事如何编撰圆回,也都 是衡王说了算。 衡王也抽出了身上装着的宝剑。 他拳脚功夫不行,只是看着唬人。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对林秋晚叮嘱。 “跟紧我,躲我背后。” “好。” 林秋晚不废话,背着箭筒拎着弓就跟上。 这三千人没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杀到了老皇帝寝宫门口。 寝宫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林秋晚一脚把信王踢跪下,拉弓抵着信王的脑袋,对着门内喊了一声。 “丽妃娘娘,若是我把信王给杀了,你猜你还有没有机会做皇帝?” 林秋晚声音带笑,嚣张狂妄。 事到如今,除了能活着,她什么 也不在乎。 外人骂她成一坨烂狗屎,她都能轻飘飘的骂回去对方连一坨烂狗屎都不如。 再说了,骂人又骂不死人,骂两句又如何? 她林秋晚才不怕,也不需要向那帮人证明什么。 门内还是没动静。 林秋晚看了一眼身边几个人。 几个人接到眼神,默默散开,打算绕到寝宫后面去一探究竟。 林秋晚继续说道:“丽妃娘娘!我只给你三声的时间,若是您再不出来,就准备给你最后一个儿子,收尸吧!” 林秋晚踹了一脚信王后背,毫不客气的踩着信王的脸。 信王想挣扎,但是有阿和压着,信王手又被铁 链捆住动弹不得,半分都挣扎不动。 林秋晚拉开了弓。 “三。” 屋内还是没动静,连林秋晚自己都不知道现如今寝宫内是什么情况。 在此之前,林秋晚是给了老皇帝解药的。 老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到底也征战过无数次,手上功夫力气都有。 丽妃不知道老皇帝实际是醒的,不设防的情况下,老皇帝想要拿人,并不困难。 “二。” 但也不排除有意外发生的可能。 林秋晚甚至坏心眼的想,最好丽妃加把劲,直接把老皇帝杀掉,省的老皇帝之后还不消停。 当然,不管是丽妃杀了老皇帝,还是老皇帝 杀了丽妃,这两人都很在乎信王会不会死。 林秋晚抿了抿嘴,看了眼衡王。 衡王也皱眉,不清楚屋内的情况。 跟着衡王的一众大臣们也心下忐忑。 林秋晚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抄家灭族的后果,万一衡王此次坐实了逼宫罪名,就算成皇,以后也永远会被人诟病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 已经是六月,天气热的很,皇宫内更是透不出一丝风。 林秋晚狠了狠心,高声喊道。 “一!” 话音刚落,寝宫大门被打开。 从内缓缓走出了两个人。 (生理期,我缓两天再补欠章哈(??′??‵??)) 第777章 杀父之仇 老皇帝和丽妃从中走了出来。 没有料想中丽妃劫持老皇帝,或者老皇帝劫持丽妃的场面,两个人从中走出,看起来平常又十分不平常。 外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林秋晚和衡王整出了如此阵仗,老皇帝和丽妃脸上表情却都平平,像是刚被吵醒般平静。 林秋晚心下一沉。 她脚还踩着信王的脑袋,手中弓都拉开了,两人再晚出来一步,信王就真要死在她手上。 丽妃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被踩在脚底下的信王,平静的像信王根本不是她儿子,她也丝毫没有要护住信王 的意思。 反倒是一旁微微佝偻的老皇帝,在看清楚现如今殿前什么场面的时候,狠狠的皱了下眉头。 “林秋晚!” 老皇帝第一次连名带姓当着众人面叫林秋晚的名字。 多年上位者的经验让他说起话来不怒自威:“放开信王。” 林秋晚没动。 说实话,她有些杀红眼的意思。 事到如今,造反的名头背了,先发制人的计划做了,三千楚家军进来清君侧的事情也来了,背后无数大臣,乃至衡王都在这,对于她来说,有没有回头路已经不重要了。 她想要衡王做皇帝 ,只要此时此刻杀了信王,丽妃就无计可施,做的再多也没有人替丽妃当皇帝。 只要杀掉信王。 “杀了信王,杀了皇室,藐视皇家,你们林家世代忠烈,你确定要亲手毁了吗?”老皇帝当然看得出林秋晚此刻在考虑什么。 林秋晚很聪明,也很狡诈,甚至是胆大包天,谁也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他站在殿前廊下,质问林秋晚。 林秋晚没动,她微微抬眼,看向了老皇帝。 若是忠烈要靠牺牲自我成全他人来维持,她毁了又如何? 哪有活人为死人铺路的道理? 老皇 帝眯了眯眼,倒是头一回看出来,林秋晚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犟种。 林家名声说不动,老皇帝忽的又问道。 “那你爹娘呢?” “那苏楚昱呢?” “弑杀皇族,造反朝纲,让坤阳不得安宁朝局震荡,光是这几项就足够让你林家抄家灭族的。” 老皇帝浑浊的眼眸中锋芒微露。 “就算衡儿未来当上这皇帝,你弑杀信王也是事实,这名声,你背得起,你爹娘背得起,那奶娃娃能背一辈子吗?” 林秋晚一愣。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衡王侧身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握住了林秋晚手里的弓箭,轻声说道:“给我。” 这名声,他能背。 这信王,他能杀。 林秋晚看向衡王。 衡王安稳,温柔,即便知道他武功不行,但光是站在身边,也满满放心的安全感。 林秋晚还没松开弓,那边丽妃突然开口。 “衡王,林明峰在我手里。” 她居高临下,站在老皇帝寝宫门廊内,目色淡然,似乎要看穿一切。 “你杀了信儿,林明峰也就活不了,未来你和林秋晚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个杀父之仇。” “这杀父之仇,你愿意担吗?” 第778章 我不愿意 衡王愣住。 林秋晚也愣住。 两人齐齐侧头,看向了丽妃。 丽妃胸有成竹,端的一副闲适姿态。 林明峰在丽妃手里这件事,其实并不难猜。 林明峰性子刚直,半个林家军造反,要么林明峰被人钳制动弹不得,要么留在剩余半个林家军中以死相搏。 衡王的人来回边地无数趟,确实没有在边地找到过林明峰的踪迹,林明峰也绝对不是个愿意暂时藏起来伺机而动的性子。 林明峰只会在丽妃的手里。 衡王微微垂眼,握住弓箭的手微微松了。 林秋晚手还握着弓箭,一把抓住了衡王的手。 “殿下,这不关你事。” 此时此刻杀了信王才是一 劳永逸的事实,至于林明峰,从跌进丽妃圈套里的开始,生死就已经落到丽妃的手里,绝对跟衡王此刻要不要杀了信王没有关系。 衡王顿住。 林秋晚的手覆着他手背,明明当初这么小这么柔软,却也因为日复一日练箭写字而生出了薄薄的茧子。 林秋晚是个脑子十分清楚的人,所以自然也能分得清,应该怪谁。 衡王看向林秋晚。 他明白,自己在林秋晚心里,无论如何都跟楚璟烨不一样。 林秋晚可以毫无顾忌的把林秋煜死怪在楚璟烨头上,可以随意在楚璟烨面前软弱,不讲理,撒泼,哭泣,心软。 但她在别人面前,永远不会。 因为依 赖,因为爱,因为期望,所以才会有责怪,怨怼,任性。 她至始至终都把衡王放在一个合作伙伴的位置上,所以很清醒的知道,什么样的处理才是最好最正确的。 衡王轻轻的,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 “晚晚,来日方长。” “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林秋晚皱眉。 她下给城外两万兵马的药最多只能牵制两天,军中一般有军医,再强制止泻,今夜收整好队伍来围城也不是不可能。 今日他们闹出这么大阵仗,就绝对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不能给丽妃和信王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 “听话。” 衡王翻手,握住了林秋晚的手掌,似安慰 ,似不舍。 林秋晚不理解衡王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而放过信王,成王败寇的关键时刻,哪有什么轻飘飘的来日方长? 好不容易抓到了信王,又让丽妃在老皇帝面前露出真面目,林秋晚觉得这是衡王狠下心来杀了信王丽妃的最好时机。 他们折腾了这么久,危险关头选择先下手为强直接带人围了这皇宫杀到老皇帝寝宫面前,不就是为了此刻? “殿下?” 眼看着衡王放开了弓,甚至阻止了即将射出去的箭矢,林秋晚急的满头汗。 她破釜沉舟,没有退路。 “就算现在放过信王,他们城外两万兵马之后会放过我们,放过我爹吗?” 林秋晚 试图跟衡王讲道理。 “殿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当年项王如日中天时候没有杀刘邦,天下就彻底不一样了!” 两人靠的近,林秋晚压着嗓音,声音越小就越急。 “殿下,我爹死在丽妃的人手里,也是他用兵出错,军中出了内奸被人有机可乘,这跟你没关系……” “我不愿意。” 衡王出声,打断了林秋晚的话。 他侧头,那双一贯清冷的眸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的全是人间温度。 他看着林秋晚,一字一句的说道。 “晚晚,我不愿意在我能救你爹的时候我选择皇位。” “我不愿意我们之间未来隔着一道杀父之仇。” “你明白吗?” 第779章 不过分吧 林秋晚愣在原地。 她不明白。 却又在这一瞬间明白了。 她被自己怀疑的念头吓到,口干舌燥的抓住衡王手臂。 林秋晚努力让自己抛开衡王喜欢自己这个吓人的念头,冷静了一点回到现如今的事态上。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丽妃说林明峰在她手上,万一不在呢? 又或者…… 外面传来快马声音,打破了此刻老皇帝寝宫殿前的安静。 很快阿和就冲进来,报给衡王和林秋晚。 “是丽妃娘娘的人,马下拖着……林明峰。” 林秋晚看向丽妃娘娘。 丽妃 娘娘忽的冲她挑了挑眉。 她潜伏隐藏了这么多年,就为等这几日谋反篡位,若是没有林秋晚这个女人横插一脚,跟她玩起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招数,她可以顺风顺水的让信王代政到继位。 哪里是苏家男人们的战争,此时此刻,这里已经是丽妃和林秋晚的战场。 在发现自己两万兵马都被林秋晚暗算了之后,丽妃便掏出了林明峰这张王牌。 马蹄声冲了进来,两个人骑着马,马后拖着双手捆束,遍体鳞伤的林明峰。 林明峰一路被拖行进来,人还有气,手肘膝盖上的衣服 却全被磨破,露出血淋淋的肉骨。 林秋晚心口一窒。 丽妃娘娘背后还站着一小支的精锐,虎视眈眈盯着周围林秋晚和衡王的人,随时准备你死我活。 丽妃抱着胸,隐藏多年终于露出本性里的癫狂模样,对着林秋晚说道:“我要带着信儿出城。” 信王还被林秋晚踩在脚下。 此刻却像是林秋晚被丽妃踩在脚下。 林明峰已经昏迷。 信王隐隐兴奋,开始挣扎。 丽妃说完,都不等林秋晚回答,优雅的上马。 来的人拎着林明峰腰带,把他丢在马上,嚣张上马跟着丽 妃往外走。 衡王从林秋晚手中抽走弓箭,垂眼看着地上已经高兴起来的信王。 林秋晚也在看他。 老皇帝寝宫到宫门口再过京城街道。 皇宫大乱,京城内外人心惶惶,却又很安静。 城南门处早就收到了消息,门户大开。 林秋晚与衡王走过这些地方,谁也没说话。 气氛沉重,城门外已经有人在等丽妃和信王了,各个精锐,马匹健壮,杀气冲天,比林秋晚这里的兵马看着多了一倍不止。 丽妃回过身,隔着城外的荒地,看向林秋晚。 “同时放?” 丽妃笑问。 林秋晚看着挂在马上明显没有行动能力的林明峰,直接把堵着嘴的信王拎了过去。 长刀横在信王的面前,林秋晚问丽妃。 “你觉得,我敢不敢杀他?” “你敢,你还知道就算你们全死了,你爹也不会怪你。”丽妃笑,她并不了解林秋晚,甚至以前都不愿意高看林秋晚一眼,但此刻交锋,她能从林秋晚眼里看见熟悉的血腥气。 其实在某一方面,林秋晚与丽妃是一类人。 “那你派人过来接吧。” 丽妃又指了指信王。 “让那废物苏家男人自己跑过来,不过分吧?” 第780章 就在今夜 阿离策马去接林明峰。 林秋晚松开手。 信王虽然被捆住手,但脚是好的,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林秋晚。 目光里说不清是贪欲还是得意,双手背着也吐不出嘴里的臭袜子,只能拼命朝着丽妃的方向奔跑。 林秋晚转开眼,看向阿离。 阿离骑着马,接到林明峰开始往回跑。 信王也在跑。 两方交接,阿离目不斜视,抱着林明峰俯冲。 信王的腿跑不过马的速度,林秋晚计算着射程,就在信王步伐越来越轻盈越来越兴奋的时候,林秋晚抬起手。 她的箭法向来准。 袖箭里的箭头上涂着剧毒,见血封 喉。 林秋晚看着箭扎进了信王的手臂上,又看见阿离驮着林明峰越跑越快,又见对面丽妃的笑僵在脸上…… 谁也不知道林秋晚手上还有藏起来的袖箭,谁也想不到林秋晚还会来这一招。 林秋晚翻身上马,拉了衡王一把。 所有人急速撤退进京城城南门内。 林秋晚大吼:“关城门!快点!” 林秋晚勒停马,站在城门内,看着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 对面的丽妃已经跳下了马,飞扑到信王面前。 信王毒发了。 那毒药发作起来浑身剧痛,信王还被捆着手,断气前连嘴里的臭袜子都不能摘下来。 门关上的前一刻,林秋晚看见嘶吼呐喊的丽妃透过门缝看了过来。 两人对望。 林秋晚冲她挑了挑眉。 什么狗屁的规矩?什么兵场道义?她就是个卑鄙狡诈的女人,兵不厌诈而已。 门重重关上,铁销插起来,巨大顶木抵在门后。 林秋晚微微气喘,脑中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她转过头,看向衡王,淡淡说道。 “半个林家军,没了。” 这话应该对林明峰说的。 林明峰活到现在,就是用来钳制这半个林家军的人,指使他们听话谋反。 如今林明峰这个人质被交换回来,那半个林家军一定会被 丽妃围剿杀光。 “信王活不下来。” 林秋晚往前走,走到了昏迷的林明峰面前。 她伸手,摸了摸林明峰的手腕。 眼前模糊,林秋晚努力让自己镇定,转过头对阿离说道。 “麻烦你把我爹的尸体送回将军府,别让我娘知道。” 衡王跟了上来。 林秋晚鼻头红了,却还是冷静的。 “我爹也没了。” 她跟丽妃从某种角度上是一种人,她不会放过信王,丽妃也不会放过林明峰,出来之前灌过毒,拖行到皇宫再到城外,时间把握的刚好。 林明峰在刚刚进城门的这一刻咽了气。 “晚晚。”衡王 皱眉,想要安慰林秋晚。 林秋晚却很快退开一步。 “没事。” 她抿嘴,顿了下说道:“比起死在敌方阵营背负造反名声,我爹能落叶归根在京中咽气,已经……” 她很快又转过身,对衡王继续说道。 “殿下,去通知京中所有人家,丽妃要带人打进来了,让各家各户屯好几日粮食加固门窗,不管听见任何动静都要闭门不出。” 林秋晚定定的看着衡王,认真的说道。 “就算信王死了,丽妃也一定会打进来,她从来瞧不上信王,她想当女皇。” “丽妃等的人应该快到了,快的话,就在今夜。” 第781章 我陪你回去 坤阳京城坐在坤阳最北地,再往北是十万大山悬崖峭壁,荒无人烟。 越往南越繁华。 林秋晚和衡王随意找了个茶馆坐下,两人面前摊着京城地形图,都是皱起了眉。 即便知道丽妃今日下午暂时攻不进来,但是城内形式仍旧不容乐观。 天子守国门,也造成了城中百姓往南跑不掉,往北全是山,跑不上去甚至入夜会更危险。 衡王坐在对面,一直没说话。 林秋晚垂着眼,指着东西南门三处通往皇宫的街道,对衡王说道:“这三条街道边所有百姓要先撤出。” 衡王点头,问道:“那其余百姓 ……” “丽妃城外两万人,林家军就占了一多半,去了这些人,丽妃暂时只剩下自己一直养着的精锐,她会很珍惜兵力,进城之时也会抓紧攻占皇宫,不会把兵力浪费在无辜百姓身上。” “所以这里也是最好设置陷阱的地方。” 林秋晚没抬眼,手指点了点丽妃城外窝点,继续说道:“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丽妃现在等谁。” 不知道在等谁,也就推测不出丽妃攻城时候到底能有多少兵力。 林秋晚手里,加上京城内剩余的能用兵力,凑不满五千人。 “就我们这点兵力,也没 有突袭的能力。” 即便知晓丽妃手里只剩下几千的精锐,但是城内三千楚家军没有楚璟烨的带领,群龙无首去突袭也等于送死。 更何况,城中老弱妇孺众多,万一丽妃等的人临时起意先攻城,到时候城里连守的能力都没有。 “报!” 城门口小将飞速奔来,对着手执楚家令牌集结他们的衡王行礼:“城外有一千左右人马,远远的围住了京城。” 林秋晚和衡王对视一眼,并不意外。 “丽妃怕我们跑。” 丽妃与林秋晚交手的次数不多,但出奇的了解对方。 林秋晚性子狡诈突破规矩,大敌 当前卷人跑路,给丽妃唱一出空城计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说明,她等的人,至少有两万人马。” 丽妃这一举动,恰好也证明了林秋晚的猜测,只有在知道自己有绝对优势能拿下京城的时候,丽妃才会有玩弄猎物的心态看林秋晚她们垂死挣扎。 衡王并无带兵经验,他很仁慈,这种人坐上高位会是个好皇帝,但开疆拓土大开大合的战争上面则要差一些。 也不是人人生来完美,楚璟烨会用兵也是多少年明枪暗箭里摸爬滚打走出来的路,衡王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当做一个继承人培养,如今 能走到这里已经十分不容易。 衡王看了过来。 “阿悲阿欢集结的剩余楚家军也有两万人,但最快要等后日早上才能到这里。” “后日早上……” 林秋晚沉吟。 衡王下结论:“目前,我们只能死守。” “是。”林秋晚点头,顿了下站起来说道:“殿下让人去安排吧,我得回一趟衡王府。” 她说着就要走。 衡王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明峰死了,宋好还在衡王府里一无所知,衡王知道林秋晚回衡王府做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追上林秋晚。 “我陪你回去。” 林秋晚脚步一顿。 第782章 都像个笑话 两人站在茶桌前,周围来来往往无数人,无一不在准备迎接晚上就可能到来的攻城。 林秋晚垂着眼,目光落到衡王青竹色的衣摆上,忽的叹了一口气。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有些事情,不明白的时候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巧合,是误会,是自己多想。 但既然明白了,就要说清楚。 林秋晚抬起头,看向衡王。 她目光清朗,坚定,且直白。 “殿下,我与你走到这里,是因为我想要了结宁安伯爵府的事情,护住我的家人,殿下是想要用我爹的名声,戚丞相的势力帮助壮大自己。” “殿下对我好,我对殿 下好,是我们互相认可,相互帮助,互惠互利应该做的事情。” “我们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 林秋晚抬眼,看向衡王,意思不言而喻。 “我现在去衡王府找我娘亲,是我自己能解决的事情,殿下现在要做的,去排兵布阵,安排百姓,加强防守,抓住军机,每一样事情都比陪我回衡王府有用。” 不管是在军中立威,还是在京中百姓里搏得好名声,都比陪林秋晚现在去衡王府安慰宋好来的有用。 衡王在老皇帝寝宫面前,握住她的手问她明不明白。 林秋晚就明白了衡王的心思。 若是衡王只把她当 成单纯的合作伙伴,才不会放着那么绝佳的时机不要,反而在乎与林秋晚之间会不会隔着个莫须有的杀父之仇。 算起来,林秋晚甚至还不如丽妃敏感,她与衡王相处这么久,很少怀疑衡王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看法和感情,可是丽妃就能很快看得出来,衡王是喜欢林秋晚的。 “殿下,我得走了。” 林秋晚自觉说的足够多了。 衡王微微皱眉,心口发紧。 “晚晚。” 他追上前一步,垂眼看着林秋晚。 他很少这般直视林秋晚,林秋晚聪明的很,感觉不对就会远离,就会逃开。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给我 回馈的可能。” 他第一次,剖开自己给林秋晚看:“我知道你跟楚璟烨的感情,也知道你的脾性。” 他叹了一口气,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再藏着掖着,反倒显出他的小人。 “我没想过留你。” 他也同样很坦荡。 林秋晚抿嘴,神色里显出几分严厉:“但你出格了。” 林秋晚脸色不太好看,直视衡王:“不是说你不作为,默默藏着感情就没错,你要成皇,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目标,而你上午在寝宫殿前,轻而易举的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殿下,你不仅没尊重我,也没有尊重你自己,更没有尊重 你对我的感情。” “做男人,可以喜欢天地间任何女子,不违背道德,不卑躬屈膝,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但殿下你要做的不仅是男人,还要做帝王。” “殿下放走了信王,放走了丽妃,我们多少战士会因此战死,多少百姓会被牵连奔波,整个京城原本可以避免这一场战争!只是因为什么可笑的杀父之仇,只是因为殿下觉得你对我有情!” “殿下根本没想好怎么做个帝王。” 林秋晚定定的盯着衡王。 衡王倏然一震。 林秋晚眼神坚毅,一字一句道;“殿下这举动,让你我甚至我爹,都像个笑话。” 第783章 是不舍 林秋晚极少极少这样生怒,尤其是对衡王。 她私心里觉得衡王是兄长,是合作伙伴,可以相互信任,但绝对不能亲密无间,所以一直都还算客气。 衡王并不是笨人。 因为知晓林秋晚要走,因为对林秋晚有情,所以才会在那一刻,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爱情容易让人冲昏头脑。 在他心里,林秋晚的比重是高于皇位的。 这也是让林秋晚觉得失望的地方。 他们一起走到今日,那么多跟着衡王的人,林秋晚甚至把剩余的楚家军都托付给了衡王,结果衡王突然说自己没那么在 乎皇位,只计较男女私情。 林秋晚自认为是个界限感分明的人,哪怕是楚璟烨,林秋晚也从来没有因为身份便利去探听楚璟烨军中事务,更没有要求楚璟烨放弃身份和仇恨,跟她安安心心的缩在坤阳里。 男儿可以不志在四方,但不能在身后跟着无数人的时候,自私任性的不考虑后果。 “殿下。”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言语分量太重太过火,林秋晚缓了语气。 她认真而慎重。 “殿下仁慈,善良,温柔,让人安心,会是个好君王。” “事到如今,我跟殿下都没有回头路而 言,若是殿下真的不愿意做这帝王,也等过了今夜明日,我们活着等到后日早上援军到达,殿下才有选择。” 林秋晚说完,转身就要走,手腕却在这瞬间被衡王握住。 林秋晚脚步一顿。 两人都沉默了瞬间。 林秋晚轻声开口。 “殿下,你知道的,我这辈子,非楚璟烨不可。” 若是没有楚璟烨,林秋晚现在会是个享乐又安稳的寡妇。 爱情甜大于苦,但却需要走很多辛苦的路才能到甜。 除了楚璟烨,林秋晚不会愿意走那么多辛苦的路。 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林秋 晚从来没有摇摆犹豫过,此刻说出来也丝毫不见迟疑。 她很认真,也很残忍。 “如果我做出过什么让殿下误会的举动,我跟殿下道歉。” 衡王手指一颤,他很快松开了手。 就像是大婚之日,楚璟烨来接林秋晚,衡王眼睁睁看着楚璟烨一伙人飞奔而来,而他只能短暂的,客气的,握一下林秋晚的手。 就像是那日中了合欢酒毒,他与林秋晚隔着带锁的门,伸出的那只手只能握住林秋晚微凉的手腕。 就像是无数次,他们进宫赴宴,他克制着自己,露出微末蛛丝马迹,林秋 晚却笑着赞扬他的演技。 “抱歉。” 衡王垂眼,向林秋晚道歉。 感情总是不由人,他以为能藏的很好,以为能客气疏远的送走林秋晚,以为谁也发现不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心动。 却不知,心动开始的时候,就总有一天会藏不住。 “是我……着急了。” 更准确的说,是不舍。 他向来克制守礼,清冷温柔,包括此时此刻,被林秋晚发觉心意,直白拒绝,严厉教育,告诉他们永无可能的时候,他仍旧是温和的。 林秋晚回过头,她看向衡王。 末了,她只是对衡王摇了摇头。 第784章 但我确实是这样的人 不同于坤阳整个京城的混乱,衡王府宋好住的屋内,一片宁静。 桑梓正陪着宋好整理绣线。 宋好自小身体不好,被宋文清悉心养护,多数时候都是在屋里待着养着,绣技算不上好,但也能打发时间。 林秋晚站在门外,透过掀开半截的窗户,看见宋好正在分线。 黑色的布,五颜六色的线,她手指灵巧,一根线劈开再劈开,分成好多股细如发丝的丝线,又缠绕在线桶上,不厌其烦。 林秋晚站在门外,有点愣神。 林明峰的尸体被她放到了将军府,现如今这么乱的情形下,待会就要匆匆下葬免的之后连下葬 机会都没有。 林明峰做了一辈子将军,不拘细节,最后连个体面都难留。 告诉宋好真实情况,宋好未必能受得了,但是不告诉的话,宋好连林明峰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以后怎么都会遗憾后悔。 “晚晚?” 宋好一抬头,刚好也从窗户看见了立在门口的林秋晚。 因为忙着分线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宋好几分头发凌乱在鬓边,显得的人更加温柔。 林秋晚回过神,连忙换了个脸色,进门就说道。 “娘亲,别忙坏了眼睛。” “不忙不忙。”宋好笑。 她招手让林秋晚过去,让林秋晚摸着手下丝滑的黑色布料 ,笑着说道:“晚晚,这料子如何?等我绣上无数彩色蝴蝶图样,热闹又好看。” “娘亲选的,当然好看。” 林秋晚跟着笑,又听宋好慢慢说道。 “我打算做两件,我和你爹的尺寸,我们当做寿衣穿。” 宋好没抬头,继续分线。 林秋晚顿时一愣,看向了宋好。 宋好笑的温柔,一边分线,一边慢慢说道:“晚晚,人都有一死。” “我知晓你会怪娘软弱不争气。” 宋好细软的手指一圈又一圈的缠绕着丝线,围着线桶。 林秋晚坐了过去,叫了她一声:“娘……” 宋好的眼泪大颗,一颗颗沁入黑底 花样布料里:“那日你同我说的话,我仔细的想了很久,你说人不能为别人活着而没有主见,我觉得你说的对。” “但我确实是这样的人。” 宋好咬唇,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前二十年,我的命是你外祖从阎王爷手里抢来的,后二十年,我的命是你爹宠出来的,现在他们两人走了,我……” “娘,你说这些干什么?” 林秋晚跟着红眼眶。 宋好却笑了。 她向来温柔,放开手里的线,摸了摸林秋晚的头。 “我又不傻,以往许多事情,你,你爹,你哥,都一起瞒着我骗着我,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 懂,以为你爹进了别人手里还能活下来。” 宋好笑着落泪。 她早就想好了。 “我就希望,你爹最后能落叶归根,完整的,体面的,进林家宗祠。” 这世上有一种鸟,比翼双飞,只要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一个绝不独活。 宋好把林明峰当成自己的全世界,现在已经预料到世界坍塌,无法挽回。 “娘是自私且无能的。”宋好终于承认。 林秋晚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握着宋好的手。 “不,不是的。”林秋晚喉头哽咽。 正在她还要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戚红珠冲了进来。 “姐姐!” 第785章 依靠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秋晚。 “红珠?你怎么在这?” 喜悦之后更多的是担心,戚红珠怎么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京城里。 “京中这两日会很危险,你现在回来……走,我想办法把你送出来!” 林秋晚说着就要带戚红珠走。 戚红珠笑着拉住了林秋晚的手。 “我知道,我是听说了京城的事情才连夜赶回来的,姐姐。” “你……” 林秋晚又是一愣。 而后就听戚红珠接着说道。 “不仅我来了,我还给你带了个人回来。” 门口传来响动,屋内众人齐齐看去。 林秋煜本来就生的高大,上次见面时候瘦弱到佝偻,但是这 些日子跟着戚红珠养起来许多,如今站在门口,依稀有几分从前模样。 像是什么都没变。 只是什么都没变这个念头冒出来,林秋晚眼前就模糊了。 比林秋晚反应更大的,是宋好。 宋好本来还在缠线,几乎一眼就认出来门口带着斗笠的男人是谁,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去,带乱了无数彩色丝线。 “你……你……你是……”宋好握住林秋煜的手臂,因为惊讶,眼睛都忘记眨了,仿佛不敢置信:“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爹是骗我的。” 她爆哭,扶着林秋煜的手臂哭成了泪人。 林明峰当初说林秋煜是假死,宋好起先就没信,但是那时候林秋晚刚生了 孩子受不得再多动荡,林明峰也为了她甚至不惜撒谎,宋好若是情绪崩溃,只会给两人更加拖后腿。 她虽然没什么主见,但是心疼林秋晚是真的,爱林明峰也是真的,伤心绝望更是真的。 她只能跟着林明峰和林秋晚一起自己骗自己。 现在看着门口的林秋煜,宋好甚至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青天白日里,林秋煜带着斗笠,站在屋内屋外光影交接的地方,宋好太激动以至于没注意林秋煜的脸。 林秋煜扶住了宋好,顿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他口齿不方便,只这一声,宋好就确定面前的人确确实实是林秋煜。 “秋煜……”宋好哭的说不出话来。 林秋煜垂着眼,让宋好靠在自己身上。 随后,他抬眼,隔着昏暗的屋内,看向林秋晚。 这一眼,只有他们兄妹才能懂得其中含义。 林秋晚有短暂的愣怔,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松了松,无数委屈像是藤蔓,爬上心头,不断缠绕交替。 “哥哥。” 林秋晚上前去,带着哭腔叫了林秋煜一声。 上次在香城,林秋煜无法面对自己,也不愿意认她,他们兄妹羁绊好像在那一刻断裂无法挽回。 但林秋煜现在回来,在整个京城随时可能全军覆灭的时候,他冒死回来,给林秋晚安慰和担忧的眼神。 像是他们兄妹二人还是以前那样,相互牵挂,没有秘 密,无话不谈。 “你回来了。” 林秋晚抹眼睛。 林明峰死了,宋好也要随着去,林秋晚难过却要保持着清醒,重活一世林家还是走上了这条绝路,她挫败且无措。 林秋煜那个眼神告诉她,他都明白。 都不需要林秋煜回答,林秋晚看着斗篷下林秋煜露出来满是疤痕的半张脸,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哥哥……回来就好。” “嗯。” 林秋煜点头,朝林秋晚伸手。 林秋晚靠上前去,额头抵在了林秋煜的肩头。 林秋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试图告诉林秋晚,有他在,林秋晚永远是他的妹妹。 林秋晚在林家,就永远有人可以依靠。 第786章 楚云擎 因为早先就在防备丽妃和信王的动作,威远将军府所有的护卫丫鬟都被调到衡王府里,只剩下几个园丁和洒扫的下人。 威远将军府不复往日的繁闹,处处透着寂寥,后院林明峰专门命人给宋好建造的水塘也因为无人侍弄,今年只开了几朵睡莲,远远看着更显孤单。 林明峰的尸体被放在正堂中央。 丽妃潜伏隐藏这么多年,向来心狠手辣,抓到了机会就绝对不会放,所以林明峰从落进丽妃手里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写好了命运结局。 宋好身体不好,还没见到林明峰就腿软走不动路,林秋晚 和林秋煜两人先进了屋里,给林明峰收整尸骨。 林秋煜不复年少意气风发的模样,出奇的沉默,只是看见林明峰胸口大片挨打后留下来的青紫时候,手指颤了颤。 林秋晚的眼泪滴在林明峰脸上,她又连忙拿帕子给林明峰擦干净。 林秋煜走了过来。 他握住了林秋晚捏着帕子的那只手,指了指外面,示意林秋晚出去缓缓,剩下的他来。 他比林秋晚和宋好都要平静。 林秋晚原本还想再帮林明峰擦擦手,但见林秋煜态度坚决,顿了下只好出门。 她没走开,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威远将军府 的正堂院前。 周围很安静。 林明峰是个严肃的父亲,但因为林秋晚是女儿,又常年跟着宋好留在京中,林明峰对她并不严厉,只要林秋晚不出格,他都不会阻拦。 春日的时候,林秋晚闹着放纸鸢,但宋好身子不好,不能走远,林秋晚就跟林秋煜在这正堂的前院里拿着小纸鸢围着跑。 林明峰那时候就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看着她们兄妹两人玩闹。 他那时候,眼里有安稳笑意。 夏日的时候,冰块金贵,林明峰会让人把瓜果湃在井水里,在宋好唠叨的叮嘱声里,把冰凉的瓜果递给她和林秋 煜,还回过头跟宋好保证没有下次了。 秋日的时候,院中那颗山楂树结满红彤彤的果子,林秋晚和林秋煜两人爬在树上现摘现吃,林明峰就站在树下,默默守着他们。 冬日的时候,雪下漫天,林秋晚和林秋煜身上穿的,全是林明峰在边地猎的皮子,柔软又保暖…… 现在回想,像是隔了一辈子般遥远。 林秋晚重生回来,离小时候的记忆远了,对林明峰更多的是怨怪,是冷漠,是无奈,气他不分青红皂白打断了林秋煜的腿,无奈他的死板固执,怨怪他永远都不知道转圜,衡王提前给他送消 息都被退了回来。 林秋晚蹲在地上,这种时候反而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种对未来未知的茫然害怕又笼罩上来,她像是抓住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抓不住,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重活一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门被拉开,林秋煜的脚步声从门内出来。 林秋晚连忙站了起来,看向他。 林秋煜已经摘掉了斗笠,狰狞的疤痕布满整张脸,只有那双眼眸里还有当初英气影子。 正堂旁边有书房,林秋煜让林秋晚跟他进去。 他捏着毛笔,写下了歪歪扭扭一行字。 “丽妃在等的人,是楚云擎。” 第787章 勾结外邦 “楚云擎?” 林秋晚愣怔:“哥哥怎么知道?” 林秋煜眼神一暗,摆摆手写道:“先不说这件事。” 林秋晚连忙点头。 她低头看着纸张上楚云擎这三个字,几乎是醍醐灌顶:“所以,丽妃信王一早就跟楚云擎有勾结,楚云擎答应派兵来援助他们拿下京城!” 林秋晚头皮顿时发麻。 也是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信王上位之后,会这么大肆的杀兵将良臣。 信王的皇位来路不正,勾结外邦,逼宫上位,又有丽妃这个太后在后垂帘坐镇,信王上辈子根本是个傀儡。 “ 所以,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剩下一半林家军被燕楚人堵在边地回不来。” 林秋晚皱眉,她真的太意外了。 其实道理显而易见,只是她还停在自己是威远将军女儿的格局里,她觉得身为坤阳人,皇子王爷们再怎么样的你死我活夺嫡,也是内部斗争。 求楚云擎这么个外邦援助,未来必定少不得受楚云擎钳制威胁,后患无穷,只有脑子不好的人才会想出这么个引狼入室的损招。 这已经不止是突破做个坤阳人的底线,这是连人都不配做了。 “这么说,楚云擎带来的人数,可能 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多。” 林秋晚又想到见过几面的楚云擎,燕楚皇室里养出的孩子都邪的很,楚云擎绝对不是什么善茬,既然答应帮丽妃篡位,就一定会在丽妃这里留下日后能威胁丽妃的证据。 最好的证据就是京城所有人都知晓丽妃带进来的军队是燕楚人。 林秋晚站了起来。 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林秋煜提着笔,有些意外林秋晚对局势的一点就通。 他又写道:“把现在京中兵力,还有你和衡王的安排告诉我。” 他有带兵打仗的经验,知道怎么样最大优势的利用兵力。 林秋晚跟林秋煜就在书房说了一会。 林秋煜听的认真,手里没停,直接画出了个简易的京中布防图。 林秋晚站在旁边,看着林秋煜的手。 因为被挑断手筋,林秋煜原本就写不好的字更加歪斜,画的布防图也因为手抖偶尔有波浪纹。 但他很认真。 又不同于以前的意气飞扬,他变的沉稳,温和,偶有胆怯。 像是换了个人,又像是这才是真正的林秋煜,不是谁的儿子谁的哥哥谁家的将军,此时此刻千帆过尽沉淀归来的林秋煜,才是真的林秋煜。 “哥哥。” 林秋晚忍不住 叫他。 她知道林秋煜那段时间一定吃了许多的苦。 他们兄妹二人向来心意相通,林秋煜提着毛笔的手一顿,忍住没看林秋晚,把刚画好的布置图递给林秋晚。 林秋晚问他:“要,跟我一起去吗?” 林秋煜摇头。 他在纸上写道:“爹娘这里,就交给我,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似乎觉得这句话力道不够,他垂着眼,提笔又写。 “不管如何,尽力便好。” “若真的无解,我们林家荣辱一体,同生共死,坦坦荡荡。” 他没停,又跟了一句。 “你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你。” 第788章 最坏的结果 或许是经历过生死,林秋煜对死亡之事大彻大悟。 林明峰一辈子奉行固执死板的刚直原则,若遇明主则是后世流芳,可遇见的是老年昏庸又犹豫的老皇帝,举棋不定信王衡王谁能继承坤阳,就导致信王衡王你死我活,争端不休,百姓困苦,连着林明峰也被牵扯进夺嫡家事中。 偏林明峰又不是个愿意提前站队的人,因此被丽妃利用,被人暗害背叛。 人各有命从另外一面来说,就是性格决定命运。 林明峰如此,林秋煜也是死过一次才明白。 他们林家骨子里就有难以变通的劣根性。 林秋晚定定的看 着林秋煜给她写的最后一句话。 你做什么,哥哥都支持你。 她抿了抿嘴,拿着布防图急匆匆出门。 衡王正在城墙上布置,见林秋晚远远走来,他迎了一步,顿了下又在原地等林秋晚走上来。 林秋晚这会无暇顾及她跟衡王之间这诡异又尴尬的感觉,拿着布防图言简意赅。 “按着这张图,把城里兵马都用起来。” “丽妃跟楚云擎勾结,之所以在城外等了这么多天没攻进来,是因为楚云擎带了燕楚的兵力进来了。” “应该会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多。” 林秋晚皱着眉,很认真。 衡王也放下所有别 的想法,凑上来看布防图,严肃的说道:“这么说,就算我们抵抗到后日早上援军到来,也未必能胜。” “是。” 林秋晚点头,抬头看衡王:“所以,我们现在得有最坏的打算。” 傍晚的夕阳洒在高高的城墙上,城墙石头反光波光粼粼。 因为衡王下令挨家挨户交代,所以整个京城此刻都十分安静,热闹繁华的京城难得静美。 气氛紧张,暗流汹涌。 衡王抿嘴,往下看的眼神里有温柔的怜惜。 “主城区腹地,除去大小官员家眷,有无辜百姓三千六百一十三人,最小的昨日夜里刚出生。” 丽妃 人手与林秋晚原本猜测的有出入,必定进城就会大肆屠杀不留活口。 这是对于衡王来说,最坏的打算。 林秋晚也想到了这里。 她指了指布防图上的京城北门:“殿下,官员受朝廷俸禄,朝廷受百姓供养,让百姓先走,官员殿后,从北门出去上后山,成群结队分出家丁护卫,能躲一时是一时。” 衡王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点了点头,大敌当前,她反倒是笑了笑。 “打不过,就让百姓们先跑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递出了布防图,林秋晚又问衡王:“丽妃那边有最新消息吗?” “暂时还 没有。” “没有就说明楚云擎的人还没到,百姓们还来得及。” 此刻分出人手兵力护着百姓上山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但衡王与林秋晚性子在这,两人说做就做。 林秋晚和衡王分头,匆忙去安排。 天色渐渐昏沉,夜里上山是很危险的事,为了避开丽妃的耳目,火把点的都很少。 好在知道性命攸关,官员们又都殿后,百姓们都很配合。 林秋晚连着皇宫中的太监宫女都遣散了。 大队伍正艰难上山之时,城南门传来了轰隆隆的顶木撞门声。 喊打喊杀,战斗的号角此起彼伏。 丽妃带人,打上来了! 第789章 比自己想的还要恶毒 林秋晚冲上城门,看清楚对方来了大概多少人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个巨大的方阵整齐立在城外,最前面将领位置三匹马,丽妃坐在中间,一边是轮廓深邃的楚云擎,另外一边是如同娇花般的楚云华。 “最少有六万人。” 衡王站在城门上最高的位置,听见林秋晚的脚步声也没回头,满眼忧思。 不要说城内不满五千人的抵抗能力,就算是加上后面的援军两万人,也挡不住楚云擎和丽妃的六万人。 京城,要破了。 “你那边如何了?” 衡王回过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已经换掉了碍事的衣裙,手脚均用系带缠起,此刻正在看箭筒里的箭。 “正在往山上撤,他们动作轻 ,声音被城门这里的打杀声音掩盖,暂时不会被发现。” 林秋晚回答的很利落。 衡王抿嘴,定定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冲他摆了摆手:“至少也要撑到百姓们全部撤退。”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包药粉,分派给了城门上站着的两排弓箭手。 “倒箭筒里去。” 出去的每一箭都带着剧毒,即便只擦破皮,也见血封喉。 林秋晚比自己想的还要恶毒。 但她不回头,也不后悔。 她由林明峰养大,林明峰吃朝廷俸禄,朝廷俸禄由坤阳百姓上缴而来,林秋晚就是被坤阳百姓养大的。 她可以因为不公的规矩而呐喊嘶吼,也可以因为皇室不仁而蓄谋推翻,但供养她的坤阳百姓无罪,若是必 有一死,她应该为百姓而战,死也死在百姓们前面。 无所不用其极。 大战一触即发,先行队护送着顶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势要敲碎城门。 丽妃楚云擎他们离的还很远,她们知道京中大概有多少兵力,此时安排先行队上门,就是明晃晃的羞辱。 羞辱林秋晚,羞辱衡王,羞辱躺在宫中几乎不能动弹的老皇帝,羞辱这即将灭亡的坤阳。 衡王正要问林秋晚接下来他们该如何的时候,就听见背后又传来脚步声。 文太医带头,十来个小太医弯腰抱着瓶子冲上了城门。 “娘娘,来了来了。” 文太医这小老头累够呛。 跟着来的还有方登,他一人手里抱四个大瓶子,健步如飞。 林秋晚 看见他们几个人手里抱着的东西就笑了。 “方登,拎一个上来,给大家打个样。” 林秋晚叫方登。 文太医小心翼翼的把药瓶放在地上,这会听见已经要用了,顿时转过身,颤颤巍巍的对方登说道:“千万千万小心,千万千万,这寻常人沾手上一滴就得废……” 夜晚的黑暗里,文太医不敢看林秋晚。 虽说药毒不分家,但学医目的就是普救众生,治病救人,林秋晚调了全城药房里所有的药材,熬出这么多烈性致命毒药,简直是道德沦丧。 文太医心软,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熬出这么多毒药来。 但是又白拿了林秋晚那么多惊世药方,拿人手软…… 林秋晚才没管这小老头现在矫 情什么,她看着方登,道了一声:“小心点。” 方登沉默点头,走到了城门最上方。 林秋晚拉着衡王往旁边躲开一点。 方登垂着头,黑暗中能看见城门口先行小队人头攒动,巨大的顶木一下又一下撞着城门,听的京城内人心惶惶。 他人躲在城墙后,手拎瓶子,用力的朝着城墙掷去。 瓷瓶碎裂,其中药水飞溅落下去。 城门口正在用力的兵队在沾染到药水的瞬间,惨叫起来。 惨叫声越来越大,慌张奔跑的脚步声毫无章法,越是惨叫,因为疼痛带来的翻滚奔跑,越能发挥药效。 林秋晚站在城墙上,看着刚刚还凶猛撞门的敌兵们迅速衰败死亡。 隔着黑夜,她看了丽妃一眼。 第790章 全力拿下京城 大概是没想到林秋晚竟然这么干脆恶毒,远处的丽妃侧头和楚云擎说了什么,楚云擎挥了挥手,前排三个方阵足足有一万人上前。 冲车,云梯,投石机,浩浩荡荡的压着黑夜前进。 林秋晚站在城门上方,看着黑压压的人步伐整齐上前,淡淡说道。 “开始了。” 顶木撞门,先行队假意冲上只是小打小闹,城门外压迫而来的一万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战斗。 “吹号角,上战鼓。” 林秋晚大喊。 “众将士,今日我林秋晚,与你们一起迎战,是我的荣幸,是将门林家的荣幸,生,则余生同富贵,死,则共赴黄泉不孤单!” “共赴黄泉不孤单!” 方登执战旗,高声呐喊。 号角喧天,战鼓雷动,城门上所有将士被引燃,热血沸腾。 “共赴黄泉不孤单!” 林秋晚低垂眉眼,拎起绕了猪皮的箭矢,在火盆里点燃。 再抬眼的时候,她眉目锐利,势不可挡! 嗖的一声,火箭划破夜空,彻底打响了这场攻城守城之战。 林秋晚如同手中利箭,沉着冷静,气势如虹,不可阻挡。 “方登,护送文太医他们下城楼。” 林秋晚躲在城墙守位上,说完这句又站起身,进到攻位射箭。 城门上的箭矢像是阵雨往下坠落,丽妃他们的弓箭手躲在盾后,一波接着一波射高箭。 方登不放心林秋晚,紧紧捏着手里双刀,看了文太医一眼。 文太医连忙说道:“我能 走,我们自己能走。” 箭上带毒,只要对方中箭就没有了战斗能力,颇有成效。 丽妃的大军即使有弓箭手庇护也寸步难行,再加上文太医他们送上来的装毒药大.大小小瓷瓶,那帮士兵很难靠近城墙架云梯。 想象中一个时辰内就能攻下的京城,至今还没被伤到分毫。 丽妃坐在马上,看着远处杀声震天的京城城墙城门,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欣赏。 “狡诈。” 似乎是因为同为女人,又同为有实力的女人,丽妃难得的对林秋晚起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太子殿下,对待这样的敌手,再保留实力戏弄,则有些自轻自贱了。” 丽妃看向身侧的楚云擎。 楚云擎眯着眼看京城城 门。 他受丽妃诱惑,带了这么多人来,本来以为突袭至此最多一夜就能把京城上下搜刮干净,眼看着一万人上去还不见进展,心底微微浮躁。 “丽妃娘娘,拿下你们坤阳京城之后,你最好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当然。” 丽妃微微挑眉,她成竹在胸,看着楚云擎的眼神里冒着精光。 “等我当上坤阳女皇,坤阳所有兵将到时候任太子殿下调遣。” 不止丽妃信王想要逼宫,楚云擎也同样在等着燕楚皇帝死,先楚璟烨一步,成为燕楚的新皇。 楚云擎深邃的轮廓在黑夜里如同霸道的骷髅,面无表情的看了丽妃一眼,没动作。 旁边坐在马上快要打瞌睡的楚云华冷不丁娇笑一 声。 “丽妃娘娘这算盘打的真好,我们花这么大力气来帮你,还要等你成皇之后再来帮我们?这么说我们是白来喽。” 楚云华微微往后仰,隔着丽妃,笑看楚云擎。 “是吧?大哥。” 楚云擎没说话,也没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兄妹两人一唱一和,丽妃看了看自己那些养了数年,如今冲在城门下最前沿的精锐,顿了下,咬牙笑道。 “当然,我们之前说好的不变,信儿已经死了,我已经无后,未来不管坤阳还是燕楚,都是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的。” “哼,这还差不多。”楚云华耸了耸肩膀。 楚云擎也终于松口,抬手叫来副将。 “传我号令,全阵冲锋,全力拿下京城。” 第791章 没来得及出城 全阵压过来,扛着一排排的盾,箭矢和毒药的效用就不大了。 冲车也行了过来,比原本戏弄林秋晚他们的先行队扛来的顶木足足大了好几倍。 冲车上铁架铁皮牢牢掩护,箭射不进,药水砸不进,眼看着已经到了面前。 接近六万人,完整的装备分配,严谨的军阵抵抗,林秋晚这点鬼才根本不够看了。 “城门要破了。” 林秋晚看着已经架上来的云梯,转头问赤风。 “后门百姓撤的如何了?” 楚云擎比林秋晚想的有实力,队伍十分规整,井然有序有勇有谋。 别说撑到后日早上,只要楚 云擎想一口气打下京城,林秋晚他们连今夜都撑不过。 没多久,赤风回来递消息:“百姓已经全部撤出了,现在是官员家眷们。” 官员们殿后。 赤风说着,健步冲上城墙边,抬刀斩断了靠过来的云梯。 “还得再撑一撑。” 林秋晚脸色不太好看。 太早了,现在城门就被破,很快就会打到城北门,到时候山上那么多的百姓就会被发现屠杀。 “还能再撑一撑。”衡王走了过来。 他一袭白衣,紧锁着眉头,此刻被战场气氛感染,有一种向死而生的决绝。 他看着林秋晚。 这时候劝林秋 晚跟着百姓一起逃,简直是侮辱她。 林秋晚也抬头看他。 两人无言,却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坚定。 衡王必定是新皇,有衡王在,像是给京中每一位将士的定心丸,连衡王都没退,大家就不会退。 战火荼蘼,林秋晚捏着弓箭,几乎是百发百中,坚守城墙。 城门之前就被布置加固过,背后铁架子一根又一根拦着,再加上门口还有之前先行队留下来的顶木和毒药,一时间想要快速攻打下来也不容易。 林秋晚脑子里只剩下射箭,换位置,射杀关键人物,到了最后她连站在这里多久了都不记得 。 夜色深沉,明月当空,六月的夜里连风都不起,热腾腾的似乎要把整个京城蒸发。 唯一能证明时间在流动的,是林秋晚的手指头。 手指上的水泡被磨成血泡,血泡破裂直接磨损血肉,手指头黏腻腻的都是血。 京城内兵力不足,城墙上的将士们即便拼死抵抗,敌人的云梯也驾稳了,找到了突破口,纷纷围杀上来! 赤风青火退到了林秋晚的身边,两人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要带着林秋晚走。 还没等有动作,就听脚下的城门“轰隆”一声,伴随着一句疑问:“谁打开了城门?” 无数喊 杀声就冲了进来。 “走!” 这下不等赤风青火开口,林秋晚先开了口。 她跑到了衡王的身边,一句话不多,拉着人就一起下城墙楼! 她和衡王都没有拳脚功夫,弓箭和毒药都无用的时候,他们在这不仅成为鱼肉,还是累赘。 “方登,你殿后!”林秋晚暴喝:“赤风青火开路。” 城门破了,去哪里都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没等林秋晚想好要不要跟着百姓们上后山,阿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他这次是对林秋晚汇报的。 “娘娘,威远将军夫人和小世子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城!” 第792章 拜托你了 撤退的队伍在衡王府不远处遇到了林秋煜戚红珠和宋好他们。 城门已经破了,无数驾马的官兵追了上来。 即便有方登赤风阿离他们,也架不住上来一波接着一波的敌人。 林秋晚看见被阿和抱在怀里的小楚昱,顿时眼前一黑。 “不是让你们跟着百姓一起上后山的吗?” 林秋晚没有那么伟大,早先就安排阿和带衡王府里几人随着百姓一起上山。 宋好戚红珠都没有功夫跑不快,林秋煜手里虽然拿着刀,但以他现在的能力,也等同于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林秋晚回过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多追上来的敌军,心已经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 了。 真的来不及跑了。 “回衡王府。”林秋晚挥手,让护卫们护送跑不快的几人回衡王府。 这时候再上山,就等于把山上所有百姓送到敌军的刀口下面。 众人又绕着小巷往回跑。 衡王府之前被布置过,原本是打算用来抵抗丽妃的两万兵马,现在局势大乱,衡王府只会成为瓮中之鳖。 此刻回去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但……对比三千多的京城百姓,林秋晚在这电光石火里短暂的做出了抉择。 就像是林秋煜所说。 尽力就好。 若真的无解,我们林家荣辱一体,同生共死,坦坦荡荡。 林秋晚带着众人从后门悄悄进了衡王府。 方登殿在最后,杀了最后一个看见他们行踪的士兵,最后悄无声息的关上了后门。 众人站在衡王府后院里,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面对楚云擎带来的六万人,城门早晚都要破,京城迟早都要被攻下,他们这些人迟早都要死。 真到了这种时候,林秋晚大喘了一口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衡王。 整府出逃,衡王府里凌乱又黑暗,头顶黑沉沉的压下来全是窒息杀气,胆小的已经开始牙关打颤。 衡王被林秋晚看了一眼,迅速的意识到林秋晚想要做什么,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林秋晚 就先开了口。 “阿离,敲晕殿下。” 阿离一愣,但是今晚所有的布局都是林秋晚做的,手里的动作已经是下意识的。 等到他回过神来,衡王已经晕倒了。 阿离吓的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娘……娘娘……” 他手足无措。 林秋晚指了指后山,对阿离命令:“趁着这帮叛军还不知道我们在城中哪里,你先把殿下送去后山。” “有他在,这坤阳的天下就不一定会绝。” 阿离终于明白林秋晚要做什么,上前一步想要再说话,林秋晚就已经摆手,示意他闭嘴照做。 而后她又转过头,看向赤风青火,最后目光落到了方登身上。 方登愣住。 林秋晚从阿和手里接过小楚昱,抱在怀里亲了两口。 小楚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笑:“娘亲活到现在,全是为了你,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你都要活下去哦。” 她说完,把楚昱放进了方登手里。 她诚挚,郑重,无奈,决绝。 “方登,拜托你了。” 以方登的能力,抱着小楚昱偷偷脱困,不是不可能。 “小姐!” 方登抱着小楚昱,头一次急的跳脚。 他不可能离开林秋晚的! 还不等他再说,衡王府前门大门口传来撞门的声音。 敌军追上来了! 第793章 林秋晚! 多耽误一句,就少一份生机。 护卫们已经去前院拼死抵抗了,就连宋好手里都紧紧捏着一把菜刀,严阵以待。 林秋煜他们先去了前院,把敌人吸引过去。 阿离没再多说什么,对着林秋晚跪下磕了个响头,扛着衡王跳出了后院的院墙。 后院只剩下杵在原地泛拧巴的方登,还有即将要去前院的林秋晚。 “小姐!” 方登抱着小楚昱,急的团团转:“让赤风或者青火去!” 他不想离开林秋晚。 林秋晚不理他,只是隔着几人远的距离,黑暗中看了方登一眼。 那一眼冷寂沉静,在黑夜里犹如幽潭。 像是方登见林秋晚第一眼,林秋晚朝他伸手让他起来时候的 眼神。 “小姐!” 方登又叫了一声。 林秋晚背着弓,拎着箭筒,往衡王府的前院跑去,头也没回。 方登眼眶通红,想要追上去,可是又很清楚自己抱着谁。 楚昱似乎也感受到这种紧张气氛,紧紧揪着方登的手臂,冲着林秋晚消失的方向咿咿呀呀说话。 说的什么一句也没人听懂。 方登闭上了眼。 瞬息功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楚昱是林秋晚唯一的希望。 无关乎林家,坤阳百姓,或者其他人。 这是林秋晚的儿子。 方登两刀并一刀,黑夜里跳上了围墙,除了眼睛红,身形像只黑豹,迅捷无声的消失在吵闹打杀的京城街道里。 林秋晚透过衡 王府前门的门缝里看见越来越多的敌人。 她抽出箭,绕着布条点了火。 早就想过衡王府会被围困,围墙一圈全部被浇了火油。 火势蔓延荼蘼,想要攻进府门的敌兵们猝不及防,被烧的哭天喊地。 所有人都站在前院里。 所有人都知道,这府门是他们最后的防线。 林秋晚紧紧捏着弓,扫视着府内的所有人。 宋好,林秋煜,戚红珠,阿和,赤风,青火,护卫们,从林明峰军中退下来的伤残老兵们…… 每一位都是家人。 戚红珠站在身侧,轻轻握了一下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回过神,看向了她。 戚红珠笑,明媚坚韧:“姐姐,跟你死在一起,也是我的幸 运。” 林秋晚也笑。 这里面所有人,哭的只有宋好。 她向来体弱,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此刻拿着菜刀的手在发抖,眼泪淌了满脸。 但是,她站在林秋晚的前面。 生死关头,她拿又瘦又弱的身体,挡在了林秋晚的面前。 她爱操心,纯真的有点犯蠢,什么事情都以林明峰为天,万事讲究中庸随大流,包括不让林秋晚学医也是出于这种心理。 她希望林秋晚像她一样,过普通平凡又幸福的人生。 “娘……” 林秋晚上前,握住了宋好的手臂。 宋好哭的几乎说不话来,在不断撞门的巨大声响里,林秋晚听见宋好呜呜咽咽的说道。 “晚晚,要是……要 是人生能重来,我希望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人的一生太短太短了,匆匆到了头,回神才发现,开开心心比什么都重要。 林秋晚眼眶一热。 正在这时,门轰隆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无数嘈杂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混合。 敌军蜂拥进来,与门口的护卫们厮杀成一团。 林秋晚箭筒里的箭矢越来越少,这时候心里反而什么都不想了。 活着的时候尽力活,死了也无遗憾。 随着最后一根箭矢射出,林秋晚看着一个士兵气势汹汹的朝着她们奔来。 她举起手,手里的保命袖箭还没发出,她又听见外面街道传来熟悉的叫喊。 “晚晚!” “林秋晚!” 第794章 我来了 声音近了。 林秋晚太熟悉楚璟烨的声音了。 楚璟烨跟她说过无数话,教过她无数事,语气恶劣轻佻的有,卑微可怜的有,阴阳怪气也有,情意绵绵声声轻唤的更多。 以至于林秋晚无数深夜里,想到楚璟烨这个人,就觉得心头发软,觉得楚璟烨把她从前世的困苦里救了出来,让她感受了什么叫被爱,什么叫奔赴,什么叫活着。 他怎么在这?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秋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手里的袖箭刺穿扑上来的那士兵胸膛之后,温热的血溅到她手上,她闻着让人作 呕的血腥气,听着围墙外面混乱的脚步声,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在这……” “林秋晚!” 是楚璟烨的声音! 楚璟烨他来了! 是楚璟烨! 林秋晚如梦初醒,失态的跳起来用力挥舞双手,怕楚璟烨找不到她。 “楚璟烨!我在这!我在这里!” 她迫切,激动,震惊,眼眶酸软,眼前一片模糊。 衡王府围墙涂的全是火油,前院里火光冲天,兵刃交接,乒乓作响。 混乱里,林秋晚只看见一匹飞马踢开大门,光影闪烁,影声交错,火势荼蘼,风尘仆仆的男人跳下马,几步就 冲了上来! 腰上一紧,林秋晚被扑过来的楚璟烨紧紧的,用力的,接近窒息的搂在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 林秋晚憋了许久,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在靠到楚璟烨胸膛上时候突然断了。 “楚璟烨。” 林秋晚想说点什么,可是嗓子眼里堵了起来,她连呼吸都要用力,一句话也说出来,最后只能胡乱的勾紧楚璟烨脖颈。 她很害怕。 她好委屈。 她多不舍。 她不想就这么死在这里。 林秋晚用力的回抱楚璟烨。 楚璟烨才是真的急疯了,抱紧了人,又捧 着林秋晚的脸,上下胡乱的检查了几眼,第一句话先问她。 “受伤了?” “没……” 林秋晚解释身上的血点子:“不是我的。” 她又被楚璟烨搂在怀里。 楚璟烨有些发抖,牙齿打颤,又气又急又后怕:“你怎么敢的?你怎么不跑?” 他气的想揍林秋晚一顿:“你怎么敢死的?你要是死了……” 他说不下去,后怕占据心脏,冲进京城来,知道林秋晚还留在衡王府的时候,他又气又急,他就知道林秋晚会选择殿后,留在这里拼死抵抗。 “楚璟烨。”林秋晚搂着楚璟烨,听 见他急促的心跳,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好害怕。” 她紧紧搂着楚璟烨,委屈巴巴的又哭又说:“我真的怕死。” 她头一次这样哭,直白的,毫无保留的,失态的躲在楚璟烨怀里哭。 责怪又着急的话上了嗓子眼,楚璟烨看着林秋晚这模样,又心疼的不行。 他抱着林秋晚,扶着林秋晚,又一句句的安慰她。 “不怕不怕,乖,我带人来了,没危险了,你想救的都活着呢。” “不哭了啊,我的晚晚已经很厉害了。” “没事了,都没事了。” “我来了。” 第795章 对楚璟烨点了点头 楚璟烨的到来,不仅是给林秋晚吃了颗定心丸,还迅速解决了京城的局势。 楚云擎的人从燕楚出发时候,刚好被回去治病的楚璟烨撞上。 楚云擎和楚云华的目的,再结合坤阳的丽妃信王,根本不难猜。 楚璟烨马不停蹄的从九星城调出了自己的人,紧跟着杀了过来。 他把他这些年积攒培养的军队全带来了! 楚云擎楚云华丽妃都还不知道为什么从背后杀出那么多的精锐,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整六万人被毫无抵抗力的席卷。 丽妃想要瓮中捉鳖,最后发现自己才是京城里的那只鳖,被自己的贪心和欲望围困在京城里。 这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攻城始于深夜,终 于黎明。 天际光亮破晓,照亮了整个京城。 尸横遍野,满城是血,残垣断壁。 却又尘埃落定,生机勃勃,阳光普照。 “楚云擎和楚云华昨夜趁乱跑了。” 玄雷上来汇报。 拱手的时候,偷偷看了眼林秋晚身后站着的桑梓。 桑梓没有拳脚功夫,但好在楚璟烨的人很及时,再加上有林秋晚和护卫们保护,除了脸上沾点血,受了点惊吓,其他看着没有大碍。 玄雷心放回了肚子里。 桑梓刚好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轻轻撞了一下。 玄雷耳朵一下子就红了,慌里慌张的对楚璟烨说道:“属下继续去打扫战场。” 说完害羞的急匆匆走了。 桑梓:“?” 有病,怎 么被她看一眼跟见鬼似的?她现在很丑? 玄雷退了出去,林秋晚也整理的差不多了。 劫后余生,大家瘫的瘫,松口气的松口气,宋好气力支撑不住,被桑榆扶着先回屋醒醒神,衡王府一片混乱,护卫们也自发的收整检查,阿和去山上找衡王,赤风青火去找方登和小楚昱,最后前院里还站着的,只剩下林秋晚楚璟烨和对面的林秋煜戚红珠。 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场面有些难堪。 林秋晚先是嫁给楚时修,后来被林秋煜抓到过一回出轨过,当时方登背下这个锅,后来再等林秋煜有林秋晚的消息,她又嫁给了衡王,满京城都知晓衡王对林秋晚的深情,就连孩子也是衡王的 ,坤阳的第一个皇孙。 结果直到昨夜,又冒出了个死而复生,前武安将军,现燕楚二皇子楚璟烨。 戚红珠歪着脑袋,直白的打量楚璟烨。 她人生中目前为止最为黑暗的时刻,都是林秋晚帮她度过的,那时候她因为不能见人,只大概知道林秋晚一直跟另外个男人来往,后来她以为是衡王,今日才看明白,原来是楚璟烨。 最后是林秋晚先站了出来,对林秋煜和戚红珠开口介绍。 “哥哥,红珠,这是楚璟烨。”她大.大方方,不卑不亢:“是我丈夫,也是楚昱的亲爹。” 楚璟烨一愣,侧头去看林秋晚。 林秋晚刚刚说,他是她丈夫…… 这里只有戚红珠不惊讶,她 立马笑,上下打量了一眼楚璟烨,最后跟林秋晚说道。 “姐姐,眼光还不错嘛。” 她又转头对着楚璟烨说道:“当然,还是你眼光最好。” 她无脑觉得,林秋晚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喜欢的任何人,都有林秋晚自己的道理。 而林秋晚的道理,一定是对的! 解决了危险,戚红珠明显活泼很多。 林秋晚笑,看向林秋煜。 虽然林秋煜就算反对,林秋晚也绝对不会让步,但她当然还是希望林秋煜这个哥哥能接受。 林秋煜的目光落在楚璟烨的身上,带着审视,不解,最后归于释然的纵容。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对楚璟烨点了点头。 也对林秋晚点了点头。 第796章 胜负已分 衡王被阿和阿离带回衡王府的时候才刚醒。 阿离这一手刀半点没留情,衡王猛的睁开眼,记忆还停在昏暗中林秋晚看向他的那一眼。 “不!” 衡王坐起来,手下意识的往前抓。 他抓了个空,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而记忆里刚刚还杀机四伏,寸步难行的衡王府,此刻安静温柔。 像是记忆里窒息的场面都是梦。 “殿下。” 林秋晚听见声音,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衡王钝钝侧头,看见林秋晚安然无恙,面色红润,衣服也换回了平日里穿的罗裙夏衫,脸上还带着笑意。 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 进来,林秋晚亭亭走来,像是沾着露水的花朵,娇艳盛放。 衡王恍惚,如梦似幻。 而后他又猛的清醒了,因为他看见林秋晚身后跟着进门的楚璟烨。 嚣张跋扈,却又亦步亦趋跟着林秋晚。 阿和端药进门,眼睛都没抬,急忙把药塞到衡王手里。 “殿下,喝了就醒神。” 至少醒来有力气跟楚璟烨这厮抢林秋晚! 阿和虽然看楚璟烨不爽,但是算起来他们所有人都是因为楚璟烨才活得下来,楚璟烨是他们,甚至衡王的救命恩人。 当然,这也不影响抢女人。 阿和眼神催促衡王喝药,嘴里鼓励争抢 的话就差说出来了。 衡王转开眼,当着林秋晚和楚璟烨的面,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衡王下床穿鞋。 他已经恢复平静。 林秋晚说道:“丽妃和一小支精锐被围困在宫里,现在就等殿下亲自去处决了。” 衡王顿住。 他抬眼,看向了林秋晚。 林秋晚笑眯眯的,有楚璟烨在身边,她才像是活了过来,盛放娇艳,不经意的表情里都是妩媚瑰丽。 她只愿意对楚璟烨展现自己的风情。 “是楚璟烨的意思。” 她对衡王解释。 两人心照不宣不再提衡王之前难以克制的失态 。 衡王又看向了楚璟烨。 楚璟烨挑了挑眉,当着衡王的面,单手绕过林秋晚的后背,握住了她的肩膀,说道。 “你们坤阳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这是给衡王留了很大的体面。 反的是丽妃,楚璟烨来只解决了楚云擎和楚云华的人,不算伸手到坤阳的局势里。 最后丽妃带头的这帮叛军,还是要被衡王自己解决。 不得不说,楚璟烨是个极其恶劣的情敌,但同时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伙伴。 衡王垂眼,冲着楚璟烨拱手。 “多谢。” “不谢。”楚璟烨笑,心情很不错的模样,又贱嗖嗖跟了一句: “报答你替我养妻子孩子这几月的恩情。” 林秋晚还惦记着楚璟烨肋骨断了没好的事情,轻轻抵了抵他,示意他收敛点。 楚璟烨又笑,捂着被林秋晚抵过的地方,故意可怜说道:“好痛哦。” 林秋晚还以为自己真的抵到了楚璟烨伤口上,连忙哄他。 楚璟烨搂着林秋晚,黏糊糊的。 他回头,看了衡王一眼。 衡王目色淡淡,回看他。 楚璟烨是故意的,他心里有口恶气一直堵着,当初如果没有衡王突然横插一脚的算计,林秋晚根本不需要进衡王府做衡王妃。 如今,尘埃落定。 胜负已分。 第797章 她一定懂我 上了山的百姓正在被接下来,楚璟烨好人做到底,让自己的人全部伪装坤阳口音,只说自己是衡王的人。 京城上下官员百姓对衡王交口称赞。 这场逼宫之战,来时迅猛,去时无声。 所有人都在赞叹衡王的手腕能力,还为了保全百姓,亲自站在城门上指挥作战。 对比城内的热闹,皇宫出奇的安静。 衡王带着阿离阿和,一步步走在冷寂无声的红墙绿瓦中。 谁也没说话。 阿和小心的看了阿离一眼,心里急的要死。 桑梓桑榆已经开始在收拾东西,明显是准备就此跟着林秋晚一起去燕楚了,林秋晚要走了 ,要带着楚昱走了,这一走怕是这辈子都不一定回来。 衡王妃林秋晚走了,衡王该怎么办? 就……放手了? 不争了? 林秋晚多厉害啊!多好啊!殿下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阿和小动作不断,想让阿离拿办法。 阿离垂着头,跟着衡王走,一个眼神也没给阿和。 他明白衡王,争抢之事他早就劝过衡王,可是衡王从来没答应过。 衡王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留下林秋晚。 或许对于他们殿下来说,这一小段私心偷来的相处岁月,已经足够了。 阿和急的满头大汗,却又无可奈何。 阿离轻垂着眉眼,已 经认命。 衡王在往前走,从今日起,他会步步高升,走到坤阳最高的位置,权利金钱应有尽有。 但他心里却一片冷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心动向来来势汹汹锐不可挡,但不合时宜的感情,对谁来说都是负担。 “殿下,反贼在金銮殿。” 有人上来汇报,毕恭毕敬:“其余精锐死士均被绞杀。” 衡王点头,登上台阶,走进了金銮殿。 阿离阿和跟了进去,满身戒备,防止还有余党。 但显然,丽妃败了,也尽了。 她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进门的衡王。 “呵。” 她冷不丁笑了一声。 手握着龙椅上的龙头扶手,眼神里都是轻嘲。 她开口就问:“你来干什么!?就因为你是男人?” 衡王顿住脚。 平心而论,昨夜林秋晚临危不乱,爆发出来的能力手腕乃至气势,都比他更强。 “就因为你是苏家的男人?” 丽妃冷笑连连,嘲讽意味满满:“这世道真不公,我们有能力的女人这么多,最后却还要你们一个个男人来领功当皇帝。” 衡王沉默。 丽妃后脑勺靠在龙椅上,打量着这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嘴里念叨着:“不公,真不公。” 她潜伏这么多年,精心安排布置,京中那么多权贵身 边都有她的人手,只为蓄势待发的这一刻。 结果,却可笑的一夜之间被赶尽杀绝。 “我读兵法,写商道,更爱沙场。” “可笑的是我竟然不能从军,不能有抱负,最后被困在这,该死的,小小的,深宫里,被男人当成玩物,我呸!真恶心!恶心!” 她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激愤,恶狠狠的看着衡王。 衡王目光平静,只是抬眼看着龙椅上接近癫狂的她。 丽妃又笑。 她对衡王说道。 “哦对,我想起来了,你是个男人,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林秋晚呢!让林秋晚来见我!” “她一定懂我!” 第798章 一定 巨大的金銮殿没有了每日来来往往上朝的朝臣,此刻空旷又寂寥。 衡王站在殿前,看着死到临头还坐在龙椅上不下来的丽妃。 金銮殿豪华又奢靡,雕梁画栋的长龙盘在柱子上,张牙舞爪格外狰狞。 “她不用来,她不会懂你。” 衡王淡淡开口。 他素来冷淡严肃,站在这金光闪闪又无比沉郁的殿中,又被沾染了几分孤独落寞。 “她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又了解她多少?” 丽妃冷笑,对衡王,乃至对全天下的男人都恨意昭昭。 “你们男人都肤浅!看女人的时候,脑袋 里除了容貌就是家世性情,你怎么知晓林秋晚是不是跟我有同样的抱负?你怎么肯定林秋晚就永远会安心屈居于男人之下?你又怎么敢说林秋晚自甘下贱一辈子被锁在深宫大院里当个只会生育的畜生?” 丽妃紧紧的咬着牙。 她明白,她已经败了。 这坤阳女人的未来还是改变不了,日日看着男人眼色活着。 她只想要问问林秋晚,未来当了皇帝的女人,会怎么做。 相对于丽妃的咬牙切齿,衡王神色疏淡,眼神从容。 今日他也是败者。 “她跟你一样,感叹过世间男女待遇的不公。” 衡王叹气。 丽妃哈哈大笑,她就知道,她不会看错人,女人看女人的眼光要比男人看女人准的多:“那你可要小心一点,说不定她用不了多久,就会跟我走上同一条路。” 衡王并不理会她的挑拨离间,他反倒是笑了下,淡淡说道:“但她跟你完全不一样,她会不满,会抗争,但从未想过会凌驾于谁之上,她要的是平等,要的是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会因为女子做了女子不该做的事情而打压,也不会因为男子做了男子不该做的事情而嘲笑。” 衡王腰板挺直,君子端方,评价起林秋晚这 个人的时候,眸中是欣赏,是爱慕,是心动,也是落败者的惨淡。 “她跟你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有小爱,也有大义,就算与你交换身份,就算她有天试图篡位,也绝对不对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做赌注,更不会勾结外邦,宁愿走到国破家碎的地步也要坐上皇位。” 衡王抬眼,淡淡的看着丽妃。 因为谈到林秋晚,衡王神情里露出鲜少的温柔。 “她跟你不一样,她跟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急不缓不卑不亢的话落在空荡荡金銮殿里,衡王逐渐坚定。 他看着丽妃,慢慢的说道。 “ 这世道,身为女子确实有诸多不易,我答应你们,从我开始,男尊女卑的地位一定会改。” 他说不清楚这话是对丽妃说的,还是对未曾到场的林秋晚说的,亦或者是对自己说的。 “一定。”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金銮殿的大门。 丽妃的人已经被全部拿下了,整个大殿上只剩下丽妃。 金銮殿空荡,冷寂,冰凉,多少人为进其中而头破血流抄家灭门。 这里以前,从未有女子踏足。 “一定。” 衡王握了握手指,又释然的放开。 他对着跟上来的阿离交代。 “给丽妃一个体面的死法。” 第799章 毁了林秋晚 见完了丽妃,衡王转身去了老皇帝寝宫。 老皇帝更瘦了,本来身体状况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全靠宁神医给的药丸支撑,后来被丽妃毒倒,又被信王和丽妃两人轮流看管,没了宁神医的药丸,现如今形销骨立,没有了半点帝王威严。 衡王进门的时候,屋外天光落了一点进来,老皇帝躺在床榻上眯了眯眼。 “衡儿。” 老皇帝叫了他一声。 被儿子和枕边人暗算,老皇帝现在如同惊弓之鸟,谁进门都要问一声。 衡王走了进来,对老皇帝行礼。 “父皇。” 老皇帝就知道,这夜的 战争,以衡王赢了为结局。 衡王跪在床榻边,老皇帝去床榻内侧摸索盖好国玺的传位诏书。 他准备了两份,一份给信王的,一份给衡王。 “把火桶点起来。” 老皇帝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命令衡王。 衡王照做,低垂着眼,修长的手指在火光中翻舞,有种华丽的苍白。 老皇帝看着动作行云流水又优雅端方的衡王,昏暗中总算从这个儿子身上看出了几分帝王之气。 做帝王的,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火桶中的火苗渐旺,六月的天里,即便是故意避了光的寝宫,也透出几分难 耐的热。 只有衡王是清冷的,沉稳的,波澜不惊的。 老皇帝捏了捏手中给信王留的传位诏书,忽的开口问。 “衡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意把你立为太子吗?” 他没说朕,自称的是我,像是父子两人极少又平常的聊天。 衡王垂眼,淡淡说道:“父皇怪我不争。” “不是。”老皇帝摇头,眼看着火桶中的火苗足够燃烧痕迹了,老皇帝把属于信王的那份传位诏书丢进了火桶里,开口道:“不争不抢,没有杀性,过于仁慈都是你的缺点。” “但你最大的缺点,是你根本不 想做皇帝。” 老皇帝的面色被火桶中火光映衬,这瞬间有几分狰狞。 “无欲便没方向,没方向就会犹豫,你连皇帝都不想做,又何谈做个好皇帝?” “是。” 衡王跪在床榻边,静静的看着火桶中摇晃吞噬的火光。 林秋晚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也正是因为对皇位的无欲,所以在丽妃捏住林明峰的时候,衡王才会轻而易举的在皇位和林秋晚之间,选择了林秋晚。 但现在,不管是衡王还是老皇帝乃至全坤阳,衡王这个皇帝都不得不做。 命运之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衡王出生 在这个位置,要么争斗落败死去,要么一步步成王登皇,他也从来没有选择乡间田园游山玩水的权利。 “你不甘心?”老皇帝又问。 衡王摇头,口吻清淡:“我已经知道如何做个帝王。” 未必喜欢,但为了一些人,他会努力做好。 老皇帝手里还捏着另外一份传位诏书,是写给衡王的。 他亲眼看见信王的那一份被火舌吞吃干净,又收回了写给衡王的那份诏书。 他反而从枕下摸出了一把匕首,递到了衡王面前。 “既然不甘心,得不到留不下,就去毁了她。” “毁了林秋晚。” 第800章 你也该知道 衡王一怔。 他立马抬眼,看向了床榻上坐着的老皇帝。 老皇帝已经没几日了,又折腾了这么久,说话呼吸里,胸口都传来嘶哑难听的杂音。 火桶里烧着传位给信王的诏书,火舌嚣张的跳动。 偌大的寝宫里,热气熏天。 老皇帝形如骷髅,却目若洞火,妖异灼亮。 “去,趁着她现在对你不设防,杀了她。” “杀了她,这诏书再给你。” 因为用力,老皇帝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衡王看着老皇帝,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打开,他忽然醍醐灌顶。 “父皇一直都知道?” 他问。 老皇 帝笑:“从始至终,都知道。” 老皇帝面容苍老,神色却带着几分狰狞的得意:“林秋晚给你治病,被安儿算计进府,你救林秋晚,还顺带着救出了戚红珠。” 老皇帝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戚丞相承了林秋晚的恩,你娶了林秋晚,势力扩大,名声大涨,有妻有儿,成为个极佳的帝王继承人。” “所以,父皇才一直不愿立我为嫡。”衡王醒悟。 因为老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他看着衡王和林秋晚演戏,看着丽妃和信王筹谋,看着宫变京城大乱,看着百姓惊慌失措流离 失所。 老皇帝居高临下,目色里是绝对上位者对所有人的轻蔑藐视。 “你那点小伎俩,若是无情还能看看,但偏偏,你真对林秋晚动心了。” 老皇帝看的真切。 “衡儿,帝王可以有情,但不能深情,更不能专情,我拿楚星梦试探那次,你就已经输了。” “更何况,林秋晚没有留在你身边的打算。” 老皇帝声音带上了几分蛊惑。 “坤阳与燕楚必有一战,那假楚璟烨和林秋晚感情这么好,又对你不设防,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两人,收兵自用。” 楚云擎和楚云华被打回了燕楚 ,六万的私兵淹在坤阳京城里,回去短时间内很难成气候。 这时候就差衡王致命一击。 “帝王格局,心狠,杀性,你死我活,一样不能少。”老皇帝循循善诱:“衡儿,拿林秋晚的头,来跟我换诏书。” 老皇帝把匕首丢到了衡王面前。 寝宫沉闷又安静,匕首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衡王垂眼,看着地上寒光毕露的匕首,忽的问道。 “所以,父皇一早就知道丽妃要反,也知道丽妃在京城所做的一切。”不仅知道,更多的是一种看戏般的纵容,老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结局,就两边都 放任,各自发展。 “在我这里,谁赢谁就是合格的继承人。” 老皇帝说的轻飘飘。 所以他才会备了两份传位诏书。 对比衡王,老皇帝甚至在有一瞬希望进门的是信王。 衡王皱眉。 “父皇,外面死了很多人,血流成河……” “又如何?有斗争就会死人。” 老皇帝轻咳两声,垂眼看着衡王,当着衡王的面,把他剩下那份诏书丢进了燃烧的火桶里。 火舌吞噬诏书,老皇帝声音狠厉。 “衡儿,你知道我活不了两日了,没力气再写两份诏书。” “你也该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第801章 匕首 衡王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他坐在马车中,路过一家糕点铺。 饶是昨夜动乱惨烈,百姓的日子还要继续过,生意还要继续做。 衡王叫停了马车,让阿离去买糕点。 “绿茶糕。”衡王顿了下,又添了一句:“三人份的。” 阿离虽然不解,但还是买回了三包绿茶饼。 衡王捧着三包糕点饼回到衡王府的时候,衡王府比以往都要热闹。 护卫们在全府搜查,防止有漏网反贼,丫鬟小厮们在洒扫,工匠在修墙,林秋煜和戚红珠在宋好屋里,三人关起门来时不时传出戚红珠说话的声音。 前院门口桑梓在揍玄雷,玄雷耳朵通红,抱着脑袋也 不躲,仍由桑梓揍他,还一副赚到了的表情。 赤风青火刚把飞走很远了的方登小楚昱找回来,两人性子随主子,一人一边坐在廊下,抱着个烧鸡啃的狼吞虎咽。 方登不会带孩子,手忙脚乱的抱着小楚昱,说是尿身上了还没来得及换。 桑榆手里还端着一碗白粥,刚烧出来绵密细软还很烫,她鼓着嘴吹凉粥,想早点给小楚昱喂上。 衡王一路往里走。 林秋晚寝屋的门关着,显然楚璟烨也在里面。 衡王神色淡淡,廊下转身,接过方登手里的小楚昱。 “我给他换尿布,你去换衣服吃点东西吧。” 这些日子,更多的是他带着小楚昱,很多事情做的比奶娘 还多,换尿布安抚孩子和喂饭,他行云流水。 方登大松了一口气,急忙对衡王行礼道谢,转过身屁股着火一样跑了。 林秋晚找到衡王的时候,衡王正在洗手,垂着眼拿着巾帕,即便从那么多的杀机中滚过来,也一身清白,温润如玉。 床榻上小楚昱双腿盘坐,衣服换了,澡洗了,小脸擦的白静静,一身干燥清爽的坐在凉席上,旁边粥碗已经空了,他手里还抱着一块甜乳饼,啃的那叫一个香喷满足。 见到林秋晚来了,小楚昱呲着嘴里几颗乳牙,笑的没心没肺。 衡王也知道林秋晚来了。 “进来吧。” 他叫她。 林秋晚这才进了门,笑眯眯的样子跟小 楚昱还挺像。 “殿下,宫里怎么样了?” “给丽妃留了个体面的死法。”衡王侧目看过来,打量了一眼林秋晚,问她:“楚璟烨如何了?” “他肋骨断了,这几日一直没好好治疗,这趟回去得在马车上躺着,好好养。” 林秋晚如实回答。 楚璟烨没什么轻重,离开京城之前就断了根肋骨,又马不停蹄的带兵来救人,旧伤就这么一直累积,林秋晚都想象不到他多疼,偏他还笑着说找到了治病良方,越疼他就越清醒,越清醒才会是楚璟烨。 “坐。” 衡王拉开桌边的椅子,给林秋晚烧水泡茶。 林秋晚连忙说道:“我自己来,殿下的手……受伤了?” 林秋晚坐下来才看见衡王手背一大块红痕,看着像是烧伤的痕迹。 “没事。” 衡王不动声色,拉了拉衣袖,盖住了伤口。 林秋晚身上刚好还带着烫伤药,掏出来递到了衡王的面前。 衡王微愣。 林秋晚之于他,一直是良师益友,与魂魄契合的人。 她总是什么都能,什么都有。 却偏偏,衡王想要的,林秋晚又没有了。 林秋晚放下药膏,继续说道:“我们大概今晚就走,趁乱早走,殿下这里也好解释。” 林秋晚和楚昱死在这场叛军宫变里,很合理。 衡王垂眼,眸色淡淡。 他腰上,挂着老皇帝刚给的那把匕首。 林秋晚确实对他没有半点设防。 第802章 甚至想要留更久 天色很亮。 午后的衡王府热闹又静谧,远远传来属于夏日的蝉鸣,不停歇。 微风吹进了屋内,拂过衡王的面颊。 衡王又问道:“马车和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大多数东西我都要带走,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留在殿下这里装装样子,之后就埋进假棺材里。” 林秋晚很放松,小声又絮叨的安排回答。 “待会我还要悄悄去一趟威远将军府,我爹匆匆下葬,我去给他上一炷香。” “嗯,应该要去的。” 衡王又道,半垂着眼谁也分不清他在想什么,谈性不高,微微 冷淡。 两人就这么坐在茶桌两边,安静了下来。 衡王给林秋晚泡茶。 他肤色很白,手背上一大块烫伤泛红就格外明显,林秋晚想要伸手接过茶壶,又下意识的怕跟衡王多余接触,踌躇着说道:“殿下,我来吧,你快点上药。” 林秋晚说完,衡王也没停手,他礼仪教养绝顶,烫茶洗杯的动作优雅又矜贵。 一杯茶落到林秋晚的面前,林秋晚赶紧端起来,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大口。 衡王又倒,她又喝。 第二杯喝完,衡王就不倒了,端着手里的茶杯抬眼看向林秋晚。 “你有话要说?” 衡 王问她。 林秋晚小心的放下茶杯,斟酌了下说道:“想跟殿下道歉。” 衡王一愣,微微不解。 林秋晚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声音很小:“昨日对殿下说了很重的话,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殿下郑重道歉。” 她说衡王心中有杂念,没尊重所有人,当时真的是带了点气性口不择言。 天黑之后林秋晚就要出发去燕楚了,这一分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能再见面,林秋晚不想跟衡王留这么个不清不楚的遗憾。 “殿下存善仁德,未来一定是个让坤阳繁荣昌盛的好君主。” 林秋晚说着就笑了,双手合十做出对衡王讨饶的表情。 “还希望殿下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她刻意没有提为什么事情训斥的衡王,只痛快的承认自己太冲。 衡王淡淡用了一口茶水。 他轻垂着眼,莫名顿了下。 就在林秋晚还要说点好话的时候,就听衡王慢慢开口,口吻里带了丝丝苦涩。 “你没说错。” “那时候,我确实如你所说,心中有杂念,觉得相对比你未来对我的仇恨,皇位就没那么重要。” 他实话实说,坦坦荡荡。 根本没有计较生气,甚至完全相反,林秋晚那 一番话,让他清醒了很多。 走到了他这个位置,他若是再说什么不想当皇帝,为了别的事情轻而易举放弃,不仅是对一心扶持的林秋晚不尊重,也是对戚老丞相周大人一众人的不负责。 或许是想到林秋晚夜里就走,衡王索性坐直身体,目视林秋晚,端端正正,十分郑重。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是我需要向你道歉。” “当初……是我乘人之危,强架着你进的衡王府,做的衡王妃。” “我看得出你的为难,但我被私心侵占。” “想要短暂的,浑水摸鱼,留你半年。” 甚至想要留更久。 第803章 认输 人怎么可能完全没有私心欲念? 衡王看着林秋晚,轻轻叹了口气。 他自诩品性端正,活到今日问心无愧,从未想过主动去伤害谁。 但他确实在林秋晚生孩子的那一夜,做了个连自己都难以面对的决定。 他想要留下林秋晚。 楚时修也好,楚璟烨也好,方登也罢,全部都护不住林秋晚。 他能给林秋晚平淡的,安稳的,温柔的后半生。 只有他能给最好的。 他当时握着林秋晚的手,看着她苍白到透明像是碎掉了的模样,衡王就是这般想的。 “我以为,对比楚璟烨,你会更需要我。” 衡王口吻淡淡,倒听不出内里藏着的沮丧。 “或者说,我能给的更多。” “殿下……” 林秋晚坐在茶桌对面,手里还端着空杯子,听着衡王的话,顿时有点尴尬。 现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她以为能跟衡王心照不宣的略过这个话题,只当没有发生过。 衡王没有简单糊弄过去的意思,跟林秋晚的心虚相反,他从容又淡然,直言道。 “林秋晚,我确实早就对你动了心。” “殿下,我觉得……”林秋晚没想到衡王不仅没遮掩,还在这种时候坦白心意。 她很尴尬,又承衡王的情,不想 闹到撕破脸皮不可开交,正斟酌着用词,就又听见衡王说道。 “你不必难堪,也不用在意。” 衡王温和,他拎起茶壶,拿过林秋晚手里的茶杯,神色淡然的给林秋晚添茶。 “我能说出来,就说明是放下了。” 与其说放下,不如说是认输。 “还得谢谢你,你是个意志坚定,目标清晰,从不越界的人。” 衡王笑,又庆幸又带着点遗憾。 “就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摇摆过对楚璟烨的情意,让我清楚明白,自己插不进去,就算拼尽全力争抢,也不过是自找不痛快。” 林秋晚从来都没有对他 做过越界的举动,甚至一点点暧昧的动作,眼神,话语,都从来没有过。 衡王不是对楚璟烨那小子认输,他是对林秋晚认输。 林秋晚坐在对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实话,她有短暂的怀疑过衡王是否对她有点动心,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一来她从开始跟衡王接触就是有身孕的模样,二来,她也从来没有在衡王面前遮掩过心有所属的事情。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让衡王动了心思。 林秋晚不说话,衡王也垂眼喝茶。 两人之间顿时又沉默了下来。 林秋晚坐如针毡 。 她接受不了衡王的心意,但也做不出鄙夷糊弄衡王拳拳真心的事情,自己还偏偏没什么解决这种场面的经验。 说来好笑,她真真假假嫁了又嫁,结果却是除了楚璟烨,没有任何其他的男人。 气氛太诡异了,林秋晚挪两下屁股正要找借口开溜,就见对面衡王放下了杯子,继续说道。 “今晚出发离开坤阳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父皇那人擅长心计权斗,他从很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全部事情,包括楚璟烨,以他那阴损的性子,必然是要不死不休的。” “不管如何,你们都要当心。” 第804章 是本能 “陛下都知道我们的事情?” 林秋晚倒是一愣。 衡王点头,明白老皇帝是想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就简单的跟林秋晚解释了两句。 “或许就像是你说的,皇帝做的久了,人性就少了。” 在老皇帝心里,衡王和信王已经不是两个儿子,而是某种意义上的野兽,哪个野兽能撕掉对方,谁就是皇位继承人。 但光是继承人还不够,老皇帝觉得自己还需要继续培养衡王的兽性,成为个凶残又无情的帝王。 “呸!丽妃的刀架在他脑瓜子上的时候,我看陛下也挺怕死的。”换了话题,林秋晚就轻松了许多,忍不住说 道:“说到底,就是没疼在身上就不知道痛苦,我看他就是吃饱了没事闲的撑的。” 自己一亩三分地不管好,天天想着法子折腾别人。 林秋晚从来没有对老皇帝高看过几分,从处理戚红珠的事情上,林秋晚就看得出来老皇帝是什么样的人。 欺软怕硬,死要面子,阴损恶毒。 说不定安王那死变态就是跟着老皇帝,才越来越肆无忌惮。 林秋晚说完,才意识到在衡王这么有教养礼貌的人面前,说他爹不是个玩意,有点过火。 她不说了。 衡王已经习惯了林秋晚偶尔冒出来的这点邪性,甚至对林秋晚动心里 多多少少夹杂着喜欢她的这份不羁鲜活。 他淡淡说道。 “我把他关了起来,但到底是生我养我的人,我做不出来弑父杀君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他接下来翻不起风浪,但他可能之前就有所布置。” 在那昏暗又压抑的寝宫里,老皇帝递过来那把匕首,命令衡王杀掉林秋晚和楚璟烨的时候,衡王其实在想,他能不能下狠手杀掉老皇帝。 他若是能狠下心伤害林秋晚,就绝对不会是今日这番局面,他永远都不可能主动去做让林秋晚痛苦的事情,对一个人动心,诚心诚意取悦对方,是喜欢的本能。 可惜,衡王犹豫 了很久,也同样做不出弑父杀君的事情。 他自幼体弱,老皇帝对他虽然不闻不问更多,但也从来没有拘着他虐待他。 衡王的下限就在这里,他也明白,人一旦越界把下限放低,之后就会越来越无下限,最后就会像老皇帝这样,变成只会杀戮的无情野兽。 他不想这样。 衡王只是给林秋晚提醒,还把腰上匕首解下来递给了林秋晚。 “留做防身。”他抿了抿嘴:“也当做我的送行礼。” 话说到这份上,林秋晚再尴尬推辞就矫情了。 林秋晚收了刀又想起来,当初潜入皇宫给老皇帝送药时候,老皇帝确实警 告过她,让她别离开衡王。 她谨慎起来,点头答应:“我会小心。” 她又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想起来个事情。” “昨夜城门是被人从里面卸掉了顶木,才这么早破了的。” 当时场面太过于混乱,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城里有奸细?” 衡王皱眉。 林秋晚摇头。 “我说不准,就是希望殿下也同样要小心。” 衡王沉吟,顿了下点头。 两人话说差不多了,林秋晚要去抱小楚昱。 衡王侧过一步,淡淡笑着说道。 “他今夜就走,你让我……再抱抱他吧。” 他满眼温柔,全是不舍。 第805章 你在怪自己 昨夜城破,林秋煜只来得及匆匆收整威远将军府,把林明峰暂时葬了下去。 骄傲刚直一生的威远将军林明峰,最后走的没多少体面。 趁着天色还早,林秋晚偷偷去威远将军府,给林明峰和林家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 已经六月上旬,夕阳余晖带着几分灼热,林秋晚站在林家宗祠里,抬起头看向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烟火袅袅,黑沉沉的牌位上一位位名字,都是血泪。 林明峰的观念是林家世代列祖遗留下来的教育结果,忠诚固执已经融入了骨血里。 丽妃那封信送进林明峰军营的时候,林秋 晚和衡王都提醒过林明峰。 但林明峰仍旧以不相信不变动为处理办法,最后才会被丽妃的人劫持,连带着半个林家军都跟着丽妃的人不得不反。 固执坚持不是罪,但因此一叶障目不听不看才是致命原因。 林秋晚说不清自己心里涌上的是什么感受。 或许是昨夜靠的死亡太近,又或许是重活一回,对命运的感悟更多是无奈释然。 这是林明峰自己选择的路,自己固执走下去的结果。 若是林明峰被成功解救回来,在知晓她真正丈夫是楚璟烨之后,怕是又要出现更多波折…… “人各有命。” 林秋晚只能这么想。 她能救下林明峰的性命,但救不回他的观念和性格。 “吱呀”一声,宗祠的门被推开,有人进门,跪在了林秋晚旁边的蒲团上。 林秋晚意外的侧头。 楚璟烨难得的收敛,规规矩矩的行了一整段上香流程,最后恭敬的跪回蒲团上,对着林明峰的牌位双手合十诚心诚意。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敬上。” 他乖顺的有点不像楚璟烨。 上次两人到这宗祠来,还是林秋晚嫁给楚时修的回门日,两人荒唐又混乱,楚璟烨恶劣又邪肆。 时隔一年多,楚璟烨变了很多。 林秋晚也 变了很多。 楚璟烨磕了头,侧过脸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没说话,只是觉得莫名鼻酸。 反倒是楚璟烨先开了口:“岳父大人很喜欢我。” 他挑眉,故意松弛气氛。 林秋晚又想哭又想笑,故意问他:“你怎么看得出来的?” “我长的这么好,身材这么好,体力这么好,还是楚昱的亲爹,岳父大人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楚璟烨翘唇笑。 林秋晚昨日对林秋煜介绍他,说他是她的丈夫,楚璟烨听进去了,也记住了。 没什么比林秋晚亲口承认的名分更让楚璟烨来的定心。 林秋晚爱他。 并 且只爱他一个,非山崩地裂不能移。 楚璟烨觉得自己现在要是长出尾巴,非要甩起来不可。 林秋晚笑着,顿了下,笑意又收敛下来。 “他不会喜欢你的。”林秋晚实话实说:“他性子就这样。” 林秋晚坐在蒲团上,垂下眼睛:“他若是还活着,知晓我与你的全部事情,他会一边怪自己,一边怪我,最后还可能做出无数极端的手段来保全林家的名声,不管是对是错,他都只会认定自己的那一套想法才是……” 林秋晚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的楚璟烨忽的问她。 “晚晚,你在怪自己。” 第806章 幸好是你 本就安静的宗祠更静了。 林秋晚坐在蒲团上,一时间没回过神。 她茫然的看着楚璟烨,从迷茫,到闪躲,最后到愧疚。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楚璟烨看着她,继续说道。 “你是觉得,你应该更警惕一些,明明有无数办法帮岳父避过此劫,但你没做到,甚至是半放任的状态,任由岳父走到这个地步。” “是。” 林秋晚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在楚璟烨面前无处遁形。 楚璟烨像是能轻而易举探进她内心隐秘又恶毒的地方。 林秋晚抿了抿嘴,垂头说道。 “丽妃把密信递去军中的时 候,我是知道的。” “衡王殿下给我爹送信警告,被他打了回来,我也是知道的。” 林秋晚本意是想逼一把林明峰,让他吃点苦头,明白这世间万般事件都要有退路转圜,也明白林家拥护的不该是帝王,而是坤阳百姓江山,更能明白人无绝对,不该以立场去定夺人的好坏…… “我只是……不知道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林明峰会变成这样,林秋晚虽然没有推波助澜,但绝对在袖手旁观。 这种话,林秋晚不敢对任何人表露半分。 “我是不是挺恶心……” 林秋晚自怨的话还没说完,就 被楚璟烨搂进了怀里。 楚璟烨的怀抱,热烈又赤忱。 他声音也是。 “当然不恶心。”楚璟烨回答的一点没犹豫,他捧起了林秋晚的脸,一字一句对她肯定:“你做的是对的。” 林秋晚突然被肯定,心口一窒。 楚璟烨垂着眼,定定的看着她。 “林秋晚,你知道岳父若是活着,今日会是什么结果,你又没害死他,你想救他,只是没救到而已,他自己不要你救的。” “我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你不需要对任何人的生死负责,也不用把所有事情都背着。” “人各有命。” 林秋晚看着 楚璟烨。 像是在风雨飘摇的海上突然找到了散发暖光的灯塔。 “人各有命。”她重复着这句话。 道理她都懂,但自己劝自己的分量永远都不够,楚璟烨明白她,懂她,安慰她,无比坚定的告诉她,她没错。 楚璟烨的话可以打败她的软弱,犹豫,击碎她的愧疚罪恶感。 林秋晚伸手,抱住了楚璟烨的腰。 她不想哭的,可是眼前模糊一片,埋在楚璟烨的胸口顿了半晌,才闷闷说道。 “幸好有你。” 也幸好是你。 门外传来响动,林秋煜和戚红珠带着哭了很久的宋好来了。 宋好本就 柔弱,昨夜拎着菜刀挡在林秋晚面前已经是她这辈子做出最大胆的事情,昏倒之前只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下了,再等醒来就见到了面目全非的林秋煜。 宋好这边没哭完,又听见了林明峰的死讯,甚至昨日下午已经被林秋煜处理完匆匆下葬…… 宋好的心就像是被人泡进了陈醋里,泡痛了再拎起来拧干,再一把塞进醋桶里,如此上下反复不能停。 眼泪淌干了,宋好想来见一见林明峰。 这才刚进祠堂,就见到了林秋晚和楚璟烨。 模模糊糊的,她想起来了。 昨夜的她们,到底是被谁救了下来。 第807章 我很需要大哥 林秋晚和楚璟烨刚好上完香站起来。 这会两人靠在一起,姿态亲昵,眼里都是对方的影子,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女子甚至要比男子更为敏感,林秋晚和楚璟烨之间也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相处默契。 宋好人还在迷茫着,甚至是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了林秋晚一眼,又对着楚璟烨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就进了祠堂,跪在了蒲团上。 林明峰的牌位放在很醒目的位置,宋好满脑子都是林明峰,心神一下子被拉进了林明峰死了的事情上面,顿时泪水涟涟。 她哭的狼狈,林秋煜在一旁跟着跪下, 一边扶着宋好,一边背着手,让戚红珠带着林秋晚和楚璟烨先出去等等。 祠堂本就在威远将军府西偏院,平日里来往的人本来就少,这段时间宋好又住在衡王府里,连带着护卫丫鬟都调了过去,祠堂前面的小院就更安静了。 宋好这种大户夫人,被别人看见狼狈的掉眼泪属于很失礼的事情。 戚红珠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朝着祠堂里偷看了一会,确定林秋煜能解决这场面,又不会让宋好尴尬失礼之后,才走了出来。 林秋晚和楚璟烨站在院中,林秋晚有些忐忑。 毕竟是宋好,又哭的心力憔悴,待会林秋晚该 怎么跟她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没事,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楚璟烨就站在林秋晚身侧,察觉到她的紧张,开口安慰了这么一句。 林秋晚笑。 要是真只是打几下骂几句就能解决的事情,她也没必要犹犹豫豫这么久下不了决心跟宋好坦白。 戚红珠这会也站在一旁,一双灵动的眼眸落在林秋晚身上,想了想说道。 “姐姐之后怎么打算?” “今夜就跟他走,去燕楚。” 林秋晚指了指楚璟烨,燕楚还有一场大仗要打。 前世楚璟烨在燕楚消磨了十来年最后才做了新帝,可见燕楚这场仗要打的多艰 难。 更何况楚璟烨现在有病在身,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作,又什么时候痊愈。 宁神医也还在燕楚等着他们。 戚红珠点头,心下了然。 祠堂里宋好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戚红珠听着这哭声,犹豫了下说道:“姐姐,你可放心我?” “什么?”林秋晚没明白过来,意外的看向戚红珠。 戚红珠目光定定的看着林秋晚,继续小声说道:“我想把夫人一起带走。” 林秋晚一怔。 戚红珠说的很干脆,想的也很周到。 “姐姐走后,威远将军府就没人了,姐姐自己也没想好之后怎么安排夫人吧?” “姐 姐如果放心得下我,就把大哥和夫人都交给我。” 戚红珠目光真挚,没有一点犹豫,跟着说道:“香城虽小,但胜在安稳,风调雨顺,我也有钱养着夫人。” “夫人跟着我,还能好好调养,感受田园。” “红珠……”林秋晚上前一步,握住了戚红珠的手。 她明白戚红珠是什么意思。 林秋晚永远不可能放心留宋好一人在京城,原本是打算着找人照看着,等她燕楚尘埃落定再过来接人。 戚红珠就是怕林秋晚不方便,所以才主动开口提这件事情。 戚红珠笑了,连忙说道。 “最主要的是,我很需要大哥。” 第808章 一切都是她 与其说戚红珠需要林秋煜,更不如说是林秋煜离不开戚红珠。 林秋煜受了戚红珠的恩,他骨子里规训出来的知恩图报性子让他就得一直试图对戚红珠报恩,可是他现在拳脚功夫平平,又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守着戚红珠。 香城虽小虽安稳,但也怕有不长眼的地痞混子半夜偷东西抢人,戚红珠独身,人又长的像是明珠,即便不露富,也很容易被盯上。 有林秋煜这种人高马大又架势十足的男人同住一个院子,就没人敢上来找不痛快了。 戚红珠也怕林秋煜再想不开,这些日子不断的展现出需要林秋煜的时候, 林秋煜的情绪也越来越平缓。 两人相互治愈又相互需要。 戚红珠笑嘻嘻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正要再开口说话,祠堂里的哭声静了静,没过一会,宋好被林秋煜搀扶着出了门。 已经是傍晚,斜阳渐渐往下坠,光华与静谧的蓝色交接,宋好背后是林家祠堂的门,门内烛火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宋好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抿了抿嘴。 无数次噩梦交缠的场景,在此刻显现,林秋晚有多在乎宋好,此刻心头就有多么害怕。 她从不后悔与楚璟烨的感情,心里也很清楚即便是宋好的激烈反对,她也不 会对楚璟烨就此放手。 但她仍旧害怕宋好的伤心绝望。 “娘……” 林秋晚上前一步,抬眼看向了宋好。 都没等她再说话,身边的楚璟烨直接上前两步,跪在了宋好的面前。 他声音清朗,面容在夕阳与黑夜的交接里格外真挚,双眸深邃浓郁,此刻却把姿态放到最低。 “岳母大人,不要责怪晚晚,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硬要跟她纠缠……” “起来吧。” 没等楚璟烨说完,宋好就开了口。 她哭的双眼全肿,看起来虚弱又无力,可是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亮。 她只问楚璟烨一句。 “我若是把晚晚和楚昱交 给你,你会好好待她们吗?”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也是没想到宋好会问这个,一点没犹豫的回答:“当然。” 林秋晚之于他,是比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宋好便点头。 她挣脱开林秋煜的手,几步下台阶走到了林秋晚的面前。 “晚晚。”宋好叫了这么一声,眼睛就又红了。 “娘,对不起。”林秋晚也跟着鼻头泛酸。 宋好去摸林秋晚的眼睛,给她擦眼泪。 “娘知道了,娘真的知道了。” 宋好带着哭腔,边哭边说道:“娘已经想通了,晚晚得为自己活,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的。” 昨夜宋好在面对飞扑上来士兵的时候,她恍惚里想起来很多事情。 她想起来林秋晚小时候多么天真活泼,多么喜欢学医,多么不怕辛苦,发热了也想跟着宋文清出诊。 她又想起来她逼着林秋晚绣花,学账本,管教下人,装扮自己的时候,林秋晚听着外面林秋煜练武的声音到底痛哭了多少回。 林秋晚是怎么变成这一副温顺又规矩的样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发怒,不大笑,不失礼,就连睡觉的时候被褥都掖的平平整整。 宋好痛哭。 是她把真正的林秋晚害死了。 是她,让林秋晚变成这种样子。 一切都是她。 第809章 我来扶你 宋好跪在蒲团上,跪在林明峰的牌位面前,身边扶着她的,是就连手上也满是疤痕的林秋煜。 林明峰走了,宋好天塌了,可也是也是因为那些不安惶恐和绝望,让她从未如此清晰的看清楚了自己。 她看清楚了自己这么多年到底做了什么。 知道战场刀枪无眼,做将士清苦一年半载不在家,心疼林秋煜十来岁就被林明峰带走受行军苦。 她不闻不问,从未想过反驳林明峰。 知道林秋晚本来就不似别家闺秀般安稳,担心她以后不成婚被人指摘,她便拿走了林秋晚所有的东西,断绝她所有不一样的念想。 她以为,嫁人生子就是女子最好的归宿。 所以就算知道老太太那般恶 待林秋晚,她第一反应不是心疼女儿去找老太太算账,而是希望林秋晚忍气吞声,告诉她女人都是这般过来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被林明峰护着不知人间疾苦,可是林秋煜和林秋晚两人,却结结实实的吃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苦。 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能自私又懦弱。 “晚晚,该是娘亲跟你说对不起。” 宋好哭的太多了,眼睛哭的滚烫。 林秋晚跟着掉眼泪,不断的摇头。 母女两人在天地光明昏暗的交接里抱头痛哭。 就像是林秋晚当年那么羡慕别人那样,她抱着宋好,听宋好一会支持她,一会担心她,一会责怪她,一会又责怪自己。 有些话,说开之后,那些 幽怨的,爱护的,高兴的,难过的,风过了无痕。 宋好原谅了林秋晚。 林秋晚也原谅了宋好。 后来宋好哭累了,气力不济,戚红珠自告奋勇,带着宋好去前院休息。 林秋晚还有话要跟林秋煜说,就跟着林秋煜进了书房。 楚璟烨也跟了进来。 天色渐渐深了,书房点起了一根烛火,虽然撑不起巨大的亮色,但用在书桌上足够了。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林秋煜铺纸磨墨,看向林秋晚,示意她问。 林秋晚就把戚红珠的意思说了下。 戚红珠不愿意留在京中,林秋煜多半是要跟着走的,宋好一人留在京中,谁也不会放心。 林秋煜垂眼,顿了下在纸上写道。 “我会 带娘走,剩下的,我会跟红珠谈一谈。” 林秋晚还要再劝林秋煜别拧巴,跟着戚红珠,就感觉手肘被楚璟烨抵了抵。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不动声色。 两人坐在桌子前,很有默契的停止了这个话题。 刚好这会桑梓过来叫人。 东西收整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要林秋晚自己去看留什么带走什么。 林秋晚就找借口先跟楚璟烨出来。 两人走的离书房远了,林秋晚才问道。 “你刚刚怎么不让我说?” “大哥看起来……不想跟着戚红珠住在一起了。” 楚璟烨语出惊人。 林秋晚满脑子问号:“怎么会?” 楚璟烨摸了摸她的耳朵,小声的说道:“信王和丽妃都死了 ,戚红珠不用忌惮什么,戚老丞相自然也要给她做安排,到时候戚红珠根本不需要林秋煜跟她住在小香城那院子里保护她了。” 林秋晚还懵懂。 昨夜至今,林秋晚又忙又乱,心思没在林秋煜身上,丁点没看得出来林秋煜和戚红珠之间有什么。 楚璟烨乐了,莫名说句:“迟钝一点也好。” 否则也不会被衡王惦记这么久,林秋晚还半点没察觉。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前院。 宋好也要去衡王府着手收拾东西。 隔着灯火,楚璟烨指了指威远将军府书房的方向,对戚红珠说道。 “大哥找你。” 说完他迎上宋好,几乎是立马屁颠颠的换了个狗腿的表情。 “娘,我来扶你。” 第810章 不方便 戚红珠到了威远将军府书房的时候,就见林秋煜正在收拾东西。 他即将带着宋好离开京城,威远将军府只会留两个洒扫的家丁,书房一些东西也要收整起来,防止日后被有心之人利用。 半个林家军还留在边地,林家可以散,林家军需要等待更好更有能力的将军。 天色暗了下来,书房里只点了一根灯烛。 光线昏黄,撑出屋内一小片温柔。 戚红珠直接走进了门,刚好林秋煜把一捧信件拿出来准备摆进箱子里上锁,两人隔着昏黄灯烛四目相对。 林秋煜一愣。 戚红珠笑眯眯的 ,开口问道。 “大哥你有话跟我说?” 她跟林秋煜住在一个院子几个月,早就熟悉的很,这会直接坐了下来,看林秋煜刚刚给林秋晚写的话。 林秋煜手筋被挑之前,有过一手好字。 现如今字歪歪扭扭的,像是他狰狞可怖的容貌,远远瞧着就让人害怕。 林秋煜原本还想说他没有叫戚红珠。 他放下了手里厚厚一沓信件,才要在纸上写字,余光里就见着戚红珠迎着灯光,正在看他刚刚写出来的字。 灯火灼亮,似能染进戚红珠的眉眼。 戚红珠生的很好看,远山眉,灵动眼, 秀气翘鼻,饱满朱唇,这些日子的风吹日晒把她肤色染的稍深,但也因此让她脱去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更像个下了凡尘的仙子,凝结着天地万物的坚韧。 林秋煜猛的收回了眼。 他心绪顿时不稳,拎着笔沉吟,半晌写道。 “你该回家了。” 他的字本就歪扭,大概是心里急躁,此刻写出来更是潦草,急急忙忙的想把戚红珠往外推一样。 戚红珠当然也看见了他写的字,茫然抬头,看向林秋煜。 林秋煜满脸是疤,横七竖八的覆盖在脸上。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把 脸移开一些,怕被照的太清楚吓到戚红珠。 戚红珠问他:“回啊,我们不是一起回?” 林秋煜垂下眼,睫毛一颤。 “我说的是回丞相府。” 他写道:“让戚丞相为你安排更可靠的护卫丫鬟。” 戚红珠猛的明白了过来,直白的问林秋煜。 “你的意思是,你不跟我走?” 林秋煜想了想,又提笔写。 “一起走的,香城是个好地方,我带着我娘也去。” 戚红珠松了一口气。 而后又听见林秋煜继续写。 “跟你住一起不方便,我到时候单独买一处宅院。” 戚红珠立马问 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大不了我把隔壁院子也买下来,你能照顾我,我也能照顾你,我们还能一起照顾夫人。” 没了信王和丽妃的威胁,戚红珠可以来去自由,更何况戚老丞相也上了年纪,总有一天要告老还乡。 戚红珠想的很好,他们已经是一家人,到时候相互扶持相互照顾,也很不错。 对比戚红珠的急切,林秋煜垂着眼,只冷冰冰的写下三个字。 “不方便。” 戚红珠反应了过来,她抬头看向格外沉默的林秋煜,静静问他。 “什么意思?是你不方便还是夫人不方便。” 第811章 我也不愿 昔日热闹繁华的威远将军府从未有过的安静。 林明峰虽然是不常回府的武将,但很崇尚文人墨客的诗兴,威远将军府书房造的很大,书籍字画摆在柜子里,看着整齐又空旷。 偌大的书房,只点了一盏灯烛。 戚红珠站在光里,姣好的面容被光浸染,美的像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林秋煜站在光与暗的交接处,面容被疤痕覆盖,微微模糊。 那日雨夜,他收到林家军反了的消息,枯坐在床榻上,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 戚红珠敲响他的房门,带着一身雨气进门,站在他面前,问他要不要回京。 他在绝望中痛苦挣扎,自我厌弃现如今这副 模样,又听见戚红珠问他。 “这次如果能死里逃生,你就娶了我吧,我们以后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 林秋煜愣住。 当时屋内太黑,他看不清戚红珠的表情,也分不清戚红珠是什么意思。 这话是希望他回京帮助林秋晚解决麻烦同生共死,还是为了鼓励他找理由活下去,又或者只是随口一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戚红珠黑暗里有咯咯的笑声:“那我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回京。” 她像是黑暗中一个突然出现的梦境,来的突然,走的匆匆,只留下屋内空虚冷寂的气味。 两人单独在一个院中住了这么久, 林秋煜不是个傻子,不是不知道戚红珠天真又美好的打算。 戚红珠很依赖林秋晚这个姐姐,以至于连着他这个林秋晚的大哥都跟着包容进去,有变成一家人的打算。 什么叫一家人? 他跟戚红珠想的可能是一样的,又可能是不一样的。 林秋煜捏紧手里的毛笔,上前想写都不方便这样的话,却听见戚红珠先开口。 “你是不是……” 嫌弃我? 戚红珠面色迅速灰败了下来。 她被安王玷污过,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想着嫁人了,林秋煜能让她安心,她救了他的命,几乎是理所当然觉得,或许他们可以成为相敬如宾的一家人。 林秋煜有 芥蒂,是应该的。 她也看起来确实上赶着觉得跟林秋煜可以就这么扶持一生。 戚红珠深吸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住在一起,可以相互有个照应,我不想再嫁人了,我以为你也没有再动心的女子,所以才会说那种话,我们成婚,我爹娘和你娘都能……” 戚红珠有点哽住了喉咙。 她确实对林秋煜动心了。 林秋煜虽然面目全非,但是性情温和,教养完美,坚实可靠。 有林秋煜在的日子,她可以安心的睡在屋里,刮风下雨都能依赖林秋煜给她挡着。 她日日叫他大哥,可心里从未把林秋煜当成大哥。 她知林秋煜 的绝望,也明白他的娇矜。 林秋煜半垂着眼,提笔了半晌,想要写点什么可是半个字写不出来。 他又放下了笔。 当着戚红珠的面,抬起手解开高高束起的衣服领口,一颗颗扣子往下解,一层层衣服往外脱,最后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戚红珠呼吸一窒。 即便从林秋煜的脸上疤痕就能猜得到他身上是如何,但真真实实看不见一块好皮的时候,她还是愣住了。 林秋煜靠近了光。 他提笔写道。 “我被关在燕楚的皇室里,虐打,奸污,割皮。” “因为饿,气节全丢,做过无数尊严丢地的事情。” “即便是假成婚,我也不愿。” 第812章 迟早会沦陷 不是他嫌弃戚红珠,是他配不上戚红珠。 戚红珠坚韧,活泼,经历风吹雨打后仍旧能把第二日当成重生来活,林秋煜不行。 他是林明峰的儿子,从小就接受自己未来总能成为坤阳脊梁骨的教育,可他在燕楚的时候,被灌烈性媚药,毒发到身上百蚁噬心的时候,被饿到恨不得啃食自己的时候,被沾了盐的鞭子打到痛的发麻时候,他为自己找了个不想死在燕楚的借口,挣扎的活了下去。 林秋煜不能直视自己内心的懦弱。 此时此刻他反而冷静下来,迎着光把身上丑恶的,别扭的,拧巴的所有一切展现给戚红珠。 戚红珠回过 神。 “我又不介意。” 她从来没有因为林秋煜长的好看而动心,也不会因为林秋煜变的丑恶可怖而退却。 “我介意。” 林秋煜脸色平常:“我没有再娶姑娘的打算。” 他抬眼看向戚红珠。 “即便是假成婚,我要与你同住一屋,我也不愿。” 林秋煜手指停在自己写的字迹上,跟戚红珠强调。 他有很多借口赖在戚红珠的身边。 他迟早会沦陷。 戚红珠身上有一切美好的特质,这样的姑娘就算是林秋煜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时候,也配不上的。 他沦陷,他动心,他想要,只会越发的让自己难堪,煎熬。 林秋煜提 笔又写。 “让戚老丞相给你安排护卫丫鬟,买足够大的院子。” 也能嫁更好的人,获得更好的人生。 林秋煜写完,放下了笔,开始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戚红珠咬着唇,垂眼看着林秋煜写的着些字。 她比林秋煜更加难堪。 她想要林秋煜娶她,结果尘埃落定,林秋煜挑明以后不住一起也不会娶她的想法。 戚红珠深吸了一口气。 屋外的天已经黑了,她得回家了。 她无声无息的转头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 林秋煜已经穿的差不多了,正背对着她系扣子。 他骨子里是个十分体面的人,即便剖白自己,向戚 红珠展示过自己的丑恶,仍旧会体面穿衣,掩饰太平。 戚红珠犹豫了一瞬,最后问道。 “林秋煜,不管是你没尊严,还是我也不干净,说到底,是你压根不想娶我,是吧?” 归根结底,林秋煜没有喜欢她。 戚红珠生平第一次大胆要个男人娶她,结果换来这么难堪的拒绝,心有不甘。 林秋煜系扣子的手一顿,背对着戚红珠,沉默的点了点头。 戚红珠咬着牙。 “行。” 她转头就走。 林秋煜听见她气恼的关门声,脚步声越走越远。 他顿在原地很久,最后转过身的时候,皱眉把自己刚刚写下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线 条像是蛆虫的,狼狈不堪的字迹全部折叠揉碎,最后化为灰烬才罢休。 就跟他自己一样。 一直到差不多要走的时候,林秋煜才收拾好去了衡王府。 林秋晚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宋好也答应跟着林秋煜走,衡王府一片热闹。 林秋煜走上去,拉过林秋晚。 林秋晚已经换好了利落的衣服,正在查整重要东西有没有遗漏,抬起头来问林秋煜。 “怎么了哥哥?” 林秋煜递过来一封写好的信。 信里包括他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被谁害的,又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林秋晚即将跟着楚璟烨去燕楚。 他不得不提醒林秋晚。 第813章 把林秋煜卖了的人 “是楚云华?” 衡王府的书房里,坐着林秋晚楚璟烨林秋煜,衡王手里抱着小楚昱,听见这话也跟着皱眉。 林秋煜点头。 他舌头被割到舌根,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嗯啊声,他便彻底把自己当成了哑巴。 他接了老皇帝的调令,去秘密追杀楚璟烨,混进了楚璟烨的军中,在知晓楚璟烨即将追进九星城的时候,带着几个副将骑马就要追上去,只觉得眼前一黑。 再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露天的笼子里,笼子周围是个巨大的水池,他手脚经脉全被挑断,别说强打开笼子,就是杀个鸡 都困难。 他还被剥光了衣服,周围来来往往的无数人,看着他嘲笑他。 楚云华让人给他灌了药,上来就要奸污他。 他不愿,宁死不屈,楚云华就变本加厉,让无数人轮他。 男人女人都有。 到后来,被发现他有咬舌自尽的意思,楚云华就索性割断了他的舌头。 楚云华有无数种折辱人的手段,她很擅长把林秋煜这种天之骄子拉下神坛跌进泥坑的事情,她虐打,威胁,奸辱,看着他活不下去又死不了,最后苟延残喘的模样。 日复一日,天寒地冻。 他收到了林秋晚生子的消息。 他收到了林明峰 给他下葬的消息。 他收到了林秋晚与楚时修和离,嫁给衡王的消息。 林秋煜被关在笼中,像个牲口,痛不欲生。 再后来,还是楚璟烨在燕楚皇宫里搜寻,快要搜到楚云华头上,楚云华想杀了林秋煜毁尸灭迹,结果被林秋煜挣扎跳进了水里,走水路跑了。 林秋晚光是看着林秋煜写的那寥寥几句,心口就酸疼的不行。 衡王皱眉。 “是信王丽妃?” 他们勾结楚云擎楚云华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楚云擎甚至带着自己全部私兵来了京城,试图逼宫篡位。 楚璟烨面沉如水。 “我的人里没有这两人的 人。” 他很肯定。 丽妃信王再手眼通天,也插不进楚璟烨的军中,因为人全是楚璟烨亲自挑的。 衡王点头,继续说道:“林家军之所以被逼着反,就是因为其中有丽妃的人,出手劫持了林明峰,半个林家军才被一路带回了京城。” 衡王的意思,林秋煜当时跟着混进楚璟烨军中几个副官,有可能有丽妃的人。 林秋煜生的英俊,又是天之骄子,楚云华那般邪性的人想要得到林秋煜,也不奇怪。 也正因为林秋煜,信王丽妃才和楚云擎楚云华坚定了关系。 来龙去脉说的通。 楚璟烨却依旧寒着脸。 他没说话。 林秋晚抹了抹不断涌出的眼泪,平息了心情,跟楚璟烨想到了一处。 楚云华和楚云擎不伦,楚云华想要林秋煜,楚云擎应该会吃醋,就绝对不会带着自己全部私兵来助信王丽妃。 把林秋煜卖了的人,未必是这两人。 林秋晚问林秋煜。 “你当时去边地追楚璟烨的时候,除了陛下的密令,你还跟谁说了?” 林秋煜摇头:“没有人。” 他嘴严,即便是跟林秋晚大吵一架也没有透露过半分,更别提其他人。 林秋晚猛的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向衡王。 衡王也一顿。 “是……父皇?” 第814章 你这女人 天色昏黑。 六月的天白日里还晴空万里,这才刚刚入夜,乌云罩顶像是天空随时能从头上压下来。 林秋晚从皇宫的宣武门一路走到老皇帝的寝宫门口。 未免以后给衡王带来麻烦,林秋晚默认自己和楚昱都死在这场逼宫之战里,只要等她今夜离开,衡王就可以发丧下葬,绝对不给任何人抓住她死遁的把柄。 所以不管是丽妃还是清洗皇宫还是老皇帝,林秋晚都半点没沾边。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衡王和楚璟烨都站在身后。 林秋晚走进了门。 偌大的寝宫里没有任何下人,四周被侍卫围的严严实实,彻 底把老皇帝看守起来。 很意外的,老皇帝坐在床榻上没有入睡,只有床头的灯架上点着一盏灯烛,荧幽又无力的撑起一点昏暗。 像是老皇帝走到尽头的气运性命。 “你来了。” 老皇帝侧头,看向林秋晚的时候带着笑,似乎早就在等她了。 林秋晚走了进去,拉过凳子坐在对面,开口问道。 “为什么?” “我想不明白。” 他们林家忠肝义胆,世世代代把性命奉献在这坤阳的山河里,林明峰也好,林秋煜也罢,从来没有对坤阳皇室有任何的犹疑。 林秋晚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皇帝要亲手把林秋煜卖给 楚云华。 林秋煜那么好,那么骄傲,如今被磋磨成连自己是林秋煜都不愿意承认的模样。 林秋煜信里只寥寥几笔带过他那段日子经受的苦难,更多的反而是提醒林秋晚未来要小心,林秋晚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光是想着,就觉得疼到无法呼吸。 老皇帝一点不意外的看向林秋晚身后站着的两个男人。 一个是衡王,一个是假楚璟烨。 他挑了挑眉,又看向坐在凳子上的林秋晚。 “林秋晚,皇帝这个位置若是给你做,你觉得林家还能留吗?” 老皇帝目光幽幽,烛火映照的光影里,目色里带着掌控全局的无奈 与笃定感。 “只不过劫持一个林明峰,半数林家军就能跟着丽妃回京造反,你说林家军是朕的林家军,还是你们林家的林家军?” 林秋晚一愣,隔着光火看向老皇帝,猛的明白了。 让林秋煜带着一小队突击蒙混去捉拿楚璟烨,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坤阳原本有两员大将,楚璟烨的楚家军,林明峰的林家军。 楚璟烨是假的,叛逃出坤阳回燕楚,那么接下来坤阳的局势就会变成林家军一家独大。 林明峰有林秋煜这个儿子,林秋晚又嫁给了极有可能继位的衡王,衡王性子温软没有杀性,林秋晚有林明峰 和林秋煜这样强大的外戚,未来若是狠狠心,杀了衡王让楚昱继位,这坤阳的天下到时候就可能是林家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林明峰绝后,没有对坤阳皇室苏家的威胁。 “可是……” 林秋晚嗓音轻颤。 为林家的委屈冤枉堵在了喉头里。 “更何况,你确实招人。” 老皇帝冷笑,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林秋晚身后站着的两个男人。 又或者说,连信王都能算上。 不管是衡王赢还是信王赢,凭林秋晚的手段,最后仍旧是这条路。 老皇帝敛下眉目,慢慢说道。 “怪就怪,你这女人不安分守己,四处勾搭。” 第815章 我来 老皇帝话音刚落,站在林秋晚右侧后方的楚璟烨突然“啧”了一声。 没等屋里几人反应过来,一套杯具横空飞到了老皇帝的面门上。 正中鼻骨。 杯具四分五裂,老皇帝头破血流,惨叫了一声。 林秋晚回头,看向了楚璟烨。 楚璟烨半笑不笑:“这死老头不会说话,我教教他。” 他半点没有打的是坤阳老皇帝的自觉,轻飘飘的像是走路上踹了只老狗。 老皇帝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隔着灯火看向林秋晚和楚璟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不敢承认吗?” 老皇帝一边笑着,手 里血流如注。 林秋晚回过头,看向老皇帝。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林秋晚被楚璟烨这一杯子砸醒了过来:“我是否放浪形骸,跟我爹,我哥哥,林家军,都没有一丁点关系。” 她差一点点又被老皇帝这一句话惹出那些荒谬的罪恶感。 林明峰的死,林秋煜的伤,林家的落败,根本不是因为她嫁给衡王或者勾搭了信王。 “是你,为君不仁。” 林秋晚站了起来。 她此刻更多的,是对林明峰林秋煜的心疼,林家军的痛惜。 “是你,生性多疑。” “是你,视人命如草芥。” 老皇 帝心中没有半分仁慈,他把坤阳当棋局,每个人每条性命都是他手里的棋子,生死轻贱。 “陛下知道半个林家军有多少人吗?” 林秋晚朝着楚璟烨伸手。 楚璟烨很有默契的给她递上了一把匕首。 匕首寒光凛冽,锋利无比。 林秋晚心也寒,她一步步走向老皇帝。 “有多少母亲,多少妻子,多少孩子哭着走不出来。” “陛下可还知道,我爹,被劫持的时候多少次想为君死吗?” “我哥,又遭受了什么无妄之灾?” “陛下坐于高台,不懂边地风雪苦恶寒,不懂夫妻分离思念苦, 不懂子女期盼父兄归,陛下怎么一点都想不到,为什么你能稳坐这高台不沾半点动荡。” 林秋晚心里恨意滔天。 就因为这种玩弄君王权术的皇帝,才让林明峰死不瞑目,林秋煜受苦受难,林家家破人亡。 林秋晚挥刀下去的时候,刀虽然扎中了人,但没碰到老皇帝。 林秋晚侧过脸,看向拦她的衡王。 她心里突然更冷。 “殿下,要拦我?” 就算衡王重孝道,但孝道遮眼,是非对错都分不出,衡王就跟那些庸庸碌碌的人没什么两样。 衡王手抓刀刃,手指的血滴在老皇帝的身上。 老皇帝本就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这时候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却在笑,笑看林秋晚和衡王两人。 衡王开口:“晚晚,他在逼你杀他。” 衡王看着林秋晚,眉目里染着温柔与安慰。 “你杀了他,背上这条人命,往后我与你,之间就永远隔着杀父之仇。” 林秋晚愣住。 她想问,又如何? 她敢作敢当,衡王若是因此跟她生出芥蒂,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来往。 所以,这场局是为衡王设的。 衡王侧开眼,目光落到了手底下老皇帝的身上。 他淡淡开口。 “刀给我。” “我来。” 第816章 只有百姓强 “孬种!” 老皇帝破口大骂。 与林秋晚结仇,就等于跟楚璟烨结仇,楚璟烨未来必定会成为燕楚的王,两国和平,坤阳就永远不会强盛。 老皇帝把自己也筹谋进这场棋局里,临死为衡王铺好未来的帝王之路。 即是帝王,必定要争抢,要硬气,要恶斗,还可以趁乱搅动天下。 只要林秋晚杀了老皇帝,不管是林秋晚还是衡王,两人中间就永远存个芥蒂,永远不可能两国交好。 老皇帝希望衡王能顺着他给的路走,偏偏衡王一语道破,从中寻到了破局之举。 “你热脸去贴林秋晚的冷屁股,你看人家夫妻琴瑟和鸣,你看你自己!” 老皇帝 激动的不断咳嗽,喉头里全是血。 “这是你的妻子,衡儿……” 老皇帝越咳越厉害,佝偻着腰,指着林秋晚,想骂她。 这个祸害精! 苏家可能因此绝后! 坤阳的江山要败在这个女人手里。 “不要脸。” 老皇帝气急败坏。 衡王已经拿到了刀,坐在床榻边,目色被寝宫的昏暗浸染,透出了几分血腥气。 他抬头,看向林秋晚和楚璟烨。 “可以出去等我吗?” 他第一次杀人。 杀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还穿着月光白的衣袍,难免沾血狼狈。 说不清是谁逼他走到了这里,又或许衡王注定走上这条道路。 倒真的应了林秋晚 说的那句。 人总得有个自己想守护的事情。 他不想林秋晚沾血,就得做为她劈开障碍荆棘的刽子手。 老皇帝一听林秋晚和楚璟烨要走,立马急了,嘴巴里变本加厉的辱骂林秋晚,试图让林秋晚气不过暴起杀他。 “林秋晚!” 老皇帝尖叫。 林秋晚已经走到了寝宫的门口,头都没回。 老皇帝咳的满手是血,忽的说道。 “你等着吧,辜负我们苏家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燕楚还有一群恶狼,正在等着你这块肉呢!” 寝宫的大门被缓缓关上,老皇帝恶毒又绝望的声音被关在门后。 闷雷滚滚,空气里弥漫着黏糊糊的潮湿气。 楚 璟烨伸手,搂住了林秋晚肩膀,问她。 “不消气?” “不是。” 林秋晚摇头,顿了下回答:“就是觉得,可笑。” 她想起来前世。 林家走上了更加令人绝望的路,林明峰和林秋煜的尸骨到最后也没回到京城。 或许是因为林明峰和林秋煜发现信王通敌卖国来的皇位,又或许,那样的场景下,世代功勋,名声极高,甚至功高震主的林家,注定要走上这条灭亡路。 …… 屋内受天气压抑,更加安静。 安静到只能听见老皇帝一下又一下粗重的喘息声。 老皇帝气的打了一巴掌衡王。 “懦夫,孬种,软骨头!” 他气衡王不争气,不敢 争抢。 衡王握着刀,却突然问老皇帝。 “父皇,坤阳这三年,多地天灾连连,地里长不出庄稼,你知道那些地方的百姓们吃不上饭还要交税,没活路了会做什么吗?” “起先是卖自己,之后是卖儿卖女,最后全家饿死,人口锐减。” “父皇还知不知道,坤阳比所有邻国男尊女卑等级分化的明显,女子夜里怕的连门都不敢出,被丈夫打断气也不敢和离。” “父皇还知不知道,这天底下,不是人人都是行尸走肉没有想法。” “就比如我与父皇,就完全不一样。” “强国先强家,强家先强人。” “只有百姓强,国家才能繁荣昌盛。” 第817章 义父 雷声大作,阵雨说来就来。 天地被雨水洗刷,偌大的皇宫在昏黑里更加安静。 衡王敛着眉目出门的时候,就着檐下的雨水,洗干净手上的血水。 他到底做不来太酷烈的刑罚,光是割断老皇帝的喉咙,就已经是人生的跨步了。 他的平静温和里,染上了抗争而来的杀性。 未来的某一天,他不会再因为犹豫软弱,考虑对方家中是否有母亲妻儿,而从轻发落。 他不会再对受害者不公了。 林秋晚和楚璟烨站在廊下,二人都在看衡王。 有些事情,就像是人生的分水岭,一旦做了,就能跳开枷锁,更加清醒公正的看待事物。 这是老皇帝留给衡王的最后一节课。 衡 王洗干净手,看了看天色,转过头对林秋晚和楚璟烨说道。 “走吧,我送你们出城。” 说着,他步履平缓的往皇宫外走。 衡王府里,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林秋晚和楚璟烨说能出发。 衡王去屋里换了沾血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站在院中。 一柄柄伞下站着的人,是衡王成皇路上的所有经历。 送出城的路上,所有人都出奇沉默。 戚红珠和林秋煜之间气氛不好,即便是同路也不再说一句话。 宋好累的嘴巴都张不开,躺在马车里脑子里还混混乱。 林秋晚和楚璟烨的马车是个大马车,给楚昱留了床的位置,衡王坐进来也不嫌挤。 衡王抱着 小楚昱,满是不舍。 从每日喝几杯水,吃多少东西,到换几片尿布,便后清洗之类的小事,衡王把林秋晚身边人都交代了一遍。 他当然不舍,怎么抱都抱不够。 雷声大,雨点大,掩盖了一行人的所有行踪。 衡王府到城外的路径似乎出奇的短,衡王不能再送了,接下来京中还有无数事情等他解决。 马车停了。 衡王摸了摸小楚昱的脑袋,小声跟他商量:“不要忘记了我,等以后要经常来看我。” 楚昱目光清亮,盯着衡王。 他还小,听不懂这句话的意义。 再不舍也要分离。 衡王把楚昱递给了林秋晚。 他对着车内的两人,缓慢的道了一声:“前路漫漫, 余生珍重。” “多谢。”林秋晚千言万语,只剩下这句。 楚璟烨盘腿坐在一旁,看向衡王。 两个素来不对付的情敌,此时此刻隔空握手言和。 “多活几年,等着他来喊你义父。” 楚璟烨松口,朝着小楚昱努了努嘴。 他扪心自问,若是林秋晚喜欢的是衡王,但是偏偏带着孩子嫁给他,楚璟烨就是闹的不死不休也绝对不会让林秋晚这么轻易的走。 这方面,他敬佩衡王。 衡王一怔。 大雨倾盆,他走下了马车。 他守礼又体面,对着所有人挥了挥手。 林秋晚掀开车窗帘,想再对衡王说点什么。 楚璟烨一把将人搂了回去。 “再说,他可就要舍不得你走了 。” 两人安静下来。 雨声太大了,带着人和行礼的马车又走了起来。 衡王站在原地,阿离给他撑伞。 “殿下,上车吧。” 阿离抹眼泪。 衡王淡淡点头,而后隔着雨幕,他听见林秋晚车里属于小楚昱的啼哭。 这孩子似乎感受到了长久的分离,哭声嘹亮。 衡王心口一酸,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冲进雨里去追车。 “楚昱,苏楚昱。” 他怎么放心得下,他亲手把这么豆丁大的小孩养到可以坐在手里朝着他嘎嘎笑,万一饿了,困了,哭了,没人哄怎么办?万一刀剑无眼下人失职伤了怎么办?万一…… 衡王紧紧捏着掌心。 最后看着这一行马车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第818章 我很需要你 林秋晚想要制造假死的消息让自己和楚昱从坤阳脱身,戚丞相和周大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来送。 文太医倒是想来的,但又怕面对上林秋晚时候,林秋晚不哭他先哇的哭出来,所以早就等在城门口。 大雨倾盆,他缩在城门上视野很好的地方,撑着一把油纸伞,看着林秋晚她们的马车进了黑夜越走越远,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好在他这小老头哭声大,雷雨声更大,谁也没发现他。 或者说,就算是发现了他,也没有拆穿他。 京城昨夜破了,叛军全城攻占,林秋晚和衡王一起上城楼,让百姓先走 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最后叛军还打进了衡王府,所有一切都顺理成章。 雨在夜里越下越大。 林秋煜和宋好坐在一车里,戚红珠这次回京城,戚老丞相确实给安排丫鬟和护卫,戚红珠就自己一人坐在车里,不跟林秋煜一道。 林秋煜伤了她的心,她戚红珠也不是除了林秋煜以外就没有人要的姑娘,这世上也不是没有成婚的姑娘都得去死。 戚老丞相养得起戚红珠。 戚红珠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不想看见林秋煜。 反观林秋煜和宋好这里,气氛就有些不同了。 宋好到现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林秋煜 不能讲话的事实,车内灯火昏暗,她握着林秋煜的手,顿了半晌斟酌问道。 “煜儿,是不是做了什么违心的事情?” 她看得出来戚红珠和林秋煜之间突然一下僵持起来,也感觉的到林秋煜的沉郁。 林秋煜盘腿坐在靠马车门的位置,闻言回过头,面向灯火看着宋好。 他摇摇头,示意没事,但那双原本张扬清朗的眸子,好像在某一个瞬间变的黯淡无光,像是无底深渊。 林秋煜很小就被林明峰带去了边地,宋好更多的是和林秋晚相处,对待这个自小就很听话懂事的林秋煜,宋好就不知道该说什 么。 似乎看的出来宋好心事重重,林秋煜从怀里掏出一张之前就写好的纸,递到了宋好的面前。 宋好一愣,接过纸张坐了起来。 车内只在头顶点了一盏小小的灯笼,光线并不强,宋好展开纸张,凑着灯火细细分辨林秋煜写了什么。 林秋煜字迹歪扭,但写的很大很清楚,也很短。 上面写道:“娘,我很需要你。” 就这一句话。 宋好的心像是陡然被谁拧了一下,又酸又痛。 明明是她需要林秋煜,她需要往后活着的精神支柱,林秋煜却早就给她写了这一句字。 林秋煜表面看着大.大咧 咧,实际上心思比很多人都要细腻,照顾林明峰林秋晚,现在更是怕宋好有负担,早早为她找好了借口。 这样的人,是怎么度过那段非人对待日子的? 宋好刚刚止住的泪意又绷不住了,眼泪就像是豆子,一颗颗砸在纸上。 林秋煜眼眸里露出了几分无奈,坐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宋好的后背。 宋好搂紧林秋煜的肩膀,哭着说道。 “煜儿,娘以后会好好学的,不管做什么,娘都愿意学,娘以后也一定听你的话,不跟着瞎指挥瞎掺和……” 林秋煜只是摸了摸宋好的鬓发。 多了好几束白发。 第819章 妹妹 戚红珠林秋煜带着宋好去香城。 林秋晚楚璟烨要带着楚昱去燕楚。 夜已经深了,雨夜路面泥泞湿滑,一行人马车停下来,戚红珠第一个下马车。 楚璟烨给林秋晚撑伞,站在车下。 “姐姐。” 戚红珠上去握紧林秋晚的手,目光闪动。 燕楚的情况不容乐观,光是从林秋煜身上那些疤痕上就能看得出来,一旦落进对方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戚红珠并不好战,此刻甚至萌生了让林秋晚跟自己走,让楚璟烨一人先去把燕楚打下来再说的想法。 楚昱这么小,林秋晚到了燕楚无势无力,真的是把所有 安危都放在楚璟烨一人身上,戚红珠很不放心。 戚红珠欲言又止。 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楚璟烨。 即便是黑夜,又隔着雨幕,楚璟烨勾着唇角还是笑的模样,但不知怎么的,戚红珠就有些发怵,到了嗓子眼的劝说就不敢说了。 林秋晚倒是跟戚红珠说了好些话,让她把院子扩一扩,后面的菜地也能多种几样蔬菜,还可以造鸡圈挖池塘养鸭鹅和鱼。 这些她都想过,可惜遇见楚璟烨之后,这种想法就很难实现了。 戚红珠猛点头,她很有钱,这些都可以做到。 那边林秋煜和宋好也下了车。 林秋晚连 忙上去说道:“娘,你身子不好,不要下来,被雨淋到要伤风。” “好好。” 宋好点头,嘴上答应着,人已经下了车。 她看着林秋晚,喉头涌动,想交代的事情有很多,可最后却只是转过头,对着楚璟烨交代了一句。 “女婿,晚晚就交给你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宋好明白,林秋晚跟她是不同的。 林秋晚有自己要做的事,坚定自己要走的路,哪怕是身陷囫囵也不会软弱的失去所有力量。 林秋晚注定不会跟宋好一样,需要完全依附别人,被人保着护着才能活。 楚璟烨收起了吊儿郎当 的神色,认真的跟宋好保证。 “娘,有我活着的一天,我就绝对不会让晚晚死在我前头。” 这承诺又重又沉。 宋好却出奇的放心下来,对着楚璟烨满意的点头。 她认可楚璟烨这个女婿。 原本还颇有微词的戚红珠听见这话,也放了放心。 安不安全,危不危险,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秋晚选择了什么。 林秋晚抬眼,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林秋煜。 戚红珠还恼着林秋煜,握了握林秋晚的手,转头回了车上。 风雨太大,林秋煜让宋好先上车。 林秋煜看着林秋晚,兄妹两人两辈子都在不断的分 别里兜兜转转,人生本来也是要有无数的聚散离合。 林秋晚上前一步,对林秋煜叮嘱。 “娘的药有一年份量,等吃差不多了,我要么让人送过去,要么自己会去找你们小住。” 林秋煜点头。 林秋晚又叮嘱了一些宋好的养护细节,林秋煜一一应下了。 直到最后,兄妹二人站在雨幕中。 林秋晚声音轻轻的。 “哥哥,早点走出来。” 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外面的人。 林秋煜目光黯淡,却还是对林秋晚点了点头。 像是以往无数次兄妹亲昵相处般,他捏了捏林秋晚的脸。 妹妹,要保重啊。 第820章 你愿意嫁我吗 戚红珠林秋煜的马车一路往南,林秋晚和楚璟烨一路往西。 雨在第二天一早就停了,阳光明媚,中途他们在路上歇脚。 后面马车里跟着桑榆桑梓还有方登玄雷他们,一看马车停了,方登就不见了。 方登故意避着林秋晚,怕她又说什么让他走的话,索性连面都不敢跟林秋晚见,就默不作声跟着。 林秋晚吃了饭,听了桑梓说这话,啼笑皆非。 “你跟他说,不撵他走了。” 林秋晚只是觉得可惜。 方登应该有大作为,不该跟着她做个小侍卫。 但都离京城那富贵繁华路那么远了,现在让 方登回去也没用。 桑梓连忙答应了下来。 楚璟烨坐旁边吃饭,闻言抬头说道。 “我不会亏待他的。” 他懂林秋晚的意思。 林秋晚笑眯眯的给他夹了个鸡腿,嘴甜的夸赞他:“我相公真是天上地下独一个的好。” “相公”这个称谓直接让楚璟烨嘴角翘上天,盯了一眼林秋晚的嘴巴,回答;“你多殷勤点,我还可以更好。” 林秋晚立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瞪向他。 “你先把你那肋骨养好再说,又是带兵又是赶路,我刚刚给你把脉,你现在应该连呼吸都疼。” 楚璟烨嘴角的笑收了 收。 确实很疼,还越来越疼。 但很清醒。 他找到了不发病的法子,即便是饮鸩止渴也无所谓。 林秋晚选择了他,相信他,无怨无悔跟着他,他就不想让林秋晚经受半点不安恐慌。 林秋晚也只会因为他的病症而不安。 “还好。” 楚璟烨笑着摸了摸胸口。 林秋晚对他那轻飘飘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念了他一句。 “你还笑得出来,让你吃药你也磨磨蹭蹭……” 话都没说完,楚璟烨凑上来,啄了她一口。 楚璟烨两眼亮晶晶的。 桑梓桑榆已经很识趣的退下,小楚昱在床上 呼呼大睡,午时总有一种宁静又安稳的魅力。 林秋晚原本还想说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 她有点羞赧,脸红起来,但没有退缩。 楚璟烨就又亲她,长驱直入,带着轻微的占有掌控欲,揽着林秋晚的肩膀,恨不得把人揉进身体里。 他们好像走了很长的路。 说不清是他在等嫁了又嫁的林秋晚,还是林秋晚在等他来接。 此时此刻,他们属于彼此,只属于彼此。 小楚昱还在睡觉,这会只是匆匆赶路停下来歇脚一个时辰,两人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只是亲吻舔舐彼此。 楚璟烨抓着她的手,让 她摸他。 天热,林秋晚也热,楚璟烨更是浑身灼热滚烫。 两人望着对方。 楚璟烨忽的说道。 “晚晚,我还没娶你呢。” 林秋晚疑惑。 对于她来说,她跟楚璟烨之间早就是夫妻了,连孩子都那么大了,成婚的仪式没有那么重要。 楚璟烨又凑上来亲她,语气里带着不满足的暗哑。 “等到了燕楚,我们就成婚,你不是不明不白的跟了我,世上的人都得知道,你是我八抬大轿迎回家的妻子,此生唯一。” 他勾着林秋晚的下巴,深邃的眉眼里全是情欲暗潮。 “林秋晚,你愿意嫁我吗?” 第821章 意想不到的人 马车脚力不如骑马,再加上后面还拉着行礼,七日后他们才到坤阳边地。 边境官一看林秋晚递过来的牌子,立马恭恭敬敬的对着林秋晚磕头。 林秋晚递的是林家的牌子,对外称自己是林家同脉亲戚。 “夫人,坤阳有林家,是幸事,也请您节哀顺变。” 沾过血的衡王处理事务手腕陡然增加了点狠厉,短短七日,给老皇帝发丧,给林秋晚和楚昱发丧,拿着遗诏登基,给林家军翻案立碑,还各地通报整合军队,不管是林家军还是楚家军,都是坤阳的兵。 林家军被迫逼反,最后被衡王美化成林明峰带着半个林家军与叛军在京中厮杀,最后赢了战争,却不幸殒命 。 林家从上到下,一脉忠烈,林明峰被追封为护国大将军,陵墓修建阵仗极大,京中无数人去追悼。 林家所有人因此跟着沾光。 边境官哪有不放人的道理,眼眶发热的把林秋晚一行人送出了边地。 路过边地碑石的时候,再往前就是九星城。 林秋晚下了马车,朝着坤阳的方向跪下磕头。 与其说她与坤阳告别,更不如说她在跟坤阳的自己告别。 那个含冤受辱,满身蛆虫,丢了孩子也没被爱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林秋晚,彻底消失了。 前世坤阳恩恩怨怨,从此抛开。 林秋晚站起身,转身面向燕楚的方向,步履坚定。 她走到楚璟烨的面前,把手交 给他。 “我愿意嫁给你的,很愿意。” 楚璟烨眼里蹦出灼热的火花。 他紧紧握住林秋晚的手,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了。 两人正笑着,远远传来马蹄声,宁神医早几天就在等着人了,这会终于收到了一行人过国境的消息,急忙就迎了上来。 宁神医形销骨立,小半月不见直接消瘦成了纸片,平日里最在乎的那张俊俏面皮也微微凹陷下去。 但这会见到人,笑是真心的。 路上不方便说话,大家又抓紧时间进九星城。 九星城绝对安全,林秋晚和楚璟烨暂时落脚,宁神医第一件事先是给楚璟烨把脉。 宁神医当下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去抱楚昱。 小楚昱不认生 ,他一路吃喝睡都挺香,这会精神奕奕,笑呵呵去摸宁神医的脸。 宁神医也不恼,看楚昱的眼神就跟亲孙子一样,让人抬了一箱玩具进门。 楚昱更高兴了,虽然不会说话,但笑的嘎嘎,玩的乒乓响。 林秋晚看着宁神医的脸色,就知道楚璟烨病情大概不妙,等大家都找地方歇下,她单独去找了宁神医。 宁神医一人坐在桌边喝茶,见林秋晚进门,立马招呼过去。 “来,小美人,一起喝茶。” 林秋晚乖顺坐了过去。 宁神医都不等她问,就掏了几张药方出来。 “来不及了。” 他直截了当,丝毫不遮掩。 几张药方药性都不同,治疗方案也都很极端。 宁神医慢慢说道。 “我还有三天时间,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时间不多了,楚璟烨又惯来会胡闹,这么一来一回,药停了,病也更深了。 宁神医不想打击林秋晚,但还是要尽可能的叮嘱她。 “燕楚皇室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你不仅要防着臭小子这病,还得防着那些人的暗算。” “不比你们单独行动的时候,现在还带着个小楚昱,怕是更要小心谨慎。” 前路可见的难。 林秋晚埋头研究药方,轻轻皱起眉。 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没多久方登敲门进来。 “小姐。” “有个意想不到的人,一路从坤阳跟着我们到这来了。” 第822章 楚时德 楚时德是被方登拎着进门的。 他挂在方登的手上,死死抓着门,不敢朝林秋晚看,也不敢进门。 林秋晚皱了皱眉,脑子里把坤阳所有人都过了一遍,万万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前小叔子楚时德。 九星城是楚璟烨的地盘,楚璟烨的兵大多盘踞掩藏在此,这里很安全。 楚时德鬼鬼祟祟的从坤阳京城跟到这里,为的什么? 林秋晚转过身,挑眉看向楚时德。 楚时德被方登拎着,强制性从客栈的门上拽了下来,丢到了门口的空地上。 “你怎么跟上来的?” 林秋晚上下打量他。 楚时德没有武功内力,这些日子吃不好穿不好的待遇里, 人也越发瘦小萎靡,此刻缩在地面上,灰扑扑的袍子映衬下,活像一只大老鼠。 但林秋晚离开坤阳用的是死遁法子,楚时德没有被这障眼法迷惑,反而能当着方登玄雷乃至楚璟烨的眼皮子底下偷摸追赶上来。 这很不对劲。 “我……我……” 楚时德双手扶在地上,手臂止不住的发抖。 林秋晚端起手边的杯子,目光淡淡,等着楚时德说实话,或者找个合适的借口糊弄上来。 楚时德头越趴越低,顿了好一会才说道。 “我没想跟上来,是他……抓我来的。” 楚时德指了指方登。 方登立马喝问:“那你怎么会出现在九星城?” 方 登是刚刚出门巡查这客栈附近时候,突然看见了旁边不远处的楚时德,楚时德鬼鬼祟祟绕着客栈,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路过。 有谁出门遛弯能从坤阳的京城遛到燕楚的九星城? 林秋晚皱眉,放下了杯子轻飘飘说道:“方登,他不说实话,拉出去剁了喂野狗。” 林秋晚是真的有这个意思。 宁安伯爵府的每一个人对于她来说都是仇人,放过楚时修一个也是因为林秋晚找人看着不断折磨楚时修,让他余生漫长又难捱的过。 楚时德明面上前世并没有参与太多残害她的事情,所以林秋晚一直没找他算账。 她不去找楚时德,楚时德鬼鬼祟祟 纠缠上来,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别别别!我有事!我不是!我是偷偷跟上来的!” 楚时德听出了林秋晚口吻里面挡不住的杀气,顿时被吓的一哆嗦,整个人缩在地面上小小一团,说话都结结巴巴。 “我是那天半夜吓的睡不着,想去青楼找个姑娘一起睡,路上刚好看见衡王府出来这么多马车,然后……一路跟到城门外,看见你们都走了,我就悄悄的,跟上了。” 楚时德双手合十,对着林秋晚磕头。 “我也不知道我跟上来干什么,你就饶过我吧。” “我就是想着,宁安伯爵府已经完了,大哥死了,二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妹妹进 宫之后也再也联系不上了,宅子里还住着好几个下人,我没什么能力也没有手艺,我……” “你没什么能力也没有手艺,自己过不好日子反倒来怪我这个前嫂子?”林秋晚冷笑:“这算什么道理?” “没有,没有怪你的意思!” 楚时德伏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脸色苍白显然吓的不轻。 林秋晚幽幽的看着楚时德,略微沉吟。 她不是杀人狂魔,也没有到杀人取乐的地步,跟楚时德更是没有到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她和楚昱都是用死遁的障眼法脱离的坤阳,把楚时德放回去,她又不放心。 该怎么处置楚时德? 第823章 已经很知足了 林秋晚一时间想不好该怎么处置楚时德,想来想去就先让方登把人关在客栈尽头的客房里看守起来。 林秋晚也大概能猜到楚时德的欲望,无非就是钱和命。 但是给了钱,放了性命,林秋晚又不敢保证楚时德会不会再翻什么风浪出来。 这边楚时德关了起来,那边楚璟烨回来了。 他精神奕奕,喜上眉梢,先去了林秋晚的客房,没见到人就又转身进了宁神医的客房。 他还不知道宁神医时日无多的事情,进门当着宁神医的面,就过来贴林秋晚。 林秋晚手里还拿着宁神医给的几张药方,有点好笑的推他脑袋。 “怎么了?什么事 情让你这么高兴?” “刚刚在城里转了转,看见一处开阔的宅子,感觉适合我们在里面成婚。” 楚璟烨跃跃欲试,看着林秋晚又说道:“我想找人看看这两天有没有合适的日子,我们简单的办一办。” 林秋晚昨日才答应嫁给他,楚璟烨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逮到的人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吃到,否则撒手没。 他很执着这件事,有没有走过仪式,两人是不是从里到外都算真正的夫妻,林秋晚愿不愿意给他一个说出去不心虚的名分。 “九星城这里安全,别人的手掺不进来,我们安安心心的在这住两天,正好商量你跟楚昱之后是留 在这里,还是随我一起去燕楚都城,之后你要是觉得这次太简陋了,等我解决完所有事情,我们在都城再办一次。” 楚璟烨目光灼亮,定定的盯着林秋晚。 楚云擎的兵在坤阳京城元气大伤,这段时间楚云擎和楚云华都得缩着脑袋做人,楚璟烨就想趁着这两天先娶了林秋晚,虽然匆忙,但是之后都可以补。 他想尽早的定下自己名分。 林秋晚笑,看得出来楚璟烨的急切,点头答应:“都可以。” 说真的,可能嫁的次数多了,再加上为此曾经和楚璟烨闹过一次矛盾,林秋晚并不是特别在乎所谓的仪式,她现在反倒觉得两人之间 的感情是最重要的,只要彼此认定是夫妻就行。 楚璟烨的高兴挡不住。 他想了一年半才能娶到林秋晚,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搂着林秋晚喊对方夫人,向别人介绍这是他的妻子内人,此刻真是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刚好宁神医也在,楚璟烨就又笑嘻嘻的跟宁神医商量。 “成婚当天,宁爹就做我们的长辈证婚人。” 宁神医看着楚璟烨,眼神有几分复杂,顿了半晌点头说道。 “好。” 他还给楚璟烨熬了药,肋骨一直疼着也不是办法,说完就让玄雷去端药。 楚璟烨还不想喝,摆手说自己没事,有点被高兴冲昏脑袋 的意思。 林秋晚坐在桌边,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楚璟烨抿了抿嘴,几乎是瞬间就老实了,喝光了碗里的药。 两人这模样惹的宁神医发笑,谁能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楚璟烨,有朝一日竟然有惧内的意思。 林秋晚和宁神医都答应了,楚璟烨喝完药又急匆匆出门,买宅子,选日子,采买用品,亲力亲为欢天喜地,整个人都透着迫不及待。 林秋晚看了一眼宁神医。 宁神医还有三日。 似乎明白了林秋晚的意思,宁神医冲她摆手。 “死了对我来说,是解脱。” “能在死之前看着臭小子有家有爱人有孩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第824章 就这么嫁了? 才刚到燕楚的第二日,楚璟烨就连夜办好了成婚要用的所有事情。 九星城里多数是楚璟烨的人,每人搭把手,分工明确井然有序,等到林秋晚第二日上午进了宅院熟悉,就见院中一抬抬聘礼堆的满当当,墙上四周挂满红绸,整个府宅焕然一新喜气盈门。 楚璟烨喝空她带来的伤药,拎着个空碗跟着林秋晚转,院里很多人都在忙,忙着见证这场婚事,忙着帮楚璟烨娶林秋晚。 后面方登抱着小楚昱,小楚昱看见树要扯两片叶子,看见花要摸两下花蕊,看见院中铺着的鹅卵石也挣扎着要下地去抠,方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绝 对警戒看谁都可能是坏人。 满院的热闹。 楚璟烨盯着林秋晚后脑勺笑,等她回过头的时候问道。 “日子定好了,就明天,可以吗?” 要不是今天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买完,楚璟烨恨不得今晚就拜堂成亲走完仪式。 林秋晚没什么意见,置身在这挂满喜庆红绸的院中,懵懂里有了嫁给楚璟烨的感觉,难得羞赧的耳热。 “好。”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昨日凌晨才到的九星城,今日就办好了府宅,明日就要嫁给楚璟烨了。 但仔细想想,林秋晚又觉得慢。 她跟楚璟烨走了很长的路,偶尔也绕进了弯路,相互搀扶 着才走进同一个家的终点。 楚璟烨是林秋晚这辈子最大的意外。 受楚璟烨的感染,林秋晚也跟着雀跃期待起来。 楚璟烨虽然说着简单办一办,但是成婚该有的一样不少,几乎要把自己搬空一样,聘礼准备了八十八抬,轿子也是最大规格的八人抬,轿顶上垂坠的流苏都是一颗颗金豆子串起来的。 宁神医跟林秋晚解释。 “去年年底你生孩子的时候,他去坤阳冒雪接你,这顶花轿就准备好了。” 后来兜兜转转,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林秋晚也跟着有些感慨。 客栈离宅院并不算远,楚璟烨安排第二日直接在客栈迎亲 ,林秋晚带着小楚昱一起进府。 大家都在准备这场热闹的婚事,礼乐队当天晚上就住在了宅子的门房侧,确保所有一切万无一失。 成婚前一夜,按照规矩,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 林秋晚睡在客栈的客房里,头顶是朦胧化不开的黑夜,她突然睡不着了。 兴奋,期待,忐忑,激动。 无数的情绪在黑夜里无端蔓延。 就这么嫁了? 明日之后就是夫妻了? 她以后该叫楚璟烨什么?是照常连名带姓的喊楚璟烨?还是相公?殿下?又或者……夫君? 楚璟烨喜欢她叫他什么? “夫君。” 林秋晚一人躺在床榻上琢磨 ,心里上下起伏,胡乱的想这些事情。 前世嫁给楚时修的前一夜,她有几分不愿意,成婚好像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仪式,大家笑着闹着,她就住进了宁安伯爵府。 后来跟衡王假结婚,本来就是假的,半点没期待忐忑,甚至回想起来都不太记得了。 现如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像是第一次,真正的,嫁给自己喜欢的夫君。 林秋晚翻了个身,就见客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有人影在窗外晃动。 林秋晚一激灵,立马坐了起来。 而后就听见窗外的楚璟烨很小声的问道。 “你没睡?” 第825章 我好像等了你很久 林秋晚客房在客栈最高的三楼。 窗外正对着九星城的街道,没有什么能落脚的地方。 林秋晚拿着巾帕给床上的小楚昱搭了下肚子,自己赤着脚就走到了窗边。 “楚璟烨?” 她要推窗,让楚璟烨进来。 还没见楚璟烨的人,就见他一只手握住了窗框,制止了林秋晚的动作。 “嗯?”林秋晚疑惑。 窗外的楚璟烨语气含笑,口吻里带着难得的小心。 “人家说,新婚前一夜,新郎新娘见了……不太好。” “那你还来。” 隔着一扇窗,林秋晚抿嘴笑。 楚璟烨就挂在墙上,迎着月色,隔着窗户,认真又直白:“但是我特 别想你。” “……” 林秋晚心里像是被投下一颗石子,荡漾开一圈圈温柔酸软的涟漪。 她很需要楚璟烨这样,热烈又赤忱,直白不遮掩的爱。 她扶着半扇窗户,迎着外面灼亮的月色,点头说道。 “我也是。” 所以才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明日就能嫁给楚璟烨,她就激动的想跳起来,哪里能安心躺着。 明明两人早就有夫妻之实,明明林秋晚心里早就把楚璟烨当成了丈夫,不知道怎么的,林秋晚还是害羞,这会说完,脸就热了。 窗外有楚璟烨满足的笑声。 没等林秋晚再说话,就见斜里伸出了一束花来。 隔着窗 扇,林秋晚似乎能听见楚璟烨的呼吸声。 月色下,五颜六色的花争相怒放,楚璟烨小心的用湿布包裹,确保不会伤了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接了过去。 两人似乎得说点什么。 可是此时此刻,又好像什么都不用说。 黑夜笼罩,月色撩人,九星城很安静,只时不时传来虫鸣蛙叫,鼓噪着两人的心。 楚璟烨黏糊糊的躁动,想着干脆进窗抱一抱林秋晚,亲一亲林秋晚。 但又忌讳那些不好的传言,忍半晌只得隔着窗户不敢动弹。 林秋晚就站在窗内,手里捧着花,抬头看着头顶又大又圆的月亮发笑。 “晚晚。” 楚璟烨叫她 。 林秋晚嗯了一声。 楚璟烨又叫:“夫人。” 林秋晚笑,又嗯了一声。 楚璟烨忍不住拿脑袋贴在窗扇上,试图靠林秋晚近一些。 “说出来不怕你笑。” 楚璟烨声音闷闷的,忽的说道:“我好像,等了你很久。” “什么?”林秋晚没听明白。 楚璟烨似乎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顿了半晌形容道:“就是,像从上辈子开始就在等你了。”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笑:“这个念头是不是很奇怪?” 没等林秋晚再说话,楚璟烨又说道。 “别说等你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我也愿意的。” 林秋晚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楚 璟烨的绵绵情话还是确实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关于重生的事情,她没跟任何人提过。 重生回来所有的目标和境况也大有不同了。 林秋晚想伸头去看楚璟烨,楚璟烨大惊,连忙伸手,把林秋晚的脑袋摁了回去。 “跟你说见面不吉利的。” 他说完,大概是觉得自己很快也要忍不了,急急忙忙的说道。 “你好好睡觉,等着我明日来娶你。” 说完就跑了。 再等林秋晚伸出脑袋去看,楚璟烨已经跑没了。 林秋晚扶着窗户,忍不住想笑。 向来不敬鬼神不怕天地的楚璟烨,竟然会因此小心翼翼的忌讳这种虚无缥缈的规矩。 第826章 送花 同样送花,楚璟烨跟林秋晚相互依赖甜甜蜜蜜,玄雷才摸到桑梓的窗口,就见迎面招呼上来一条板凳。 玄雷大惊,一边挡板凳,一边怕花掉下去。 客栈的窗户特意做的没有窗沿阳台,怕客房遭贼,玄雷两只手都用上了,脚下一滑,人就摔街道里去。 手里还拎着个小板凳。 桑梓还没大叫,他又急忙扔了板凳跳上窗户。 “是我。” 他自报家门:“玄雷。” 桑梓那边听了这声音,这才放下板凳。 “谁知道你是不是玄雷?” 桑梓哼了一声。 屋内没有点灯,月光再亮也不影响 桑梓睁眼说瞎话。 玄雷自然而然的说道。 “那你点灯。” 点灯了就能看清楚是谁了。 桑梓就不:“不用点灯,我摸摸就知道是不是玄雷了。” 玄雷一愣。 桑梓压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走过来双手就摸上了玄雷的胸膛。 玄雷惯常穿着夜行衣,系带扎紧手腕小腿,腰上腰封勒着,月光照着更是健壮。 结实的胸膛,鼓胀的手臂,菱格分明的腰腹…… 桑梓越摸越大胆。 玄雷臊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是水煮大虾,又烫又红要滴血。 “确……确认了吗?” 他人还站在窗台上 ,没办法往后躲,桑梓又堵在窗户口,玄雷又不敢越过桑梓进屋。 桑梓“唔”了一声,干脆回答:“还没。” 说着,手指就要往腿上摸。 玄雷不敢动,气息都不稳了,小声的喊她。 “桑梓,别……别了。” “啪”一声,桑梓抽了玄雷大腿一巴掌。 “确认身份呢,需要你允许可不可以?” “……” 玄雷脸色爆红。 桑梓变本加厉,又摸又掐又拧又揉,惹得玄雷一把抓住了桑梓的手。 “桑梓。” 月色明亮,玄雷蹲在窗上,人背着月光,另外一只手还抓着一束花,有些看 不清面容。 桑梓顿时有点心虚,要往回缩手。 “干嘛?” “没事……” 玄雷握着桑梓的手,不让她摸别的地方,最后只能贴在脸上。 玄雷气息不稳,说话的时候,热热的气流擦过桑梓手腕。 这么个宽肩窄腰壮实男人,那么老实的蹲在窗户上,被撩到气喘吁吁还害羞起来的模样。 确实诱人。 桑梓下结论。 她很满意玄雷的身材,自小练武让他比其他人都要厚实,隔着夏日的轻薄布料,大腿上肌肉线条摸起来更明显。 桑梓从话本上看来的经验,男人就得找又壮又大的,腿 还要粗的,很有劲。 桑梓咬了咬唇。 “玄雷,你来干嘛来了?” 她问。 玄雷这才想起来自己来做什么的,急忙松手把花递到桑梓面前。 “我……我刚刚去采的,好看。” 实际上是楚璟烨大半夜睡不着起来发疯,他跟着就一起采了送桑梓。 楚璟烨说女子都爱花。 值不值钱不重要,被时常惦记的心意最重要。 玄雷吸取楚璟烨成功经验,立马学起来。 但桑梓不是一般的姑娘,比起花,她更喜欢玄雷的身体。 他们还没正式确定过什么关系。 她又问。 “为什么送我花?” 第827章 等到你来嫁我了 桑梓直勾勾盯着玄雷隐藏在暗色里的喉结。 玄雷不安的摸了摸发凉的后脖颈,小声的回答。 “好看。” “什么好看?” 桑梓问他。 玄雷耳朵又烫起来,他想说桑梓好看,但又害羞,琢磨了半天就愣愣的说一句。 “花好看。” “呵。” 桑梓一愣。 但是她从林秋晚和楚璟烨之间平日相处里学到,不能动不动揍男人。 她压下窜上来的火气,循循善诱。 “好看的花你就送给我?你怎么不送别人?” 玄雷羞的嘴上缝线一般,支支吾吾的说道:“也……也没别人可送……” 桑梓火气瞬间窜上来:“怎么?我是你谁啊?我们什么关系啊,你除了我就没人送花了?” 她声音越说越大,骂骂咧咧。 玄雷还记着同样挂在林秋晚窗 户外面的楚璟烨,急忙伸手去捂桑梓的嘴巴。 “嘘嘘,小声点。” “怕什么啊?难道给我送花有什么不光彩的?” 桑梓气的拧他。 玄雷腿都蹲麻了,又心疼桑梓拧他的手指,这么一混乱,人已经跳进了屋子,站到了桑梓的面前。 桑梓个子小,人又偏瘦,还长着一张娃娃圆脸。 玄雷人高马大,又壮又厚,这么靠上来,桑梓的脸刚好贴上了玄雷的胸膛。 很玄妙的位置。 桑梓气顿时消了。 玄雷脸更加红了。 屋内没点灯烛,只有屋外月光是亮的。 两人站在月色照不到的地方,气氛陡然诡异。 “桑梓,你生气了吗?” 玄雷心里还很疑惑。 难道……楚璟烨的法子也有错的? 桑梓没有想象中感动眼泪花花投进他怀抱,或者 用心道谢之类的反应。 她反而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 桑梓脸贴着玄雷结实的胸窝里,闷闷说道。 “没生气。” 玄雷更疑惑了。 怎么又突然不生气了?女子是不是都这么善变?一会一个念头? 桑梓不动,玄雷发觉两人靠的太近,他低头就能亲到桑梓的头顶。 他还没亲过桑梓。 玄雷心念一动,刚要低头,就见桑梓猛的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气息交缠。 两人的唇就隔着一点点的黑暗。 桑梓滚了滚喉头。 玄雷也跟着动了动喉结。 就在玄雷以为自己能亲桑梓的时候,又听见桑梓问道。 “玄雷,你还没解释为什么独独给我送花。” 她就想要一个明确的,直白的,不含糊的答案。 “为什么只把钱给我。” “为什么夜 探我的客房。” 桑梓抬头,直勾勾的盯着玄雷。 那眼神,玄雷有点……形容不出来。 玄雷有些不确定标准答案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那些说过的。 他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半晌不敢回答。 怕说个什么错话出来惹的桑梓又不高兴。 自从上次他给桑梓扒了一筐又一筐的蒜表明心意之后,桑梓就一直这样时好时坏,也不明确拒绝他,也不说同不同意他。 收了他的钱和口脂和蒜,应该……算是同意了吧? “因为……” “好了,你走吧。” 桑梓没那么多耐心,等了半晌渐渐变了脸色。 玄雷没有一句表明心意。 她还是笑着的。 “玄雷,我是想跟你玩玩,但是主动权得在我手里。” 她开窗撵人。 “我想见你的时候你才能 来找我。” “我不想见你,你就给我死开。” 玄雷愣住。 肩膀渐渐耷拉下来。 桑梓说,只想跟他玩玩。 他还以为,桑梓是想嫁给他的那种…… …… 隔日才是凌晨,桑梓和桑榆就进了门给林秋晚梳妆打扮。 两人都很高兴,坤阳有女子出嫁第一日不能跟女方陪嫁的丫鬟婆子规矩,到了楚璟烨这里,还特意让玄雷递过来消息,说是不用在意那些规矩,不管是桑梓桑榆或者是方登,在这里都算林秋晚的陪嫁,一起跟着进府。 才上午的时候,吹吹打.打的队伍就到了客栈楼下。 林秋晚趴在窗户上往下看了一眼。 楚璟烨身穿喜袍,坐在马上,似乎是心有所感,抬起头来。 两人遥遥对望。 “林秋晚,我等到你来嫁我了。” 第828章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楚璟烨排场很大。 之前跟林秋晚打过关照,只是简单的办一场,等到林秋晚看着客栈下面人山人海来接亲的人时候,林秋晚只觉得眼晕。 大家都穿着清一色的暗红色,全是楚璟烨军中的人,各个人高马大气宇轩昂。 林秋晚没有陪嫁,她以为的简单,真的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所以只让方登一人拿着板凳拦在门前拦迎亲的队伍。 一排的壮汉站了出来,齐齐问方登。 “比文比武还是比量。” 比武就打服对方,比文就对诗写字,比量就是喝酒。 他那一手丑字,每日临摹林秋晚给的字帖,练了这么 久也拿不出手,所以理所当然的比了武。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壮汉就出手。 今日是喜事,大家都点到为止,楼下打的乒乒乓乓,林秋晚探头看热闹。 桑梓看楼下这么多男人,什么类型的都有,两眼都在放光。 玄雷牵着楚璟烨的马,一抬头就见桑梓一副已经挑上的表情,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此刻亲黑,牙都咬碎了。 方登打赢了几个,后面壮汉开始嚷嚷着比量。 一条长桌摆上来,一个个海碗倒满酒,方登到底年轻气盛,应了下来,开始大口喝酒。 这一碗下去,从来没有喝过酒的方登腿都飘了。 他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沉默着不让开。 后面又有出来比武的,方登动了真格,差点打的对方不好收场。 众人一看这架势,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纷纷回头看楚璟烨。 方登耍酒疯,真打还是假打? “真打你们也未必打得过这小子。” 楚璟烨笑,干脆说道:“群殴吧,别耽误我。” 后面还等着的壮汉一哄而上,方登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刀也抽不出来,人也被大家七手八脚的抬了起来。 他还挣扎着,平日里沉默又乖顺的小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越哭越凶,刚抬出去没多远,又挣扎着趴到 板凳上,一双眼睛哭的通红,死死盯着楚璟烨。 众人又真怕伤了林秋晚的陪嫁,正乱着,就听见方登朝着楚璟烨喊了一句。 “楚璟烨,我家小姐以后要是有一丁点不开心,我就……” 话没说完,他吐了一地。 众人只当方登更像是林秋晚的弟弟,瞧着这小子的狼狈样,又好气又好笑。 大家都在笑,只有方登边哭边吐,像只受伤了的小豹子。 楚璟烨跨过大门的时候,揉了揉方登的脑袋。 他又不像林秋晚那样迟钝,他看得出来方登的那点隐秘心事。 “知道了,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他应 了一句。 方登一愣,抬头不服气的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笑的邪气,居高临下看他。 方登扭开头,不让楚璟烨揉他的脑袋,但也默默让开了路。 迎亲队伍冲进了客栈,到了林秋晚客房门口。 这边桑梓桑榆手忙脚乱的给林秋晚盖盖头。 小楚昱打扮的像个金元宝,见到大家都笑,他也笑的咧嘴,手里还捧着个红彤彤的果子,还不算得劲的小牙啃在上面只留下又浅又甜的印子。 门被打开,楚璟烨隔远远的就朝着林秋晚笑。 他把手伸到林秋晚的面前,在她看得见的角度里摊开手掌。 “我来了。” 第829章 楚昱不见了 林秋晚被楚璟烨抱出门,当着众人的面,大摇大摆放进了花轿里。 按道理说,新娘不能开口讲话,但林秋晚不放心小楚昱,进花轿的时候握住了楚璟烨的袖子,小声的叮嘱他。 “顾好楚昱。” “好。” 楚璟烨笑,隔着盖头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他却像是能感知到林秋晚的情绪,又握了握她的手,定定说道。 “我让青火和赤风两人护着。” 林秋晚这才放心下来,安心坐进了花轿。 礼乐震天,挂着红花的唢呐语调欢快,故意绕着七星城走了很远。 林秋晚盖着盖头,目光一片被光色浸染的红色,能看见的只有盖 头流苏上缝满硕大的东珠,泛着粉润光泽。 林秋晚也是紧张的。 像是第一次成亲似的,坐在花轿里气血上涌,脑子里轰轰然的一片空白。 她都不知道坐了多久,后来花轿慢慢被放下,鞭炮声在街道两边响起,门外有无数人贺喜的声音,闹哄哄的环境里,轿帘被掀开,楚璟烨的手掌宽大干燥,摊在面前。 林秋晚紧张的手心里潮湿一片,伸出手去。 手掌落在楚璟烨的掌心里,下一刻楚璟烨已经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人群欢呼声更大。 盖头被风扬起边角,林秋晚看见楚璟烨咧开的嘴角,露出微尖的牙齿。 抱进堂, 拜天地,给父母长辈敬茶。 宁神医坐在父亲的位置,另一边位置空着,摆着个黑色牌位,描金写着楚璟烨母亲棠棠的名字。 林秋晚跟着楚璟烨,恭恭敬敬跪下给宁神医敬茶。 宁神医更瘦了,他能清楚的算出自己死期,可以平静的等待死亡,此刻眸光闪动,接过了林秋晚的茶。 他忽的没那么遗憾了。 这一辈子老天总是苛待他,年少时候没有强健的体魄,未婚妻子被别人抢走不得善终,妻子的儿子被虐待生出疾病他也没有治好。 他救了很多人的命,却救不了自己,救不了未婚妻子,救不了楚璟烨。 但是今日起, 楚璟烨有了妻子。 林秋晚给了楚璟烨名字,给了他爱,给了他义无反顾的坚定选择,还给了他孩子。 楚璟烨的人生完整起来,他宁神医的人生也未必是那么一事无成。 “乖孩子。” 宁神医把茶水喝光,顺带着把棠棠的那杯也喝完了。 他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递给了林秋晚。 “这份是棠棠应该给你的。” 林秋晚垂着眼,盖头微掀,打开了红布包。 是一对金耳环,蝴蝶尾部垂坠一颗晃动的红玛瑙,很寻常的样式。 这是宁神医手里关于棠棠唯一的东西,他替棠棠送给林秋晚。 另外一份是包好的医书。 上次 给林秋晚的是疑难杂症合集,这次整理出来的,是奇门异术甚至包括鬼门十三针。 宁神医面皮不老的异术也在其中。 林秋晚收下去,郑重的又给宁神医磕头。 是长辈,是朋友,更是师父。 宁神医看着林秋晚,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眶微微发红。 “礼成!送入洞房!” 伴随着一声高昂的喝唱,堂上大家纷纷对着楚璟烨和林秋晚道喜。 楚璟烨想去抓林秋晚的手。 而后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闹哄。 没多久,醉醺醺的方登冲了进来。 脚步不稳,跌跌撞撞,但是眼神却清明。 “小姐!楚昱不见了!” 第830章 楚共炎的人 楚璟烨脸色一变。 林秋晚立马掀开了盖头,急了。 桑梓桑榆是跟着进府的,方登喝醉吐了,怕没人护着楚昱,楚璟烨还刻意交代了青火赤风去护着孩子。 方登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赤风青火呢?” 楚璟烨咬牙。 堂上慌乱起来,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去找孩子。 今日喜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秋晚和楚璟烨身上,除了赤风青火,甚至没人注意到小楚昱是什么时候不见的,现在又在哪里。 六月的天,青天白日里林秋晚冲出喜堂的时候,只感觉浑身都是冷的,冷的她发抖。 “去客栈。” 她往门口跑,楚璟烨来迎亲的马还停在前门门口。 华冠太重,她边 跑边拆,喜服太繁琐,林秋晚把最外层的衣服也脱了,飞奔上马。 方登原本想跟着的,跑了两步只觉得胸口一堵,扶着旁边的人顿时又呕了一滩。 跟上来的是楚璟烨。 他红衣似火,灼着林秋晚的眼。 “玄雷,跟着晚晚去客栈。” 他交代,骑着马转头顺着花轿来时的路上去找。 日头烈的似乎能灼伤人,林秋晚慌慌张张冲进客栈里的时候,不见楚昱,不见赤风青火,只剩下小楚昱刚刚坐在床榻上啃的那颗果子。 果子上是一排小巧可爱的牙印。 林秋晚的心沉进了谷底,这一瞬间眼前都黑了。 她不能把楚昱弄丢了。 林秋晚攥着心口,又努力想要让自己镇定 下来,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办法来。 楚昱还这么小,路都不会走,果子也没带,肯定是被人抱走的。 天这么热,九星城里都是楚璟烨的人,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越过这么多人抱走孩子? 谁是外来人? 林秋晚死死咬着唇,几步走到了锁着楚时德的客房门口。 锁还挂在门上。 林秋晚面无表情的指挥玄雷:“开门。” 玄雷一脚踹开了门。 门里是空的,窗户开着,林秋晚走进去,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桌子上还有一包被吃完的药粉。 林秋晚的心紧紧缩了起来。 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把她前世今生至今未解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新婚夜的时候,谁给楚璟烨 下的药? 宁安伯爵府落败的时候,谁给楚星梦送了提醒身份的信? 那夜坤阳京城城破,明明在此之前林秋晚和衡王把城内里里外外可能是丽妃信王的人都筛查了一遍,百姓也都被陆续安排上山,偏偏有人能潜伏在京城里,提前把城外的人放进来。 前世楚时德后来为什么一点音讯都没有了。 坤阳老皇帝死之前,为什么如此笃定林秋晚离开衡王之后就要吃亏…… “是一种秘药,一共分成两剂。” 午后的喜堂内,红布还挂在墙上,宁神医细细的研究那被吃完的药粉纸包,脸色也很不好看。 “服下第一剂之后武功全废,经脉堵塞,手脚肌肉萎缩,所有都与常人无 异。” “这是第二剂,服下之后一炷香时间武功内力就能恢复。” “这种药常用于奸细身上,很伤身体,服用者从小训练,到了合适的年纪吃下第一剂送出去,等要回来的时候才会吃下第二剂。” 林秋晚坐在喜堂的另一侧,只感觉浑身冰凉。 楚璟烨这时候也回来了,他把九星城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空着手回来,眼里氤氲着浓重的风暴。 林秋晚头都没转,她只看着宁神医。 所有的希望都在宁神医是否能认出这秘药产自哪里,楚时德有可能是谁的人。 宁神医皱眉。 “是,楚共炎的人。” 林秋晚猛的吸一口气。 楚共炎,燕楚皇帝,楚璟烨的生父。 第831章 不怪你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林秋晚嘴唇在发抖。 谁能想到,小小的宁安伯爵府,不仅楚璟烨是假的,就连楚时德也是假扮的。 什么时候的事? 怕是在燕楚皇帝楚共炎发觉楚璟烨藏在坤阳中,化名为楚璟烨的时候,假冒的楚时德就被派了进去。 楚时德本来就胆小懦弱,无才无能自小到大别人的印象并不深刻,这种人没那么困难就会被取代。 当初林秋晚猜测到底是谁给楚星梦送了信件时候,林秋晚把宁安伯爵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部都猜了一遍,虽然锁定了楚时德夫妇,但最后楚时德推出了妻子沈氏 。 林秋晚但是还怀疑是不是过于顺利了,如今才明白过来,分明是楚时德的障眼法。 “赤风青火也是楚共炎的人。” 林秋晚飞快断定。 很多事情经历的时候会反应不过来,只有回头反推的时候才会找出真相。 所以当时林秋晚从坤阳追来燕楚的时候,只有赤风青火才能越过宁神医,把林秋晚带进都城皇宫里找到楚璟烨。 真的笨,她真迟钝,她有这么多线索,却还是明晃晃跌进楚共炎设好的陷阱里,被他精准捕捞。 林秋晚一想到那么小的楚昱,什么都不懂的楚昱,进了楚共炎那样极端的变态手里, 可能会经受什么,她整个人都抖的厉害。 楚璟烨站在林秋晚身边,垂着的眼里有浓郁的墨色。 林秋晚害怕,惶恐,担心,但林秋煜的事情让她长了教训,透过现象看本质,绝不无故迁怒楚璟烨。 “不怪你。” 林秋晚伸手,握住了楚璟烨的手。 楚璟烨指尖一颤。 要不是他急匆匆的想要个名分,要不是他被高兴冲昏了脑袋,要不是他太过放心赤风青火二人…… “我们一起去都城皇宫里找楚昱。” 林秋晚抬头,看楚璟烨。 现如今,楚璟烨是她唯一的依仗。 楚璟烨摸了摸林秋晚的脸,哑着嗓子道 了句:“好。” 楚共炎身边有楚璟烨的眼线。 马匹包裹准备的飞快,林秋晚和楚璟烨带着人一刻也没耽误,立马上路。 桑梓桑榆脚程跟不上,方登还醉着酒,宁神医没有日子了,全部暂时留在九星城修整两日再出发。 几人都是轻装上阵。 走之前宁神医拉过林秋晚,不放心的叮嘱。 “臭小子的伤药要喝,他身上的病具体要怎么治疗,你也要早做打算。” 现如今楚璟烨之所以能清醒,就是因为胸口的伤一直拖着没有治疗,伴随着呼吸的疼痛时刻能提醒他自己是谁。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伤总有一天 会好,疼总有一天会越来越习惯,到时候一旦发病,难以预估后果。 宁神医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他不会与楚璟烨林秋晚玄雷他们告别,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不断别离的过程,他还要留着最后一段时间躺进棠棠的墓中。 他本来就说好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替他收尸。 说的差不多了,他朝着几人都挥挥手。 空着手来世间,又空着手离开,除了棠棠,他没有任何牵挂。 …… 林秋晚一行人快马加鞭连跑,第二日凌晨到了都城门口。 天色还未亮,都城的城门却大开。 楚共炎早就让人在门口等着这一行人了。 第832章 广明殿 门口等着的,是燕楚皇宫的马车。 不同于坤阳低调显出奢靡的风格,燕楚皇宫的马车颜色华丽繁复,内壁用金粉描摹着栩栩如生的垂丝海棠,进去马车如同置身花房。 林秋晚不适的皱了皱眉。 楚璟烨也跟了进来。 他坐在林秋晚身前,把林秋晚挡的严严实实。 “楚共炎不常在京都。”楚璟烨和林秋晚对消息,小声继续说道:“他武功很高,想要从他手里硬把楚昱抢回来,怕是不容易。” “他会伤害楚昱吗?” 林秋晚此刻更担心这个。 她半天一夜没见到楚昱,脑子里全是楚昱嘶喊哭闹的声音。 不止她滴水 未进,楚璟烨同样眼里通红。 楚璟烨伸手,把林秋晚抱进了怀里,没说话。 林秋晚伏在楚璟烨的肩头,心一点点坠进了谷底。 楚璟烨答应过她,永远都不会骗她。 他不回答,就是因为他也不敢保证,楚共炎是个喜怒无常的变态,偏他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楚璟烨和林秋晚都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被丢进了陷阱里,没人能猜得出他把楚昱抢回去要做什么。 “他没理由杀楚昱的。” 林秋晚握紧楚璟烨的衣服袖子,深吸了一口气。 “楚昱是他亲孙子。” 林秋晚安慰自己。 楚璟烨摸了摸林秋晚的头,他目色深邃 ,微微眯眼。 林秋晚很敏锐的捕捉到了楚璟烨的沉默,她抬起头看向楚璟烨。 昨日两人成亲到一半,礼没有走完,严格意义上她们至今不算是夫妻,但是林秋晚心里早就把楚璟烨当成唯一的夫君。 “楚璟烨。” 她混乱里叫楚璟烨的名字。 无数的声音在脑海里叫嚣,林秋晚想要强迫自己镇定,只能尽力的收回胡思乱想,把心思落在楚璟烨身上。 “你不要想,也不要自责。” 林秋晚命令楚璟烨。 楚璟烨回过神,垂眼看着怀里的林秋晚。 林秋晚前天夜里在客栈没睡好,一大早就被拉起来化新娘妆,昨天突逢 变故,新娘妆也没来得及卸干净,再加上昨夜一夜接连赶路,口脂干在唇上,透出血腥颜色。 那双眼睛比口脂还要红。 林秋晚此刻很需要楚璟烨,而不是楚璟烨在思考,若是楚昱没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若是楚昱这次能被接回来,他该怎么安排林秋晚和楚昱去更安全的地方。 “我答应你的,不管想什么,都会跟你商量。” 楚璟烨明白林秋晚的意思,揉了揉她的头发,口吻很轻:“我们夫妻同心,死也死在一起。” 一旦被楚共炎盯上,就没有比把林秋晚楚昱留在自己身边更安全。 不管她们去哪里,楚璟烨都不会 放心。 “嗯。”林秋晚忍泪,点头。 她也根本不敢想,要是楚昱没了,她该怎么办。 索性就不想了。 都城城门到皇宫并不算远,正说着,马车就停了下来。 马车换成软轿,抬着林秋晚一人,楚璟烨在旁边跟着。 长长的宫道很安静,上次林秋晚来的时候才知道,楚共炎没有后宫,此刻偌大的皇宫里只偶尔能看见个宫女太监走过。 更多的是带刀侍卫巡逻。 软轿停在了一处殿前。 林秋晚抬头看,就见门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广明殿”。 是楚共炎处理政务的宫殿。 (请假!????ヽ(°▽°)ノ??) 第833章 小孙子可爱 不同于坤阳的皇宫宫殿门口陪侍着无数太监宫女,广明殿门口只站着两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护卫。 因为地理关系,燕楚的位置要比坤阳靠西,日照时间长,冬日夏日的时间也要更长,所以燕楚人普遍比坤阳人高大,轮廓也深邃锋利,光是往边上站着,就如同一把寒光凛冽的利鞘。 都没等门口侍卫进去通传,殿内就先一步传来声音。 “进来。” 口吻凌冽,却带着笑意。 楚璟烨先于半步上前,把林秋晚半遮挡在背后。 这样下意识保护动作让林秋晚的心更加往下沉。 楚璟烨很忌惮楚共炎,甚至可以说是害怕 。 长殿幽深,金器打造的各式造型雕塑,镶嵌在浓墨重彩的绘画墙壁上,明明该是热闹奢华的风格,人走在其中却有着无端的压迫感。 绕过屏风,林秋晚听见了孩子的声音。 小楚昱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没心没肺的咯咯笑了两声。 林秋晚的心更紧了。 “回来啦。” 坐于最上首的男人开口,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无形中似乎有一只黑色大手,扼住人的喉头。 楚璟烨没跪,林秋晚也就没跪。 她抬起头,看向了随意坐在太师椅上的楚共炎。 楚共炎四十出头,高鼻深目,眼眉浓黑,长腿搭在旁边的脚凳上 ,勾着的唇角里满是锋利,他又穿着黑靴白衣,白衣上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细致的花草纹,懒洋洋动作里藏着随处可见的昳丽。 只是从第一眼来看,他身上的锋利和昳丽一起潋滟,势同龙虎却又耀光逼人。 楚璟烨像他,却又不像他。 “坐下来陪我一起吃饭。”楚共炎一只手抱着楚昱,一只手撑着脑袋,还打个哈欠:“等你们很久了。” 天色刚亮,殿里殿外都很安静,只有小楚昱咯咯的笑,看见林秋晚和楚璟烨更是激动,朝着两人伸手。 见到了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伤痕的小楚昱,林秋晚眼眶酸涩,几乎是下意识 的要上去把楚昱夺回来。 没等她走过去,就见楚共炎忽的抬眼,看向了她。 什么话都没有,只这一眼,林秋晚从头凉到脚,人被狠狠的钉在了原地。 楚昱在楚共炎手里,她现在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不听话的眼神,楚共炎都有可能一只手把楚昱给掐死。 楚共炎挑眉:“小孙子可爱,我玩会。” 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楚共炎眼神轻飘飘的,意思很明显。 楚璟烨握住了林秋晚冰冷的手指。 两人如今都在楚共炎的陷阱里,来的路上楚璟烨就提醒过林秋晚,楚共炎武功高强喜怒无常,就算是楚璟烨也没 办法从他手里抢走楚昱。 林秋晚只能劝自己冷静。 楚璟烨带着她坐下,两人奔波了一夜,此刻看着那些东西也是毫无胃口,还是坐在楚共炎怀里的小楚昱先高兴,抓起桌上的一块面点心,啃的嘎嘎乐。 楚共炎也带着笑,小楚昱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完全不管旁边楚璟烨和林秋晚两人。 像是很寻常的家庭早饭,诡异又安静。 楚昱胃口不大,他这个月份还要吃奶,啃了几样东西都不满足,就又朝着林秋晚伸手,想要她抱着哄。 楚共炎也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顺着楚昱的手,透过桌子遥遥看向林秋晚。 第834章 我要怎么做? 因为坐在最高最上面的位置,屋外光影透过琉璃门窗投射过来,楚共炎锋利的轮廓半明半昧,神色喜怒难辨。 林秋晚眯了眯眼睛。 楚共炎挑了挑眉头。 他笑。 “你这女人,挺大胆。” 楚共炎身上的气势凌人到让人不敢直视,林秋晚却敢与他目光交接。 楚璟烨冷着脸,背后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挡住了楚共炎看向林秋晚的目光。 楚共炎的目光落到楚璟烨身上。 他似笑非笑,像是认真的又像是开玩笑。 “眼光不错啊,我挺喜欢的。” 楚璟烨没说话。 楚共炎继续笑,故意勾着头,看向林秋晚,问她。 “这小子还嫩的很,你要不要跟我?” 他问的直 白又无礼,甚至是理所当然:“反正你们成亲的礼数也没全,还不算夫妻。” 真是让人恶心的问题。 林秋晚抿着嘴,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只是看向楚共炎手里的楚昱。 楚昱需要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林秋晚,见到林秋晚看他了,呲着几颗小米牙,笑的很甜。 林秋晚不了解楚共炎,只知道此人武功高强喜怒难辨,以至于从小楚昱被带走的开始,一直到林秋晚和楚璟烨进了燕楚都城,林秋晚都不明白楚共炎到底想干什么。 偏她没有实力,孩子也在楚共炎的手里,林秋晚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楚共炎似乎是认真的等了一会林秋晚的回答,见林秋晚压根不理他 ,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抱着楚昱站了起来。 “不答应?那就可惜了。” 楚共炎离开了餐桌,往旁边的偏殿走。 他抱着楚昱,林秋晚和楚璟烨也只得站起来跟上。 楚璟烨一直不开口,他知道楚共炎是什么样的人,越是搭理,越是挣扎,越是反抗,就越能惹起楚共炎的兽性兴奋感。 偏殿里很空,几乎没什么摆设,浓重的血腥味几乎是扑面而来,地面上有一滩接着一滩难以消磨的血迹。 一直到楚共炎抱着楚昱做到了偏殿最上首的龙椅上,林秋晚才反应过来。 与其说偏殿是议事的地方,更不如说这里像个私密的行刑场,墙壁与地板上全是刀箭痕迹。 比林秋晚 反应更快的是楚璟烨。 楚共炎才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林秋晚身侧的楚璟烨突然冲了过去。 楚璟烨动作极快,瞬息之间人已经到了楚共炎的面前,手指捞上楚昱的时候,楚昱也转过身,想要被楚璟烨抱,与此同时,楚璟烨腰上的软剑已经抽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秋晚甚至没看清楚两人的动作,就见楚共炎轻飘飘的抬起了脚。 楚璟烨没碰到楚昱,整个人被楚共炎这一脚踹飞砸到了墙上。 他呕出了一大口的血,再想要爬起来,上首的楚共炎竖起手指抵在锋利的唇边,对着楚璟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来。 “急什么?又没你的事。” 话音刚落,暗处 跳下两个壮汉一人一边,卸了楚璟烨的胳膊。 脱臼带来的剧烈疼痛让楚璟烨脸色一白,额头上巨大汗珠在琉璃窗透进来的晨光里带着轻颤。 他一声不吭,看向林秋晚。 他想要林秋晚快跑。 可是他又知道林秋晚不会跑。 拼命挣扎带来的后果就是,楚共炎的护卫一人一边踩住了楚璟烨的腿,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楚璟烨的双腿踩断。 “够了!” 林秋晚大喊一声。 她转过头,看向了才第一次见面的楚共炎。 她不怕阴谋阳谋诡计,最怕的就是楚共炎这种平日不出现,一出现就要命的人。 林秋晚又看向楚共炎怀里的楚昱。 她问楚共炎。 “我要怎么做?” 第835章 软肋 巨大的实力差让林秋晚不得不低头。 她也总算明白,为什么楚璟烨三番五次犹豫想要跟她分开的原因。 楚共炎太危险了,楚璟烨的处境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上一千倍一万倍,为保林秋晚和楚昱的安全,楚璟烨不得不想把人先留在九星城。 又或者其他更安全的地方。 所以在去九星城的第一日,楚璟烨就急吼吼想要成婚,早早的定下名分,之后劝也好,计谋也罢,他都一定会让林秋晚带着楚昱躲起来。 可惜算的太快也不如楚共炎算的精确,楚共炎直接釜底抽薪,用一个楚时德就把两人的 命门拿住了。 “娇娇美人,你什么都不用做。” 楚共炎笑,刀凿斧刻般的轮廓在光阴里又邪魅又阴沉。 “你站着别动就好。” 他对着林秋晚说话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哄,边说着,大手掌揉了揉楚昱的脑袋。 而后当着几人的面,从旁边拿起一把精巧的小弓,递到了楚昱的手里。 楚昱懵懂,小弓上镶嵌无数彩色宝石,闪闪发光。 一把金箭也落到楚昱的手中。 楚共炎捏着楚昱的手,教他拉弓。 “爷爷教你,做人上人的第一步,就是先杀软肋。” 弓箭的方向,直指林秋晚。 楚共炎 越发笑意盎然,弓拉的越来越满。 “软肋死在自己手上,总比死在别人手上的好。” 楚共炎振振有词,亲了亲楚昱的后脑勺。 楚璟烨双手脱臼,被人按在殿上的角落,抿着嘴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 多美妙的场景,当着楚璟烨的面,杀了他心爱的女人,还是儿子楚昱亲手杀的。 楚璟烨以后该恨谁? 楚共炎光是想想,心里的激动排山倒海,让他忍不住要发抖! 林秋晚站在殿中,看见那根锋利无比金箭直指自己的时候,心里突然一片空白。 她看着楚共炎怀里还很懵懂的小楚昱,又转 头,看向了被摁在边角不能动弹的楚璟烨。 无力的绝望笼罩全身。 她开始回想,自己到底在哪一步走错了,以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早知今日,她会不会一遍遍的要求楚璟烨尊重她,对她坦诚,两人风雨一起面对这种自大的话。 在楚共炎这般实力差距巨大的帝王面前,林秋晚完全是一个害人害己的累赘。 楚共炎也乐于见她变成一把让楚璟烨与楚昱往后都痛不欲生的毒箭。 小楚昱看了看弓箭,又看了看站在殿中的林秋晚,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挣扎。 楚共炎紧紧捏着小楚昱的双 手,朝着林秋晚冷不丁的笑了一声。 拉满的弓,金箭力道之大似有破空之音。 也在这一瞬间,林秋晚往侧边飞扑! 那一次在阳帝庙后山,楚璟烨给林秋晚上药的时候曾小声叮嘱过她,遇到这种情况,要往侧边扑,翻身就跑。 因为他跑了很多次,最有经验。 林秋晚当时还不懂,现如今躲开这一箭的时候,心里隐约的升起了宿命对调的感觉。 林秋晚翻起身,转身毫不犹豫的朝着楚共炎跑去! 与此同时,楚璟烨用一种几乎把自己拦腰折断的姿势,抽出双腿一脚踢上了其中一护卫的脖颈! 第836章 不会的 两人在对望的那一眼,心照不宣同时行动。 护卫不查,被楚璟烨踢断了脖子上的骨头,另外一个护卫迅速把楚璟烨拉了起来,双手用力,把楚璟烨的两条手臂安了回去。 两个护卫里其中一人是楚璟烨的人! 林秋晚已经跑到了楚共炎的面前。 楚共炎仍旧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抬起眼的时候,看向林秋晚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狭促笑意。 小楚昱朝着林秋晚拼命伸手。 林秋晚一手要去捞小楚昱,另外一只手已经抵上了楚共炎的肩膀。 她的袖箭一直戴在身上,箭矢上涂满剧毒,痛不欲生见血封喉! 林秋晚拉动袖箭 上的机关。 她已经抱到了楚昱! 电光火石间,林秋晚轻微发愣。 袖箭的机关被楚共炎懒洋洋的捏在手中,像是老子把玩孩童一般轻松,手上搭扣把袖箭徒手下了下去! 林秋晚只觉得腰上剧痛,人已经抱着小楚昱被踹飞了出去。 再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就见楚共炎捏着袖箭的套,把箭尖的方向对准楚璟烨。 楚共炎甚至都没有看到了面前的楚璟烨,而是侧头看向林秋晚,挑着眉头眼带轻笑,手指一扣。 箭飞了出去。 没射到楚璟烨,跟着楚璟烨一起上来的护卫要站的更前面一些。 离的很近,袖箭的冲力巨 大,箭矢没入那护卫心脏的位置,又刺穿飞了出去,狠狠的钉在了偏殿的柱子上。 “哟,带毒。” 楚共炎笑容更甚,打量着手里的袖箭。 楚璟烨神色阴狠,手里的剑尖已经快碰到楚共炎脖颈了。 楚共炎像是没看见楚璟烨,只是这一瞬的动作,他抬着手,把箭尖的方向对准了林秋晚和楚昱的方向。 林秋晚被那一脚踢的胸口血气翻涌,腿上已经没了知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小楚昱推了出去。 楚共炎的箭已经飞了过来。 楚璟烨的剑尖被楚共炎轻飘飘挡开。 楚璟烨扔了剑,整个人飞扑了出来。 箭矢没入 皮肉的声音。 没有飞进林秋晚身体里,旁边的楚昱被摔疼了,扁了扁嘴想哭,但也没有受伤。 只有楚璟烨,像是被人生生折断了翅膀,飞速陨落。 “不不!” 林秋晚愣在了原地,脑子里轰轰然的突然全部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自己跌跌撞撞爬到楚璟烨面前的本能。 她的箭上,有剧毒! 疼痛难忍! 见血封喉! 林秋晚捧住了楚璟烨的脸。 她连楚璟烨还有没有呼吸都不知道了,她只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楚……楚璟烨。” “不!不会的!” 林秋晚茫然,伸手去抓楚璟烨还扎在后肩上的箭。 怎么 会,怎么会这样? 慌乱里,没等她再做出反应,整个人就被从地上拎了起来。 楚共炎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林秋晚被从腰上踢了一脚,受了内伤,此刻甚至分不清自己哪里疼,就觉得浑身疼,眼睛更疼。 她手里没有利器,对面强大到让别人毫无挣扎能力的楚共炎,只能泄愤似的拿手指去掐楚共炎。 楚共炎长着一双比楚璟烨还要深邃凌厉的眉眼,此时此刻,他的目光落到林秋晚的脸上,又往下滑,落到她的脖颈上。 这是儿子楚璟烨最爱的女人。 要是当着孙子楚昱的面,把她先奸后杀了…… 第837章 耳坠 楚共炎抬手,轻轻的抚弄了一下林秋晚雪白的脖颈。 “啧。”楚共炎皱起了眉,有几分不耐。 “真是可惜,棠棠以外的女人,我都觉得恶心。” 楚共炎否定掉了自己冒出来的想法。 他从指尖转出一把细小的刀片,几近凌虐的割向林秋晚脖子。 “公媳一场,我应该给你个体面。” 林秋晚整个人都被拎的离开地面,现如今和楚璟烨一死一伤,就只剩下旁边七个月的小楚昱。 这一瞬间,林秋晚分不清自己心里是绝望更多,对楚昱的担心更多,还是随着楚璟烨一起死的痛快更大。 早知道…… 早知道她也无能为力。 她从未接触过楚共 炎,不清楚他的脾性更是难以捉摸他目的,落进对方陷阱里就只剩下等死。 怪只怪她运气不好,这么久没出现的楚共炎突然一下回宫,等着送给她这么大一个见面礼。 林秋晚紧紧咬着牙。 就在刀片触碰到脖颈的时候,挣扎里,她怀中一直揣着的红色小布包掉了出来。 偏殿安静,红布包突兀的掉出来,砸在地上发出声响。 楚共炎注意力自然的被吸引了过去。 林秋晚目光空洞,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气力,抓住了楚共炎拿刀的那只手。 “你怎么不看看,这是什么?” 楚共炎挑眉。 林秋晚一字一句,脖颈上的血顺着喉头滚进领口, 说出来的话也带着蛊惑。 “那是棠棠的东西。” 楚共炎一愣。 下一刻林秋晚就跌回了地上,红色布包被楚共炎抖着手拆开,里面赫然是一只金色蝴蝶垂坠红玛瑙珠子的耳坠。 “棠……棠棠。” 楚共炎喃喃,手指抚摸着耳坠,眼露迷恋。 林秋晚摸了摸脖子上往外冒血的伤口,一眼看见了楚璟烨身上的那根箭矢。 她刻意捏着嗓音,慢慢说道:“棠棠在下面很冷。” “不如……” 林秋晚摸着箭矢,眼泪一颗颗往下砸,慢慢的把箭矢抽了出来。 哪里都是血。 她的脖子上,手上,箭矢上,楚璟烨的身上,两人身边的地上,到处都是 血…… 林秋晚紧紧捏着箭矢,咬牙告诉自己别发抖。 她抬眼看向楚共炎。 这是宁神医教她的最后一招。 楚共炎这个变态迷恋棠棠,多年不见棠棠的东西必定会失神。 就在这个时候!林秋晚捏着箭,猛的朝着楚共炎刺去! “不如你下去陪她!” 箭矢扎进了楚共炎的腰。 林秋晚用力,往里面推了几分。 箭矢上是她隔三差五就要检查涂好的毒药,毒药已经沁入了羽箭全身,就算被楚璟烨的血洗刷一次,也同样是剧毒。 林秋晚紧紧握着箭,抬头看楚共炎。 楚共炎被扎的疼了,皱起眉头。 但……没有林秋晚预想中的见血封喉即刻 倒下,他只是捧着那只金耳坠,喃喃的说着什么。 林秋晚愣神的功夫,楚共炎“啧”了一声。 “棠棠最喜欢蝴蝶了。” 他自言自语。 “棠棠也最喜欢以前的东西了。” 他看了林秋晚一眼。 林秋晚被这一眼看的浑身冰凉。 楚共炎却没继续杀林秋晚,而是捧着耳坠,急急的往外走。 林秋晚还挂在楚共炎的腰上,手里死死抓着箭,热热的血淌到她手上,就这么被拖行几步,箭矢又被硬生生拔了出来。 楚共炎跑了。 林秋晚被拦在门槛的位置,手里抓着箭,整个人都懵着。 她回过头,隔着满地的血腥,看向了躺在殿中的楚璟烨。 第838章 快来救命啊 “不会的。” 林秋晚摇头。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明明昨日她才跟楚璟烨成了亲,拜了天地父母,心中想着要与楚璟烨一生一世一双人。 昨日楚璟烨还朝她伸手,告诉她,他等到了她。 林秋晚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快醒醒!” 巨大的痛苦让她几乎疯狂:“林秋晚,你快醒过来!” 头发被扯下一块,林秋晚又疼,又麻木。 她更加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楚共炎的动作太快,快到她丝毫接受不了。 她应该早有准备的。 在听了楚璟烨小时候的遭遇,在坤阳老皇帝报复性的警告,在宁神医担忧的 叮嘱里,她就应该好好准备,对楚共炎有防备的。 她不该答应楚璟烨成婚的。 也不该天真的从坤阳一路来到燕楚。 “楚璟烨……楚璟烨……” 林秋晚哭都哭不出来,爬到了楚璟烨的身边。 楚璟烨的脸好冷。 他浑身都是血。 他手也是冷的。 楚璟烨只是看起来冷而已,实际触碰到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热烈赤忱温柔的。 他要是能回应,一定第一时间就会回应的。 “楚璟烨,你睁开眼来!看看我!” 林秋晚捧着楚璟烨,拿自己的热脸去贴楚璟烨的脸,试图传一点温度给他。 她一片茫然。 这种感觉就像 是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她疼痛欲裂,却叫喊不出来。 怎么办? 林秋晚无措,又捧楚璟烨的脸,又搓楚璟烨的手,试图让他暖和一点。 已经是六月中,偏殿里没有摆冰盆,殿里又闷又热,林秋晚却觉得冷。 她冷静不下来。 她看着楚璟烨,又看了看被她丢在旁边的箭矢,最后看向坐在血泊中的楚昱。 冷静,冷静。 林秋晚闭上眼。 她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克制的吼叫。 “林秋晚,你给我冷静下来!” 试图用脸上的疼去战胜心上的疼。 没了楚璟烨,她天都要塌了,可是还有楚昱,还剩 下楚昱,要是她也跟着走了,楚昱也就彻底完了。 楚昱会走上跟楚璟烨一样的老路。 林秋晚冷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她放下楚璟烨,准备爬起来去抱楚昱。 至少先离开这里,免得魔怔了的楚共炎回来,连着楚昱一起带走。 林秋晚被楚共炎夹着内力踹的这一脚,腰感觉都要断了的疼,连爬了几下没站起来。 她越着急,脚就越不听使唤。 她沮丧又挫败的坐在原地,还抬手对小楚昱安慰。 “别担心,娘亲马上过来,我们一起出去。” 她声音镇定,嘴唇却颤抖的不像话。 她爬不起来了。 林秋晚 浑身都是血,甚至分不清是谁的血,没了楚璟烨,没人坚定又温柔的教授她往后的事情,她感觉自己泄了劲气,心口被人挖走一大块,呼呼往里面刮冷风,双腿也不听使唤。 就是爬不起来! 林秋晚紧紧捏着手边的裙摆,咬着的牙关也在颤抖。 她垂眼,忽的看见楚璟烨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那一下动作太小了,林秋晚却生出了一些力气,猛的扑了过去。 还有脉搏? 林秋晚捏着楚璟烨的手腕,不可置信之后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嗓音突然爆发了出来。 “玄雷!人呢?进来!” “有没有人啊!” “快来救命啊!” 第839章 送去哪里? 楚璟烨在燕楚的皇宫里有自己的二皇子殿。 这次回都城虽然没有带太多的人,但把一个二皇子殿看起来还是足够的。 林秋晚手忙脚乱的跟着人,冲进了殿里。 楚璟烨肩膀上被箭矢扎中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林秋晚慌张的想要去按血,又急忙从怀里找药,最后还是玄雷把宁神医留在这里的药箱找出来,林秋晚才有的用。 玄雷跪在旁边,听着林秋晚差遣。 “夫人,要不要……去九星城请宁爹?” 玄雷已经对林秋晚改了口。 林秋晚找到了宁神医特制的金疮药,白色的瓷瓶 上贴着工工整整的红纸,上面写满了格式各种的药物。 这是宁神医特意留给林秋晚的。 因为他知道,燕楚凶险,稍有不慎就无活路。 楚璟烨没死,他还有脉搏,他还会流血,他还有气息。 林秋晚跟着他又细又浅的呼吸声冷静下来。 “请不到他了。” 林秋晚木着脸。 都城到九星城有一天的路程,宁神医早就算好了时间,甚至连药箱都算好留给林秋晚了。 林秋晚沉下心给楚璟烨摸脉。 这么一忙活,一直到午时,林秋晚才给楚璟烨处理好伤口,灌下汤药,施针排毒。 楚璟烨情况稍微稳定一点。 林秋晚心却没有稳下来。 她急匆匆开门,见到玄雷就守在门口,手里还抱着楚昱。 楚昱吃饱喝足了,正睡眼朦胧的趴在玄雷肩头打着哈欠。 听见动静,他强撑着脑袋,回过头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浑身是血,脸上手上身上,好多血点子都干涸了,闻着味道也很不好。 但楚昱不嫌,眼睛都困到睁不开了,还是下意识的对着林秋晚笑了笑,伸手要林秋晚抱。 林秋晚伸手接了过去,把楚昱搂在臂弯里,轻轻拍打。 楚昱向来乖,乌溜溜的眼眸盯着林 秋晚看了一会,又撑不住很快转过头,朝着林秋晚怀里拱了拱,睡着了。 “玄雷,你跟我进来。” 林秋晚脸色很平静。 此时此刻,她的冷静反而有些不正常。 惯来迟钝的玄雷都感受到了林秋晚的不对劲。 “夫人……” 寝殿空旷,楚璟烨从来没有把这二皇子殿当成家,所以里面的摆设布置都极其敷衍,没有半分人味,只床榻上铺着的凉席看起来有人确实住在这。 林秋晚一路往内走,抱着睡着的楚昱拉着个软垫就坐在了床榻边。 “夫人,要不我来吧。” 玄雷问的小心 翼翼,朝着已经睡着的楚昱伸手。 林秋晚忙到现在眼睛都没合过,楚昱已经七个月大了,吃得好睡得好,分量压手,这么抱着午睡,玄雷替林秋晚吃不消。 林秋晚摇头:“不用。” 她现在既不放心楚璟烨,也不敢把楚昱交给任何一个人。 玄雷沉吟,他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性子,林秋晚不让,他就不会再往下劝了。 沉默里,还是林秋晚先开的口。 她怀里抱着楚昱,目光定定落在楚璟烨的脸上。 话却是问的玄雷。 “他原本是打算,成亲之后把我和楚昱送去哪里的?” 第840章 细作 玄雷一惊。 “夫人……” “没事,你说吧,我之前就猜到了。” 林秋晚出乎寻常的平静,她一直很敏锐。 甚至在更早之前,她就察觉到楚璟烨的意图,楚璟烨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在这里事情没有办完之前让林秋晚和楚昱进都城。 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想要在九星城先定下名分,过几天属于彼此的安生日子。 只是楚共炎的动作更快一点。 只是林秋晚态度坚决,不给楚璟烨任何商量的余地,执意想要跟着他一起到燕楚都城来。 她过分轻敌,以为既然选择了楚璟烨 ,就要跟楚璟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没有考虑过这份难楚昱能不能承受得了。 玄雷顿了顿,跪在了林秋晚的身后,朝着楚璟烨的方向磕了个头。 他是楚璟烨养出来的人,这辈子必须忠于楚璟烨,楚璟烨不让他透露的消息他到死也不会漏了半个字。 但林秋晚从来都是楚璟烨的例外。 “爷打算,让你们去棠棠夫人的墓地所在避一段时间。” 玄雷实话实说:“不止是这次,上次夫人刚刚生产完的时候,爷就已经为夫人和孩子做好了周全的打算。” “宁爹不止是神 医,还精通奇门遁甲,棠棠夫人的墓地被宁爹精心布置过,楚共炎找了多年,边角都没摸到,夫人若是带着孩子躲进去,里面的东西十年二十年乃至以后躲到楚共炎死了,也足够用了。” 所以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楚共炎手上没有什么棠棠的东西,陡然看见林秋晚早就准备那颗耳坠才会魔怔失神。 林秋晚抱着熟睡之后嘟嘴吮吸的楚昱,脸色隐藏在寝殿的暗色中。 “他是打算,如果事成,就去接我们回来,若是事不成,他就一个人扛下所有。” 林秋晚呼吸清浅。 玄 雷点头,脸色凝重。 林秋晚抿嘴,定定看着床榻上昏迷的楚璟烨。 “玄雷,我能信你吗?” 林秋晚侧目,又看向玄雷。 玄雷一愣,他转过身,对着林秋晚恭敬磕头。 “属下是宁爹捡来的孩子,自小就跟着爷,算是宁爹和爷一起养大的,属下这条命是爷的,今日起,也是夫人的。” 哪怕是林秋晚现在给他一把刀,让他自尽,他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林秋晚细细的打量玄雷。 赤风青火的背叛,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毕竟相处时间不算长,赤风青火也从来都是 一副推波助澜的旁观者模样。 更让林秋晚胆寒的是,她身边还有个细作。 袖箭里三根箭,林秋晚隔三岔五就会从中拿出来检查擦毒,上次检查箭矢的时候是成婚前那一夜,她实在睡不着就拿出来全擦了一遍。 但,今日射出来的三根箭全被换了毒。 所以楚璟烨还能活着,所以箭矢扎进楚共炎腰上这么深的时候,他还能捧着耳坠往外跑。 更可怕的是,楚共炎知道袖箭上换了毒。 至始至终,楚共炎都没有让楚璟烨和楚昱死的打算。 他只是想杀了林秋晚这个外人而已。 第841章 小平安 玄雷额头贴地,双手打开向上,毕恭毕敬认认真真向林秋晚剖析自己。 “属下也是除了宁爹和爷之外,唯一知晓棠棠夫人墓地所在的人。” 玄雷要是有二心,楚共炎早就能进棠棠夫人的墓地了。 宁神医和楚璟烨绝对相信玄雷。 林秋晚点头,明白了。 突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林秋晚确实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是细作。 “楚璟烨身体状况比我们想的都要更糟糕。” 林秋晚对玄雷交心。 “箭矢上的毒虽然不致命,却也凶险。”好在宁神医这些年多多少少给楚璟烨喂药培养抗药抗毒的本事。 “ 还有他的肋骨,之前伤的就没有好,被楚共炎踹的那一脚伤上加伤。” 林秋晚皱着眉,目光落到了怀中的楚昱身上。 她重生回来唯一的念头就是为了这孩子,她欠了楚昱一辈子,原本想着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爱护他,补偿他,给他爱给他一个好娘亲。 可是她总在忙,总在身不由己,总让他危险。 “还有楚璟烨的情志病,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发作,也是因为肋骨上的疼,之后肋骨养好了,谁也说不准他会变成什么样。” 林秋晚声音越说越低。 以为楚璟烨死了的时候,她的绝望铺天盖地几乎灭顶。 若 是楚昱出事…… 她想都不敢想。 玄雷再迟钝,也明白了林秋晚的意思。 他抬起头,跪坐在林秋晚的面前,想了想说道:“棠棠夫人的墓地处,有宁爹的同门师兄妹们,宁爹门派与世隔绝,不与外人接触,是一帮高人。” 把楚昱交出去,林秋晚可以放心。 林秋晚眼底积攒起越来越多的酸热。 她抬手,指腹轻轻的抚摸楚昱脸颊。 好软好软。 楚昱被她打扰,不知道做了个什么样的美梦,咧着嘴笑了笑,用小脸往林秋晚怀里又拱了拱。 林秋晚心一疼。 不到万不得已,她怎么可能舍得把楚昱送走 ? “你准备一下吧,等方登来,你们一起把楚昱送走。” 林秋晚声音冷寂:“到时候方登留在那,你再回来。” 身边细作里,林秋晚最先排除了方登的可能性。 林秋晚的袖箭一直带在身上,方登虽然武功高强,但因为是男子,成婚那日没有进她的客栈客房。 能接触到她袖箭的,只有桑梓和桑榆两人。 两人都是跟着林秋晚一起长大的,林秋晚不想怀疑她们其中任何一个。 但事实摆在面前,她不得不防。 玄雷看着林秋晚,问道。 “那对外……” “就说楚昱被楚共炎杀了。”林秋晚牙齿轻颤 ,半晌才又说道:“衡王那里也递个消息过去,免得他自乱阵脚。” 衡王那里也同样不安全,衡王没有武功,只要楚共炎哪天想起来用楚昱来拿捏楚璟烨或者林秋晚,拐走孩子如同探囊取物。 她怕自己脑子不清醒有什么遗漏,又叮嘱玄雷:“其他的,你看着安排,总之一切都要保密。” “是。” 玄雷领命,默默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林秋晚楚昱和楚璟烨三人。 林秋晚抱着白白软软的小楚昱,忍不住抚摸他的脑袋。 “楚昱,小平安。” “娘亲不要你聪明伶俐乖巧可爱。” “娘亲只想你平安。” 第842章 母子缘分 方登一行人在傍晚时候才到都城。 方登头一回喝酒,呕的连胆汁都吐出来,还是宁神医看不过去,给他扎了一针才好。 方登这辈子都不会再碰酒水了。 他脚程快,桑梓桑榆还在卸东西的时候,他先进了寝殿。 他打算先给林秋晚请罪,人才刚跪下来,就被林秋晚拉了起来。 林秋晚手里抱着已经收拾好的楚昱,白白嫩嫩的小脸刚洗过,一双黑眸像楚璟烨,又像林秋晚。 “方登。” 林秋晚抿嘴,言简意赅:“我需要你带着楚昱走,任何人也不能说。” 方登一愣。 相似的场景在叛军进京城,林秋晚以死抵抗的时候发生过。 方 登赶着路过来,还不知道短短一日不到,林秋晚和楚璟烨经历了什么。 “小姐?” “这一去,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等到你能带着他回来的时候,我亲自去接你们。” 林秋晚把楚昱塞进了方登手里。 楚昱认识方登,他乖乖的坐在方登手里,抬着脸看说话的林秋晚。 林秋晚目光定定的看着方登。 “方登,我现在只信你。” 方登心下大骇。 林秋晚的意思是,她连桑梓和桑榆都信不过。 方登还想问几句什么,就见林秋晚从床榻上拿出一个简单收拾好的包袱,一起递给了方登。 小楚昱还小,最近要用的东西都在里面。 宁 神医的门派精通医术与奇门遁甲,林秋晚不担心小楚昱未来会不会生病。 “那我……那小姐……那……” 方登背上包袱,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憋了半天,他只能无助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摇头:“别担心我,你跟楚昱要是实在等的无聊,你就教他练武,往后也有自保能力。” 林秋晚吃了太多没有练武的亏,不说希望小楚昱日后是个武学奇才,至少能让他保护自己,不至于面对困难时候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方登心下更沉。 林秋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交代后事。 甚至是让他教授楚昱练武的说法,就不是离开短暂几个月 的交代。 玄雷站到了门口。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 再不走桑梓桑榆她们就要来了。 玄雷拉过一个黑衣侍卫,对林秋晚说道:“夫人,他叫阿亮,我出去这几日,您可以用他。” 阿亮对着林秋晚跪拜行礼。 因为楚共炎的渗入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深,玄雷也格外谨慎,特意让林秋晚用他最信任的人。 林秋晚点头,目光落到阿亮身上。 她顿时一愣。 “阿亮?” “是,夫人。” 阿亮毕恭毕敬。 林秋晚紧紧掐住了掌心,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亮这个侍卫,但是在此之前,她就见过阿亮,在生产那一日的梦中。 那时候阿亮 站在一个孩子身后,小心的叫那孩子少主。 那孩子后来还拿走了她手里一份并不值钱的生辰礼。 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小声又苍白叫她娘亲的孩子,原来真的是前世楚昱。 这一瞬间,林秋晚心口说不出是酸楚还是释然。 小平安上辈子真的没死,他被楚璟烨救走了…… 情绪上涌,林秋晚又摸了摸小楚昱的头。 “可能,真是我们母子缘分不够吧,总是在兜兜转转的分离。” 她喃喃。 楚昱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一双浓黑的眸子静静盯着林秋晚,皱了皱眉。 林秋晚不再啰嗦,对着方登和玄雷挥手。 “去吧。” 第843章 想不通 桑梓桑榆到了寝殿的时候,林秋晚坐在床榻边,脸颊贴着楚璟烨的手掌,眼泪在傍晚的夕阳里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一颗颗掉进了楚璟烨的手里。 楚璟烨昏迷至今没醒,躺在床榻上无声无息,整个寝殿内都安静的可怕。 “小姐!” 两人都扑了上来。 楚昱和楚璟烨两人都是林秋晚的命,现如今一死一昏,桑梓桑榆都想象不出来林秋晚现如今是什么样的煎熬心情。 林秋晚也确实煎熬。 楚昱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 楚璟烨身上的毒未解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醒 。 她初来乍到,就被楚共炎这么快出手差点丢了命,对燕楚皇室一无所知也暂时无从下手。 怎么想,都觉得困难重重。 林秋晚松开了楚璟烨的手,哭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伸手去抱桑梓。 她捧着桑梓的脸,轻声说道。 “桑梓,楚昱没了。” “小姐……小姐不哭。”桑梓哭的满脸眼泪,不断给林秋晚擦眼泪。 所有安慰话在“丧子”的林秋晚面前都显出三分无力。 桑梓只能小声说道:“小姐,燕楚太危险了,等以后小公子会再来的。” 林秋晚眼泪汹涌。 她又转头,抱 住了桑榆。 桑榆更稳重一些,此刻哭的眼角通红,拍着林秋晚的后背给她想主意。 “小姐,若不然,我们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林秋晚捧着桑榆的脸,无助问她:“桑榆,我们还能去哪里?把楚璟烨也丢了吗?” 桑榆回答不出来。 林秋晚好像有地可去,去香城与林秋煜宋好住一起,或者回坤阳京城祖宅里。 可是林秋晚好像又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她注定要跟楚共炎你死我活,去了香城只会把危险带过去,当初离开坤阳京城的时候,用的是死遁办法,丧葬 礼都办了,现在再回去岂不是跟笑话一样? 最主要的是,林秋晚的心在这里,没了楚昱,楚璟烨是林秋晚的唯一支撑。 三人在寝殿里抱头痛哭。 末了,林秋晚让两人去洗脸振作。 她也需要缓缓,好好振作,毕竟楚璟烨还没死,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二皇子殿向来冷清,林秋晚带着自己的人住进来,还有林秋晚带来的行李,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拾。 桑梓桑榆出去忙。 寝殿内就又剩下了林秋晚和楚璟烨两人。 林秋晚垂眼,收起了眼泪,看向自己的手。 刚 刚在拥抱桑梓和桑榆的时候,她特意抚摸了两人的脸,都丝毫没有人皮面具易容的痕迹,不像是楚时德那种带着面具混进伯爵府的手法。 但这结果比人皮面具更为糟糕。 桑梓桑榆都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桑梓是家生子,桑榆是战场孤儿,十来岁就被林明峰捡到带回来的。 若其中一个是楚共炎的人,就说明楚共炎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布局。 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威远将军府,楚共炎插细作进来,是为的什么? 总不可能楚共炎十几年前就能预测到这些事情吧? 林秋晚想不通。 第844章 带我找到真的我 前世她嫁给楚时修十一年,最后被秘密关进水牢折磨惨死,在此之前,楚时德一直很低调,无声无息的扮演好楚时德这个角色。 桑梓嫁人,桑榆未嫁,两人都留在林秋晚身边。 林秋晚操劳病重,躺在床上就有两个月,再加上楚时修装模作样办了葬礼,最后一直到林秋晚真的死之前,也没再见到桑梓桑榆。 “真是白活了一辈子。” 林秋晚懊恼。 她前世浑浑噩噩,专注自己脚下那一亩三分地,导致许多细节都不曾留意,如今回想起来甚至连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她目光又落到昏迷的楚璟烨身上。 上 次来燕楚离开之前,宁神医曾经告诫过她,若是终有一日要在楚璟烨和楚昱之间做出选择…… “也不算白活。” 林秋晚握紧楚璟烨的手指。 宿命有时候真的奇妙,不知不觉,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楚昱可以没有她,但楚璟烨不行。 她也同样,没有楚璟烨就不行。 “楚璟烨,你说你等了一辈子,等到我来嫁你。” “或许,是我等了一辈子,等你来娶我,带我找到真的我。” 林秋晚把脸埋进楚璟烨的掌心。 经历过前世,她才会更加坚定,更加会爱人。 …… 楚璟烨和林秋晚进都城太匆忙,楚璟 烨又为了救林秋晚受伤昏迷,楚昱又对外宣称被楚共炎伤到惊厥去了,二皇子殿内一片忙乱。 “燕楚皇宫不算小,但多数是空宅,陛下楚共炎不经常回都城,可能一消失就是十天半个月乃至一年半载,皇宫后宫也没有任何嫔妃。” 阿亮手脚利落,把皇宫的地形图摊开林秋晚面前。 他又解释:“二皇子殿偏僻,太子殿与公主殿在皇城正中,我们爷与太子楚云擎公主楚云华并不和睦,平日里很少来往。” 阿亮武功不如玄雷,但要比玄雷更加通人性些,知道楚云华之前一直纠缠楚璟烨的目的,所以故意忽 略了那段事情。 毕竟楚璟烨已经干脆利落的出手解决了。 迎着灯火,林秋晚细细记背皇宫地形。 她需要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 “知不知道楚共炎消失的时候一般去哪里?” “他武功高强,很难跟,就像今日,即便是受伤了,我们的人也跟丢了。”阿亮斟酌:“多数时候,他在找棠棠夫人的墓地。” 当年棠棠的尸首被啃的七零八落,是宁神医回来偷走安葬的,棠棠是个性子很烈的女子,发现自己要死的时候,连带着一把火将自己所有东西都烧毁,一点也不愿意给楚共炎留恋。 这也导致,隔了这 么多年,楚共炎看见棠棠的耳坠仍然会失神魔怔。 因为楚共炎手里几乎一无所有。 棠棠就是他极端的执念。 林秋晚摸了摸怀里仅剩的一个金蝴蝶红玛瑙耳坠,皱起了眉头。 她拿出来递给阿亮。 “去找信得过的工匠,看看能不能复刻几个出来。” 将来对付楚共炎,这颗耳坠将会是最大的胜算。 林秋晚不是楚璟烨,不清楚他手底下谁能用,谁又会是下一个赤风青火,所以这事情只能交给阿亮亲自去做。 夜深了,林秋晚才给楚璟烨施针换好药,殿外就传来了高高的叫声。 “二哥,你还活着吗?” 第845章 太小了 楚璟烨受伤的事情,在这人少的燕楚皇宫里瞒不下去。 最先来笑话的,就是刚在楚璟烨手里吃过亏的楚云华。 一见林秋晚出了门,楚云华抱着胸,笑道。 “你就是被二哥藏了又藏的二嫂。” 林秋晚站在廊下火光里,静静看着楚云华。 楚云华越发娇媚了,当初第一次见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娇蛮的三分稚气,如今一年不见,她眼中娇媚难挡,举手投足里尽是媚态,说话的时候唇角微扬,娇滴滴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她在床上模样。 楚云华也在打量林秋晚。 林秋晚顺手 把门带了起来,动作不似燕楚人特有的大咧粗重,细声细气里端庄又矜贵,偏看过来的目光没有怯退之意,不卑不亢。 灯火光色浸染,林秋晚忙碌一天,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明艳的五官被衣服上血点子映衬,又带着几分莫名血腥气。 是个非常吸睛的美人。 楚云华抱着手,上前几步,离林秋晚更近了。 玄雷不在,阿亮又被林秋晚叫出去办事,桑梓和桑榆直觉楚云华来者不善,一前一后的挡在林秋晚面前。 楚云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二哥上次带去青楼的那个 晚晚?” 身形相似,眼神不同,但当时露出面纱的眉眼此刻与林秋晚重叠,一模一样。 林秋晚笑:“今日来的匆忙,没来得及跟小妹大哥打招呼,等日后有机会……” “停停。”楚云华伸手,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不耐烦。 “你们坤阳人黏糊的很,你不用跟我讲话拐弯抹角,怪恶心人的,我只问你,二哥死了没?” 楚云华满眼兴奋,抬起眼直白的看向林秋晚。 “要是还没死但是快死了,你把二哥借我玩玩呗,玩不到二哥,我心里特别不舒服。” 楚云华语出惊人。 燕楚皇宫里侍卫多丫鬟少,主子加起来就四五位,楚云华说话并不顾忌,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反正你死了儿子又要死丈夫,现在讨好我,以后我还能给你一口饭吃。” 像是一丁点没觉得自己当着二嫂的面要玩二哥身体有什么不对。 楚璟烨说的对,燕楚皇室里就养不出一个正常人。 有楚共炎那样的变态爹,楚云擎楚云华都不觉得自己变态。 甚至在坤阳的阳帝庙里,楚云华见过林秋晚,那时候林秋晚还是楚时修的妻子,更早之前她又依附在楚璟烨怀里扮作青楼婉婉 模样。 是个人都会感叹一句楚璟烨和林秋晚的不伦,偏楚云华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 既然不是正常人,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对待。 林秋晚从坤阳固有的礼义廉耻规矩道德里跳出来。 她上下打量一眼楚云华。 “小妹,你二哥看不上你的。” 楚云华也是一愣,她以为林秋晚会拿什么冠冕堂皇的廉耻来指责她肖想自己二哥,又或者气愤她言语不善想捡尸玩弄。 楚云华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目光停在她的胸口,语气幽幽。 “你还……太小了。” 第846章 不服就干 楚云华僵在原地。 说真的,林秋晚可以骂她不要脸,可以笑她淫贱随便,但最不能笑她的身材! “你说什么?”楚云华炸了窝,脸色顿时涨红:“你……” 她自认为年纪还小,各处还能再涨涨。 她指了指林秋晚的胸口,嘴里想好嘲笑的话就说不出来。 林秋晚因为生了孩子,胸口比之前在青楼见到那次更加显眼,完全不是她能比得上的大小。 林秋晚故意挺直了腰板,火上浇油。 “小妹,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的。” 楚云华气了个仰倒,手指头气的一抽抽,指向了林秋晚的脸。 没想到,民风保守又规矩的坤阳人,竟然生出这么一张利嘴! 骂不出来,楚云华不服就干。 “野熊!”楚云华朝着身后那个尤其高大的侍卫叫了一声,指着林秋晚叫喊:“拿刀给我割了那两块碍眼的肉!” 早上林秋晚和楚璟烨从楚共炎殿里出来的消息,楚云华楚云擎都知道了,楚璟烨又伤又中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杀了林秋晚! 最主要的是,楚云华看林秋晚很火大,她整日银耳雪燕炖着喝着,如今还跟个小沙包似的。 名叫野熊的侍卫拎着刀气势汹汹走上来。 林秋晚面前瞬间出现 几个侍卫。 林秋晚站在廊下,声音冷厉:“看样子,小妹和大哥都是个吃了教训不长记性的脑子。” 楚云华娇蛮,她压根没把林秋晚放在眼里,嘴里叫着二嫂,看林秋晚的眼神更像是看个一碰就碎的花瓶。 好看却没用。 “那你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吃教训了!” 楚云华笑。 野熊武力惊人,手中拎着两个流星锤,砸向侍卫的时候,地上青石砖碎裂,两个坑陷阱去,可想而知要是脑袋被砸会变成什么样。 几个侍卫上去跟野熊缠斗。 楚云华双手抱胸,她还很在意自己不够大的事情 ,用力抱起来看起来要可观些。 隔着野熊和几个缠斗的侍卫,楚云华得意洋洋的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站在门廊下,摸清楚了他们燕楚人的套路。 楚共炎也是,楚云华也是,偏执蛮横,上来就干,不屑于打口水仗,想杀人理由更是轻飘飘。 林秋晚再拿以前坤阳老一套迎上去,只会吃亏。 转了心思,林秋晚回过头,对桑梓交代了一句。 桑梓目光一亮,两三步跑了。 楚云华相信野熊的实力,懒洋洋的站在原地,等着野熊的锤子砸上林秋晚头顶。 林秋晚也不紧不慢,她微微含笑站在 灯火下,忽的问楚云华。 “你是不是觉得,女子想要争权夺利,捷径就是多睡几个人?” 楚云华高昂着脑袋:“我有捷径不走,为什么要绕远路?” “捷径这种东西,用的好,事半功倍,用的不好,天翻地覆。”林秋晚接过桑梓递来的东西,眸光在灯火映照下,像是染着血腥气:“简单点来说,不扎实。” 楚云华一愣。 林秋晚手指一翻,抖开了弓。 长长的箭矢捏在手中,越拉越紧,定定的瞄准楚云华。 “有件事,确实值得向你学习。” “希望以后我也能……不服就干!” 第847章 先杀再说 楚云华料想过林秋晚会气不过想跟她动手。 但她概念里的坤阳人,各个文弱死板,杀鸡都要念一句早日超生,哪里能想到林秋晚竟然会用弓箭? “野熊!” 随着箭矢射出,楚云华的尖叫声也同时传来。 野熊一把扫开面前缠着他的那个侍卫,急忙朝着楚云华跑去。 箭矢扎到流星锤的锤头上,叮的一声响弹开。 林秋晚挑了挑眉。 楚云华不敢置信:“你敢杀我?” 那根箭矢分明是冲着她脑袋来的! 再怎么说,楚云华也是坤阳堂堂的公主,林秋晚这才刚来燕楚,脚都没站稳呢就敢 背上一个公主的命? “我可没准备杀你。”林秋晚笑,手里重新瞄准,淡淡说道:“是你自己要往我箭底下钻的!” 楚云华气的喉头一哽。 她横行霸道惯了,燕楚皇室里又只有她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主,楚云擎疼着,大臣的儿子们顺着宠着,自小到大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这还是第一次遇上除了楚璟烨另外一个泼皮无赖! 楚云华想说话,才探出头来,一支箭矢飞冲而来,直接射乱了她的发髻! 野熊比寻常人要高大壮硕许多,但动作却不笨拙,一一替楚云华挡下箭矢。 楚 云华缩在野熊身后,看不见林秋晚,想来教训人结果反被人教训,气的原地跺脚,但也丝毫不敢再探头了。 “公主?跟着属下往后退。” 野熊咬牙,林秋晚的箭越来越快了,殿前又有这么多侍卫,再这么拖下去,楚云华早晚要吃亏。 楚云华躲在后面,拧了一把野熊,怒斥他:“没用的东西!” 但也不得不听着野熊的话,跟着野熊慢慢往大门口退。 林秋晚脸色越来越冷,歪着脑袋看野熊:“想跑?” “还等什么?把野熊引开。” 楚共炎的事情放一边,林秋晚跟楚云华还有滔天的 仇恨,林秋煜被楚云华害成这样,林秋晚一定要报仇。 楚云华自己轻敌,送上门来递人头,林秋晚要是不收下,岂不是太客气里? 不管如何,先杀再说! 院内侍卫听令,拎刀上前,迅速缠上了野熊。 都是楚璟烨的精锐,手上功夫自然不在话下,野熊又要推开难缠的侍卫,又要挡下林秋晚不断飞过来的箭矢,还要护着背后的楚云华,简直手忙脚乱分身乏力。 即将要到二皇子殿大门口了,站在廊下的林秋晚脚步都没动,忽的拎起了两根箭。 她眸中盛着血意,却隔着昏暗夜色,冲野熊 笑了笑。 野熊一愣。 电光石火里,旁边的侍卫一人一边按住了野熊的肩膀,与此同时林秋晚的两根箭矢破空飞来! 野熊大骇,甩开侍卫没顾得上冲往自己箭,拼命去挡那根飞往楚云华的箭! 利箭带着倒刺的箭头没入野熊大腿,野熊闷哼,正在庆幸自己护住了楚云华,结果耳边又传来箭矢声…… 一根比之前更长更尖威力更大的箭,干脆利落的钉在了楚云华的肩膀上。 楚云华惨叫声响彻整个二皇子殿。 (请假!门门倒数的神兽在家,摁着恶补几天学习,节后再补这几天欠的章节) 第848章 有人来救楚云华了 野熊受了伤,又担心楚云华,动作里就有了破绽,没几下就被侍卫们摁住。 楚云华肩头汩汩流血,脸色惨白,急急忙忙的就要丢下野熊往大门口跑。 那边林秋晚已经让人关上了门。 收了弓,林秋晚拎起一把长刀。 楚云华吓的整个人都缩在大门的门后,到现在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是想来确认楚璟烨到底受伤到什么程度的,能不能乘机捡漏,之后一举灭了林秋晚和楚璟烨这两人。 现在的结果却是,林秋晚拎着长刀,慢慢的向她走来! 楚云华捂着受伤的肩膀,带着倒钩 的箭矢扎在里面,随着呼吸往肉里面钻,越来越疼。 她仍旧不相信林秋晚敢杀她。 “你要想好了,我手上有无数忠心的朝臣,我要是在你这里出事,朝臣们各弹劾你,燕楚直接大乱,到时候你……” 楚云华话还没说完,就见林秋晚先一步走到野熊身边,伸手摸向野熊后背。 不止是楚云华愣住了,就连野熊也愣住了。 几个侍卫严严实实的把野熊摁在地上,林秋晚那只柔弱无骨的手隔着衣服抚摸上来的时候,像是温热的清风。 这阵清风在他后背找到了什么位置,长刀从骨头缝扎了进去。 没等楚云 华反应过来,野熊重重的身体瞬间砸在地上,别说挣扎,就连痛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林秋晚垂着眼,脸色都没变一下,横过了刀,也不知道为什么能顺着骨骼的方向,只不过两三刀下去,野熊被切成了两块。 楚云华想要尖叫。 她不惋惜野熊的死,侍卫死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好用的,她现在更害怕自己会死。 林秋晚背光而来,手中长刀寒光凌凌,从她的角度看不清林秋晚面容,但却能从林秋晚的眸中看见血腥。 上一次让楚云华害怕的人,还是躺在屋里生死不知的楚璟烨。 林秋晚身上有和楚璟烨 相似的血腥气,平日里林秋晚掩藏的很好,打眼一看又美又弱,像个轻轻一敲就会碎了的花瓶。 “我……你……” 楚云华哆嗦着,脑子里混乱透顶,想要说点什么。 到底是继续放狠话还是立马求饶,楚云华没想好。 林秋晚也没准备给她想的机会,示意旁边的两个侍卫抓住楚云华。 侍卫们都是楚璟烨的人,向来习惯楚璟烨的胆大妄为,此刻看明白林秋晚想要就地解决了楚云华,一点没犹豫,上去就抓住了人。 其中一个还熟门熟路的捂住了楚云华的嘴巴,防止她声响喊的太大。 林秋晚的刀很锋利 ,她割向楚云华的时候,刀锋一偏,割掉了楚云华的右耳。 “我哥受了这么多凌辱,我若是给你一刀毙命,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楚云华抖如筛糠,因为疼痛,眼睛都变了颜色。 但今日到底是第一日来燕楚,燕楚的无数情况都不知道,林秋晚从楚璟烨身上学到最大的一个道理就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虽然可惜,虽然便宜,但至少可以没有意外。 林秋晚抬手,在楚云华面前摸了摸,找到了可以插刀一次毙命的地方。 刀尖才碰到那位置,林秋晚只觉得手臂一麻。 刀掉到了地上。 有人来救楚云华了。 第849章 虚张声势 林秋晚被那一块石子砸的手脚发麻,几乎是下意识的迅速往后退两步。 紧接着一根长剑就竖在了林秋晚刚刚站着的地方,即将要把林秋晚扎个对穿的架势! “大哥!” 楚云华看见了围墙上站着的人,用力挣扎起来! 几个侍卫立马护在了林秋晚的面前,紧紧盯着楚云擎。 楚云擎跳下围墙,捡起地上的剑,转头命令那两个抓着楚云华的侍卫放人。 既然已经是被抓到了,再想要杀楚云华就没那么容易,林秋晚让两个侍卫放手退下。 楚云华手软腿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朝着楚云擎扑了过去。 “大哥……杀了这个女人! ” 她右耳被割掉,疼的眼前阵阵发黑,手掌捂在伤口上,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滴,眼泪盈盈瞧着可怜又凄惨。 楚云擎把楚云华接到了怀里,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切成两截的野熊,皱了皱眉头。 隔着二皇子殿前的昏暗,楚云擎看向了林秋晚。 第一次在坤阳酒楼里见面的时候,楚云擎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林秋晚能以燕楚二皇子妃的身份再见面。 还上来就伤了楚云华。 林秋晚朝着楚云擎挑了挑眉头,轻飘飘说道:“都是我们姑嫂之间的玩笑,大哥可千万别较真。” 她璀璨一笑,像是割了楚云华的耳朵也是姑嫂玩笑之间的 正常后果。 嘴上这么说,林秋晚干脆利落丢了手里的刀,拿回了弓和箭。 “林秋晚。” 楚云擎搂着楚云华,叫了一声林秋晚的名字。 林秋晚笑:“来的匆忙,还没跟大哥小妹介绍过自己。” 林秋晚手中抓箭矢,单手拎着长弓,眉目里是惊人的血腥气。 “是我,大哥小妹在坤阳酒楼,坤阳青楼,阳帝庙里见到的,都是我。” 林秋晚抬眼看向楚云擎,慢慢说道:“那日城门楼上,请君入瓮的也是我。” 楚云擎眼睛一眯。 林秋晚留不得。 楚璟烨本来就够棘手,林秋晚这般人交给楚璟烨,简直是如虎添翼,燕楚以 后还会有他们兄妹两人的活路吗? 楚云华耳朵根留了好多血,回过神之后一阵跟着一阵疼,眼泪哗啦啦的靠在楚云擎身上,不断说道:“大哥,杀了她!大哥!” 楚云擎还有些犹豫,眼睛微微转动,看向至今还没动静的二皇子寝殿。 他很忌惮楚璟烨,惹了这个疯子,楚璟烨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楚云华哭喊声越来越大。 楚云擎心疼楚云华,顿了下抬手挥挥手指。 黑暗中,无声无息,却又暗流汹涌,整个二皇子殿里笼罩着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秋晚眼眸微动,看着楚云擎,忽的笑着说道:“大哥是在想,今晚 能不能靠着大哥手上仅存的这些人,一举端了我们二皇子殿。” 楚云擎轮廓深刻,身形高大,五官浓烈锋利,此刻脸上有着不容分说的杀气。 林秋晚这边的侍卫小声汇报。 “夫人,外面有大概一千人,围住了二皇子殿。” 林秋晚眼神都没转动,越是僵持越是紧张的时刻,她反而笑了起来。 “五万人被吞在坤阳京城,原来大哥手里只剩下一千人了。” 林秋晚微微侧身,让开了殿前门,邀请楚云擎。 “大哥好好想想,是让你这一千人继续折在我这里。” “还是回去养精蓄悦,先给你心爱的……小妹包扎伤口。” 第850章 你骨头比我想的还要软 楚璟烨和林秋晚此次来燕楚都城实在匆忙,人带的不够。 楚云擎若是真的狠下心来直接趁夜杀了林秋晚和重伤的楚璟烨,也未必不可能。 赌一赌,搏一搏。 楚云擎来的时候就是这般打算的。 但是现在又被林秋晚这两句话有些吓住了。 这一千人,是楚云擎和楚云华手中仅存的精锐,本来折了五万私兵就让两人元气大伤,要是再没了这一千人…… 楚璟烨又惯来脑子异于常人,万一这是夫妻两人共同设局,来试探他和楚云华手里还有多少实力的计谋呢? 上次想 要瓮中捉鳖最后反被捉的阴影一直在楚云擎心里。 楚云华哭的越来越厉害,不断的催促楚云擎。 “大哥!让你的人上啊!楚璟烨从父皇手里出来,估计现在都已经死了,别被这个女人吓到!” 大声说话扯到汩汩流血的耳朵,楚云华痛呼一声。 楚云擎静静盯着林秋晚,试图从林秋晚的脸上找到破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楚云擎不仅怕楚璟烨,还怕林秋晚。 林秋晚捏着弓,站在殿前廊下,昏暗中看不清她是在笑,还是在害怕。 “是啊,大哥可千万别被我 吓到。”林秋晚语气幽幽,催促楚云擎:“让你的人都快进来。” 楚云华气的半死,伸手拉楚云擎,又娇又蛮的尖叫。 “大哥!为我报仇!大哥……” 短暂的犹豫里,楚云擎垂下眼。 理智让他现在收手,毕竟不了解林秋晚这个人,又太了解楚璟烨。 楚璟烨现如今没出现,要么是被楚共炎打的快死了,没能力再出现,要么就是躲在里面,憋着什么坏招。 楚云华尖叫声停了,她捂着耳朵,脸色苍白,红色的血和雪白小脸映衬,整个人显出几分决绝的凄美。 她 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盯着楚云擎,不断的流眼泪。 楚云擎心里疼到极点。 林秋晚握着弓的手无声紧了紧。 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在飞速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二皇子殿上上下下加起来不过百人,就算再是精锐,也没有几个像是玄雷阿亮方登这种出手能杀百人的能力。 真要打起来,林秋晚和桑梓这种没有武力的,楚璟烨还重伤躺着的,她该怎么飞快布置,既能甩脱楚云擎的人,又能救出自己和楚璟烨…… 林秋晚盯着楚云擎,觉得自己这虚张声势未必有用。 未 必有楚云华的美人计有用。 楚云华对楚云擎非常了解,明白什么招数对楚云擎最有用,两人之间从原本的相互算计早就变成楚云擎飞速沦陷。 生在这寂寥算计的燕楚皇室里,那点温暖实在太难得太可贵了。 楚云擎还抱着楚云华。 楚云华微微仰着小脸,一双泪眼忽闪忽闪,不断的往下掉眼泪,像个委屈的小孩。 楚云擎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手。 他要搏一搏了。 “进来……” 话音未落,二皇子寝殿内突然传来一阵笑。 “楚云擎,你骨头比我想的还要软。” 第851章 长命百岁 不仅楚云擎楚云华愣住了,就连林秋晚也愣了一下。 防止被楚云擎看出来,林秋晚假装跟着一起微笑,缓缓的转过了头,看向了寝殿门口出现的身影。 楚璟烨还穿着那件看不出血色的玄色衣袍,无声无息的,懒洋洋靠在赤色描金的门框上。 他双手抱胸,唇角勾起,灯光明晃晃的照在他脸上,带着玩弄一切的恶劣。 “人呢?” 楚璟烨抬起头,看了看二皇子殿大门口。 楚云擎肉眼可见的紧张,抱着楚云华就往后退了两步。 楚璟烨抬脚踢了踢门框,开玩笑似的语气:“看样子,我出来 太早了?” 他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紧紧抓着手里的弓箭,这种时候还能笑的毫无破绽。 “是太早了,大哥的人都还没进来呢。” 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楚云擎看着这对一唱一和的夫妻,脸色一寒,都不等楚云华再说话,抱着人拎着剑就跳上了围墙。 两人带着那一千精锐火速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吃饭啊!” 楚璟烨笑,口吻惋惜。 没多久,侍卫上来汇报:“爷,都走了。” 林秋晚这才松出气,丢了手里的弓箭,几步就走上了寝殿门口。 刚刚还一脸寻常模样的楚 璟烨脸色迅速灰白。 “怎么样?” 林秋晚急忙去扶人。 楚璟烨手搭上林秋晚的肩头,看她担心到要垂泪的模样,原本还想说笑两句,让她放松,结果只眼前阵阵发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秋晚连忙让人把楚璟烨抬上床榻。 “身上还有余毒。” 林秋晚给他把脉,担心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楚璟烨躺在床榻上,侧目看见床头灯架上灯烛闪亮,把林秋晚也照的目色里带着闪动光泽。 他缓了缓,第一句先是说道。 “我的晚晚,变的好厉害。” 他很喜欢夸赞林秋晚,夸她美丽,夸她 心狠,夸她善良,夸她坚定。 林秋晚自小到大受的否认很多,她偶尔也会因为世道规矩摇摆,楚璟烨就想夸她很多遍,告诉她,她是对的。 林秋晚还忙着拿药。 楚璟烨刚刚从床榻上爬起来,肩头上的伤口又崩开了,沁出血色。 闻言手上一顿。 她转过脸,看向楚璟烨,把脸凑到了楚璟烨的掌心里。 “那当然。”她第一次肯定的回应楚璟烨的夸赞。 她以前总因为这些夸赞的话害羞,一边自我否定一边挣扎,很少肯定自己。 “我可是林秋晚。” 林秋晚对楚璟烨笑。 楚璟烨也笑, 眼眶微微发红:“我不会要死了吧?” 他伸手,想要抚平林秋晚蹙起的眉心。 林秋晚摇头,给楚璟烨肩头的伤口换药:“早呢,你能长命百岁。” 说着的时候,她又想到楚璟烨为她挡下箭矢的那个场景。 林秋晚忍着泪意,小声说道:“你不是挺能活的?下次再遇见这种情况,你不要为我挡,我自己……” “晚晚。”楚璟烨笑着抚摸林秋晚的眉头,打断她的话。 林秋晚抿嘴,告诫自己这种时候不该是掉眼泪的时候。 她听见楚璟烨继续说道。 “要是没了你,我怎么可能长命百岁?” 第852章 你不想要我了 夜深人静,燕楚太子殿里传来楚云华不断的哭声。 “我的耳朵!” “那个贱人!她竟然敢割下我的耳朵!?” 楚云华哭的两只眼睛像是水蜜桃,又红又肿。 楚云擎坐在太师椅里,伸手揽着身上的楚云华,防止她太激动摔下去。 那边太医战战兢兢的把楚云华这伤口包扎好。 楚云华问太医。 “我这耳朵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中年太医听闻腿一软,直接又跪了下来。 “公主……公主殿下……” 他该怎么告诉楚云华这个残酷的常识,人的耳朵掉了之后,是不可能再长出来的。 楚云华 等了半晌,气的蹬脚。 “说话啊废物!” “公主殿下,耳朵这地方,伤了就不能再长出来了……” 中年太医被吓出了一身汗,结结巴巴的继续说道:“但以后,公主殿下若是想要美观……” “什么!?”楚云华陷进了这个打击中。 她年纪小,多数时候在皇宫里长大,不懂医理又向来娇蛮,细算起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她耳朵被割了不能再长出来了! “不可能!” 楚云华摇头。 她在二皇子殿的时候,一直以为林秋晚只是凌辱她,割了她耳朵让她疼,万万没想到耳朵长不出来! “庸医! 废物!大哥!给我灭了他九族!他连我的耳朵都救不了!留着这种东西还有什么用?” 楚云华大喊大叫。 中年太医双手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楚云华和楚云擎都不是正常人,楚云华更是个嚣张的草包,随随便便就能灭人九族,以杀戮虐辱为乐。 楚云擎被楚云华吵的头疼,对着中年太医挥挥手。 “下去吧。” 中年太医如临大赦,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楚云华气的眼眶红鼻头红,头上还包着白色的绷带,头发散乱像个可怜又美丽的疯婆子。 “大哥!你放他走干什么?”楚云华大叫。 “刚刚在那野种殿里,大哥为什么带着我跑?那野种刚从父皇手里逃出来,肯定伤的要死,一定是在诈我们……” 楚云华越说越委屈,眼泪像是晶莹的豆子,一颗颗砸在楚云擎的身上。 她整个人像是只小猫,被楚云擎困在腿上,锁在怀里。 楚云擎没说话,静静的看着闹腾的楚云华。 楚云华目光一闪,可怜兮兮的拿脸蹭楚云擎的胸口,带着哭腔说道。 “大哥,大哥是不是不喜欢云华了。” “云华,你昨日就知晓了,我只剩一千人。” 楚云擎垂眼。 他轮廓比燕楚人还要更加深刻,刀凿 斧刻般的侧脸在灯火映照下显出几分阴沉。 楚云华扁嘴。 “一千人又怎么样?刚刚要是上了,那野种未必能逃的出去。” 她声音娇娇的,几分孩童的天真,几分女人的妩媚,语气也像是在撒娇。 楚云擎苦笑。 他抬起楚云华的下巴,垂眼看她。 楚云华主动献吻。 楚云擎抬手,拒绝了她。 “云华,你是觉得,我没用了,只剩一千人成不了事,所以故意引我去的二皇子殿,想要让楚璟烨杀了我。” 楚云华一愣。 楚云擎手指摩挲着楚云华的红唇,带着苦涩。 “你不想要我了。” 第853章 假太子 屋内一静。 楚云华坐在楚云擎的腿上,刻意的转过身体,面对着楚云擎。 “大哥,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会不想要你?大哥一手把我带大,是兄是父是爱人。” 楚云华仰头看着楚云擎,声音真切。 她一双眸子被泪水洗了又洗,绯红晶亮,柔柔看向楚云擎,满眼都是依赖爱慕。 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真情,还是假意。 楚云擎盯着楚云华的眉眼,夜色深沉,楚云擎目光越发阴郁,抚摸着楚云华的头发。 “果真如此吗?云华。” 楚云擎问她。 楚云华猛点头,娇娇嗲嗲的说道:“当然是真的,我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给你看。” “是吗?” 楚云擎抚摸头发的手转而摸到楚云华心脏的位置。 屋外夜色浓郁,屋内灯火葱郁。 明明是带着情色意味的地方,楚云华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楚云擎像是真的在考虑要不要把楚云华心脏挖出来看一看到底有没有装着他。 “大哥……” 楚云华咬唇。 楚云擎回过神,抬眼看向楚云华的眸子,忽的说道。 “我们这一批孩子里,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我们两人还活在这燕楚皇宫里,云华,我们的出现不过是楚共炎拿来取悦棠棠的玩物,棠棠死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知道。” 楚云华移 开眼,有些难堪。 谁也不会想要明白自己这毫无意义的人生是如何开始的。 楚云擎摇头,认真说道:“你不知道。” “我是想让你明白,那么多孩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我,只剩下你了。” 楚云擎亲吻楚云华的锁骨。 “我把你一手带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这个假太子没用了,你想要去依附巴结那个真皇子。” “我没有……” 楚云华小声的反驳,双手搂着楚云擎的脖颈,委屈巴巴的看着楚云擎。 楚云擎笑。 “有也好,没有也好,你是我养大的,我爱着你,也就会纵着你那些小手段,只有一点,你要明白,我 要是死了,你也绝对活不下去。” 楚云擎的手指探进了楚云华的衣服。 楚云华扁着嘴,小声的娇叫。 “我没有想离开大哥,我知道我跟大哥要同生共死……” 楚云华费了很大的力气,贡献了一回又一回,才把楚云擎安抚下来。 最后晃着腿回到自己的公主殿。 “二熊。” 公主殿奢靡又华丽,楚云华坐在偌大的宫殿里,脸上没有半分的娇媚,只剩下阴狠。 一个与野熊身形相似的侍卫闻声进了殿。 楚云华抬脚,踩在二熊的背上,使唤的很顺手:“揉腿。” 她闭上眼假寐。 真不甘心,被割了一个耳朵,还浪费了一个侍卫,也 没算计死楚云擎,还差点被楚云擎发觉意图。 “该死的楚璟烨!该死的野种。” 楚云华咬牙,觉得真晦气。 更晦气的是,楚云擎还活着。 “这个废物。” 一千人,对于个都不是皇室血脉的假太子来说,更不可能成事,楚共炎喜怒难辨,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立楚云擎为太子,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她楚云华真的一辈子被楚云擎锁在身边一起死? 楚云华脸色越发阴沉。 太子殿里,刚刚还熟睡的楚云擎在殿内烛火的光线下缓缓睁开眼。 他缓缓勾唇。 “妹妹。”他自言自语。 “一手养大的小东西,怎么跟我玩?” 第854章 长大了啊 “所以,楚云擎和楚云华都不是楚共炎亲生的孩子?” 林秋晚愣住。 夜色幽幽,楚璟烨倚在床头架好的软垫上,吃林秋晚手里的细软甜粥。 “楚共炎眼里,除了我娘,其他所有人,不管男女都只能算是个活物。” 楚璟烨神色淡淡,给林秋晚解释现如今燕楚皇室里的局势。 楚共炎是尤其极端的性子,燕楚后宫各处院子长的草都有两人高,哪个女人敢不知死活的凑上来想要富贵险中求,那就真的尸骨无存进后宫当花肥。 不然也不会被林秋晚一个耳环骗到魔怔。 “那这两人是谁的孩子?楚共炎又为什么给楚云 擎立太子?” 林秋晚有点被绕晕了。 在她循规蹈矩的两辈子人生里,碰上楚璟烨已经觉得这厮完全是个疯子,结果进了燕楚皇室才发现,这一整个皇室里都找不到个正常人。 楚璟烨在里面已经算是挺正常的了。 楚璟烨吞下一口甜粥,舌尖在白瓷勺子上扫了一圈。 “不知道。”他摇头。 “我娘自从被锁进宫里就没笑过,大概是偶尔一次因为什么机缘巧合,让楚共炎觉得我娘喜欢孩子,那几年陆陆续续往宫里接了不少的孩子,楚云擎是第一个,楚云华是最后一个。” 都是为棠棠准备的孩子,棠棠死后,这些 孩子多数都死了,只留下这两人。 林秋晚点头,一切不合理的举动放在楚共炎那个血腥疯子身上,似乎也没那么难以理解。 楚璟烨喝光了甜粥,继续道:“至于为什么给楚云擎立成太子……” 说实话,没人知道楚共炎的动机,就连楚璟烨这唯一的亲儿子也理解不了楚共炎。 “或许单纯就是为了恶心我。” 楚璟烨朝林秋晚伸手。 林秋晚连忙放下粥碗,双手都放到了楚璟烨的掌心里。 “要不要到床上来?” 楚璟烨挑着眉,盯着林秋晚的唇。 林秋晚思绪还在楚云擎和楚云华的身世上打转,闻言也没觉得有 什么不对,乖顺脱鞋,爬到了楚璟烨的侧边。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林秋晚仰头,看见了楚璟烨的喉结。 楚璟烨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揽着林秋晚,滚了滚喉头:“什么也不用做,晚晚,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两个废物。” 楚云擎原本手里有兵,楚璟烨或许还要忌惮些,现在楚云擎手里能用的人都没有,凭着楚云华那点睡来的关系,稍微用点功夫就能让两人坠进深渊。 能被楚璟烨称之为敌人的,只有楚共炎。 肩头上的伤口有点疼,肋骨处新伤加上旧伤,伴随着呼吸也阵阵发疼,楚璟烨长长的手指 缠绕林秋晚发梢,声音淡淡。 “他们两人要是再来惹你,你就让玄雷杀了这两人。” 楚璟烨自己估摸,身上这伤大概还要养一段时间。 林秋晚想的倒没这么轻松。 真要干脆把两人杀了,怕有无数后患。 沉吟一瞬,林秋晚说道:“让我来吧。” 她抬头看楚璟烨,目光认真:“你好好休养,手里的人都给我用,我也能用楚云擎和楚云华两人,摸清楚这燕楚朝局。” 她脑子里简单的勾勒出一个计划。 楚璟烨垂眼,看着林秋晚这模样,就知道她要准备动手了。 他笑的特别温柔。 “我的晚晚,长大了啊。” 第855章 等了很久很久 楚璟烨垂头,亲吻林秋晚。 林秋晚迎合着他。 马上进七月了,燕楚的夏日没有坤阳来的猛烈,昼夜温差大,到夜晚凉风习习,此刻倒是舒适。 楚璟烨的第一批精锐也陆陆续续进了都城,之后楚云擎楚云华再敢上来挑衅,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顾忌着楚璟烨的伤,林秋晚难得主动。 她只是单纯回吻,结果楚璟烨身体越来越热。 楚璟烨抬手,抚摸着林秋晚的脖颈。 夜色灯火下,林秋晚雪白脖颈像是染上了透明的粉色,格外诱人。 楚璟烨盯着她,单手托着她,鼓胀的肌肉,滚烫 的身体,略起伏的喘息,眼神与林秋晚交缠,意味不明而喻。 林秋晚抿嘴,她难得没因为这事情对楚璟烨冷脸,而是轻声哄他。 “不闹,你先好好养伤,毒还没完全解呢。” 她轻声细气,温柔又娇媚。 楚璟烨跟着哄林秋晚。 “我尽量不动,你来动……” 林秋晚脸一红:“那也伤身体。” 楚璟烨的身体伤这么重,也实在不适合现在胡闹。 楚璟烨盯着林秋晚的唇,又上去碾压辗转,可怜兮兮的撒娇:“晚晚,我们还没洞房花烛夜。” 两人说是成婚了,仪式都还没走完,林秋 晚的盖头也是她自己一把掀下的。 成婚求个名分一直是楚璟烨的执念心结,他不想以后再有个人出来,指责他名不正言不顺是个窃贼。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所有人介绍,林秋晚是他过了门的妻子,是他一辈子唯一的女人。 这才刚醒,就记着这事情了。 林秋晚仔细的想了想楚璟烨身上的毒和伤,最后还是摇头。 “楚璟烨,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以后。” “晚晚。”楚璟烨小心翻身,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林秋晚的头顶,求着她。 夏衫单薄,楚璟烨柜子里全是给林秋晚准备的衣服 ,林秋晚也没客气,这才换上新衣,又被楚璟烨剥了半截。 “上来。” 楚璟烨揉了揉林秋晚。 林秋晚半推半就,手撑在楚璟烨的腰上。 手底下是那道从身侧贯穿到大腿的疤痕,又深又长,灯火浸染带着偾张的欲色。 林秋晚没这么主动过,又怕碰到楚璟烨疼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十分生涩。 楚璟烨胡闹惯了,身上的伤确实疼,但想疼林秋晚的心思达到顶峰,不紧不慢的做着。 两人头一次慢慢磋磨着彼此。 楚璟烨亲吻林秋晚的掌心。 “等我养好伤,我们再成婚一次,到时候所 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楚璟烨轻咬林秋晚手指头。 林秋晚脸色通红,脑子里被美色侵占,楚璟烨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楚璟烨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晚晚,叫我。” 楚璟烨求她。 林秋晚就叫他的名字:“楚璟烨。” “叫我夫君。” 楚璟烨很会折腾人。 林秋晚心软,再加上自己的不坚定,顺从的叫他。 “夫君。” “嗯。” 楚璟烨握着她的腰,眼眶突然酸了。 他好爱林秋晚。 他听见林秋晚叫他夫君了。 他好像,等林秋晚这一声夫君,等了很久很久。 第856章 抱抱 林秋晚很久没睡了。 楚璟烨醒过来,给了林秋晚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缩在楚璟烨的怀里,睡的很香。 再等醒来的时候,楚璟烨还抱着她。 眼前是楚璟烨滚热的胸膛,楚璟烨的下巴抵着她头顶,时不时低头亲她的头顶。 林秋晚迷蒙抬头。 “你没睡?” “嗯。” 楚璟烨嗓音有点哑。 屋外天还没亮,屋内灯烛燃到最底,光线黯淡。 林秋晚往楚璟烨怀里缩了缩,问他:“怎么了?睡不着?” 脸靠上楚璟烨的胸膛,林秋晚顿时一激灵。 楚璟烨发热了。 林秋晚这下彻底醒了,急忙坐了起来,摸楚璟烨的脑袋。 脑门滚烫,脸色很红,也不知道发热了多久 ,呼吸间都是热气,人倒还是清醒的。 受伤中毒之后的发热很可能代表着伤口情况恶化,林秋晚顿时急了,连忙起身拨亮烛火,给楚璟烨检查伤口。 又是换药又是熬药又是让楚璟烨吃退热药,等楚璟烨状况好了一些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 大概是高热带来的疼痛无力让楚璟烨很不舒服,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带上了几分委屈的撒娇。 他小心摸着林秋晚的手指,知道林秋晚又要怪他胡闹。 与其说生气,更不如说是心疼自责,林秋晚瞪了他一眼,怪自己跟着楚璟烨胡闹。 “再抱抱嘛。” 楚璟烨软着口吻,哄林秋晚。 林秋晚不给他抱,又怕挣扎碰到他伤口, 刻意离床榻远了些,指着他训他:“别胡闹了,好好休息。” 不说余毒和肩上贯穿的伤,就是肋骨上拖了这么久的新伤旧伤,也足够楚璟烨喝一壶的。 林秋晚捂着脑袋,她也真是色迷心窍,楚璟烨勾勾手指头,她就上去了。 大概是看出来林秋晚真的生气了,楚璟烨老实下来。 屋外天色渐渐亮,东方的阳光寸寸爬上屋檐,楚璟烨呼吸灼热,浑身疼痛睡不着,翻了个身想摸林秋晚的手。 林秋晚就算生气,也不会真的跟楚璟烨翻脸,看他这样子,心里又软了。 “是不是浑身都疼?” 林秋晚凑上去,抬手摸了摸楚璟烨额头。 还是烫。 楚璟烨刚喝完药的嘴里还 有苦涩味道,委屈的点头,又蹭了蹭林秋晚凉浸浸的手掌心。 像个受伤了的小兽。 “不给抱,就陪我讲讲话吧晚晚。” 尝到了被人疼的滋味,楚璟烨撒娇的尤其自然,想要林秋晚更加爱怜他。 林秋晚防备他更过分,只抚摸着楚璟烨的脸。 “你怎么不问问楚昱怎么了?” 林秋晚突然想起来。 楚璟烨醒了到现在,半句没问过楚昱去了哪里,林秋晚怕楚璟烨已经身陷情志病里她还没察觉。 楚璟烨乐了,蹭着林秋晚的掌心,小声道:“我又不傻。” 楚昱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林秋晚绝对不会这么安然无恙的坐在这跟他说话。 方登和玄雷都不在,楚璟烨用脑 子想一想就知道楚昱被送到了哪里。 他很骄傲,他的晚晚很聪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的晚晚还选择了他。 坚定的,不犹豫的,不责怪不抱怨的,选择了他。 林秋晚又问:“那你能猜到楚共炎去了哪里吗?” “去找我娘的墓了。”楚璟烨回答,声音软软的:“每次他受伤,或者魔怔,都会到处疯找我娘的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哪里找,只有等正常了才回来。” “别担心,没有十天半个月他回不来的。” 林秋晚瞧着楚璟烨的模样,确定他暂时没有犯情志病。 趁着这时候,林秋晚忽的说道。 “楚璟烨,你还记得你娘吗?” “要不要跟我说说?” 第857章 那段路真的很长 宁神医说过,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再加上楚共炎的极端性子,各种因素导致楚璟烨患有情志病,有些记忆因为太疼而自动遗忘,如果治不好,怕是要成为第二个楚共炎。 林秋晚抚摸着楚璟烨的头发,想让他放松。 楚璟烨也确实放松了些。 他闭上眼睛,很享受林秋晚爱他怜他的举动。 “我娘……我印象里,她是个很冷漠的人。” “不与我亲近,不愿意看见我,甚至不想听我叫她母妃或者娘亲,从小到大,她都很少与我说话。” “我从来没见她笑过,她总是坐在广明殿的后窗口,看着屋外的天气。” 楚 璟烨握住林秋晚的手,顿了下继续说道。 “我一直以为,她不是我亲娘,不然怎么会有这种爹娘,楚共炎很会利用我,又想要我引起我娘的注意力,又害怕我分走她为数不多的感情,所以会在我娘面前对我和颜悦色,在我娘看不见的地方,恨不得我死。” “楚共炎又怕我真死了,我娘怨恨他。” 楚璟烨鲜少有这种慢慢倾诉的时候。 林秋晚坐到了床头,半倚靠在楚璟烨身边,静静听他回忆。 这种时候的楚璟烨需要林秋晚的陪伴和倾听。 他甚至不需要林秋晚的回应,只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感受她手掌 的温度,楚璟烨就觉得无比满足。 “我不知道楚共炎为什么会觉得我娘喜欢小孩,他这人一向行事诡异,陆陆续续的抱回了十几个孩子,都是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孩子哭起来的满殿都是吵闹声,楚共炎也会拉上我,让我亲近我娘。” “我那会年纪小,刚开始很依赖我娘,但从她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母爱,就开始怨恨她,想逃出这燕楚皇宫……” “被楚共炎抓回来几次,他怕我真跑了,回来次次是毒打,但他又不敢让我娘知道,所以从来不打脸。” 楚璟烨让林秋晚摸自己的脸。 所以他脸上没有任何的疤痕 。 打完死不了,穿高领子长袖衣服,到棠棠面前只是看起来像哭过。 天色越来越亮,燕楚接近七月的早晨带着雾气清凉,漂亮的让人心酸。 林秋晚嗯了一声。 “那……你还记得自己怎么逃出去的?” “我记得。” 楚璟烨高热没退,喝了药之后身上冷冷热热,脑子却浑噩又清明。 他很混乱,顿了一会才说道。 “我娘知道自己要死了,死的那一天,她让人找到了我,看见我之后就哭……她不笑,但也没在我面前哭过,那是她第一次当着我面哭,眼泪大颗大颗掉,能把我淹了一样多。” “她也是第一 次抱我,她说,对不起,她撑不下去了,她像你现在这样,摸着我的头,很小声的告诉我,等到午时,从后院一处荒宫的侧墙角根,有个很小的狗洞,只有我这样身量的小孩可以钻出去。” 林秋晚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楚璟烨抬手,抚摸林秋晚的眼睛。 他帮她擦眼泪,小声的说道。 “晚晚,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长到我从天黑跑到天亮,长到我摔了一跤,膝盖上全是血,后来血又干了,又下起了雨,把我从头浇到尾,雨太大我睁不开眼,只觉得路太长了,我怎么都跑不到尽头……” “那段路真的很长。” 第858章 你不会走的,是吧? 林秋晚问不下去了。 她甚至害怕听接下来的事情,双手捂在楚璟烨的耳朵上,小声的哄他。 “好了,睡觉吧,楚璟烨,等你醒了再说吧。” 楚璟烨笑,他总比林秋晚想的要更温柔。 他的指腹轻轻帮林秋晚拭泪,因为高热,嗓音软软的。 “晚晚,不哭。” 他哄她。 顿了一会大概是实在睡不着,又开口说道:“我拼命跑,刚爬出那狗洞,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知道往前跑,往外跑,我眼睛看不见了,耳朵里也听不见声音,腿上的伤口也不疼,到处都是雨水,那天还很冷,我不 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可能跑了一个时辰?或者跑了一天?又或者根本没跑多久,就被楚共炎抓到了。” “他拎着我回了皇宫,我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广明殿。” “殿里上下全是血味,我看见我娘的身体,她已经没气了,还破破烂烂的……” “好了,楚璟烨,不说了,也不想了。” 林秋晚捂住了楚璟烨的嘴,不想听了。 她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楚璟烨身上的那道疤,就是那一日留下的,这种没精细养护的疤痕,每到阴雨天都会酸冷发疼。 林秋晚此刻也疼。 她有些发抖。 她没有经历过这么残忍的事情,上辈子即便林明峰和林秋煜惨死剥皮挂于城门,她也没有亲眼看见那样的场景。 更何况,楚璟烨那时候还那么小。 这个从小缺爱的小孩,又这么聪明,会不会疼到怀疑自己为什么活在这世上? 林秋晚不敢细想。 楚璟烨却还能笑的出来,这种时候他反而在安慰林秋晚。 “没事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亲吻林秋晚的手指。 林秋晚非常后悔在今天挑起这个话题,试探楚璟烨的病症。 应该等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气氛也更加放松时候再问的。 “我很遗憾。”楚璟烨垂眼,淡淡说道:“我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爱,我娘死的那一日,她拉我过去,温声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对她说了十分过分的话,我质问她的冷漠,责怪她的不亲近,甚至她最后想要摸我手的时候,我一把甩开了她。” “她有很多身不由己,她不是不知道我身上那些伤痕,她怕跟我亲近会因此伤我更重,她知道楚共炎是个什么样的疯子……” “所以那次之后,我很少做让自己可能会遗憾的事情。” 楚璟烨抬眼看林秋晚。 林秋晚脸上都是眼 泪,只默默的靠着楚璟烨。 所以楚璟烨才有这种,想做就做绝不犹豫的性子,在发觉对林秋晚动心的第一时间就立马转变,在知道自己病之后急忙把林秋晚送出城,他怕自己遗憾后悔。 年少时候的伤痕会影响一生。 林秋晚抚摸楚璟烨的发顶,声音又小又软:“睡吧,等睡醒了,病就好了。” 楚璟烨答应下来,昏昏沉沉里,一把抓住林秋晚的手。 “晚晚,你不会走的,是吧?” “当然。” 林秋晚声音坚定。 楚璟烨稍稍安心。 “希望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你。” 第859章 林秋晚? 三日后,玄雷回来了。 楚昱安全到了地方。 这中间还有奇事,那地方人很神秘,也很排。外,方登抱着楚昱风尘仆仆找到村口的时候,先是被莫名攻击了。 “有遮天蔽日的大蛇,张开嘴巴能吞吃天地那种,还遇见豹头虎身长羊角的异兽,跑起来还飞出一对白色翅膀,更有飞在天上的大鱼,摇摇摆摆穿梭在云中……我们进不去村子,又被这些东西打的节节后退,只能绕着村子跑。” 玄雷惯来面无表情,此刻脸上也带着几分惊惧。 “我们方向感都很好,知道自己在绕着村子跑,但却越跑越远,等到我们回过神的时候,村子已经不见了。” 林秋晚心提起来,急忙问道。 “后来呢?楚昱 和方登怎么样?” “我们带的干粮不多,吃光干粮那一日,又被土里钻出来的东西追,跑着跑着,少主突然摘了一片叶子。”玄雷给林秋晚比划:“就真的随手抓了片叶子,丢到那东西头上,那东西突然土崩瓦解,变成了一滩烂泥……” 玄雷试探的看林秋晚脸色。 林秋晚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玄雷抿了抿嘴,继续道:“应该是传说中的奇门遁甲,宁爹给我们提过两句,总之就是被小少主……机缘巧合?的化解了,再后来村里就出来一老头,见到了少主就乐了,说等少主很久了,接着就把我们都接进了村子。” “再然后,我们提了宁爹,那老头只是乐,也不答话,留我们吃饭,晚上就 睡觉,我睡前是跟方登一左一右把小少主护在中间的,等我睡醒,我已经到了都城的城外,被野牛给舔醒了……总之,就是很……诡异。” 玄雷龇牙咧嘴,他鲜少讲这么多话,也怕林秋晚担心,尽力的把所见所闻讲述清楚,结果讲的稀碎。 “还有……”玄雷抓后脑勺,欲言又止。 林秋晚皱眉:“快说!怎么了?” 玄雷说不明白自己那点鬼上身的想法是怎么回事,磨蹭了两下温吞吞说道:“夫人,小少主好像……会说话了。” “怎么可能?你见过不到八个月的孩子能说话?” 林秋晚不信,至少她带着小楚昱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小楚昱有什么异常。 玄雷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脸色:“ 就是,小少主不是摘了那片树叶砸土里钻出来,我叫不上名字的东西,我听见小少主念叨了一个字。” “什么字?”林秋晚给听笑了。 玄雷默默的抠手:“烦。” 林秋晚:“……” 没等林秋晚再说话,玄雷干脆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完:“然后我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明明还担心小少主会不会有危险不敢睡着,就感觉少主抬手摸了一下我的脸,说了一句,睡吧,我就一下子睡着了!就很吓人!我感觉小少主一直在装,之前傻乎乎的样子都是装给我们看的,总之一切都很奇怪……好了夫人我说完了。” 玄雷老实跪在林秋晚面前,觉得自己今天把前二十年的话都说完了。 他脑子直,就连他都 觉得哪哪都不对,就说明小楚昱没有瞒着他的打算了。 林秋晚沉默了一会。 她忽的想到,生产那一日里,阿亮跟着的楚昱模样。 五六岁的孩子,真的能这么清楚的讲话用计撒谎翻白眼? 林秋晚也觉得有点诡异。 正默然着,旁边床榻上的楚璟烨忽的醒了。 他反反复复发热了三日,整个人都烧迷糊,说了很多连不上语调的胡话。 林秋晚没日没夜的守着,这会一听见动静,动作比脑子还快,连忙到了楚璟烨的床边。 “感觉怎么样?”她温声问。 楚璟烨退热了,额头手掌冰冰凉,眼睛也是清明的。 他默默看着林秋晚,顿了半晌,忽的皱眉。 “林秋晚?” 林秋晚顿时一愣。 第860章 麻烦你了 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语气。 楚璟烨很少全名全姓的当面这么叫林秋晚。 林秋晚手还贴在楚璟烨的额头上,两人之间靠的很近,这一瞬间却好像忽然相隔千里。 “是我。”林秋晚茫然回答,下意识的以为楚璟烨是不是情志病犯了,伸手去摸楚璟烨的脉象。 脉象如涓涓流水,平缓而有力。 林秋晚抬脸,看向楚璟烨。 整整三日反反复复的发热,再加上林秋晚和宁神医留下来的药,楚璟烨身上毒瘴全消,脉象十分正常。 也没有情志病发作时候脉如鼎沸的脉象。 但……楚璟烨的眼神变了 。 他也同样是在看林秋晚。 光线明朗,楚璟烨微微垂眼,屋外的阳光却好像半点没有透进他眼底,林秋晚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眼底漆黑一片,似乎是在打量她。 楚璟烨皱眉。 林秋晚对他笑:“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 难道情志病变化了?变成林秋晚难以捉摸的脉象? 楚璟烨高热刚退,脉象一时间不准确也有可能。 要真是情志病,楚璟烨接下来会如何? 林秋晚不敢乱推测,只能坐在保持原样坐在床榻边,细细的观察楚璟烨。 楚璟烨沉吟,一时间没有再说话,发热时候的娇软依 赖感全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甚的锋利感。 若说初遇楚璟烨时候,他身上那种锋利是宝剑出鞘,现如今再看楚璟烨,他好像突然被岁月沉淀磨砺之后,淡淡的锋芒与沉稳奇异结合,矛盾又自然。 林秋晚坐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明明人还是这个人,长相身体也还是一样,怎么会一场发热之后突然像是换了个人。 良久,楚璟烨慢慢说道。 “认得你。” “嗯,那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林秋晚凑上去,抚摸楚璟烨的手。 两人之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多多少少 做过,林秋晚亲近楚璟烨想要摸他的手,顺其自然。 可是她在刚触碰到楚璟烨手背的时候,楚璟烨猛的抽回了手。 林秋晚又是一愣。 楚璟烨眉头皱的更深:“没事,我挺好的。” 他拒绝驱赶的意思十分明显。 这还是林秋晚第一次在楚璟烨身上感受到抗拒。 林秋晚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茫然的看着楚璟烨,等他继续说话。 没想到楚璟烨不再看她,也不解释为什么躲闪掉林秋晚的触碰,反而转头看向一旁的玄雷。 “玄雷,去给我拿件衣服来。” 他身上这件衣服汗湿了又干,干了 又被汗湿,现在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玄雷呆了一下。 以往楚璟烨跟林秋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次不是把他远远踢走?怎么现在让他夹在中间伺候? 气氛有点诡异,玄雷缩着脑袋老实去拿衣服。 林秋晚歪头看楚璟烨,又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刚醒还有点晕。” 楚璟烨淡淡回答。 林秋晚又问:“那要不要我给你去端药?” 楚璟烨目光落到床榻上面繁复华丽的帐顶上,点头回答:“好。” 林秋晚笑了笑往外走,就听见楚璟烨接着那句话说道。 “麻烦你了。” 第861章 五雷轰顶 林秋晚站在二皇子殿的前门大门口。 青天白日,七月盛夏,头顶的太阳似乎要把人晒裂开。 等了一会玄雷摸着后脑勺出来,还顺带关上了大殿的门。 看见林秋晚在等他,玄雷小跑上来。 “夫人。” 林秋晚看着玄雷,顿了下问他。 “他有没有问你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爷就让我拿了衣服,帮他换了衣服,然后问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说午时刚过,爷就不说话了。” 玄雷莫名的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皱眉。 好像正常里面透着一点不正常,但要说不正常,又好像只是她想多了。 林秋晚又问:“ 你觉得,楚璟烨有没有哪里变了?” “变了?夫人说爷可能被替换了?” 玄雷瞬间警觉起来,毕竟前面有个易容的楚时德,后面有个至今还没查出来是谁的奸细,玄雷不得不往上面想。 林秋晚摇头。 楚璟烨绝对没有被替换,不说她这几天一直守在旁边没走开过,说出来还有些羞耻,她能闻见楚璟烨身上特有的味。 她敢确定楚璟烨还是楚璟烨,但就是觉得奇怪。 玄雷见林秋晚不怀疑,很认真的捏着下巴开始思考,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就算是林秋晚这么说,他也觉得没什么。 “或许只是睡了几天起床 气?”玄雷下结论:“毕竟爷脾气一直挺怪的。” 玄雷还安慰林秋晚:“可能夫人再进去,爷就知道自己不该乱发脾气,跟夫人道歉了。” 玄雷肯定的点头。 林秋晚站在二皇子殿前门大门口门廊下,忽然觉得自己白等了玄雷这么久。 “玄雷你……一直这样吗?” 林秋晚满眼的一言难尽。 玄雷疑惑,没明白林秋晚这是什么意思。 林秋晚摆摆手:“算了你走吧,好好休息一下,小楚昱的事情你不要和任何人说。” “是。” 玄雷点头,摸着发痒的后脖颈往自己住处走。 他脑子跟不上最近发生的这些不正常 ,关于小少主楚昱的,关于林秋晚的,关于桑梓的,关于楚璟烨的…… 难道真是被那村子的奇门遁甲一类诡异法术吓到了,所以现在看着不正常的人他觉得正常,看着正常的人他又觉得不正常? “睡一觉就好了。” 玄雷下了结论,加快的步伐在路过门廊时候立马顿住了!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手底下一个叫阿明的暗卫,跟桑梓走在一处?两人还有说有笑,桑梓那色眯眯的目光净在对方身材上打转。 两人眼看着要走过来,玄雷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上走廊的梁架,放轻了呼吸。 桑梓笑的格外甜,目光停的最多地 方就是阿明的腿上。 阿明个子要比玄雷高上一些,又因为常年训练,透过薄薄的夏衣也能看见其肌肉分量,走起路来一双腿修长笔直,甚至看起来比玄雷的更加粗壮。 阿明脸有点红。 “桑梓小妹,我昨日出宫,看见了这个。”阿明从怀里掏出了用油纸包好的糖,笑着解释:“这是我们燕楚都城才产的蜜瓜糖,有蜜瓜的香,我看见这个糖就想起来桑梓小妹的笑来……” 阿明盯着桑梓看。 正上方梁上的玄雷只觉得头顶一道冒绿光的惊雷霹雳下来! 他直接五雷轰顶! (电脑出了故障,我今天晚上会再补三章左右!) 第862章 好茶 桑梓咬了咬,似乎在认真的考虑,该不该接受阿明的糖。 阿明也有点紧张,拿着蜜瓜糖的手沁出汗意。 但阿明比玄雷大胆的多,他直勾勾的看着桑梓,结结巴巴道:“桑梓小妹你不用有负担,这蜜瓜糖很便宜……真的不值什么钱,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就是个普通的礼物,你知道我喜欢你,但不是说你接受了这份糖你就接受了我……” “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桑梓垂着眼,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阿明虽然长的不如玄雷那张死鱼脸,但是身材要比玄雷壮实,腿也长,腰也细,肩也宽,性格也比玄雷那厮直白的 多…… 只是一份蜜瓜糖而已。 桑梓伸手过去,小声说道:“阿明,我屋里有坤阳带来的花生酥,我去拿点给……” 桑梓口中的“你”字还没说出来,就觉得头顶人影一晃,玄雷从梁上跳了下来。 玄雷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更黑,盯着阿明。 阿明茫然。 玄雷走上去,接过了阿明手里的蜜瓜糖,掂了掂:“你这几文钱的东西,怎么好意思拿出来送人的?” 桑梓原本见到玄雷还挺高兴,毕竟她是真的喜欢玄雷,喜欢玄雷的钱和身材,男人嘛,相处起来就这两点最重要,阿明凑上来说话,她出于礼貌客客气气,还在犹豫 该怎么明确拒绝。 玄雷拎着蜜瓜糖,又转头看向桑梓。 他想骂桑梓负心女,明明说好要跟他玩玩的,结果他出门几天回来就反悔了! 但他不敢骂,就只敢盯着桑梓,带着火气。 桑梓一听玄雷这上来就呛人的话,直接火气更甚,劈手夺过玄雷手里的蜜瓜糖,冲他嚷嚷:“又没送你,关你什么事?” 说着,她当着玄雷和阿明的面,拆开了油纸包,塞了一块蜜瓜糖进嘴。 “我不仅要收,我还要吃呢!阿明这蜜瓜糖真好吃!” 桑梓故意气玄雷。 玄雷也确实被气到了。 他刚刚藏在梁上琢磨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自 己为什么要躲?只有窃贼小偷才躲,他跟桑梓光明正大的,凭什么躲? 现在再看桑梓,哪有跟他光明正大的自觉? “别吃!”玄雷一把夺过桑梓手里的蜜瓜糖,脸色阴沉沉的:“阿明,你给我滚远点。” 到这种时候,玄雷也不敢对桑梓发火。 桑梓也是个犟种,就要去抢玄雷手里的糖。 阿明站在一旁,不好拉桑梓,也不敢抢玄雷,哎哎了两声。 桑梓怎么可能抢到玄雷手里的东西?气的她对着玄雷胸口邦邦两拳,砸不动他,气的抓着他的肩膀就咬! 玄雷手里还握着蜜瓜糖,被桑梓咬的时候却一点没生气,倒是还有 功夫对阿明龇了龇牙。 看见没,他跟桑梓是被咬的关系,阿明这种自不量力的外来者,玩玩也轮不上。 阿明倒是没被威胁住,他看了看玄雷,又看了看气到两眼通红的桑梓,忽的上前一步,拉了拉桑梓的袖口。 桑梓愣住,收了牙回过头看他。 阿明红着脸,小声说道。 “别咬大哥,没关系,只是一份蜜瓜糖而已,桑梓小妹要是喜欢,我现在就再去买一份来。” 桑梓:“嗯?” 阿明继续道。 “咬坏大哥不要紧,大哥皮糙肉厚,但我担心桑梓小妹的牙口,可别伤了。” 桑梓:“?” 玄雷:“?” 好茶! 第863章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喜欢的女人,当然要争。 阿明非常迅速的转换策略,默默的盯着桑梓。 桑梓也有点不自然了,她刚刚像个泼妇一样对着玄雷又打又咬,太破坏形象了。 只有玄雷,那本来就不白净的脸上是黑了又黑,当着桑梓的面,他看着阿明,直接问他。 “阿明,你什么意思?” “我喜欢桑梓小妹。”阿明说的很郑重,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意:“想追求桑梓小妹。” 玄雷顿住。 桑梓站在一旁,默默抠手不说话。 玄雷就问桑梓:“桑梓,你喜欢阿明吗?” 桑梓猛的抬头看向玄雷。 什么叫她 喜欢阿明吗?她喜欢谁,原来玄雷一直都不知道吗?再说了,她喜不喜欢阿明,跟玄雷有什么关系? 各种思绪转过,桑梓眼里氤氲出水汽来。 原来,玄雷不喜欢她。 所以才一直不说明白两人的关系。 细细想来,玄雷也确实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她的话。 “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桑梓反问。 玄雷心头微微苦涩,要是桑梓真的喜欢阿明,那他就退出,再也不出现在桑梓面前。 徘徊在喉头的话说不出来,阿明却先一步挡在了桑梓和玄雷的中间。 “大哥,桑梓还不喜欢我 。” 他倒也干脆,玄雷脸色松了几分,而后就听见阿明侧头,半对着桑梓,一半展示自己厚实有力的肩膀,小声道。 “但我会等着桑梓小妹的。” “……”玄雷气了个绝倒。 桑梓被阿明说的发愣。 说真的,阿明也不是不行,毕竟她等玄雷很久了,玄雷除了身材好,每月愿意交钱,不出去乱勾搭,人也容易害羞……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优点。 玄雷很清楚看见桑梓眼里的动摇,他越想越气,越想越窝火,抬手就要去揍阿明。 “你他娘的,演什么啊你!” 玄雷第一次骂人,也是第一次 对自己的小兄弟动手。 他就是生气,拳头里没用上真功夫,更像是乱打的王八拳,他了解阿明,阿明肯定能躲开。 结果阿明被他打的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好几步,半跪到地上嘴角还淌了血。 “大哥……” “玄雷!你到底什么毛病!” 桑梓彻底炸毛了。 她恶狠狠的一把推开了玄雷,走到阿明身边去扶他:“你怎么样?我带你找大夫去。” 阿明脸色苍白的摇摇头,一脸温顺的模样。 玄雷指着阿明:“你!”他想跟桑梓解释:“桑梓,他……他装的!” 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要 是那拳真的硬砸到阿明身上,阿明现在哪里还能被桑梓扶着站起来? 阿明“柔弱”的靠着桑梓,捂着胸口摇头说没事。 越是这样,桑梓就越着急,玄雷把自己小弟给打了,往后玄雷还怎么在他那些兄弟面前抬起头? “还能走吗?” “没事,可以的。” 阿明很温柔,也很稳定。 对比旁边暴躁跳脚的玄雷,阿明显然在今天赢了。 一看桑梓要扶着阿明走,玄雷急了,伸手去拦。 “桑梓……” 桑梓看不懂武功,但真的气狠了,她看着玄雷,忽的说道。 “玄雷,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第864章 失忆了 一个永远都说不明白的男人,桑梓很心累。 她等了玄雷很久。 玄雷被桑梓这句话伤到,呼吸一滞。 桑梓满脸的失望。 玄雷看着桑梓,又看了看大高个子勉强倚在桑梓身上的阿明。 桑梓不理他了,带着阿明就要走。 玄雷脑门一热,上去就接过了阿明,把人扛肩上了,跟桑梓说道:“我带他去找大夫。” 桑梓眯眼看他。 玄雷站在廊下,七月的天脸上还挂着汗珠,人也很着急。 他扛着阿明就走,走了没两步又转头回到了桑梓的面前,他说的很急,结结巴巴的说道:“桑梓,你先回屋里好吗?我……我把阿 明送去大夫那就来找你,我有些很……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 说完了,生怕桑梓不答应一样,他转头就跑。 阿明倒是想说话,才刚抬起头来准备跟桑梓说两句,玄雷扶着他的那只手暗暗使劲。 阿明疼的吸气,就这眨眼的功夫,玄雷已经跑出了二皇子殿。 刚好跟端着药进二皇子殿大前门的林秋晚擦身而过。 林秋晚满脑子想着待会要跟楚璟烨说什么,这会只觉得玄雷这小子中邪一样闹腾。 林秋晚进殿门的时候,才看见楚璟烨已经起来了。 他换了一身颜色稍沉的铁锈红色衣服,半倚在桌前的太师 椅上,手中拿着一沓文书,眉头拧的很深。 林秋晚一愣:“你怎么起来了?” “随便看看。” 楚璟烨抬眼,答的随意。 林秋晚走上前,把药放到桌上,又要伸手去探楚璟烨的额头。 楚璟烨极其不着痕迹的避开,端起桌上的药一口气喝完,喝完才说道:“不发热了。” 药汁酸苦,说话的时候有草药味道氤氲出来。 林秋晚垂眼,看见楚璟烨刚刚看的是许久之前已经处理过的那些文书。 他不看那些堆积起来没有处理的文书,反倒是往前翻? 林秋晚自认为是个不敏感的人,但也不至于像玄雷那样尤其迟钝, 她拉过凳子,坐到了楚璟烨的对面,直截了当开口。 “楚璟烨,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林秋晚定定的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放下药碗,淡淡回答。 “没发生什么?” “什么意思啊你?”林秋晚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双手撑在桌上试图靠楚璟烨更近:“楚璟烨,你答应过我的,绝对不会再骗我。” 林秋晚迫切的想知道楚璟烨为什么变了。 偏偏楚璟烨轻轻皱眉,手指无意识的摩挲手中那些文书。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已经是申时,天色还很亮,气温到了一种要冷还热,说热又有些冷的交界处。 燕楚的皇宫人太少,冷热交界里就显出冷寂来。 “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或者不想看见我?又或者我的味道让你难受?” 林秋晚很急,努力安抚楚璟烨,又或者是安抚自己:“你自己知道身上有情志病,突然转变也不是不能理解,没关系的楚璟烨,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们都能一起面对,一起克服。” 林秋晚声音很轻很柔:“好吗?” 楚璟烨半垂着眼,目光落到自己的手指上。 是一双年轻的手,即便有几块小疤痕,也是一双修长有力紧致的手。 他顿了顿,说道。 “林秋晚,我……失忆了。” 第865章 那个林秋晚 “失忆?” 林秋晚愣住了。 即便在进门之前,她猜过无数种可能,可能情志病发作,影响他的感觉,可能身体不舒服,心情不太好,又或者真的像玄雷说的那样,单纯起床气…… 林秋晚万万没想到楚璟烨竟然会失忆。 “从哪里开始失忆的?”林秋晚拉着凳子坐到了楚璟烨的身边,侧过头靠的楚璟烨更近:“没关系,可能是你这次中毒,再加上生病了,高热几天身体出了问题也有可能……” 楚璟烨似乎还不习惯林秋晚的靠近,微微后仰下意识的避开一些。 林秋晚一愣,但她跟楚璟烨相处不是 一两日了,她很确定楚璟烨足够爱她,这种动作可能真是不太舒服。 林秋晚倒也没有生气,搬着凳子又默默的回到了桌子对面。 隔着一张桌子,楚璟烨微微抬眼,看向林秋晚。 “全忘记了,从……你跟楚时修成亲的时候。” “啊?”林秋晚噎了一下。 就等于,楚璟烨忘记了所有关于她的事情?他们那么久的感情和经历,全部都忘记了? 林秋晚抿嘴,继续问道:“那你、那你还记得新婚夜的时候,我们两人……” “记得的。”楚璟烨点头。 他前所未有的冷淡,这种冷淡不至于带上攻击性 ,但林秋晚就是觉得有什么变了。 “是这样,新婚夜的时候,你被人下毒……” “嗯,是楚时德。” 楚璟烨手肘撑在桌上,手背抵着侧脸,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林秋晚又愣住了:“你记得?” 楚璟烨沉吟一瞬:“只记得这个。” 林秋晚皱眉,直白的问他:“你记得玄雷,又知道你搬进二皇子殿之后,这种绝密的文书放在哪里,还记得楚时德是易容的奸细,当初给你下毒,结果阴差阳错跟我睡在一起……你不会是单单只忘记了我吧?” 这话问完,林秋晚自己都觉得离谱,没想到更离谱的是 ,楚璟烨微微点头:“应该是的。” 林秋晚只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下。 “那你还想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林秋晚问的很艰难,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 天色渐渐往下暗,门廊的光照不进来,二皇子殿寝殿旁边的小书房里,昏暗的光线几乎把林秋晚和楚璟烨笼罩。 楚璟烨一双目色被周围映衬彻底变了,看向林秋晚的时候,更像是沉静的刀鞘,谁都知道其内里锋利,但他偏不轻易露出锋芒。 “想的,说吧。” 楚璟烨淡淡点头。 他手边有刚倒来的温水茶壶,收回目光给林秋晚倒了一 杯水,示意她慢慢说。 林秋晚只得从头开始说。 新婚夜,楚时修,宁安伯爵府,阳帝庙,坤阳皇宫,衡王府,最后再到九星城,燕楚都城…… 太长了,林秋晚说到天色全黑,两人之间桌上摆着一盏微晃的灯烛。 林秋晚起先是坐着说,最后说困了,趴在桌子上说。 她声音越说越小,气息渐平。 楚璟烨坐了很久,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林秋晚身上。 他忽的叹了一口气。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林秋晚吗?” (电脑坏了!昨天没更新急的我上蹿下跳,我现在猛猛写,晚上再更新,各位可以明早起来看) 第866章 先玩我 玄雷把阿明丢出宫之后,就要火急火燎往回走去找桑梓。 阿明被他摔地上,捂着被玄雷打到有点痛的胸口站起来,挡在了玄雷面前。 玄雷像只护崽子的老母鸡,对阿明这只鹰就上去打。 阿明武力不如玄雷,之前被玄雷打过又受了伤,再加上他没有玄雷这么激动,被打的节节败退,一边挡一边说道。 “虽然你是我大哥,但是姑娘面前无兄弟,桑梓小妹要是答应了你,我就不横插一脚了,她又不喜欢你,你哎哎……别打脸!” 阿明知道自己长的不如玄雷,但也怕自己彻底破相,急忙跳的远远的。 玄雷也收 了拳头。 他站在七月的日头上,胸口气海翻滚,在想桑梓。 桑梓为什么不喜欢他? 她喜欢钱,喜欢烧饼,喜欢口脂,不喜欢花,这些他都记得。 玄雷一直以为,剥蒜那一夜,桑梓已经答应他了。 只不过后来一次晚上出去玩的时候,因为宁神医有急事召他回去,他看见信号就立马赶回去,把桑梓放在了路上。 后来桑梓就生气了。 她总是阴阳怪气的跟他说话,看见他也朝他翻白眼。 玄雷喜欢桑梓,就小心翼翼的哄着,毕竟两人相处里,什么怒火怨恨在相互喜欢这一条件里都不成问题。 但原来只是他 以为。 桑梓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后来还说只是想玩玩他。 玄雷气息渐渐平了。 那边阿明还自认为道义的远远跟玄雷说:“你喜欢桑梓小妹,我也喜欢桑梓小妹,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玄雷看向阿明,忽的说道。 “我喜欢桑梓。” “是啊,我也喜欢桑梓小妹,桑梓小妹生的跟个小金元宝似的,笑眯眯的样子太软乎了,我……” 阿明还没说完,玄雷又说道。 “你没机会跟我公平竞争。” 楚璟烨教的,想要讨得姑娘的喜欢,就不能放任情敌有什么公平竞争的机会,要竞争也是无所不用极其,恶性竞 争也无所谓。 玄雷学到了。 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阿明,面无表情的脸上出奇有了嘲讽意味。 “桑梓不喜欢你。” 阿明被狠狠扎了一下心,跳了起来:“桑梓小妹也不喜欢你!” 两人吵起来格外幼稚。 玄雷扬了扬下巴:“那也是我先来的,她想玩男人,也是先玩我,你后面排着去,等桑梓叫你了,你再出来蹦跶。” 玄雷说完,转头就要走。 阿明还想说什么,玄雷指了指他。 他们侍卫所有差事调派全是玄雷主管的,玄雷要是真的再恶劣一点,现在就能把阿明给调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三年回来 一次。 阿明无奈,又不敢骂玄雷不道德。 玄雷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宫里走。 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跟桑梓说,越走越急,越走越快,远远的就看见桑梓坐在自己屋前的门廊下等他。 七月盛夏,也只有门廊下这点阴凉和微风。 有风调皮的勾起桑梓耳边一缕细细的茸毛,发梢抚过桑梓的脸颊,桑梓圆圆的脸和眼在此刻显出格外灵动。 桑梓抬起头,看见了怔在原地的玄雷,冲着他哼一声。 又娇又灵。 玄雷忽的觉得,桑梓就算这辈子看不上他也没关系。 只是被她玩玩,也好过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姑娘好。 第867章 不喜欢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啊!” 桑梓瞧着玄雷跟个大傻子一样站在日头下面,又气又笑。 玄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走向她。 桑梓又问:“这么快回来,带阿明去找大夫了吗?” “他那点伤,找大夫的功夫都好了。” 玄雷还挺委屈。 桑梓一听,顿时又要生气了。 “玄雷!我都跟你说了,你要是不带阿明去找大夫,我可以带他去找……” “桑梓。” 没等桑梓说完,玄雷突然靠近了她。 这一声也不知道怎么了,桑梓突然心颤了下。 玄雷虽然长的不算出色,但是人高马大,往面前一站,铺天盖地的男人气味就围 了过来。 桑梓有点不自然,她越馋玄雷,就越觉得玄雷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欲气。 桑梓不知道怎么形容玄雷身上这种感觉,肯定不可能跟林秋晚这种已经成亲有丈夫的人说,桑梓就跟好姐妹桑榆提过,结果桑榆想了半天,戳她脑袋问她怎么喜欢玄雷那种小子。 桑梓觉得桑榆说的不对。 玄雷不是小子,玄雷是男人,是很高很壮胸膛还很坚实的男人。 “做什么?” 桑梓吞了吞口水。 玄雷刚刚还满肚子的话,结果靠近了桑梓,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他半晌不说话,气氛就诡异了起来。 玄雷努力想,突然想到了还揣怀 里的蜜瓜糖。 “桑梓,你喜欢吃蜜瓜糖吗?” 玄雷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桑梓毛瞬间炸起来! 她刚刚还在猜,玄雷这么着急又这么郑重的说有话要讲明白,是不是想表白心意了。 玄雷真的喜欢她吗? 反正她是喜欢玄雷的,主要喜欢玄雷的钱和看起来很行的身子,脸和脾气都一般。 桑梓这么总结,连玄雷表白心意之后她该一口答应免得人后悔,还是矜持一下晾玄雷两天这种事情都想过了。 结果玄雷就来问她喜不喜欢吃蜜瓜糖? 玄雷说完也觉得自己真该死,这笨拙的嘴和不够灵光的脑子。 “不,桑梓,我的意 思是……” “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桑梓火气大的很,冲着玄雷恶狠狠吼了一句,说完就准备进屋。 她真是傻的冒泡,才喜滋滋在这等玄雷来表白心意,她现在又尴尬又生气。 玄雷不想桑梓走,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人。 桑梓瞪他,玄雷怕桑梓疼,又立马松了手。 桑梓是个暴脾气,尤其是玄雷真的很能挑战别人的耐心,她气的噔噔跑进屋里,憋不住想哭,重重关上了门。 她知道玄雷能听出来她哭的气息,就坐在桌子边,气的忍着哭,像个快要爆炸的小河豚。 玄雷被关在门外,知道自己又惹桑梓生气了,他这月 的月银还没领到,没办法拿钱哄桑梓开心,急的团团转,又隔着门问:“桑梓,你想吃烧饼吗?都城的烧饼没有甜的咸的分别,但是也很不错……桑梓,你口脂用完了吗?我去给你再买两罐吧……” 桑梓不回话,因为她鼓着嘴,怕自己哇的一声哭出来。 玄雷也急,站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 就在桑梓以为玄雷要走了的时候,她听见玄雷慢慢说道。 “桑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如果有让你生气的地方,你跟我直说好不好?我喜欢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答应了我又反悔,但是我……就算被你玩玩,我也愿意的……” 第868章 现在知道了吗 门“哗啦”一声,被桑梓从里面拉开! 玄雷还在组织自己的笨嘴,见到桑梓开门,顿时嘴巴又跟不上脑子了。 桑梓抹了抹被气出来的眼泪水,冲玄雷嚷嚷。 “说什么呢?你说什么呢?” “我……我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玄雷结结巴巴,桑梓暴躁打断:“另外一句!最重要那句!” 玄雷缩着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答应了我又反悔……” “玄雷!你故意的是吧?好玩吗?”桑梓又开始生气了。 玄雷见到桑梓生气就害怕,情急之下连忙把他刚刚说完的话一口气背出来:“桑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果有让你生气的地方,你跟我直说好不好?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 桑梓要的就是这句。 哪有人隔着门表白心意的?喜欢就要当面大声说出来! 玄雷猛点头:“我喜欢你,真的,桑梓,我真的很喜欢你。” 玄雷盯着桑梓的反应。 桑梓又哭又笑,半晌又命令;“再说一遍!” 玄雷这回不犯蠢了,急忙说道:“我喜欢你!桑梓!真的!我真的喜欢你!” 桑梓就笑。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不会是今天才喜欢我的吧?” “不是,很久之前,你……咬我那一次……” 玄雷脸色腾的一下红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桑梓咬人挺疼的,欺负他之后自己还委屈哭上了,后来就觉得桑梓这个姑娘很热闹,他不知道为什么桑梓脸上能出现无数各种各样有 意思的表情,但他反应比较迟钝,等到后面发觉自己真的想娶桑梓的时候已经很久很久之后了。 桑梓又笑:“你喜欢我咬你啊?” 玄雷更羞耻了:“桑梓,你别这样。”这种事情要等很久很久之后,等他们成亲之后才能关起门来悄悄说。 “我就这样!”桑梓扬起下巴,心里总算舒畅了很多:“还有你说什么我答应了你又反悔?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玄雷懵了:“你收下了我全部的钱……” 他以为桑梓这就算答应了,他以为给桑梓送钱也是等于表明心意。 他要是不喜欢桑梓,怎么会把全部身家都交给桑梓?有时候自己饿了吃个烧饼都抠搜。 桑梓也愣了。 “我帮你存钱管钱就等于答应你 了?” 两人都有些面面相觑的意思。 玄雷这才明白自己闹了误会出来。 “那桑梓、那你、那你喜欢、你答应我吗?”玄雷紧张的舌头都哆嗦了,哪怕刀都砍他脑袋上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桑梓抬头,看着玄雷。 似乎是在打量,又似乎是在思考。 玄雷知道桑梓应该比较喜欢自己的身体,连忙挺了挺胸。 这招对桑梓很有用,桑梓原本还想到底要不要晾玄雷几天,但面对唾手可得的大肌肉,不,是男人!桑梓笑了。 她朝玄雷摊手:“把蜜瓜糖掏出来。” “哦……”玄雷不知道答不答应和蜜瓜糖有什么关系,还想说桑梓不是不喜欢蜜瓜糖吗?但他不敢说,怕被桑梓打。 桑梓接过蜜瓜糖,拉玄 雷进门。 还顺手关上了门。 一颗蜜瓜糖反而被推到玄雷嘴里,玄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桑梓勾着他的脑袋,唇凑着唇,去尝这蜜瓜糖的味道。 玄雷整个人硬的像是根铁棍,瞳孔跟大地震一样。 亲完了,桑梓问他。 “现在知道了吗?” “什么?”玄雷盯着桑梓红润的唇。 桑梓给了他胸口一巴掌。 “之后把蜜瓜糖的钱还给阿明。” “好。” “以后要每天说喜欢我。” “好。” …… 林秋晚醒来的时候,睡在寝殿的床榻上。 已经是第二日大早了。 床榻是冷的,楚璟烨没有跟她一起睡。 毕竟失忆,林秋晚倒能理解,但是当她转头看见床榻内侧折叠整整齐齐的被褥,心里猛的一沉。 第869章 操心我的事 楚璟烨什么时候叠过被褥? 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细致的丫鬟,向来都是掀了被子就走,掀开被褥就钻,大.大咧咧有地方睡就很知足了。 林秋晚坐在床榻上发呆。 会有人因为失忆,而从头到尾像是变了个人吗? 她初遇楚璟烨的时候,也从来没觉得楚璟烨是个这么细致整齐的人。 还有这该死的失忆,楚璟烨能记得楚时德这个易容奸细,单单忘记了她,还一副贞洁烈夫的样子…… 门外桑梓听见动静,过来给林秋晚传水收拾。 林秋晚随口一问:“楚璟烨呢?” 桑梓不知道 ,但是有人知道。 桑梓出门吼了一声:“玄雷,给我滚出来!” 玄雷跟个影子一样飘进来,脸色又红又僵,人也抖,见到桑梓就跟祖宗一样,小声问:“怎么了这是?” “你那爷来爷去的爷呢?”桑梓问他。 玄雷看见了后面跟着出门的林秋晚,反应了过来。 “爷不让我说。” 玄雷小声跟桑梓求饶。 林秋晚皱眉,桑梓得令,踢了一脚玄雷,问他:“还想不想吃蜜瓜糖了?” 玄雷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更红了。 本来楚璟烨就爱林秋晚,两人孩子都有,亲也半成不成过 了,玄雷也早就把林秋晚当成主子了,这种条件下,也不算出卖楚璟烨。 玄雷快速做了权衡:“爷去了前殿,广明殿那边,夫人要是想去,属下愿意护送夫人去。” “他伤还没好,去广明殿干什么?” 林秋晚不解,决定去看一看,玄雷就打算跟着护送。 桑梓就笑,满意了,她本来就泼辣胆大,跟着一起去的路上,偷偷拧了一下玄雷手臂上的肌肉。 玄雷又害羞又高兴,又怕被林秋晚看见,连忙上前去,故意找话题跟林秋晚解释。 “爷之所有不让属下告诉夫人,也是因为上 次夫人和爷在这……爷可能担心夫人害怕。” 玄雷肯定点头。 林秋晚转头问他:“楚璟烨跟你说的?” 玄雷愣住,那倒是没有。 楚璟烨昨夜就没睡,很晚出来之后原本想带着玄雷出门的,结果看玄雷满脸飘红晕状态不对,就很嫌弃的撇下了他,然后一直到早上,玄雷才知道楚璟烨回来了,去了广明殿。 楚璟烨只让玄雷看着林秋晚,不要透露他行踪,其他都没说。 玄雷也不敢乱说,回答道:“是我根据爷以往的性子推测的。” 所有楚璟烨的人,都知道楚璟烨有多疼多喜 欢林秋晚。 林秋晚没说话。 再等进了广明殿大前门,林秋晚先是听见了哭声。 是女人的哭声,还含着男人的嘶吼。 林秋晚往里面走,听出来是楚云华的声音。 “二哥……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我敢保证……我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敢去找二嫂了……二哥……” 男人的声音则是在怒吼。 “楚璟烨,你今天杀了我,怎么对燕楚所有人交代?怎么对父皇交代?” 林秋晚又听见楚璟烨的声音里带着懒意,冰冷又锋利。 “呵,真有意思。” “这种时候你还有闲心操心我的事。” 第870章 我不记得了 林秋晚踏进广明殿殿门的时候,就见满地的血。 楚共炎是个嗜血的变态,他在广明殿的侧殿里造出一个玩弄人性命的小偏殿,里面各种精巧的小机关,各个致命。 此时此刻,楚璟烨坐在当初楚共炎坐过的那把高大椅子上,单手撑着头,整个人像是冬日深夜的水潭里捞出来般,又冷又静又锋利。 他的脚下,躺着四五个人的尸体,光线昏暗林秋晚看不清,只看见那个被拧断脖子以一种极其诡异姿势死法的尸体,是青火。 这瞬间,林秋晚被楚璟烨这模样惊了一下。 楚璟烨大概也没想到林秋晚会来,玄雷也没想到楚璟烨在这地方杀 人,急忙挡住了桑梓的视线。 楚璟烨也站了起来,一脚踢开脚边不断哭诉的楚云华。 楚云华惨叫一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楚璟烨往林秋晚走来,嘴里的话却是对楚云华和楚云擎说的。 “你们运气不错,留着两三天给你们害怕逃跑吧。” 楚璟烨走到林秋晚面前。 但他没停留,跟林秋晚擦身而过,出了广明殿。 林秋晚本来就是来找楚璟烨的,连忙追上了楚璟烨,问他。 “你伤好了?” “差不多吧。”楚璟烨语气淡淡。 “你这是……”林秋晚指了指广明殿的方向。 楚璟烨脚步没停,侧目看她。 七月盛夏,燕楚皇 宫建造风格华丽繁复,无数大树栽种在路边,阳光透过摇晃的枝叶,斑驳落在林秋晚的头顶。 本该是苦闷热腾的七月,林秋晚站在那,却像是起了风。 飘飘扬扬,晃动荡漾。 楚璟烨目光深邃,却是冷的。 “赤风,青火,易容的楚时德,都被我杀了,留着夜长梦多不如早死早超生。” 原本楚云华和楚云擎也该死的,但既然见到了林秋晚,楚璟烨就勉强收了杀性,他印象里的林秋晚,温柔,胆小,固执,死板,性烈。 见到这么多血应该会害怕。 他背着手继续走,手指尖捻动的是黏腻干涸血液。 林秋晚震在原地,眼睁睁看 着楚璟烨越走越远。 再等追上的时候,楚璟烨正站在寝殿水盆边洗手,慢条斯理,丝毫没有杀人之后的感觉,冷静的诡异。 林秋晚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诡异感觉,她坐在桌边,想理一理这些事情。 那边玄雷正要跟进门,桑梓一把将这根木头拉住,踹了他一脚,又转过头小心的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楚璟烨坐了过来,离林秋晚稍远的对面,慢慢喝冷茶。 林秋晚看着他。 “你既然失忆了,怎么会知道易容的楚时德和赤风青火在哪里?” “稍微查查就知道了。” 楚璟烨对答如流。 林秋晚觉得合理,但又太不合理了, 她只能又问。 “那楚云擎和楚云华,你是什么打算?” “送进野狗肚子的打算。” 楚璟烨垂敛着双目,慢慢喝冷茶。 林秋晚噎了一下,试探的说道:“你失忆之前,说好让我来处理楚云擎和楚云华两人的……” “我不记得了,林秋晚。” 没等林秋晚说完,楚璟烨抬眼回答。 林秋晚觉得奇怪,她甚至怀疑过楚璟烨是不是在逗她,毕竟楚璟烨现如今处处不合理,整个人行为做事都自相矛盾。 可是这瞬间,楚璟烨眼眸里暗流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若是楚璟烨在逗她,又怎么能演的这般好? 他怎么能藏的起对她的喜欢? 第871章 给我一点时间 “楚璟烨,你真的失忆了吗?” 林秋晚冷下了脸。 她跟楚璟烨认真又郑重的说道:“如果你只是为了逗我,我会生气,而且这一点也不好玩。” “楚璟烨,我不喜欢这样。” 林秋晚紧紧盯着楚璟烨,试图找到楚璟烨所有破绽。 可偏偏,楚璟烨任她看,半点没有心虚。 “我真的记不得了。” 他不再重复,把杯中清茶喝光,作势站起来要走。 “等等。”林秋晚叫住他:“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 楚璟烨抿嘴,又坐好,伸出手。 脉象正常,身上的伤因为宁神医留下的药,再加上林秋晚精心护理,现在已经好的基本差不多 了。 只有肋骨那边,可能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 林秋晚又站起来,走到楚璟烨身边,说道:“上衣脱了,我看看你肋骨如何了。” “会好的,我自己知道。” 楚璟烨皱眉拒绝。 从他醒了之后,整个人就很难接受林秋晚的触碰。 林秋晚咬唇。 就算失忆了,按照楚璟烨当初对她的喜欢,也不至于这么抗拒厌烦。 “楚璟烨,你讨厌我?” 林秋晚问的直截了当。 楚璟烨顿了下,没回答。 林秋晚突然给气笑了:“为什么?总不能你一睁眼看见我就觉得我这个人真讨厌吧?” 就真的很离谱。 林秋晚今天一定要问个答案出来 。 “就算你忘记了我们以前所有的感情,也不至于看见我就厌烦吧?” 楚璟烨站起了身,似乎林秋晚的咄咄逼人让他有些难受,就这么沉默着往外走。 “不准走!” 林秋晚过去拦他。 她跑到殿门边,后背抵着殿门,不让楚璟烨走。 林秋晚说不出来自己有多委屈。 她跟楚璟烨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她的心锁慢慢被楚璟烨撬动,楚璟烨大摇大摆住了进来,她好高兴,她给楚璟烨爱,也享受楚璟烨给的所有爱。 她在楚璟烨身上感受过专注且热烈的爱。 她爱楚璟烨。 真的很爱。 爱到她可以不顾一切,丢下所有,抛弃哥哥和宋 好,一个人带着小楚昱,在差点被人杀掉的危险里,跟着楚璟烨也无怨无悔。 可是现在怎么办? 楚璟烨失忆了。 不仅失忆了,还不准她触碰,还很厌烦她。 她以后该怎么办? 林秋晚嗓子眼堵了起来,眼眶热的发疼,整个人微微发抖。 “你说,楚璟烨!你说明白,你打算我们以后怎么办?” “或者你说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这么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你给我个心安理得继续下去的理由。” 林秋晚真的很迷茫。 然后他听见楚璟烨说道:“我养得起你。” 林秋晚火气窜上来,心里几根绳子全部拧巴着:“谁要 你供了?我哥哥,我娘,我自己,都能养得活我!我不需要一个完全不爱我,而且厌烦我的男人养着我!” 林秋晚很激动。 她就是觉得不对,她觉得楚璟烨不对,她跟楚璟烨在一起这么久,最怕的就是林秋晚发现自己现在完全看不懂楚璟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她尴尬又委屈。 殿上安静了一会,沉默里只能听见林秋晚憋着泪意的气息。 顿了好一会,楚璟烨微微上前一步。 他离林秋晚近了,但好像又很远。 “对不起。” 他看着林秋晚,看着眼泪不断往下掉的林秋晚。 “我想,我得想想。” “给我一点时间。” 第872章 我真的错了 楚璟烨到底有没有想,林秋晚不知道,但林秋晚接下来确实消沉了很久。 她开始无事可做。 楚璟烨不让她碰,也就没有所谓的开药喝药,她有时候坐在廊下,看着医书,看不进去,下棋,心思也陷入了跟楚璟烨的往事里,等回过神来时候,棋局乱的毫无规律可言。 林秋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楚璟烨从那日起,就没有再回来二皇子殿过。 楚璟烨开始大开大合的杀人,都城流言四起,楚璟烨这个名字就等于不忠不义不孝,杀兄杀妹杀朝臣的杀神。 楚云华也死了。 死 之前跪在二皇子殿门口整整四日。 七月的日头晒得她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什么娇骨蛮横,什么媚香如色,什么还能再长长,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晒成了干。 楚云华没有水喝,有人轮流压着她跪,到了最后一日她又黑又干,屎尿全在身上,臭气熏天,连抬手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开始胡言乱语。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是在边地的时候,看见林秋煜那小子长的好看……” “这么好看的男人,却高傲的很,我以为只要让他尝一尝女人的滋味,他就会痴迷于我,我 没想到他那么犟……” “我不知道他被割了舌头就长不出来了,他不断骂我,还诋毁我,我实在是烦了……” 楚云华跪不住了,歪歪的往边上倒。 旁边的侍卫眼疾手快,踢了她一脚。 楚云华勉强清醒,她前段时间脑子里还在想着如何再给林秋晚找不痛快,没想到一月都没过,她就落到现在的处境里。 “我真的错了,二嫂,留我一条命吧,我想喝水……水……” “我不该招惹林秋煜的,不该想把他调教成奴隶,不该让他匍匐在我脚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云华 不断摇头。 林秋晚确实站在门内。 她站在门内廊下,目光很冷淡。 “玄雷,开门,我想看看楚云华现在的样子。” 她需要记住现在的场景,若是有朝一日林秋煜需要,她可以一字一句,绘声绘色的复述给林秋煜听。 玄雷迟疑了一会:“夫人,爷特意叮嘱过,不让开门。” 玄雷和桑梓都察觉到了楚璟烨和林秋晚之间的不对,两人也不敢问具体细节。 但有件事很肯定,就是如果楚璟烨和林秋晚两人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楚璟烨出了问题。 林秋晚顿了下。 那边桑梓 上去就拧玄雷的耳朵。 “狗东西!你是谁的人?你想死不成?” “桑梓别别,有点疼,真是爷不让,而且外面多血腥啊,夫人一个女子,见了要几天睡不着的。” “我们小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看你就是找死!” 桑梓跳脚,跟玄雷掰扯。 林秋晚看着这两人,莫名笑了笑。 “算了,不看就不看吧,别为难玄雷了。” 楚璟烨的脾气谁能琢磨得透? 外面的楚云华的气息渐渐弱了,因为极度缺水,她微微的抽搐:“林秋煜……他如果不那么高傲,就好了……” 第873章 犹如天上一道光 楚云华第一次见林秋煜的时候,是八岁那年的冬天。 她是那批孩子最后一个进皇宫的,进来没多久那个所谓的棠棠夫人就死了。 楚共炎开始变的疯癫,甚至比以前更疯癫,有时候会以捕杀孩子为乐,先放他们这些孩子跑,他在后面玩各种武器,虐杀的快乐与消灭棠棠存在证据的疼痛相交织,楚共炎就会又哭又笑。 楚云华是被楚云擎带大的。 楚云擎是这批孩子里第一个被带进皇宫,年岁也是最大的。 孩子们战战兢兢活每一天,有两个还因为太害怕,自己投湖淹 死的。 楚云华也被楚共炎虐杀过,那年她八岁,被突然回来,喝到酩酊大醉的楚共炎拎出皇宫,上马车赶了很远的路。 同行的其他孩子开始哭。 楚云华不懂他们在哭什么,她向来胆大,推搡着那几个烦人的哥哥姐姐:“父皇带我们出去玩,你们一个个怎么跟号丧一样?” 几个哥哥姐姐哭的更厉害了。 然后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一大片荒野,飘着雪粒子的冬夜,寒风呜咽,吹的路面结成厚厚冰,走在上面没两步就打滑。 几个孩子都被驱赶下马车。 楚云华那 时候还不懂要干什么,下车见到了楚共炎,笑着扑了过去,仰头问他。 “父皇,我们要做什么?” 楚共炎状态不对,眼神浑噩,行动飘忽,偏生他有着惊人的武功,看着楚云华,唇角似笑非笑。 “带你们玩游戏。” 说着,他把楚云华拎了起来,扯她包子髻,楚云华有点疼,茫然的看着楚共炎。 楚共炎就笑,对着其他孩子挥挥手。 “开始吧,谁要是跑的慢,可就被父皇抓到喽。” 楚云华坐在楚共炎怀里,耳朵边是楚共炎从胸腔里发出来的笑声。 夜色好黑 ,楚云华贴着楚共炎,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短暂又幸福的父爱。 她看见楚共炎从脚边的兵器桶里拎出一根长刀。 楚共炎还不忘叮嘱楚云华:“看好规则,小东西待会可要跑快点。” 话刚说完,楚共炎站在原地,手里的长刀就像是利箭般,被丢了出去,正中一个姐姐的后背心。 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姐姐,惨叫声没了,也不哭了,天色太黑了,流淌的血液被夜色吸收,最后结成了冰。 楚云华发愣。 楚共炎教她:“这是疼爱的方式,好了,该你跑了。” 楚云华 又害怕又兴奋,她撒开腿跑,她学什么都快,人也聪明,下意识的知道要跑过这些所有哥哥姐姐。 只要不被楚共炎疼爱到,她就一直能跑。 她跑了很远很远,跑到鞋丢了,脚破了,眼前黑了,天却亮了。 然后她看见了一小队的人在边界巡逻,红棕色的马儿喷着湿湿热气,领头是个带着盔甲的少年。 林秋煜比她年长七岁,十五岁的脸介于男人与孩子的少年英气爽朗,太阳从平原升起,阳光刚好落在少年林秋煜的脸上。 鲜衣怒马,英俊非凡,犹如天上一道光。 第874章 粘人的楚璟烨 林秋煜救了楚云华。 但还没往坤阳走的时候,楚云擎就追上来了。 燕楚小公主,谁敢接走? 楚云擎自己跑不出这让人发疯的燕楚皇宫,也不允许有其他的孩子比他更成功。 大家都是楚共炎圈养的牲口,除了死,烂也要烂在一起。 楚云华支撑不住了,七月的天带着杀性,她往后一仰,彻底被七月杀死。 她想哭。 可是身体里真是干涸枯竭,平日里想哭就哭的眼睛,此刻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她喜欢林秋煜的。 她睡了这么多人,无非就是想成为人上人,她想好好疼爱林 秋煜,只是没人教过她,正常表达爱的方式,她只知道林秋煜不服,那就磋磨到他服气,林秋煜不爱,那就强迫他爱…… 她好像,真的错了。 傍晚的时候,玄雷进来汇报。 “夫人,楚云华死了。” “嗯。” 林秋晚捏着棋子,自我博弈试图静心。 玄雷偷看一眼旁边站着的桑梓,桑梓冲他翻白眼,玄雷就有点想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林秋晚捏着棋子慢慢说道。 “玄雷,去给楚璟烨带个话,我再给他三天时间,如果没想好,以后就不用想了。” 林秋晚落下 一颗棋子,定心了。 失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有记忆他们可以一起找,林秋晚从来不至于对楚璟烨这点耐心都没有。 楚璟烨既然可以第一次喜欢上她,那也可以第二次爱上。 但也要楚璟烨愿意。 他这么久,连二皇子殿都不愿意沾,抗拒与厌烦几乎写在动作里,林秋晚跟他培养不了感情,就看不见希望了。 聊明白之后,如果楚璟烨连试都不试一下,林秋晚的处境就会变的无比尴尬。 她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解决完楚时修一家之后,远远去坤阳 江南鱼米地,她可以活的很踏实,很快乐。 离了楚璟烨,她肯定会伤心,但总比现如今这般无限内耗,越来越纠结难堪的好。 分开也好,如果有天楚璟烨回忆起来,或者觉得可以再相处试试,那林秋晚也会遵从内心,再继续考虑的。 她已经冷静了下来,教养不允许她失态狼狈。 她冷静,但玄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夫、夫人、爷那边,我这个话该怎么说?” 没等林秋晚说话,桑梓叉腰撵他。 “让你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原样复述就行!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赶紧去 !” “姑奶奶,我这哪来的胆子啊……” 玄雷虽然木讷,也知道什么是好话,什么是坏话。 最近楚璟烨变的很吓人,动作这么大的后果就是群臣弹劾,楚共炎不在,楚云擎被囚禁,楚璟烨接手政务,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几乎是在血洗燕楚。 总之,玄雷不敢。 桑梓气的揍他。 林秋晚从厮杀的棋局中抬起头来,瞧着吵吵嚷嚷却甜甜蜜蜜的两人。 她先是笑,觉得热闹又可爱。 后来就想到了楚璟烨。 想到了那个油嘴滑舌,小心讨爱,总是粘人的楚璟烨。 第875章 楚共炎给了你什么条件 玄雷去传了话,林秋晚继续下棋。 楚璟烨单打独斗,彻底打开了燕楚的局面,这次失忆之后,他如有神助,无所畏惧,杀的所有人片甲不留。 短短十来日功夫,情况就跟林秋晚预想中的危险困苦天差地别,身边的奸细,朝中的毒钉,有可能的敌人,楚璟烨一颗颗全部灭干净,坚决不手软。 楚璟烨一直都很有手段,原先总是分心,束手束脚,现如今楚昱不在都城,林秋晚又在二皇子殿,楚璟烨自然没什么顾忌了。 他不需要林秋晚的帮忙。 林秋晚无事可做。 她没 有了爱情,也没有了能做的事,像是被人掐了脑袋,彻底没了方向。 “桑梓,看看桑榆回来没有。” 林秋晚收了棋局,重新摆一盘。 桑梓还不知道林秋晚要做什么,她最近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就出了门,没用多久,就带着桑榆进来。 桑榆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桑梓歪头,还有点疑惑。 林秋晚棋局已经开始,头都没抬,只让桑梓先出去,她要跟桑榆说话。 桑梓直觉不对,看了眼抿嘴的桑榆,只能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林秋晚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二皇子的寝殿 里,她懒的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更不想给楚璟烨拖后腿,索性哪里也不走。 殿上只剩下林秋晚和桑榆两人。 林秋晚捏着一颗黑子,垂眼落到了白子的要塞处。 桑榆隔着三人远的位置,噗通一声给林秋晚跪了下来:“小姐。” “桑榆,我不想怀疑你的。” 林秋晚很伤心。 她从未把桑榆和桑梓当成丫鬟仆人,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从一起簪花,到同睡一被窝,再到后来连月事都能分享…… 桑梓桑榆就像是林秋晚的姐姐和妹妹,血浓于水的家人。 但自从到了燕楚,桑榆就变的很奇怪,她甚至不避讳林秋晚的怀疑,接连告假出门,行色匆匆。 “但你已经告诉我了。”林秋晚眼眶发热。 “小姐,是桑榆背叛了你。” 桑梓体格比一般姑娘要高大,性格刚硬很少掉眼泪,再加上手上有几分拳脚功夫,为人很靠谱。 她此刻也出乎寻常的冷静;“奴婢是燕楚人,跟楚云擎楚云华一样,从小就被接进宫里当公主养的一批孩子其中一个。” 桑榆跪的端正,慢慢说道:“楚共炎想杀我们之前,会先让我们跑,那一夜我跑 的翻山越岭,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后来差点被野狼吃了,是老爷救了奴婢。” “因为实在不想回燕楚,奴婢就不敢说自己是谁,只说爹娘全死,老爷是哪里人,奴婢就是哪里人。” 桑榆垂着眼,忍住了眼里的眼泪,继续道:“老爷见奴婢无家可归,收留了奴婢进将军府,奴婢也以为,奴婢此生都是桑榆,一辈子只效忠小姐一人。” 林秋晚落子,她心口疼的微微窒息,深吸一口气问桑榆。 “楚共炎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换了我箭上的毒,不惜想让我死?” 第876章 家人 “小姐!奴婢没有!” 桑榆终于掉眼泪了。 她跪伏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楚共炎让人来找奴婢的时候,只说让奴婢换了毒,因为……他说成亲没有父亲这位高堂,不像话。” “奴婢不知道楚共炎会那么……”桑榆怕了,她对楚共炎的恐惧是骨子里自带的,她喜欢林秋晚,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背叛林秋晚,甚至怕楚共炎给的毒不好,还特意去找懂的人询问了,确定要比林秋晚箭矢上的毒更温和好解,这才敢换上。 “奴婢还以为楚共炎只是怕被小姐杀掉,他怕死所以才怕小姐的毒。” 桑榆想的很简单。 林 秋晚心痛的有点麻木了:“他给了你什么条件?” “他找到了奴婢的……家人。”桑榆哭的地上濡湿一片水渍:“奴婢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当年为寻奴婢,几乎翻遍了燕楚,如果我不做,爹娘姐姐和弟弟,就全部……得死。” 桑榆抿嘴咬牙。 她这两日全部在核对自己的身世,她记事早,幼年事情还模糊有印象,记忆里英姿勃发的商人父亲为了找她,满头白发无心生意破产潦倒,温柔健壮的母亲哭瞎了眼睛,直到现在还留着她当年用过的元宝插梳,两位姐姐更是招婿入赘,不敢离开家人。 桑榆欠了很多人。 她也欠林秋晚的。 林秋晚落子,白子赢,黑子胜,棋盘上落的全是眼泪。 “桑榆,收拾东西出宫去吧。” 若是以她的性子,必定揪着桑榆定个对错分别来,那些人是桑榆的家人,她也应该是桑榆的家人才对。 对比桑榆的背叛,林秋晚更多的是被桑榆那句家人戳了心。 桑榆如果把她当做家人,在楚共炎找上的时候,明明可以让林秋晚取个折中的应对法子,林秋晚甚至可以主动换药,保着桑榆家人性命…… 算了,前尘往事,过眼云烟。 林秋晚盯着手下定出胜负的棋盘,默默的想。 她好像不止被桑榆辜 负了。 后来桑榆又说了什么,林秋晚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挥手让门外的桑梓把桑榆送出宫去。 她到底是把桑榆当成了嫡亲的姐妹,又让桑梓拿了银钱给桑榆送去。 “记住,别说是我给的。” 林秋晚哭完了,心也冷的很。 桑梓走后,她枯坐在棋盘前很久,从傍晚坐到凌晨。 睡不着,脑子里也没有任何念头,就是枯坐。 她没了爱人,没了方向,好像来时候人是满的,现在一口口抽干耗没了。 屋内没点灯烛,楚璟烨进门的时候,带着屋外落了一地的月光。 燕楚的夜比坤阳冷的多。 林秋晚转头。 楚 璟烨站在门口,天色昏黑,看不清表情。 林秋晚站起来,问道:“你想好了吗?” “嗯。” 楚璟烨应了声。 林秋晚继续道:“那就坐下说吧,我去找火折子点灯。” 话刚说完,她忘记自己坐的太久,腿已经麻到无知觉了,这一迈开,腿软顿时就朝着面前的棋盘桌上磕过去。 但她没磕到。 楚璟烨的斗篷上有让人特别容易放松的安心味道,林秋晚靠在楚璟烨的手上,腿上动不了,突然就委屈的不行。 “你是不是楚璟烨啊?” “如果你不是楚璟烨,能不能把以前的楚璟烨,我的那个楚璟烨,还给我……” 第877章 试试吧 静夜无声,殿内没有点灯,只有屋外皎白清冷的月光,不急不缓,徐徐铺开。 “桑榆的事情,我知道了。” 楚璟烨听见林秋晚哭,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觉,顿了下问道。 “需要我做什么吗?” 林秋晚无声摇头。 桑榆的事情可以过去,可以遗忘,可以总有一天释怀,但楚璟烨的事,不行。 林秋晚看不清楚璟烨的脸,是靠在他手上,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林秋晚觉得自己不知不觉真的喜欢楚璟烨喜欢到疯魔的地步,竟然能觉出他身上与别人都不同的味道。 这也让她更委屈。 她本就是死心眼的人, 好不容易有所改变,但骨子里仍旧留存着那些可笑的软弱,她依赖楚璟烨,也早就把这个人当做余生归宿,如今突然变成这样,她没了方向和依靠,想走舍不得,想爱得不到。 林秋晚越想越委屈,越委屈掉的眼泪就越多,靠着楚璟烨的肩头,眼泪全落进了他的袖子里。 楚璟烨曾说过,她在他面前可以永远放肆狼狈不成正形,只要林秋晚高兴就好,林秋晚就想问他,这话还算数吗? “楚璟烨,怎么办呢?” 林秋晚哭的很小声,她问楚璟烨。 “我们之间,以后该怎么办?” “对不起。” 他缓缓抬手,似 乎是试探,又带着点怜惜,抚摸林秋晚的后脑勺试图安慰她。 他声音很轻,又很重。 “对于你,我真的没有什么记忆。” “我知道,所以我问你,你想以后怎么办?” 林秋晚刚要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冲了出来,她想责怪楚璟烨,又不知道该怎么责怪楚璟烨。 怪只怪这该死的情志病,怪只怪命运大手翻云覆雨。 燕楚的夜有点冷,楚璟烨的夏衫外面套着斗篷披风,如今一抬手,就好像把林秋晚纳入怀中般亲密。 楚璟烨垂眼,鼻间嗅到了林秋晚身上温柔的馨香。 他从来没有靠林秋晚这么近过,也不知道女 人的身躯竟然这么软,心思竟然如此娇。 他被林秋晚靠着,枯竭的心头像是被注入点点春水,慢慢发软。 楚璟烨在来之前,想好的答案是,让林秋晚自己选择。 林秋晚若是愿意留下,这燕楚后位乃至后宫,从头到尾都只会是林秋晚一个人,他供着她,养着她,两人或许未来还能变成吃顿饭,偶尔说一次笑的关系。 林秋晚要的,他给不了。 如果林秋晚不愿意留下,她执意要离开,这半个燕楚的财富都会是林秋晚的,算是……给这辈子这个林秋晚的一点赔偿。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性子里的自我,他活到了六 十二岁,至始至终对所有人都是抱着那种游离身外的冷淡,我行我素惯了,就会无所顾忌,他不会爱,也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他给不了这个林秋晚爱,特别是林秋晚记忆中楚璟烨那般急切热忱直白的爱,毕竟他自己也从未得到过。 “林秋晚。” 楚璟烨叫林秋晚的名字,像是第一次见面,像是重新认识,又像是想要用这个林秋晚去填补上辈子的遗憾空缺。 他说。 “试试吧。” “试试能不能帮我找回记忆。” 他也会帮这个林秋晚安排好所有退路。 “如果可以……” 谁又不希望得到别人坚定奔赴的爱? 第878章 值得被爱 燕楚朝局如火如荼一片哀嚎。 楚璟烨对待朝政有比楚共炎更为浓重的杀性,楚共炎是癫狂,楚璟烨就是冷静的灭口。 原本朝局中无数人跳出来弹劾楚璟烨,等到该杀的杀完了,敢说话反对的人就少了。 最主要的是,没人找得到楚共炎,这个燕楚的皇帝像是人间蒸发般,苦不堪言的群臣满燕楚寻人也捉摸不到皇帝尾巴。 楚璟烨大权当握,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新皇,楚共炎都还没死,他就敢坐龙椅,用玉玺,横眉冷对别人痛心疾首的指摘。 杀完了人,楚璟烨开始大面积提拔重臣。 可能 是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可能是对楚璟烨行事颇有微词的武将,又或者是连功名都没有的普通小子。 总之,楚璟烨提拔人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但奇异的是,朝局好像有一天就突然稳定了下来,每个人都开始有方向,做实事,燕楚从上到下都被楚璟烨这么几下盘顺了。 这么一说就到了八月底,林秋晚这边找了几位花果树匠人,把那些无人的宫殿翻出地来,种菜种花种树,还开了池子准备今年养鱼,明年养莲。 林秋晚每日都会来找楚璟烨,如果有天林秋晚忽的没来,楚璟烨也同样会自觉的去她 殿里坐坐。 两人说不上热络喜欢柔情蜜意,林秋晚也给足楚璟烨时间,她本来不是特别闹腾的人,楚璟烨给了她希望,给了她方向,她也愿意为之努力。 林秋晚那一日之后就踏实下来。 楚璟烨有空,她就拉着他下棋,去翻出来的果树花草地里转转随意聊天,楚璟烨要是在忙,她就捧着医书写写抄抄,准备把一些简单常见的病症方子融到饭菜中去,至少让读过这本医书的普通人可以第一时间自救,日常也能养护自己身子。 林秋晚到楚璟烨书房的时候,楚璟烨还在批阅文书。 见到林秋晚来 了,楚璟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摆出点笑脸来,沉吟了会才说道:“你先坐会,我还有几份没看完,看完我再陪你玩。” 他用很老成的口吻跟林秋晚说话,这是以前的楚璟烨很少有的。 林秋晚倒也快习惯了,小声说道。 “没事,你忙。”她给楚璟烨带了绿豆甜汤。 即便快进九月了,天还热的很。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楚璟烨批阅折子,林秋晚抄写医书。 再等楚璟烨批阅完,从文书中静静抬起头的时候,一眼就见到了另外一边搬着小桌子坐着写字的林秋晚。 屋内点着几根明亮灯烛, 林秋晚的侧脸被灯火映照,依稀能看出记忆里乖顺又温柔的模样。 林秋晚很认真,她似乎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踏实,下棋,写医书,练箭,就连开采荒地这种脏兮兮的事情都愿意学着做,亲手翻地播种。 手边是林秋晚傍晚递过来的绿豆甜汤,清清甜甜的气味不用尝也能闻到。 楚璟烨忽的明白了。 他明白为什么别人嘴里的楚璟烨会喜欢上林秋晚这样的姑娘。 林秋晚身上有向上努力生长的劲,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偶尔还会抽出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花朵。 林秋晚这样的姑娘,值得被爱。 第879章 抱了个满怀 “嗯?你忙完了?” 林秋晚写完一整篇症状方子,抬起头看见楚璟烨就这么撑着头看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两人目光遥遥一撞。 “嗯……我收一下东西,去我那边吃晚饭吧?” 林秋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脸热,连忙低头洗墨。 楚璟烨应了一声,收好文书后,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林秋晚端来的那份甜汤。 林秋晚收拾好,楚璟烨也刚好吃完,两人并肩往林秋晚现在住的二皇子殿走。 接近九月,燕楚吹来的晚风带着凉意。 楚璟烨判断风来的方向,下意识的走到了林秋晚的右侧,替她挡风。 这点小心 思林秋晚未必在意,可楚璟烨明白这是为的什么改变。 他不动声色,放任自己这点微妙的感觉。 “你打算之后怎么处置楚云擎?” 林秋晚问。 楚璟烨沉吟了会,他在考虑怎么跟林秋晚说的和缓一些。 虽然这个林秋晚已经完全不同了,不似那个胆小温柔见不得血腥肮脏的姑娘,但他还是会下意识的避开那些事情。 “杀了吧,就简单的……杀一下。” 楚璟烨觉得自己说的不错。 之所有还留着楚云擎的命,不过是为了堵一些得用忠臣的嘴,他要做违背人伦颠覆燕楚的肮脏事,也要一定程度背着点人。 他 如今对朝局游刃有余,并不需要林秋晚帮忙。 林秋晚点头,想了想又问。 “那楚共炎呢?” 虽然找不到人,但也要防备这个疯子有天又从哪里冒出来,林秋晚复刻出了几个棠棠的耳环,到时候应该能用。 楚璟烨微微皱眉:“死亡对于这个人来说,是解脱,但想要生擒他,还得再布置。” “楚共炎也在等我抓到他,解脱他。” 林秋晚一愣。 她忽的就想到前世的楚璟烨,当年他强势进了燕楚皇宫,却迟迟没有宣布登基,到底是因为他觉得时机没到没有能力,还是因为他不想登基,不想如了楚共炎的心愿? 这么一想,林秋晚又想起来楚昱。 “楚共炎一日不死,我们跟楚昱就难以团圆。”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山里过的是什么样日子,有没有觉得辛苦,有没有想念,有没有夜里哭的时候想找娘亲…… 林秋晚叹了一口气。 虽然燕楚朝局被楚璟烨硬打开,但楚璟烨自己也说了,楚云擎楚云华那种对手都不值一提,让林秋晚和楚璟烨忌惮的,就只有楚共炎这个脑子不正常,但能力却超群的疯子。 “没事,别叹气。” 楚璟烨淡淡安慰:“我再想办法。” 林秋晚连忙甩开那些不好的情绪,笑着抬头对楚璟烨说道:“ 没事,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这些总会有解决办法。” 林秋晚难得主动说这样的话。 她这些日子就像是春日的雨,润物细无声,不要求也不逼迫,缓慢却温柔的侵入。 楚璟烨愣了下。 林秋晚笑,大概是有些害羞,故意踏出步子准备快走两步。 结果斜地里突然窜出来个活物。 燕楚皇宫至今还有不少荒地,长年没人,就会有些野猫野蛇之类的小东西窜来窜去,林秋晚没踩到那毛茸茸的黑团,但也被吓的惊呼一声。 楚璟烨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一把拉住了林秋晚。 他把人护在面前,抱了个满怀。 第880章 牵着走吧 夜黑风高,林秋晚和楚璟烨都没带丫鬟侍卫。 只不过是只小野猫,噌的一声就窜走了。 两人却都半晌没动。 林秋晚试探的,缓慢的,伸出手,围住了楚璟烨的腰。 她额头抵在楚璟烨的胸口,鼻间萦绕的都是楚璟烨的味道。 她很想念楚璟烨。 即便天天见面,即便现在每天都比昨日感觉更好,但林秋晚还是想念那个,鲜活热情,只有她的楚璟烨。 “吓到了?只是小野猫。” 楚璟烨抬手,摸了摸林秋晚的后脑勺。 月光如水般温柔,林秋晚其实没被吓到,但鬼使神差的,她那股娇劲上来,小声的嗯了一声。 楚璟烨就以 为她真的吓到了,仍由她抱着。 林秋晚就问他:“有想起来什么吗?你以前只要见面,就会抱我,我不让你抱,你就会黏着,磨着,势必要抱到手软。” 楚璟烨一愣。 他另外一只手原本都靠到了林秋晚肩头,也不知怎么的,他忽的收了回去。 他缓缓说道:“没有。” 林秋晚短暂失落,不过也没有撒手,埋着脑袋继续问他。 “那你呢?你有感觉喜欢我一点吗?” 她问的直白,像是不知羞耻似的:“有感觉比昨日更能接受我一些吗?” 毕竟刚开始楚璟烨连碰都不让她碰。 楚璟烨否认不了。 他嗯了一声。 林秋晚又 高兴起来,笑眯眯的松开了楚璟烨的腰,道了一句:“那就好。” 她对楚璟烨很有耐心,总有一日楚璟烨会想起来所有事情,她的楚璟烨就能回来。 林秋晚顺着路往前走。 楚璟烨站在月光下,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出现的是什么感觉。 他又是个自我的人,来不及多想他就跟了上去。 他对林秋晚摊开手掌。 “路黑,牵着走吧。” “好。” 有楚璟烨在身边,比那些碍手碍脚侍卫得用的多,桑梓拧过玄雷耳朵特意交代了这事,让玄雷命令那几个不长眼的,看见林秋晚和楚璟烨相处就离远点,别破坏两人的气氛。 玄雷照做 。 这会围墙后面远远的地方,桑梓踩在玄雷肩头,撅着屁股趴在围墙上,眼看事成,连忙拧了拧玄雷。 两人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跑到二皇子殿。 “玄雷!你最近做的很不错。”桑梓夸赞玄雷,跳下来之后大.大方方的亲了口玄雷唇角。 玄雷震住,再等回过神来,桑梓都松了嘴,心情大好的蹦蹦跳跳。 玄雷舔了舔唇:“桑梓,那我做的更好,你会不会……再这样我?” “当然会啊!”桑梓笑着点头,能帮上林秋晚,她可太高兴了。 玄雷点头,转头就要走。 桑梓直觉不对,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你做什么去?” “我, 我去多放几只!我去抓一筐小兔子小猫,我让他们再多抱几次……” 玄雷满脑子只想做的更好。 桑梓眼里的笑收了回去,跳起来揍玄雷;“你是不是傻?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你就不怕被你那个爷拧掉脑袋?你怎么活的到这么大的?” 玄雷被暴揍一顿,老实了。 桑梓还不放心,手指杵在玄雷脸上,一字一句的警告:“大傻子!你要是敢弄点什么自己行动,别怪我到时候执行家法!” “好好好,小祖宗,我知道了!知道了!”玄雷不敢了。 桑梓哼了一声,让玄雷跟她去端菜,给今晚酒加点她准备好的料,她要来一波大的! 第881章 酒中香气 天色昏黑,楚璟烨现在住的广明殿到二皇子殿中间隔了一小段路。 林秋晚一路都攥紧楚璟烨手。 燕楚的夜凉意重,但不知道是谁更紧张,两人掌心中间微微发潮。 林秋晚想起来,她跟楚璟烨好像从来过这种安安静静手牵手逛在路上的时候。 楚璟烨总是闹腾,能抱着就绝不牵着,能睡着就绝不单纯抱着。 失忆的楚璟烨像是彻头彻尾换了个人,他冷静,狠厉,却也生涩。 林秋晚心情不错,嘴角上扬。 光火昏暗,楚璟烨侧目,落到了林秋晚的脸上。 他心情似乎也 不错。 二皇子殿里还挺热闹,桑梓端着菜都不忘奴役玄雷做事,又因为林秋晚和楚璟烨还没到,桑梓语调扬起来,隔着远远就听见了。 “玄雷!跟你说了,甜汤要最后端上来!你给我端回小厨房去!” “玄雷!你不会弄那花你就别摆!都给你弄歪了!” “玄雷,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给我滚到一边蹲着去!” 桑梓和玄雷两人跟唱戏似的,恨不得敲锣打鼓。 二皇子殿灯火通明,楚璟烨和林秋晚走到门口,林秋晚正犹豫两人要不要牵手进去,那边楚璟烨已经微微松 开手指。 林秋晚也怕过犹不及,连忙松开手。 两人进门,桑梓正忙前忙后,玄雷跟只小狗似的蹲在大殿门口,仰头看着桑梓忙。 见到林秋晚楚璟烨回来了,桑梓立马收敛,笑着迎了上去。 “小姐,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她张罗着忙了一下午。 林秋晚知道桑梓为什么突然殷勤许多。 桑榆这件事情林秋晚虽然没再提过,但三人一起长大,桑梓知道林秋晚的伤心,再加上楚璟烨失忆这件事,让桑梓越发小心哄着林秋晚。 她想要林秋晚开心。 林秋晚笑眯眯的 ,冲桑梓眨眨眼。 桑梓高兴的双腿都摆起来,兴冲冲的又去小厨房拿碗筷和酒水。 楚璟烨进门的时候,转头看了眼蹲在门口看家护院的玄雷。 他印象中的玄雷,孤寡到老,留了一身伤痛的玄雷,可不是这般。 楚璟烨袖口下的手指轻轻捻动,似乎还能触摸到林秋晚的指腹,原来,爱情可以让人生长出血肉和蓬勃生气。 饭菜都备好了,林秋晚和楚璟烨坐下,桑梓上酒上碗筷。 “这是玄雷今日去街上出名的那家酒坊里买到的果酒,有葡萄味和沙果味,小姐和爷都尝尝 。” 桑梓抿嘴笑,放下酒杯,当着林秋晚和楚璟烨的面,殷勤倒酒。 喝吧,喝完最好一起睡,说不定睡醒了就有个小小孩。 桑梓想想都高兴。 林秋晚侧身在边上的水盆洗手,闻言抬头说道:“是我之前听说的那家吗?燕楚的酒和坤阳不一样,我待会要试试。” 楚璟烨端起酒杯,闻见了酒中的香气。 他抬眼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拿着巾帕擦手,笑眯眯的问道:“怎么了?味道不如想的好?” 楚璟烨敛下眉目,不知道在想什么,摇摇头。 他端着酒杯,靠近了唇。 第882章 往后再也想不起来呢? 桑梓小心的盯着楚璟烨,心里默念。 可一定要成! 哄不开心女人的法子有很多种,但最有效的就是,钱和有着美色的男人。 林秋晚不缺钱,对钱也没有那么大的执念,桑梓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能哄林秋晚开心,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把一个中媚药的楚璟烨,捆上林秋晚的床。 桑梓屏住呼吸,心都要跳出来。 就在楚璟烨酒杯口靠上唇的时候,对面林秋晚忽的喊了声:“等等!” 桑梓一愣,回过头看林秋晚。 林秋晚手里端着酒杯,轻易闻出酒水里被撒了什么。 她伸手把楚璟烨手里酒杯拿了出来, 顿了下说道:“我突然觉得,这酒劲大,喝了可能会误事。” 她笑着对楚璟烨解释:“下次有机会再尝尝吧。” 说完,也不等楚璟烨说话,林秋晚让桑梓把酒水撤下去。 桑梓不理解!想说什么,但又做贼心虚,只能灰溜溜的端酒水出门。 屋内只剩下林秋晚和楚璟烨。 林秋晚特意把每样菜都尝了尝,确定菜里没问题之后才对楚璟烨说道:“桑梓是个小孩,还不太懂事,难免激进,你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 她夹菜进楚璟烨碗碟里,双手合十露出拜托的表情。 林秋晚很可爱。 楚璟烨有点想 笑,鬼使神差的问道:“你不愿意?” 林秋晚愣住,这瞬间她很多画面闪过,她斟酌了会才说道:“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情。” 其实还是有点奇怪的。 她在现如今这个楚璟烨身上找不到以前那个楚璟烨的感觉,但奇妙的是,两人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 “你也知道,我们两人阴差阳错在一起之后,做了许多……夫妻之间的事,但现在细细回想,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基础。” “就像是今天牵手拥抱,我觉得也挺好,我们就顺其自然不紧不慢,等你以后想起来那些丢了的回忆,再想到今天,也会踏实。” 林秋晚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一套什么理论,她追着楚璟烨,结果又怕大跨步走劈叉了。 楚璟烨慢条斯理吃着林秋晚夹给他的菜,垂着眼睛忽的又问。 “要是我往后再也想不起来呢?” 他是楚璟烨,但他又不是那个楚璟烨,他有自己的记忆,林秋晚不知道的记忆,一辈子每一日每一时走下来的记忆。 如果某天真的记起了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他就不是他了。 林秋晚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想了想回答。 “你以前总说我考虑太多瞻前顾后。”林秋晚笑,歪头说道:“我们把握当下吧,不管你能不 能回忆起来,你都是楚璟烨。” 楚璟烨筷子一顿,没说话。 他很清楚的明白,林秋晚现在之所以对他笑陪伴撒娇,不过是因为她以为他是那个热情赤忱直白的楚璟烨。 林秋晚还开开心心给楚璟烨夹菜。 “到时候再说吧,至少我们都不会后悔。” 楚璟烨抬眼,看向林秋晚,没再追问。 灯火映照里的林秋晚,目色波光粼粼,笑意盎然。 绝境处给她一根绳子,她一定会抹抹眼泪再困难也要往上爬。 她也不是那个温柔到软弱,一叶障目是非不分的恶毒林秋晚了。 楚璟烨应了声。 “嗯。” 第883章 真好 进了九月,燕楚仍旧热,白日天地像个大蒸笼,夜里结出洁白霜花。 都城的药房医馆开始热闹,即将换季,不少人因此贪凉伤风。 林秋晚医书还没撰写完,想了想挑几篇现下能用的药方和讲究平日养护的注意事项,让人印成册子去都城免费发放。 可惜的是,城里不是人人认字。 燕楚虽然民风比坤阳开放许多,但士农工商的阶级很明显,认字上学是很奢侈的事情。 林秋晚又怕弄巧成拙,药方传到后面走样,最后只能歇手先发进医馆,让大夫们先用。 她跟楚璟烨聊起来的时候,感叹了句。 “要是燕楚人 人都能上学堂认字就好了。” 但这问题牵扯很大,要建立学堂就得有足够的师资,很少有人愿意在能够逐利的年岁里,不想着考取功名却先去带孩子认字。 但年纪太大的,管孩子也容易心力憔悴。 想要做的事情太多,但能做的事情太少。 林秋晚一筹莫展。 楚璟烨放下手里的文书,给林秋晚出主意。 “先从每个城里设立学堂开始吧,招收适合年纪的孩子,先从简单的认字教起,再逐步完善。” “孩子在某个时间段尤其好动,很多大人也会愿意花几个铜板,找人看一下孩子的。” 林秋晚转头,看着楚 璟烨。 楚璟烨笑,安慰她:“从无到有这一步向来都困难。” “这么说,你同意了?” 林秋晚眼睛发亮,她也确实闲的慌。 楚璟烨翘着唇角,从林秋晚的脸上移开目光,抚摸手中文书,说道。 “你现在,很像一个皇后娘娘。” 上辈子他并无后宫,头一次知晓原来与姑娘交心这么微妙。 楚璟烨忽的生出几分羡慕来。 他羡慕这个楚璟烨,有林秋晚这般的姑娘爱着。 林秋晚高兴起来,但不敢过分,抓着楚璟烨的袖子小声道谢:“谢谢。” 她像是撒娇。 楚璟烨心下一跳,微微发酸。 林秋晚紧跟着 拍马:“你也比我想的更会做皇帝。” 谁能想到年纪轻轻的楚璟烨,处理起政务来老道又狠厉,大开大合不过一个月,燕楚朝局焕然一新,现如今对楚璟烨的呼声渐渐高起来,那些长久拖着没有解决的事情也开始逐渐有进展,谁敢张嘴喊反对,楚璟烨杀起人来从不手软。 得心应手到,楚璟烨像是个天生的帝王。 楚璟烨歪头看着看着林秋晚,笑着说道。 “那我也得谢谢你的夸赞?” 林秋晚愣住。 她还抓着楚璟烨的袖子,两人并排坐着靠的很近,近到能闻见楚璟烨身上的味道。 林秋晚有点恍惚。 从楚 璟烨这一瞬间的笑里,看见了以前那个肆意邪气的楚璟烨。 她熟悉又陌生,眼眶阵阵翻滚出热气。 真好。 她想着。 她跟楚璟烨一定会有个特别好的未来。 林秋晚喜滋滋的松开手,去让人着手办学堂这件事。 两人的关系近了又近。 倒不是情人间那种亲密更你侬我侬,而是步调接近,说说笑笑更像朋友。 这是个很好的发展。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就到了九月中,林秋晚着手的学堂事情已经让人各地查探,定好位置准备开建。 林秋晚捏着图纸兴冲冲的去找楚璟烨,这一脚就踏进了广明殿的血水里。 第884章 偷来的人生 林秋晚太久没见血,再加上是广明殿,皱了皱眉更多是担心楚璟烨。 人还没往里面走,背后靠上来一个人,抬手覆住了她的眼眸。 “是楚云擎。” 楚璟烨身上带着些许血腥味,但嗓音是沉的,是稳的。 林秋晚点头。 “你之后怎么跟朝臣们交代?” 她问着,伸手要去扒楚璟烨的手。 林秋晚早就过了怕血的时候,她刚刚只是瞬间怕楚共炎突然回来,有危险的是楚璟烨。 “没什么好交代的,身体不好猝死暴毙,沉迷女色精尽人亡,练武走火入魔经脉尽断……都可 以,反正就是死了。” 因为眼眸被楚璟烨覆住,声音就在耳边,口吻里的泼皮无赖让林秋晚特别熟悉,林秋晚没忍住笑了出来。 楚璟烨交代旁边的人:“去处理了。” 而后把林秋晚带出了殿门。 眼睛重现光明,林秋晚站在广明殿的廊下,没再故意去看楚云擎最后的下场,抬手展开地图给楚璟烨看。 “地方定好了,人也找好了,接下来就是等着你拨款。” “好。” 楚璟烨接过地图,没有敷衍林秋晚,反而认真打量各个城里预设的位置。 他做了无数年燕楚帝王 ,各处城池地形他都倒背如流,熟悉的还可以说出附近设施,适不适合放置学堂,离他们考虑的那些人群会不会太远…… 两人站在廊下说了一会,林秋晚听的尤其认真。 楚璟烨微微侧目,就见到勾着脑袋瞧地图的林秋晚,鼻尖有一点点晶莹汗珠。 午时的天还很热,阳光盛大,连带着林秋晚整张脸都好似在发光。 林秋晚记的差不多,等了半晌不见楚璟烨说话,好奇的抬头看他。 两人本来就靠的近,林秋晚这一抬头,就更近了。 像是再往前凑凑,就能采撷到彼此的 唇。 楚璟烨滚了滚喉头。 林秋晚连忙退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注意靠这么近,你继续说。” 她以为楚璟烨有些抗拒。 只有楚璟烨自己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 “先说这么多吧,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再说。” 楚璟烨垂着眼,叠好地图。 林秋晚点头:“好,刚好我去整理下。” 说完也不等楚璟烨再说话,脚步轻盈的走了。 楚璟烨站在廊下,接过旁边侍卫递上来的湿帕子,慢慢擦手。 看着手上身上不小心沾到的血点子被擦干净,他忽的觉出可怕来。 他竟然,这么短时间内,如此顺从的,甚至是有欲望的,接受了林秋晚,希望林秋晚的靠近。 他至始至终没被人爱过,不懂爱是什么,也不懂被爱是如何。 楚璟烨从林秋晚身上感受到了爱和依赖。 林秋晚给他爱,也同样依赖他。 他好像冷的太久了,突然得了块暖手壶,他知道这暖手壶不属于他,也总有一天会变冷,可是他还会忍不住凑过去,试图感受暖手壶到底是什么样的温暖。 即便他明白,现在的人生,是他偷来的。 这个温暖的林秋晚,也是他偷来的。 第885章 想出去玩吗 九月十二日,燕楚的丰收节。 燕楚地广,人群分布比较散,各处小城与小城之间离的较远,方言口音各有不同,习俗文化也略有差异。 唯一相同的节日,除了迎春节,就是丰收节。 迎春节为了庆祝春神到来,万物复苏,丰收节就是为了庆祝牛马羊肥硕,一年的劳作也几乎到此为止了。 过了丰收节之后,燕楚即将迎来苦寒,各户开始囤积过冬的草料和粮食,安全又悠闲的度过这个冬日。 燕楚几乎没有春秋,过了冬季就是夏季,夏季走完就几乎进了冬季。 都城热闹起来,有进 城来买瓷器用具的,也有来卖香料皮子的,每日凌晨开始就会敲锣打鼓鞭炮庆祝。 林秋晚筹想的学堂计划也在按部就班落实,楚璟烨专门拨了人负责此事,跟林秋晚上下对接。 桑梓闹腾,傍晚的时候看见宫外放着一朵朵巨大的烟花,哪里还坐得住,想要跟林秋晚出去玩,又不敢承担林秋晚出宫危险的后果,急的上蹿下跳。 林秋晚被她那走来走去跟热锅上蚂蚁似的脚步声打扰,从书案中抬起头,对上桑梓眼巴巴的表情。 她又好气又好笑,放下了笔说道:“把玄雷叫进来。” 楚 璟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是把玄雷留在了林秋晚这里,玄雷自己也高兴,天天黏糊着桑梓,两人吵吵打.打瞧着也热闹。 桑梓以为自己要被训了,垂着小脑袋去叫玄雷。 玄雷也以为桑梓要被训了,进门的时候先一步给林秋晚跪下,主动请罪:“夫人,是属下教唆桑梓的,夫人若是不高兴,就请责罚属下一人。” “训斥你们干什么?”林秋晚近来活的很踏实,感受着每日与楚璟烨感情更进一步,心口里扬着的都是希望。 她没有不高兴,反而用手指点了点桑梓脑门的方向 ,故意逗她。 “你啊,无法无天了。” 桑梓嘿嘿直笑。 林秋晚对玄雷说道:“你把阿亮留下,你去广明殿那边跟楚璟烨说一声我这今晚没有准备饭,然后你两就出宫去玩。” “啊啊!”桑梓一下跳起来了。 玄雷也跟着傻笑,两人屁颠颠就跑了出去。 林秋晚心情不错,点了烛火坐在案台边打算把手头上药方誊抄完。 上次不要钱发出去的小册效果不错,都城大夫们只需要诊断这类病人的病症,然后指着林秋晚开好的药方去抓药,问诊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宁神医留下的手札 医书里,很多地方写的十分生涩,林秋晚按照自己的理解誊抄,准备到时候还是以同样的法子印刷成册发给各地的大夫们。 当个教材绰绰有余。 她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很端正,再写到药方里一位叫做生半夏药材的时候,门外又传来脚步声。 林秋晚抬头。 殿上门没关,屋外是暖橘色与蓝黑色天地交接,屋内是一盏昏黄烛火。 楚璟烨站在门口,笑着看她。 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眼神,那样懒洋洋的口吻。 林秋晚微微抓紧了手中的笔。 她听见楚璟烨问她。 “想出去玩吗?” 第886章 走到哪里都是路 都城很热闹,燕楚民风比坤阳开放许多,即便是傍晚,来来往往男女老少都能出门,大家欢声笑语庆祝丰收节。 出了皇城不远就是主城街道,林秋晚和楚璟烨并肩走在街边,桑梓和玄雷两人在后面闹闹停停,桑梓前一刻翻脸揍玄雷,后一刻摸着玄雷健壮的手臂,脸上又露出那种迷蒙的笑来。 桑梓最满意的就是玄雷身子。 对比那两人窜前窜后不得停,林秋晚和楚璟烨就安静许多。 林秋晚不是闹腾的性子,楚璟烨自从失忆之后,脱胎换骨沉稳许多,多数时候对待林秋晚更像是哄个 小孩子。 “抛开楚共炎不谈,燕楚真是个好地方。” 林秋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自己也被感染。 楚璟烨被林秋晚这说法逗笑,唇角微微勾着。 来了燕楚之后,林秋晚都没有好好逛过,现在那些摆出来的小摊木车,狭小又精致的格子店铺,捏出造型的大饼,香气飘飘的奶制品,每一样都让人新奇。 女人很容易被这些东西吸引。 “这个小玩意可爱,给楚昱买一个吧。” 林秋晚摇着那打磨圆滑的木质摇铃,回过头去看楚璟烨。 她言笑晏晏,目色里似被光火晕染,亮闪闪的。 楚璟烨目光一闪,但还是点头说好。 林秋晚也是愣住,这才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楚昱了。 或许那时候楚昱已经对这种小东西不感兴趣了。 “买着吧。” 楚璟烨劝她。 林秋晚点头,继续往前走,侧脸问楚璟烨。 “不知道楚共炎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准备好了吗?对他回来有什么安排?” 她想念小楚昱,尤其在看见许多人手里牵着孩子从身边走过的时候,酸涩滋味难忍。 楚昱现在得有十个月了,会走路了吗?还记得她这个娘亲吗? 楚璟烨点头:“在安排了, 玄雷说他这次受了伤,应该要比以往消失的更久。” “对,那箭头我从他腰上扎进去了,但是他跑的太快,具体伤的如何我不好说。” 那日对林秋晚的打击实在太大,她只记得自己满手是血,楚璟烨躺在殿内生死不知,小楚昱坐在血泊中冷静抿嘴…… 正说着,就听见楚璟烨出声。 “小心。” 扎两个玲珑小髻的五六岁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捏着糖饼,舔的满手糖汁,可以想想林秋晚裙摆被她蹭上得多沾手。 楚璟烨揽过林秋晚的肩膀,避开了那小姑娘。 小姑娘的娘一边追孩 子,一边沿路道歉。 走远了,林秋晚靠在楚璟烨身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楚璟烨也跟着笑。 “牵手走吧。” 楚璟烨主动提议。 林秋晚欣然答应。 路很长,人来人往,时不时有孩童在大人腿中跑动。 两人手牵手,缓缓往前走。 这瞬间,林秋晚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柔踏实。 她甚至想着,若是楚璟烨以后再也想不起来了,她也没必要特意揪着以前的回忆活着。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她跟楚璟烨也一起向前走,只要这样一直牵手往前走,走到哪里都是路。 都是走向未来的路。 第887章 你赢了 手牵着手,两人靠的更近了。 林秋晚突然想起来上次在连云城里,楚璟烨假装自己是无名,硬陪她逛这种集会时候两人的尴尬和无措。 “那时候有个小贼来抢我钱,你一把拉回了我,我闻见了你身上的味道,就知道是你了。” 林秋晚笑的一双眸子像月牙。 楚璟烨笑容越发淡了。 与林秋晚靠的越近,他就越能明白,林秋晚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那个楚璟烨。 “怎么了?你不想听这个吗?” 林秋晚被楚璟烨盯着,察觉到他眸光冷淡了下来。 楚璟烨又笑起来,摇了摇头, 解释道。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没关系,你不用接话。”林秋晚很高兴,凑着楚璟烨小声说道:“以后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你是楚璟烨,你就是楚璟烨,我是林秋晚,你是我爱着的楚璟烨,我也是你爱过的林秋晚。” 林秋晚靠在楚璟烨肩旁,很放松。 她被都城这个繁华又热闹的酒缸浸染,微醺着跟着别人的兴奋摇摆。 她希望楚璟烨也放松一些。 “只要我们在一起,不管以后如何,都是好结果。” 林秋晚笑。 楚璟烨侧目垂眼,看着笑容晏晏的林 秋晚。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吗?” “是的,我们可以一起创造很多其他回忆。” 林秋晚歪头,握着楚璟烨的手。 楚璟烨目光微闪。 “变不回以前那个热情赤忱的楚璟烨也没关系吗?” “当然,你是楚璟烨啊!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楚璟烨。” 林秋晚仰头对他笑,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找回忆,是你要喜欢我,爱我,只有感情才能支撑我们两人一起走下去。” 街道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热闹喧嚣。 这一刻楚璟烨忽的又觉得,四周安静,他看 见林秋晚亮闪闪的眸子,红艳艳的唇,和他们两人之间有可能的未来。 林秋晚在主导,他们两人一起走下去。 “你很喜欢这根木簪?” 楚璟烨目光往上,看见了那根手艺算不上精细,但胜在打磨圆滑的胖鸟发簪。 林秋晚点头:“喜欢啊,这是你送给我的。” “我可以送你更多。” 楚璟烨带着她走到首饰摊前,认真挑选出一根镶嵌红玛瑙垂坠金凤翎的发簪,给林秋晚看。 “喜欢这根吗?我给你戴上?” 气氛到这了,虽然林秋晚觉得木簪的心意更难得,但还是笑盈盈 答应。 发簪被扶进头发,摊贩在后面一个劲夸楚璟烨林秋晚好眼光。 楚璟烨看着硕大红玛瑙把木簪遮挡严实,金光粼粼华光闪动,露出了笑意。 “砰”的一声,烟火在不远处的河道边点燃,绽放在夜空里。 接二连三,火树银花,照亮二人。 林秋晚被吸引过去,仰头看着一朵朵绽放的烟花。 “真漂亮。” 她感叹。 即便这只是寻常的烟花。 楚璟烨目光落在林秋晚的侧脸上。 他握紧了林秋晚的手,点头附和:“是,真漂亮。” “林秋晚。” “嗯?” “你赢了。” 第888章 又不是没有 四个人满载而归,也饥肠辘辘。 二皇子殿小厨房一直备着饭菜,见到人回来,立马传饭。 林秋晚也确实饿了,洗手擦脸坐到了饭桌边。 因为开心放松,她就没什么正形,歪歪斜斜的坐在桌边笑着跟楚璟烨讲话。 楚璟烨单手撑着脑袋,被林秋晚情绪感染,人也前所未有放松和柔软。 他看着林秋晚,顿了下索性坐到了林秋晚旁边的位置。 以往两人吃饭都隔着桌子,只有楚璟烨失忆之前才会一刻不停的靠着。 “怎么了?” 林秋晚明知故问。 楚璟烨大概还有些没习惯自己心口汹涌上来的情绪是什么,只漫不 经心的回答:“没什么。” 嘴里说着没什么,实际上却伸手,把林秋晚的手掌攥在掌心里磨蹭揉搓。 这也是楚璟烨以前很喜欢的亲昵动作。 林秋晚看破不说破,咬着筷子继续吃饭。 “你不吃?” 林秋晚又问他,占着拿筷子的手,楚璟烨吃不了饭。 楚璟烨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可能是有些羞耻,只垂眼摩挲林秋晚的手指,摇头道:“不饿。” “不饿也要吃。” 林秋晚使坏,反捏他的手指。 这双手上每一道疤痕细纹,她都知晓由来。 楚璟烨爱她,他们就有未来。 楚璟烨被这亲昵的动作取悦 ,笑着暂时松开手,跟林秋晚坐的很近吃饭。 门外桑梓歪头偷看。 楚璟烨叫两个小鬼:“进来。” 桑梓和玄雷鬼鬼祟祟进门。 没等林秋晚问,桑梓就端上了两小盏酒。 酒水温热,果香四溢,桑梓脸色红扑扑的,小声说道:“这是正常的!没有任何料的果酒,是真的今日晚上买回来的。” 桑梓偷看林秋晚。 林秋晚冲她笑。 桑梓匆匆丢下一句:“我跟玄雷喝着觉得好喝,我们就先退下了。” 两人又屁颠颠出了门。 楚璟烨也习惯了桑梓没什么规矩,今日晚上大家心情都很不错,人也最为松懈。 “喝吗 ?” 楚璟烨问林秋晚。 林秋晚端过酒盏,特意闻闻,确认真的是没什么料,答应下来。 “想尝尝。” “好。” 楚璟烨也想到了上次桑梓的事情,眸中有了笑意。 林秋晚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手肘抵他:“不准笑。” 两种果酒味道各有不同,果香芬馥,入口清甜,滑溜溜的进了喉咙。 “好喝。”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喝完两杯,酒气暖烘烘的,她胆子大了些:“你都知道那酒有问题,你那时候为什么还要喝?” “我以为你是想要。” 放松下来,殿里就两人,讲话也格外放肆。 楚璟烨侧目看过来的 时候,眉目里染上了邪肆的恶劣:“我不吝啬这些,又不是没有。” 林秋晚脸色红了,胆子壮起来:“我想要,你就给吗?不觉得太早了吗?” “你跟楚时修的新婚夜,我们又不是没有过。” 楚璟烨翘唇笑,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只给你。” 果酒确实好喝,一杯接着一杯,等回过神来,两盏喝光,林秋晚也有些醺醺然。 “那我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 楚璟烨摸了摸林秋晚头上的金色红玛瑙发簪。 酒不醉人人自醉。 “既然都谢过了,要不要?” 他带着蛊惑,循循善诱。 “不然岂不是白谢了?” 第889章 你应该赢 两人脱了鞋,钻上一张床。 没有亲吻,楚璟烨连拥抱都生涩。 林秋晚下巴磕在楚璟烨的手臂上,闭上眼睛脑仁都在晃。 “不行,我好像……醉了。” 她摸了摸额头。 楚璟烨侧过身,抬手跟着摸了摸林秋晚的额头。 楚璟烨掌心滚热,林秋晚额头微凉,但林秋晚的脸却越来越红。 果酒虽然好入口,但后劲奇大,林秋晚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酒量竟然这么差。 楚璟烨也有些醉了,手指抚摸了一下林秋晚的脸。 他没吃饭,此刻酒劲更大更上头。 他想到了记忆中的上辈子。 他一生无妻妾,唯一动过心思的,就只有林秋晚一人。 其实那时候倒也不算真的 对林秋晚如何喜欢,更多的是因为她身为平安的亲娘,又阴差阳错被他玷污过,他想要补偿,想要带她脱离出宁安伯爵府的苦海。 但林秋晚不愿,甚至可能以死明志,生怕他泄露出关于平安身世的半个字,见过他的那两次都因为心虚而发抖。 燕楚也实在不安全,楚共炎在哪辈子都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楚璟烨原本是想着,等解决完所有的危险,再去把林秋晚强掳回来,让燕楚的皇宫完整,也让他完整。 可惜,等他成帝登基,再回到坤阳京城的时候,就见到了林秋晚的丧葬礼。 操心劳力,久病难医。 那个固执死心眼,胆小又温柔,美貌却不够聪明的林秋晚 ,把一生都贡献给了宁安伯爵府。 不知道死前有没有知道真相。 楚时修火速迎娶了柳如萤做伯爵夫人,老太太因此跟楚时修决裂,那个假孩子楚胜昌后来疯癫了,他被林秋晚教育的很好,但又被柳如萤楚时修教育的不算好,导致他总在自我怀疑反复内疚,最后听说是投了井,投之前还说去水里找亲娘林秋晚。 楚时修是个蠢材,林秋晚留下的财富火速败光,老太太为了帮扶,拖垮了自己,最后被万贵妃亲手解决了。 柳如萤最后只握到了空壳子宁安伯爵府。 信王登基,手段狠厉苛待百姓,坤阳越来越乌烟瘴气,难民也越来越多…… 楚璟烨就这么浑浑的活到 了六十二,做个还算不错的皇帝,至少四海五洲之内无人敢犯燕楚,燕楚平安繁荣欣欣向上。 死之前,楚璟烨只问过自己一句。 他这一生,走走停停,好像得到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他自问自答,却答不出来。 他好像在等一个人,可是最后没等到这个人。 结果再等一睁眼,就见到了那个人。 林秋晚醉了,靠着他,闻他衣服上的味道。 楚璟烨也醉了,这瞬间他甚至分不清来时过往,去时末路,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搂住林秋晚的肩膀。 林秋晚吃吃的笑,声音摇摆的问他;“你刚刚在街上,说我赢了什么?” 楚璟烨手指勾着林秋晚的发 梢,跟着笑。 林秋晚赢了他的心。 他以为自己该恨林秋晚的,可又不该恨这个无辜的林秋晚。 “你应该赢,赢这世间所有的东西。” “那当然!” 林秋晚昏沉沉,又忍不住想笑,谁也不知道她这一路走过来,经历了多少次颠覆挣扎,她应该赢。 她肯定会赢! 后来两人都困了,就这么平静的相拥,享受果酒一阵阵冒上来的眩晕。 林秋晚模糊的听见,楚璟烨似乎说了句。 “林秋晚,平安死了,死在了八岁那年冬日。” 林秋晚还笑。迷蒙里回答。 “胡说什么?我们楚昱能长命百岁,他活的可好了!” “不是楚昱,是平安。” “小平安。” 第890章 楚璟烨不行了 林秋晚一直睡到第二日晌午。 都城内的丰收节还没结束,时不时有鞭炮声远远传来,迎着日头的光火尤其热烈。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头疼。 昨晚怎么会没趁机睡了楚璟烨? 醉酒算什么?敲定盖章才是最实在的感情进展。 林秋晚后悔的头更疼了,捂着脑袋回忆昨晚中了什么邪,怎么会让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门外桑梓听见动静,鬼鬼祟祟进了门。 “小姐?” 桑梓上下打量林秋晚,脸上满是等着听八卦的表情,挤眉弄眼问林秋晚。 “要传水吗?” “没睡成。”林秋晚耷拉下肩膀:“传水只能洗脸 。” “啊?怎么会?”桑梓颠颠跑来,坐到了林秋晚的床边,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楚璟烨早上才走,你们这一夜就……素着纯睡?” 确实一点荤腥都没碰到。 林秋晚拉开被褥,看见自己衣服都整整齐齐,更加确定了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不可能啊……”桑梓比林秋晚更着急,显然以楚璟烨的性子,就算是失忆了,对林秋晚的感情没有以前那么深,昨晚的气氛那么好,桑梓进门送酒的时候还看见楚璟烨握着林秋晚的手把玩,再怎么样,也会发生点什么。 “只有两个可能。”桑梓推断:“小姐你拒绝了他?” 林秋晚抓脑袋,里 面空空的能晃出水来:“我拒绝了吗?”她真的不记得了,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还发疼,记忆最后就停在楚璟烨在街上给她买了根发簪。 要不是林秋晚眼神实在茫然,桑梓都想骂林秋晚不争气! 这么好的机会,林秋晚把握不住! “还有个可能呢?”林秋晚想起来,问桑梓。 这种时候她基本的逻辑竟然还在。 桑梓竖着手指,小声的说道:“楚璟烨不行了。” “怎么可能……” 林秋晚都想跳起来否认,楚璟烨到底行不行,她可太清楚了,只有楚璟烨想不想的,他那肋骨都伤了,也不影响他的实力。 桑梓不知道这些,还继续小 声说道:“毕竟上次中毒,又失忆,又伤了肋骨,肩膀上伤口也恶化了,还高热了三天,最后人都烧迷糊了,水都难喂,也不是不可能……” “是这样吗?” 林秋晚狐疑的看她一眼。 桑梓肯定的点头,毕竟话本上都这么写的,男人不行起来,就一朝一夕的事情。 两人窝在一起,正鬼鬼祟祟讨论楚璟烨到底行不行,就听门口传来玄雷一声问好。 “爷,您怎么不进去?” “进去会打扰你未婚夫人编排我。” 楚璟烨站在门口,冲着玄雷笑到阴嗖嗖的。 玄雷一听,就知道桑梓肯定惹祸了:“爷,桑梓说过,男人不能听女人家背地 里讲话,没有道德。” 玄雷一本正经。 楚璟烨都给气笑了,伸手要去抓玄雷的后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袋空空全是你女人?” 没等他抓到玄雷,门吱呀一声开了,桑梓圆滚滚的小脸从里面探出来。 刚巧看见楚璟烨阴森森的笑。 桑梓浑身毛都炸了起来,急急忙忙钻了出去,第一次心虚到结巴。 “爷……我们小姐醒了,奴婢去给小姐端水……您进去吧,小姐在等您呢。” 说完她急忙拉着玄雷就跑。 门开了半扇,楚璟烨站在门口,听着屋里林秋晚呼吸都小心起来,就知道她现在什么样了。 楚璟烨有点想笑,抬脚进了门。 第891章 没当真 林秋晚钻在被褥里,打算装死。 她听见楚璟烨的脚步声,一声声靠近,走到了床榻边。 林秋晚被褥捂的严实,盖住了半张脸,侧身撅着屁股一动不动。 她不动,半晌楚璟烨也没动。 她闻见了楚璟烨的味道,靠的更近了。 林秋晚脸越来越红,燕楚白日夜里温差极大,这会已经是晌午了,外面热的不行,她盖着厚被褥,脊背热的发毛。 似乎能闻见楚璟烨的气息。 林秋晚翻过身慢慢睁开眼,抓着被褥,瞧着楚璟烨。 楚璟烨弯腰垂头看她,确实靠的很近。 林秋晚很心虚,虽然楚璟烨可能 不行了这个观点是桑梓提出来的,但她确实跟着怀疑了几句,也不知道楚璟烨听了多少。 楚璟烨一脸笑意,垂眼笑看她装模作样。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还以为你能再装会。” 林秋晚忽的一愣。 相似的话,她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听楚璟烨说过。 不过那时候戏谑更多,恶劣更甚,此刻更像是揶揄。 林秋晚尴尬又心虚,缩着脑袋坐了起来:“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我当不当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不会当真。” 楚璟烨坐到床边,微微挑眉。 他伸手,拉过了林秋晚的小手,放在掌心 里揉捏。 男人都奇怪的很,不爱的时候满身抗拒,连对方话都不想听,等动心沦陷之后,只是单单坐在一起,就会想要触摸更多,让对方沾染点自己的味道。 倒像是野兽标记领地的本能。 楚璟烨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与其说是探索林秋晚,更不如是探索自己爱的本能。 林秋晚脸红,小声又扭捏:“没当真。” 楚璟烨又伸手,把手腕伸到林秋晚面前。 行不行,她又不是把不出来。 林秋晚脸色更红了,推他的手,耳朵红的能滴血:“都说了,我没当真,真的!” “正好我待会没事了。” 楚璟烨收回手,随意解腰带,眸中带着笑,故意逗林秋晚:“我可以证明自己很行。” 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不行这个词带来的压力? 楚璟烨从来没觉得自己缺于别人什么,如今的身体年纪,也刚好是有劲没地方使的时候。 林秋晚脸更红了,她不知道楚璟烨到底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连忙扑上去,拽楚璟烨的手。 “别了!都说是说着玩的……” 这么一闹,楚璟烨怕林秋晚摔着,伸手就去捞她的腰,结果林秋晚腰上一软,哈哈大笑起来。 “别……很痒!”林秋晚笑的手上没力气了。 楚璟 烨使坏,恶劣的很,手故意在林秋晚腰上抓挠:“是这?还是这?” “救命!别闹了,饶了我吧!” 林秋晚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拼命挣扎起来,去踹楚璟烨的肩膀。 楚璟烨双手撑在林秋晚的腰两边,忽的垂眼看她。 林秋晚心神一震。 楚璟烨此刻的眼神,用勾魂摄魄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从来没有否认过,楚璟烨就是有摄人心魄的美色,一举一动里都是诱惑。 “林秋晚。” 楚璟烨忽的叫了她一声。 林秋晚仿似被他眼神定格,一时间不能动弹。 “嗯。” “你以前,都叫我晚晚。” 第892章 她会变成我的女人 楚璟烨看着林秋晚。 床帐内的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两人身份关系明朗,情感逐渐走向正轨,燕楚的事情也打理七七八八,唯一要做的就是等消失的楚共炎回来。 林秋晚长发披开,散落在枕头上,光华流转。 昨日她晃晃悠悠醉酒睡着,没来得及收拾洗脸脱衣,那根镶嵌的红玛瑙长簪太重,此刻滑在枕头外侧。 倒是那根轻巧可爱的木簪,稳稳簪在发间。 楚璟烨眼眸幽深,抬手轻轻拔了那根木簪。 他还是喜欢自己选的那根金簪,金色簪身镶嵌硕大红玛瑙,凤翎吊坠华丽富贵 。 林秋晚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楚璟烨摸了摸林秋晚的头发,低头想吻她。 林秋晚慌张抬手,捂住了楚璟烨的嘴。 她侧着泛红的脸,白皙的耳垂都十分粉嫩,像只待人采摘的水蜜桃。 “别,我还没漱口……” 她昨晚澡都没洗,鬼知道现在身上是什么味。 这是楚璟烨失忆之后,严格意义上的跟她的第一个亲吻,她不想给楚璟烨留什么奇怪的印象。 “嗯。” 楚璟烨笑,热热的气息喷洒在林秋晚手指间,握住林秋晚的手腕把人拉了起来。 “那就先洗漱。” 楚璟烨 想起来早上还没来得及修面,这个年纪的胡子特别硬,扎的林秋晚未必开心。 林秋晚收回了手。 她不知道怎么的,害羞了。 楚璟烨坐在一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侧目看见垂着小脑袋不说话抿嘴笑的林秋晚,不知怎么了,脸也跟着红了。 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没什么经验,脸上热气一阵跟着一阵蒸腾。 “那……先洗漱,再吃饭……等晚上吧。” 林秋晚不敢抬头看楚璟烨,浑身都臊的发烫。 楚璟烨也没比林秋晚好多少,又应了一声。 “嗯。” 这种感觉,比以往更 奇妙,心跳的很快,手也跟着不知道怎么摆。 “那我先出去一趟。”楚璟烨声音都软下来。 林秋晚连忙点头。 “快去快去。” 她也要收拾准备下。 刚好桑梓端了醒酒汤到隔壁小偏厅,林秋晚觉得自己害羞到要爆炸了,连忙穿了鞋子先做贼心虚一样跑了出去。 桑梓还正在犹豫要不要喊林秋晚,毕竟楚璟烨进了门,她拿不准现在两人在屋里干什么。 结果就看见林秋晚满脸发红跑进了小偏厅。 桑梓掐了掐手指,这才多少时间? “小姐!”桑梓惊呼出声,脱口而出:“真 给我这乌鸦嘴说中了?楚璟烨真的不行了?” “你可闭嘴吧你!” 林秋晚冲上去捂桑梓那张嘴! 桑梓不给她捂,跟只小猴似的满屋子乱窜。 …… 楚璟烨还坐在林秋晚睡过的床榻上,侧目看向枕头边被他丢开的那根木簪。 “晚晚。”这个称谓像是陡然打开了什么疼痛的密码,楚璟烨捂住了心口里突然疼起来的地方。 有人在闹了,察觉人生被别人偷走,多用力的挣扎要醒过来。 楚璟烨嗤笑了一声。 “楚璟烨。” 他自言自语,眉眼幽深。 “她会变成我的女人。” 第893章 逆天改命 说不紧张是假的,林秋晚洗漱好,喝完醒酒汤之后,脑子总算醒了一点。 越是清醒,就越紧张。 她跟楚璟烨在一起后,多半是楚璟烨主动,她半推半就也就那么回事。 但是这么郑重的商量好时间,又提前预备起来,还是头一次。 林秋晚紧张的心里像是热锅上蚂蚁,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以往跟楚璟烨的事情,医书也写不下去,棋也下不完,冒的满头汗。 吃完午饭,林秋晚干脆让桑榆打水,她认认真真的洗了一遍,钻上了床榻。 晚上要打起精神来! 所以现在不如午睡 ! 林秋晚缩在床榻上,抱着被褥翻来滚去,想笑又觉得羞耻。 她怎么脑子里一天天的净想着这种事情…… 她打定主意了,不管未来楚璟烨会不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她总归爱着楚璟烨这个人,这辈子都会跟这个人厮守,她坚定不移,跟楚璟烨走未来的路。 林秋晚努力闭上眼睛,心情大好,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结果带着笑就进了梦里。 她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黑暗,她先是听见了宁神医的声音。 “这是禁术!你知道禁术的后果是什么吗!” 林秋晚站 在黑暗里,顺着声音就往前跑,她想跟宁神医说,她做到了。 她可以第一选择,坚定的选择楚璟烨,她要跟楚璟烨在一起,一辈子再也不分离。 她还想说,宁神医不用担心了,她找到了最好最折中的解决办法,现在楚昱也安全了,楚璟烨虽然失忆了,但是处理政务起来一点不含糊,跟她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他们总有一天会皆大欢喜,相伴终老。 怕宁神医走的快,林秋晚追的很拼命,推开了黑暗的大门,一脚踏进了……雪地里。 是燕楚的皇宫,周围下着纷飞的大雪,漫天飞 舞砸在地上扑簌簌响。 林秋晚看见雪中跪着一个孩子。 他声音清朗,明明音色是孩子,但口吻成熟又忧郁。 “我知道,宁爷爷。” “你用自己命去搏一个未必有用的可能,你娘那性子,重生了又如何?” 宁神医站在那孩子身边,劝的苦口婆心。 “就算重生了,也跟我们,跟你爹,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咳咳……” 孩子用力的咳嗽起来,抬手间林秋晚看见那孩子手腕上的血。 她才看见,脚底下是用血液画出来的一个巨大阵法! 她看不懂阵法,却直觉不对,跑到 了那孩子面前! 那孩子咳嗽缓了缓,放下手露出一张脸。 是……楚昱。 不,准确的来说,是小平安,是上辈子的小平安。 林秋晚不知不觉淌了满脸的泪,她不知道这些画面和对话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自己好难过。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宁神医很着急。 “你知道,你还要做?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 小平安手腕上的血顺着指尖落到地上,他慢慢的画着林秋晚看不懂的符号。 “如果硬要说为什么逆天改命……” “我想另外一世的我,能有个娘亲好好疼他爱他。” 第894章 你到底是谁 林秋晚陡然醒了。 她还抱着被褥,扭着手,嘴角挂着期待的笑。 她有些发愣。 昨夜醉酒后的画面一点点流淌进脑海,她想起来为什么没有跟楚璟烨发生什么。 因为她醉了,楚璟烨也醉了。 酒醉的人往往会吐出许多埋在心底的话。 “林秋晚,平安死了,死在八岁那年冬日。” “不是楚昱,是平安,小平安。” 林秋晚呼吸一滞。 上辈子那年冬日,小平安带着阿亮来找她,讨要到一份都不是她亲手准备的生辰礼之后第二年? 梦里他的脸色就不太好,后一年有来找过她吗? 没有…… 为什么不来找 她说明白呢? 林秋晚愣怔的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前世生后的那两日,还是大伯哥的楚璟烨来找过她。 “孩子,叫什么名字?” “孩子总要母亲取名的。” “大名我做不了主,如果可以取小名的话,就叫平安吧。” 小平安,平平安安,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林秋晚坐在床榻上,心里陡然喘不上气来。 她痛苦的捂住心口,伏在被褥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所以,是因为前世的小平安,献祭了自己的命,才换来她回来的机会? 这孩子…… 林秋晚深吸一口气,模糊里很快又明白过来一件事。 楚璟烨 ,是前世回来的那个楚璟烨。 所以,他才会在刚醒来的时候那么意外的叫她名字。 他怎么看她呢? 看她献媚,看她纠缠,看她撒娇,变成与前世毫不相关的女人,他在想什么呢? 那她的楚璟烨呢? 她的那个,热情赤忱,不会对她撒谎,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楚璟烨呢? 林秋晚额头抵在被褥上,无数混乱的对话在耳边炸开,她甚至分不清今夕何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那平安呢? 是楚昱吗? 林秋晚回答不出来,她痛苦的额头一阵阵冒冷汗。 她还疑惑过,她这样蠢笨愚昧的女人,到底是凭什么能 重生回来?原来,原来竟然是上辈子那个她连护都没护过的孩子换来的。 天色渐晚,林秋晚疼的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因为大概能猜到晚上会发生什么,桑梓带着玄雷在小偏厅忙成一团,势必要把氛围营造起来,让林秋晚和楚璟烨找回以前的感觉,毫无心防你侬我侬的做一场。 桑梓和玄雷时不时压着声音笑两声,两人都很热闹。 没过多久,林秋晚听见了楚璟烨的声音。 “她呢?”楚璟烨声音里带着笑意。 “小姐还没醒。”桑梓笑嘻嘻的回答,意有所指:“毕竟要补觉。” “睡这么久?”楚璟烨脚步 声移过来,轻轻推开了寝殿的门。 屋内静悄悄。 楚璟烨脚步声很轻,以为林秋晚还睡着,过来的口吻里都带着揶揄。 “醒了吗?看样子这是势必要检查我……” 他声音戛然而止。 林秋晚披头散发坐在床榻上,正抬眼看他。 因为还没点灯,屋内光线昏暗,楚璟烨直觉不对,却没看清楚林秋晚的脸色。 “怎么了?梦魇了?”他一边走来,一边去拿火折子点灯。 林秋晚靠在床榻内侧,手里紧紧握着楚璟烨做的那根木簪。 “别过来。” 她吸了一口气,忽的问道。 “你到底是谁?” “我要听真话!” 第895章 叫了 火折子接了气息,飞出了几片猩红的火花。 楚璟烨走了过来,站在一人高的灯烛台边,轻轻点灯。 “怎么了?” 他声音平稳,口吻熟悉,隔着灯火看向林秋晚的目光,没有一点摇晃犹豫。 他只是问林秋晚。 “是不是魇着了?” 说完,他收了火折子,朝着林秋晚的方向走过来。 林秋晚屏住呼吸,叫了一声。 “你别过来!我让你别过来!” “好好,那就不过来。” 楚璟烨妥协,人却已经走到了床榻边,掀开床帐将帷幔挂起来。 林秋晚盯着他。 屋内只有一盏灯,她深陷梦中绝望无力的情绪 中拔不出来,紧紧握着手里那根楚璟烨留给她的木簪。 那是楚璟烨留给她的唯一不是金钱能买来的东西。 她恍惚里觉得,自己只有这点念想了。 两人对望,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昏暗的山海,遥不可及。 林秋晚问他。 “你是谁?” “你到底怎么了?”楚璟烨反问,眸光微微锋利。 他不回答,林秋晚就继续问:“楚璟烨,你记得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不是都和你说过了?除了新婚夜那一次,我真的不记得了。” 楚璟烨得寸进尺,坐在了床榻边的脚踏上。 这是他印象里登基成帝之后第一 次坐在比别人低的位置,他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林秋晚。 很微妙,他心甘情愿站在林秋晚的下位,把林秋晚捧起来。 林秋晚微微垂眼,问他。 “你昨日说,平安死了,死在八岁那年的冬日。” 楚璟烨顿住。 他昨夜确实醉了。 “我没说过。” 他抬眼,看向林秋晚的时候,毫不犹豫撒谎。 越是明白现如今的人生得来不易,楚璟烨的所有经验都在告诉他,他该无所不用极其。 “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他反问。 林秋晚盯着楚璟烨,皱了皱眉。 她昨夜醉的深了,果酒上劲,以至于她甚 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确确实实听见了这样的话。 “那我再问你。” 林秋晚深吸一口气,问道。 “我和楚时修的新婚夜,你阴差阳错进了婚房。”林秋晚咬了咬唇,继续道:“那一夜,我有没有叫你的名字?” 前世至死,林秋晚都不知道新婚夜出现的男人到底是谁,甚至连当夜不是楚时修这个新婚丈夫,也是后来在水牢中,楚时修亲口告诉她的。 但这辈子是她主动迎出门,拉楚璟烨进婚房,叫了他无数声。 面前的到底是哪个楚璟烨,答案会天差地别。 楚璟烨抬眼,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也在看他 。 熟悉的面貌,一样的气味,那些动作,神态,说话的语气,相似却又不同,但又完完全全就是同一个人。 如果楚璟烨只是失忆,林秋晚可以纠缠他,可以培养感情,可以往后创造新的回忆。 可若是面前的人却根本不是楚璟烨呢? 不是她的楚璟烨。 她的楚璟烨,去了哪里? 她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塑造彼此,拥护彼此,疼爱彼此,她的那个楚璟烨,还能回来吗? 林秋晚紧紧捏着被褥,脸色越来越苍白。 而后她听见楚璟烨忽的挑眉笑了。 “叫了,不仅是叫了,你还叫了很多声。” 第896章 那不一样 林秋晚一愣。 她看着楚璟烨,有瞬间的恍惚。 楚璟烨反问她:“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想赖账?” 这完完全全就是楚璟烨式的语气,林秋晚心里那根绷着的弦突然断了。 她朝着楚璟烨伸手。 楚璟烨似乎早就在等她了,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床榻上,接过了她,把人揽在了怀里。 林秋晚额头靠在楚璟烨的肩头,微微发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 楚璟烨抬手,摸了摸林秋晚的后脑勺,满是爱怜。 林秋晚眼泪往下掉,抽抽噎噎说道。 “我刚刚做了梦、梦 见了楚昱……不对,是小平安,他都八岁了,他用命……”林秋晚顿了下,停住了话。 她重生的这件事该怎么对楚璟烨解释? 小平安用自己的命献祭阵法,换了她重生回来,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还有宁神医,他变的好老,他陪着小平安,他……” 林秋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楚璟烨说这种事情。 “反正,对不起。”林秋晚搂住了楚璟烨的脖颈,眼泪落进了楚璟烨的肩头,小声的道歉:“是我梦魇了。” 因为自己重生,竟然开始怀疑起楚璟烨。 “是梦魇了。”楚璟烨 抱紧林秋晚,目光微闪。 “宁爹已经走了,你说楚昱都八岁了,他们怎么可能还碰到一起?” 林秋晚又愣住。 是啊,她虽说重生,但并没有参与进宁神医的生命里,宁神医已经走了,差了梦中场景整整七年的时间,宁神医怎么可能跟楚昱再碰得上? “是。” 林秋晚又点头,气自己胡思乱想。 楚璟烨摸着林秋晚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安抚。 他抱着林秋晚,所以林秋晚看不见他的脸色。 林秋晚只听见他小声问。 “你不是说,就算我以后再也回忆不起来,你也会坚定与我走下去 的吗?” 林秋晚抽了抽鼻子,很不客气的蹭了蹭楚璟烨脖颈。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楚璟烨搂紧她。 林秋晚闻着他身上独一无二的味道,情绪也渐渐安稳下来。 她不知道怎么跟楚璟烨解释这种割裂的感觉,哪怕前世来的楚璟烨也同样是这个人,但对于林秋晚来说,从她踏出婚房,迎上楚璟烨的那一刻,她跟楚璟烨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至始至终,她爱的都是那个热情,直白,好哄,教她找回自己的楚璟烨。 换了谁都不行,即便是同一个身体,也不行。 “ 就是不一样。” 林秋晚凑着楚璟烨,说的很小声:“你别笑话我,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是个不会拐弯的死脑筋。” “不笑你。” 楚璟烨闭上了眼,大手掌覆在林秋晚背上。 隔着流水般的乌发和细软里衣,楚璟烨表演的很镇定。 他天生自负,不管是被楚共炎吊打玩弄,还是亲娘棠棠的隐忍冷寂,又或者无人爱他,他孤寂一生到老,他也从来没有羡慕过谁。 就在这一瞬间,他很羡慕那个拥有林秋晚全部爱的楚璟烨。 他想,成为这个楚璟烨。 (崽子发烧,晚上补哈,明早看??) 第897章 做你想做的 林秋晚这一个梦,算是把所有暧昧气氛都冲淡了。 不用楚璟烨哄她多久,她自己就害臊起来,急忙站起来洗漱要去吃饭。 桑梓知道林秋晚和楚璟烨今晚要做什么,小偏厅饭菜都摆好了,玄雷这根木头也早早被清理了出去,看见楚璟烨和林秋晚进了门,桑梓也跟着悄悄退下。 燕楚皇宫风格本就艳丽奢华,被桑梓“精心”布置了一番,茶几上摆着一大簇火红色的花朵,更显热情。 小偏厅就剩下楚璟烨和林秋晚两人,杯碟挪动,筷子偶尔触碰瓷碟的底部,发出轻响。 林秋晚埋头苦吃。 楚 璟烨不紧不慢,吃的不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只给林秋晚夹她喜欢的菜。 林秋晚茫然。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糖瓜?” 她在楚璟烨面前向来没什么规矩。 楚璟烨笑而不语,继续给林秋晚夹了一块虾。 虾已经剥好,葱香四溢,晶莹剔透。 “你怎么……” 林秋晚有点脸红,小声说道:“其实我对虾一般,我更喜欢你以前给我做的虾。” 她总难免想到以前,想到以前的楚璟烨,想到以前的自己。 楚璟烨笑容不减,慢条斯理的拿着湿帕子擦手,顿了下说道。 “我以前, 还给你做过虾?” “对啊,你还会做很多花样,饭菜点心你都很擅长。”林秋晚眼眸中的光华掩盖不住。 楚璟烨没再说话。 林秋晚也安静了下来,默默吃完饭,再看屋外天色已经黑透。 两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进屋睡觉,林秋晚觉得诡异。 大概是察觉到林秋晚的尴尬,楚璟烨提议:“要在宫里转转吗?” “也好。” 林秋晚松口气,点了点头就要走。 楚璟烨拿了披风,回过头看见林秋晚已经走出了屋子,顿了下,又把林秋晚的披风挂了回去。 两人围着二皇子殿旁边的花园小路走 。 走的很慢,脚步很轻,谁也没再说话。 桑梓不在,林秋晚一想到晚上要发生的事情,有点尴尬又不好意思再拒绝楚璟烨,这会正在激烈的思想斗争。 她应该完全相信楚璟烨的,但万一,这个楚璟烨不是她的楚璟烨。 只是一顿饭的功夫,楚璟烨就能留意到她的喜好,何等的细心聪明,万一在她质问新婚夜的时候,楚璟烨已经猜到了正确答案。 林秋晚虽然不是个多想的性子,但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直觉…… 肩上一沉。 林秋晚愣住,转头看向楚璟烨。 楚璟烨个头很高大,此刻微微 弯腰低头,认真的给林秋晚系披风。 林秋晚没带自己的,属于楚璟烨的味道铺天盖地压过来。 林秋晚抬眼看着楚璟烨,心里猛的又酸又涩,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真被梦魇吓到了?”楚璟烨笑,打量林秋晚:“要不要和我说说?” “就……也没什么……” 林秋晚嗅着披风上熟悉的味道,心绪复杂。 楚璟烨系到带子,揉了揉林秋晚的头顶。 “说谎。” 他忽的认真道。 “如果今晚的事情会让你不舒服,那就等你想的时候再来。” “不要因此犹豫纠结,做你想做的,林秋晚。” 第898章 欲擒故纵 做你想做的。 熟悉的话从熟悉的人嘴里说出来,林秋晚眼眶顿时一热。 她都没等楚璟烨再说,上前一步,搂住了楚璟烨的腰。 她也说不出清楚自己在拧巴什么,理智上也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明明只是个荒诞离奇的梦,明明只是两句连答案都没有的幻听。 楚璟烨人在这里,他就站在这里,只是失去了与她相处的记忆,但无数瞬间,林秋晚都能从他身上找到楚璟烨的影子。 她还在怀疑什么? “没有不想。” 林秋晚否认,脸贴在楚璟烨的胸膛,声音闷闷的:“会生气吗?楚璟烨。” “生什么气?” 楚璟烨搂住 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从胸膛里发出来,格外真切。 “我们又不是没有往后了。” 楚璟烨高大,林秋晚虽然算不上娇小,但此刻被楚璟烨搂在怀里,像只收了羽翼的小鸟。 林秋晚亲昵的蹭了蹭楚璟烨领口,顿了下小声说道。 “那你再等等我吧。” 她确实觉得有点怪,好像在楚璟烨完全想不起来与她过往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睡觉盖章,有点辜负她的楚璟烨。 林秋晚被自己冒出来的念头惹出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又跟楚璟烨补充。 “不会很久的。” “嗯。” 楚璟烨点头,不紧不慢。 他搂着林秋晚,手上没 有过分用力,此刻更像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引诱自己的猎物进网。 他不能着急。 他前所未有的耐心,毕竟活了六十多年,他很会克制心底那些把林秋晚拆食入腹的进攻欲望,他面上一片平静,不张扬不过分,也绝对不会放手。 心口大石落下,林秋晚又放松下来,回去的路上明显开心了很多,握着楚璟烨的手指一路都带着笑。 楚璟烨的斗篷很大,几乎是把林秋晚从头罩到脚的地步,再加上楚璟烨有意挡风,林秋晚手掌心很快潮潮的。 聊以前,楚璟烨不记得,林秋晚就聊自己的学堂计划。 燕楚民风比坤阳开放许多, 没有女子不得轻易出门见客的规矩,等实施起来,男孩女孩都能一起上学也不是空谈。 楚璟烨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更是个睿智的上位者,林秋晚的话他都有在认真听,偶尔指出林秋晚计划里没考虑到的地方也绝不敷衍。 林秋晚更高兴了,到了二皇子殿门口的时候,意见没听完,还有点依依不舍。 楚璟烨目色流转,眸光与黑夜融在一起,此刻从林秋晚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吸引人的漩涡,说不出的撩人。 “舍不得我?” 明明是揶揄的话,林秋晚却耳根红了。 果然,找男人也不能找长相太对胃口的,如此平常的时刻, 她被迷的昏沉冒泡。 “嗯。” 林秋晚不否认,反而是点头。 楚璟烨又笑,弹了弹林秋晚的脑门,带着点恶劣的惩罚,又好似轻佻的玩笑。 “舍不得我还拒绝我,我会理解成你是在欲擒故纵。” 他知道林秋晚与其说是舍不得他,更不如说是舍不得他给这份学堂计划提出的意见。 正经的话题被曲解到这种方面,林秋晚脸又红。 “没有!” 她解开披风系带,塞给了楚璟烨,脸色通红的回了二皇子殿。 楚璟烨只得回广明殿。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楚璟烨抬手,捂住了一阵阵发疼的胸口。 他笑,意味深长。 第899章 她得帮林秋晚 又没睡成,桑梓端水进门都小心翼翼的。 毕竟男人不行了,对女人的打击可太大了,这事情要是放在玄雷身上,桑梓敢保证,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踹玄雷一脚,并且飞快找个看起来很行的男人。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桑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男人。 男人都这么回事,能用就是好东西,不能用就是废物,尽早丢了省的碍眼。 林秋晚正坐在桌前写字,她刚刚被楚璟烨点拨,觉得有些地方还可以完善,趁着她现在还记得住,急忙记下。 铜盆被轻手轻脚的放下,桑梓缩在 一旁,欲言又止。 林秋晚写完抬头,回头就见桑梓带着点怜爱的目光。 都不用问,林秋晚就知道桑梓在想什么,站起来去捏桑梓的脸。 “想什么呢!” 桑梓眼泪花花,抱住林秋晚的腰,小声说道:“我们小姐太可怜了,好不容易遇上个还算不错的男人,这才用了多久,就没用了!你们还有孩子,爷现在这权势滔天的,小姐怎么跑啊……” 眼看着桑梓越说越离谱,林秋晚急忙去捂她的嘴。 “闭嘴!你就不怕再给楚璟烨听见?到时候玄雷十个脑袋也不够楚璟烨拧的!” “呜 呜……”桑梓真的觉得伤心,眼泪鼻涕都要蹭在林秋晚胸口:“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拧掉个玄雷还有其他男人呢,小姐……” 她故意安慰林秋晚。 林秋晚都给她逗乐了,半晌揉了揉桑梓的小圆脸。 “是我,是我拒绝了他,想再缓几天。” 反正急不在一时。 她跟楚璟烨又不是从此没有往后了。 桑梓收住了眼泪,茫然问林秋晚:“为什么啊?难道你提前发现他可能会不行?” “你天天能不能想点别的?”林秋晚气的戳了戳桑梓脑门。 桑梓红着眼 睛捂额头,总算是放开了林秋晚。 林秋晚坐下来喝水,顿了下说道:“桑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是……我觉得楚璟烨怪怪的。” “哪里怪?” 桑梓也坐了下来,她向来八卦,平时也没有很花心思去研究过楚璟烨,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楚璟烨从来没讨喜过,一直都是这副配不上自家小姐的模样。 “我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他好像不是以前的楚璟烨。” 林秋晚自己也觉得她确实矫情,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犹豫纠结,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桑梓看着 林秋晚,眼神更茫然了。 “是不是因为失忆?” “我说不上来。” 林秋晚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愣了下。 原本一直戴着的那根木簪被楚璟烨上午的时候拔下来,换成了那日在街上买的红玛瑙金簪。 如果他真的是以前那个楚璟烨,会这么抵触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吗? 林秋晚的这个念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她自己倒是没再过分纠结,洗漱好乖乖上床睡觉。 桑梓出了二皇子殿,只觉得自己有操不完的老妈子心。 就算再瞧不上楚璟烨,她也得去帮一把楚璟烨。 她得帮林秋晚。 第900章 诡异争吵 桑梓找了一圈玄雷没找到,只得让人给玄雷留了消息,自己先去广明殿。 广明殿灯火不亮,偌大的宫殿里,只偏殿撑着两盏小烛火,四下无人更像是鬼城。 桑梓抖了抖肩膀,还没抬手敲门,就听见门内传来争吵声。 “还给我!” “什么你的我的,以后都会是我的。” 声音并不大,一个绝望嘶吼,一个冷静阴郁。 夜深人静,桑梓炸了一后背的毛,下意识的拔腿就要跑。 话本看多了就这点不好,广明殿原本是楚共炎的地方,楚共炎那人本来就不正常,在这杀了多少人,难免有什么冤魂邪祟,闹起来十分吓人。 桑梓这才转头, 没跑两步就一头扎进了玄雷怀里。 玄雷顾不上被撞疼的胸口,稳住桑梓的肩膀,先去揉她的脑袋。 “怎么了?” 桑梓被吓的脸色惨白,指了指楚璟烨所在的寝殿,还没张嘴说话,就听背后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璟烨站在门后,居高临下,神情微微阴沉。 他看着桑梓。 桑梓被吓的心脏一缩,顿时说不出话来。 玄雷并不是个很擅长察言观色的性子,把桑梓拉到身后,对着楚璟烨拱手行礼:“爷,您找属下?” “嗯,进来吧。” 楚璟烨微微侧开身,示意玄雷进门。 玄雷回过头看了眼桑梓。 桑梓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奴婢也是来找爷的,奴婢有些事情要和爷说一下。” 夜深人静,天色昏沉,楚璟烨的眸光像是某种锋利的刀刃,微微刮过桑梓身上。 桑梓连忙拉住玄雷,小声说道:“奴婢跟玄雷一起。” 桑梓比楚璟烨想的更加机灵。 她知道楚璟烨误解了,就连忙拉上玄雷一起。 果然,楚璟烨目光微松,先进了门。 “都进来吧。” 玄雷茫然的看了眼桑梓,桑梓偷偷拧了一把他,算是安心了。 因为楚璟烨失忆,跟林秋晚相处起来有些尴尬,当日楚璟烨就住进了广明殿的寝宫里,寝宫被他让人改动过一些,原本华丽的摆设撤掉了,换成了更 为沉静的瓷瓶木雕,但墙上描金绘画的装饰还在,屋内倒也奇异的融合。 寝殿不大,又因为住进来匆忙,几乎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桑梓缩在玄雷身边,偷偷打量了一圈,确定屋内没有其他人。 楚璟烨本来就在等玄雷,穿着整齐,这会多加了一杯茶。 桑梓先来,她就先开了口。 “爷,我们小姐很在意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奴婢就想来跟爷补充一下以前的细节,免得小姐觉得爷奇怪。” 桑梓希望林秋晚开心,林秋晚现在不开心的源头是奇怪的楚璟烨,桑梓就想让楚璟烨变的正常一些。 楚璟烨放茶的手势一顿,玄雷也是一愣。 “你也是来说这个的?” 桑梓也一愣,茫然的看着玄雷,很快反应过来:“你也是?” 两人都点头。 被这么一打岔,桑梓也就忘记了刚刚站在门口听见的诡异对话。 楚璟烨叫玄雷过来,就是想听一听玄雷口中的那些日子,如今再加上桑梓,有了林秋晚当时匆忙口述的基础,时间线里无数细节完美契合。 桑梓是个热闹的性子,跟玄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一说就说到了凌晨。 楚璟烨坐在桌子对面,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懒洋洋倚着头。 他看着玄雷和桑梓,莫名笑了笑。 (抱歉抱歉,昨晚太累不小心睡着了,今晚一定补!) 第901章 太聪明也不好 桑梓和玄雷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隐隐发亮了。 玄雷打了个哈欠,问桑梓。 “累不累?” 桑梓被玄雷传染,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点头回答:“挺累的。” 她回过头,看了眼楚璟烨关上的寝殿大门,心里怪怪的。 玄雷过来蹭她,小声说道:“怎么了?” 两人往外走,燕楚早晨的风还带着让人清醒的凉气,桑梓心口被吹的空落落,犹豫着说道:“玄雷,我好像明白为什么小姐觉得你们爷怪了。” “怎么了?”玄雷一脸茫然。 桑梓想到昨夜进门之前似乎听见的那两句对话。 “你有没有觉得,你们爷好像变 了个人?” 不说平时那些差别,就是昨夜的事情,以楚璟烨以往的性格,在知晓自己喜欢上林秋晚之后,就算林秋晚拒绝,楚璟烨也绝对会赖着抱着,得寸进尺,坚决执行拿到一点就是赚到一点的标准。 就算失忆,可是基础性子还在,怎么会差这么多? 现在的楚璟烨给桑梓的感觉,更像个耐心的猎人,抬眼动手里似乎正在织网,准备一把捞住林秋晚这个猎物…… 桑梓自认为还算机灵,因为平日不太留意楚璟烨,就没发现楚璟烨的变化。 “变成谁了?” 玄雷黏着桑榆,随口问她。 桑梓摇头:“说不好,像 是表面还是一样,实际内里已经翻天覆地了。” “玄雷,你说,你们爷不会被什么精怪附体……” 桑梓一转头,看见玄雷一双眼睛都是疑惑。 桑梓瞬间火冒三丈,她在这叨叨半天,玄雷还跟块臭石头似的一点没明白。 没等她发火,玄雷抱起了桑梓。 “走,送你回屋,太累了。” 玄雷勤勤恳恳当个好丈夫备选。 桑梓被人抱怀里一点不用使力走路,火气就又消失了。 算了,男人嘛,太聪明也不好,就比如现如今的楚璟烨,你根本分不清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桑梓默默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 有好心办坏事。 好在桑梓和玄雷这一趟之后,楚璟烨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 仍旧是每日到林秋晚的殿里吃饭,偶尔忙的久了,林秋晚就主动去陪他。 两人之间偶尔暧昧,做着夫妻之间才会有的亲昵动作,更多时候若即若离,楚璟烨进一步,察觉林秋晚后退的时候,他还会很有分寸的后退一步。 总之一切无事。 林秋晚也渐渐松懈下来,她也知道是自己在恃宠而骄的作,所有偶尔也会跟楚璟烨拥抱,牵手,补偿彼此。 像是重新认识了一次对方。 丰收节过后,燕楚火速降温,在坤阳才进秋的季节里,燕楚就 进入了寒冷又漫长的冬。 天气变冷,百姓们许多农作就做不了,朝政如今也稳定下来,楚璟烨也短暂的闲下来。 林秋晚的医书编撰修改也到了尾声,她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人,心思放在医书上,某一日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桑梓和玄雷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外,两人正在商量要不要跟林秋晚说。 林秋晚站在门里面听个正着,笑了,指着两人。 “怎么从来都没有背地里说悄悄话的自觉?” 两人被抓个正着。 桑梓凑上来,小心的说道。 “小姐,爷在后偏殿忙了得有大半月了,要不要……偷偷去看看?” 第902章 我也想慢慢靠近你 林秋晚还不知道楚璟烨这大半月在后偏殿忙了什么,隔着远远的,就听见隐约有铁锤敲打的声音。 林秋晚先进了后偏殿的小后院。 正是午时,天光倾泻,午饭刚过,小后院中长着几颗高大的树,此刻枝丫光秃秃的,反倒映衬着天很蓝。 树的位置,后院这一块块搭起来的屋檐走廊,甚至左手边那一丛丛已经被冻干巴的草,都让林秋晚熟悉。 楚璟烨爬在围墙上,利落劲装,正在钉靶子。 他头也没回,大概是把林秋晚错认成玄雷,说了一句。 “东西拿来了吧?放下你就走吧,这里 我自己搭。” 林秋晚往东边看,走廊里摆着弓箭,箭筒,甚至连箭筒旁边散落的几根箭矢都是林秋晚记忆中的模样。 玄雷准备进去,被桑梓一把推走,临走前还悄悄关上了小院的后门。 楚璟烨钉好了靶子,这才回头,结果就瞧见了站在门廊下面的林秋晚。 天气有点冷,林秋晚学着他们燕楚姑娘的样子扎了块头巾,一张小脸被绯红的头巾映衬更加水嫩,此刻看过来的眼睛,微微发红。 “你怎么来了?” 楚璟烨跳下围墙,有些意外,就要朝着林秋晚的面前走。 林秋晚就笑,大 .大方方的四处打量,还不忘笑他:“连我和玄雷的脚步声都分不清了?” 楚璟烨也笑,人已经到了面前。 “没注意。” 他想去拉林秋晚的,又看见自己一手的木屑,就又缩回了手。 林秋晚也刚巧看见他的动作,心头一酸。 这瞬间的愧疚感铺天盖地的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可能真的是好日子不想过,闹腾的要作一作,即便楚璟烨失忆了,可是爱她是真的,对她好也是真的。 “怎么想起来做这些,都是你做的?” 林秋晚指了指周围。 当初还瞒着楚璟烨身 孕的时候,楚璟烨就带她去那小后院里练箭,两人在里面经历了无数温馨的时光,后来楚璟烨出京,那不起眼的小院就被销毁了,林秋晚怕被人察觉跟楚璟烨的关系,也就没再去过那附近。 楚璟烨去端水洗手,小院里摆着个小炉子,四周围墙都被拆了重建过,即便是在白天里也看不出破绽来。 “最近朝政上没什么事情,我又怕一直在你面前转,惹的你不自在,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楚璟烨说的漫不经心,林秋晚却听的心里又酸又涩。 如今场景回现,她仿佛跟楚璟烨回到了尴尬 的原点。 造成如今这尴尬局面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因为她那点不可靠的直觉和梦境。 “楚璟烨……” 林秋晚上前一步。 她想道歉,她确实是个尤其拧巴的人,即便被楚璟烨教授过无数转变又大胆的想法,可是遇上意外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仍旧不能轻易和解想开。 楚璟烨回过头,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才靠近了林秋晚。 “别这样。” 他笑。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有负担。” “我确实忘记了很多事情,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林秋晚,我也想慢慢靠近你,找回我们。” 第903章 有点印象 小院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调整,但是靶子已经定好,箭矢和箭筒也都有。 楚璟烨过去捡起后檐廊下的箭矢。 “试试?” 他蹲在箭筒旁边,抬着眉骨,眸中带笑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走过去,接住了那根箭矢。 她有点恍惚,这样的场面明明没有切实发生过,可是楚璟烨的笑,他的动作姿势,都让她似曾相识。 楚璟烨拿弓,从后面递给林秋晚,继续说道:“弓我调过了,你试试看会不会太软。” 他顺势,站到了林秋晚身后,替她看靶子的方向。 两人靠的近,却没有什么实质接触,楚璟烨若 即若离,偏生说话的时候,林秋晚侧脸几乎能感受到头顶属于他的温热气息。 略带攻击性,但真去捉摸的时候,楚璟烨似乎又只是在认真给她调试靶子与弓箭的距离方向。 林秋晚挽弓射箭,一气呵成。 她是个很认真的人,箭术也是楚璟烨一手带出来的,势如破竹尤为凌厉,稳稳扎在了靶心。 林秋晚找回了些许以前的感觉,心情松快,连着射出去几根箭。 等她回过头的时候,就见楚璟烨抱着胸倚在廊下的圆柱上,正在看她。 林秋晚紧了紧握弓的手,小声问楚璟烨。 “怎么了?是不是我 退步了?” “不,甚至相反,你比我想的要好太多。”楚璟烨摇头,但他还定定看着林秋晚。 不止是林秋晚恍惚,楚璟烨自己也有些恍惚。 坤阳极少有女子习武,尤其是林秋晚这般的大家闺秀,习武是个辛苦的粗鲁事,女子万万做不得。 听玄雷和桑梓的补充,林秋晚学射箭不过两年。 印象中柔弱极端的林秋晚,脱胎换骨了,还是被林秋晚口中的楚璟烨亲手改变,这种感觉很微妙。 楚璟烨心下发软,声音都轻了,问林秋晚。 “你是不是,自己练了很久很久?” “嗯,是你教我练箭的 ,后来我怕练的不好,又下了点功夫。” 林秋晚垂眼,很是惋惜。 她能清楚记得楚璟烨与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亮着怎么样的光,可惜现如今楚璟烨却忘光了。 “很辛苦吧?” 楚璟烨上前,试探的握住了林秋晚手。 经常练箭的人,食指会有茧子。 倒不像个写出一手秀致簪花小楷的手。 林秋晚正愧疚自己这段时间的无理取闹,也没有抗拒楚璟烨这种程度的触碰,笑着说道:“记着你跟我说过的话,练起来就不辛苦了。” “我跟你说的话?” 楚璟烨摩挲着林秋晚手指的茧子,微微 皱眉,露出心疼的神色来。 林秋晚点头:“对啊,你跟我说,带我练箭是为了……” “让你关键时候能保命?” 林秋晚还没说完,楚璟烨的话已经接了过去。 林秋晚顿时一愣。 她抬头看着楚璟烨,反应过来之后,眼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亮光。 “楚璟烨?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嗯……”楚璟烨垂眼,与林秋晚的目光交接。 他本意是想进程再缓缓,徐徐图之。 但这瞬间,林秋晚的眸光似乎被天地光亮浸染,灼灼晶亮。 楚璟烨沉吟,顿了下回答。 “感觉像是有点印象。” 第904章 你记起来了 林秋晚定定的看着楚璟烨,先是高兴,而后是鼻酸,嗓子眼就堵了起来。 “我……你记起来了……” 林秋晚想哭。 她疑神疑鬼那么久,晾着楚璟烨这么久,想起来真的特别该死。 “楚璟烨,你真的是楚璟烨。” 林秋晚丢开了弓,伸手去抱楚璟烨的腰。 楚璟烨本来就握着她的手,人就在面前,林秋晚伸手就能抱到他。 因为一直在亲自修整院子,楚璟烨身上的气味混杂了许多,泥土与木头的香气交杂融合,又因为穿的衣服有些厚,林秋晚贴在他身边,嗅了半天,没闻见让自己安心的味道。 楚璟烨笑。 “别抱,身上都是木屑,小心钻你衣服里去。 ” 嘴里说着拒绝的话,手上却一手揽住林秋晚的腰,一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眼神微闪。 林秋晚是个十分死心眼的人,偏偏对男女之事上没那么敏感,这段日子她的推拒十分明显,就是因为心里存疑。 她聪明,又没那么聪明。 楚璟烨搂紧林秋晚,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劣。 林秋晚抽鼻子,眼眶一阵阵发热:“没有的,有木屑也没关系,我就是想抱着你。” “好好,抱着。”楚璟烨笑的无奈:“跟傻子似的,我除了是楚璟烨,还能是谁?” 他抚摸林秋晚的头发。 林秋晚欲言又止,她没对任何人坦白过重生的事情,也是因为自己重生了,所以才对 失忆的楚璟烨疑神疑鬼,做出那么多蠢事来。 “不是谁,你就是楚璟烨。” 林秋晚压下了心里诸多想法,仰着头继续问楚璟烨。 “还有呢?你还记得什么?” “一时间说不出来。”楚璟烨搂着林秋晚,两人气息近在咫尺。 他慢慢说道:“我知道你不自在,闲下来没什么事情,就让玄雷给我一份坤阳小院的图纸。” “起先只是觉得陌生。” 楚璟烨垂眼,盯着林秋晚的唇。 他还没亲吻过林秋晚。 但林秋晚警觉的很,自从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之后,最亲密的动作只是拥抱。 面对喜欢的女人,简单的拥抱怎么能满足心中欲壑? 他想要的,只会越 来越多。 “直到这里的一砖一瓦被堆建起来,有时候太阳落山后,我一人站在院中,总有一些莫名的画面在脑子里。” 楚璟烨大.大的手掌扶在林秋晚后背上。 像是能一手钳制住柔弱娇软的林秋晚。 林秋晚一点没察觉,眼睛越听越亮,一瞬不眨的盯着楚璟烨,脸上漾开毫无心防的笑来。 “什么画面。” “你在这里练箭,我坐在走廊下的扶手上,给你雕刻那根木簪。” 楚璟烨声音越说越轻。 “画面里,你多数时候没那么高兴,有时候还骂我。” “但你眼睛很亮。” 楚璟烨垂头,目光落在林秋晚的眼睛上。 “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 林秋晚,你跟所有坤阳的姑娘相似又不一样,你是你自己。” 林秋晚明明还是笑着,仰着小脑袋,眼泪却一颗接着一颗掉进了头发里。 她下巴抵在楚璟烨的胸口,哭的又可怜又欣喜。 “是是,我以前,我骂过你很多次,明明利用你教我练箭,却还对你发脾气。” “你特别包容我,还总是教我怎么做。” “楚璟烨……” 林秋晚嗓子堵的有点痛,怕自己哭的不好看,头又埋进楚璟烨的胸口里。 楚璟烨心口猛的抽疼。 他摸了摸林秋晚的后脑勺,未免日后被玄雷或者桑梓无意拆穿,他继续道。 “我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玄雷和桑梓之前有跟我提过。” 第905章 别的喜欢也是喜欢 林秋晚很相信楚璟烨,不管楚璟烨是因为玄雷桑梓之前提过有了印象,还是模糊的真有画面,林秋晚都对楚璟烨深信不疑。 这世上,除了宋好林明峰和林秋煜,林秋晚最相信的就是楚璟烨。 楚璟烨是她的爱人,楚璟烨不会拿这种事情骗她的。 她很高兴,回去的路上蹦蹦跳跳,像是回到了年幼时期,她随心所欲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喜欢自己想要喜欢的人。 “等楚共炎出现,我们抓紧解决了他,早点把楚昱接回来吧?” 林秋晚握着楚璟烨的手,脸上止不住的笑。 “我很想他。” “好。” 楚璟烨点头,看着林秋晚的眸中也带着光亮。 林秋晚今日学着燕楚姑娘的打扮,把一根绯红色头巾编在头发里,头巾浓艳,所以只簪着那根素色木簪,生动鲜活。 楚璟烨目光落到那根发簪上,没说话。 林秋晚也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摸了摸发簪,冲着楚璟烨撒娇。 “你好像很不喜欢这根簪子?” “没有不喜欢。”楚璟烨挑眉,慢慢说道:“就是感觉你很宝贝,日日戴着。” “我很喜欢。”林秋晚把木簪取下来,握在手里,向楚璟 烨展示:“你雕它的时候,手法生疏的很,又一次那个刻刀不小心刻到手上,你看,还留了这道疤。” 林秋晚握着楚璟烨的手,在他的手指上找到那根细小的疤痕。 “那时候你一点也不生气,还故意藏起来怕被我看见。” 女人心软,总是很容易被这种小事情打动。 这根木簪被楚璟烨简单雕刻之后,又用砂纸细细打磨过,确保不会刮到头发。 林秋晚握着木簪,想到许多曾经。 现如今回想起来,她好像比自己察觉的,更早对楚璟烨动心。 楚璟烨没说话,只是笑。 他手指捻动那根细小的疤痕,都想骂自己臭屁又无耻。 但也确实是他的性子。 “我以后给你雕更多的发簪。” 他向林秋晚许诺,又像是某种诡异的好胜心。 林秋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笑的一双眼睛弯成小月牙。 “不用,喜欢就是喜欢,你以后再雕,也是别的喜欢。” 她对这根簪子有奇异的感情,就好像已经成了楚璟烨爱她的证明。 跟着林秋晚往二皇子殿方向走,楚璟烨闻言目光一顿。 他抬眉,慢慢强调。 “别的喜欢也是喜欢。” “好,你要是有空 的话。”林秋晚心情大好,不去跟楚璟烨纠结这件事情,又随手把发簪插进了发间。 “到时候雕个七八十根,你日日戴着不重样。” 楚璟烨眼神微微轻蔑。 却又在林秋晚回过头看他的时候,他目光恢复澄澈,带着笑意。 两人说着就到了二皇子殿门口。 楚璟烨很自觉,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木屑,对林秋晚说道。 “我回去沐浴换衣,晚上来你这里吃晚饭?” “不用。” 林秋晚拉着楚璟烨,脸突然红了。 “不用,你就在我屋里洗吧……” “洗完我们一起吃晚饭。” 第906章 我的妻 楚璟烨原本就住在二皇子殿里,当初的行李也还留在林秋晚的柜子里。 衣服用品一应俱全,也不用刻意再回广明殿拿。 林秋晚的意思很明显。 她原本就是在纠结这个人是不是楚璟烨,如今楚璟烨已经有了些许以前的记忆,她的疑虑彻底打消,就没什么好拧巴的了。 她跟楚璟烨是夫妻,楚璟烨等了她这么久,她再故意矜持拿乔,怎么都说不过去。 柜子里都是楚璟烨以前给她准备好的衣服,春夏秋冬,各种颜色,鞋服配饰一应俱全。 那时候即便还不能确定林秋晚最后会不会到燕楚来,楚璟烨也没 有时常住在这二皇子殿里,但还是给林秋晚准备好了这么多。 他一直在等林秋晚。 楚璟烨醒过来之后就失忆了,之后就没再添置。 林秋晚给楚璟烨拿了换洗的衣服,绕过烟雾腾腾的屏风,放到了架子上。 楚璟烨已经泡进了澡桶里,大概还有点不习惯被林秋晚看,脸色微微泛红。 林秋晚对楚璟烨彻底卸下心防,甚至掏出澡巾问楚璟烨。 “要不要我帮你?” 她脸也红。 带着讨好意味的主动非常明显。 楚璟烨坐在澡桶中,头发被洗澡水打湿,贴着轮廓显的整个人都十分凌厉。 偏偏他双手撑 在面前,眼神微微飘忽,脸色也发红,倒又显出几分纯情来。 他不习惯别人给他洗澡,但或许是重活的人生就是为了带他体验无数不一样的感觉,又或许是他也想讨好林秋晚,总之,他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傍晚的夕阳里,屋内已经提前烧上了炭炉,整个二皇子殿都带着融融暖意。 林秋晚拨开楚璟烨的头发,看清楚他后背一条条新旧伤疤。 暧昧退去,只留心疼。 林秋晚捏着澡巾,一时间倒有点无从下手了。 大概是时间久了没动作,楚璟烨有些狼狈。 “是不是……太丑了?” 他突然很后悔, 幼时没有好好顾及自己身体,留下了这么多伤疤,以至于第一次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展示时候,会这么忐忑小心。 林秋晚回过神来,毛巾沾了水轻轻擦拭那些伤疤,声音很轻。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没见过这些。” 摸也摸过,抓也抓过,打也打过,亲也亲过。 只是时日久了再看见,还是会觉得心疼,心中对楚共炎的恨意会更添几分。 “答应我,不管楚共炎以后如何,想什么,只要这人出现,我们就把他杀了。” 林秋晚垂眼,压下突然升起的酸涩。 楚璟烨抬手,湿漉漉的手指握住林秋晚,转过 头看她。 “你在心疼我?” “我是你的妻,我应该心疼你。” 林秋晚回答的理所当然。 她并不擅长说情话,对比之前楚璟烨那些花样频出,在各种地方都能随意拐弯的情话,林秋晚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正常。 她是楚璟烨的妻,因为爱他,所以不管楚璟烨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心疼。 “我的妻?” 楚璟烨的心上突然炸开一朵烟花。 他说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感受。 他活了那么多年,甚至要比寻常人多活出一辈子,可这是第一次,他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他被人爱着的事实。 即便这是偷来的爱。 第907章 要不要接吻? 楚璟烨怔在原地许久,像是被心底里洪水猛兽吞没。 他重生至今,从责怪林秋晚,到心疼林秋晚,再到心动,再到想要侵占,所有一切都来源于自己的感受。 他从来没被人爱过,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竟然这么渴望被人爱,以至于在发觉林秋晚爱着他的时候,他心底里排山倒海的震颤无以言表。 林秋晚说,她是他的妻,所以爱他,心疼他。 楚璟烨忽的深吸了一口气。 林秋晚被他捏着手,动弹不得,一时间有些好笑。 “怎么这么大反应?到现在还没明白我是你的妻子?” “明白了。” 楚璟烨压住心底里不断往上冒的悸动, 点头重复:“明白了。” 原来,被人喜爱被人心疼,是这种……感觉。 楚璟烨紧紧握着林秋晚的手指,抬眼看她,左右打量,像是要描摹她的模样。 林秋晚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干脆问他。 “楚璟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到底怎么了?” 楚璟烨脸色发红,目光灼亮。 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没有不舒服。” 他摇头,握着林秋晚的手指,有些忐忑。 原来爱上一个女人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忐忑。 他想亲吻林秋晚,又怕林秋晚吓到。 最后他只亲了亲她的手指。 “林秋晚。” 他垂着头,目光里看清楚了澡桶水中自己 的倒影。 倒映着正值壮年,目光灼亮还能心动的他。 倒映着娇美却不软弱,坚定却不固执的林秋晚。 倒映着他们。 他们是夫妻,相互爱着,有着孩子,完美和谐的夫妻。 林秋晚歪头,等他说话。 楚璟烨盯着水中的楚璟烨,定定的说道。 “林秋晚,你是我的妻。” “楚璟烨?” 林秋晚有点想笑。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知道面前楚璟烨和以前楚璟烨是一个人,可是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里,总让她觉得一样却又不一样。 她这矫情的直觉。 林秋晚弯腰,主动把脸颊贴在楚璟烨头顶。 他头发湿漉漉的,用了香香的胰皂 ,倒是把身上原有的那种冷冽气息冲淡了许多。 林秋晚形容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越来越不安,即便是此刻贴着楚璟烨,心底里也总有一些奇怪诡异的感觉在挣扎。 为了消灭这点子可怕的直觉,林秋晚忽的说道。 “楚璟烨,要不要……接吻?” 楚璟烨一愣。 他抬起头来,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大胆直白的很可爱,说完之后又害羞了,耳朵都泛出了颤颤的红意。 她有点不敢看楚璟烨,眼神左右飘忽,似乎又想起来姑娘家应该矜持,这即将是楚璟烨失忆之后跟她的第一次接吻,人楚璟烨都没着急,她自己急吼吼的就要送楚璟烨嘴里 去。 她想了想,懊恼自己的主动,所以又小心加码。 “前提是,你得叫我晚晚,你每次连名带姓的叫我林秋晚,特别生分……” 林秋晚摸着后脖颈,预估着这不是什么过分要求,楚璟烨应该不至于笑她。 但等了半晌,她也没听见楚璟烨的动静。 林秋晚真有点尴尬了,终于看向了楚璟烨。 热气蒸腾,烟雾缭绕,炭炉的火苗烧出很小声的噼啪响,楚璟烨的眼眸在垂坠斜阳里,似深邃漩涡,浓厚到让人看不清其中情绪。 林秋晚更尴尬:“你该不会压根不想跟我……” 话没说完,楚璟烨半站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她的后脖颈。 第908章 晚晚 楚璟烨手指又湿又热,握住林秋晚后脖颈的时候,有带着香气的水珠滚进她领口里。 林秋晚双手撑在浴桶边,心里有点紧张。 “先叫晚晚。” 这是她最后的一点矫情。 楚璟烨的手指微微摩挲她,顿了一会,叫她。 “晚晚。” 他的嗓音很轻,又因为两人靠的足够近,这一声久违的晚晚重重落在林秋晚心上。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这么叫她,可是楚璟烨却好像从一开始就叫她晚晚。 缱绻又多情,像是种他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隐喻。 林秋晚紧紧握着浴桶边缘,眼眶热热。 “嗯,我听见了。” 林秋晚微 微抬脸,目光落到楚璟烨的唇上。 他的唇形一如既往锋利,很难想象得出,长着这样唇的人,说话总能把人气半死的人,最后落下来的每一次亲吻都是温柔的。 林秋晚准备好了。 她踮起脚尖,等着楚璟烨的吻落下来。 可也就在这一瞬,楚璟烨的手指忽然颤了颤,紧接着人摇晃一步,往后靠到了浴桶的另一边。 林秋晚茫然睁开眼。 楚璟烨脸色变的很难看,捂着心口猛的喘息,一时间别说亲吻,连话都难说出来。 他早就预料到,晚晚这个称谓就像是打开了某种触觉密码,那个楚璟烨压根不可能让他染指林 秋晚。 即便他也是楚璟烨。 “楚璟烨?你怎么了?” 林秋晚慌了,连忙要去握楚璟烨的手腕探脉象。 楚璟烨微微咬牙,摆了摆手,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林秋晚说道:“没吃早饭和午饭,泡澡太久了,有些……” “我去找糖!” 林秋晚立马懂了,急忙去屋里找糖果。 隔着屏风,楚璟烨发颤的手抽出了身上新备的匕首。 他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静也没发出,只是坐在浴桶中,拿着刀锋对准心口剧烈疼痛闹腾的地方。 他静静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意味明显。 他现在对这副身体有绝对主导权,毕竟比那 个楚璟烨要多用四十几年,他太知道怎么操控自己,威胁自己。 再闹起来,伤了这副身体,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谁也得不到林秋晚! 只是无声中的一个动作,心口的疼痛骤无。 楚璟烨坐在浴桶中,慢慢收刀,眼神阴郁生寒,唇角却微微勾起。 对付二十几岁还是毛头小子的自己,楚璟烨太顺手了。 毫无疑问他没有那个与林秋晚经历过生死的楚璟烨那么爱林秋晚,或者说他更会隐藏更会装模作样。 所以这场你死我活的身体斗争里,他赢定了! 再等林秋晚慌张捧着几块糖果冲进来的时候,楚璟烨歪着头, 靠着浴桶,看起来还是虚弱。 “只有这些了。” 林秋晚零嘴吃的少,先给楚璟烨扒了两颗。 是坤阳带来的桂花糖,楚璟烨舌头微卷,齿颊留香。 他单手撑在浴桶边,缓了一会抬眼看林秋晚,口吻羞涩。 “丢人了。” “不丢人,我丢人的事情更多。”林秋晚盯着楚璟烨渐渐好转的脸色,松了一口气。 她连楚璟烨突然不行的境况都经历过,这算什么丢人。 想到那次,林秋晚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楚璟烨以为林秋晚揶揄他,伸手要捂林秋晚的嘴,意有所指。 “希望你今天晚上,还有力气这么笑我。” 第909章 我也紧张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晚上两人打算做什么,总觉得有点怪。 林秋晚把自己那点诡异的直觉总结成近乡情怯的矫情。 但越是安慰呵斥自己,她就越不自在。 一顿饭吃的像是上刑场之前的断头饭,林秋晚味如嚼蜡。 楚璟烨也不点穿,他最近这些时日吃的都不多,倒是催促林秋晚多吃两口,免得夜半会饿。 太阳落山后的燕楚就提前入冬,桑梓原本估摸着时间,打算进门问问要不要把菜热一热,结果站门口就听见了楚璟烨说这话。 她连滚带爬,连带着玄雷一起,把人全支 出了二皇子殿。 今晚楚璟烨和林秋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今夜之后,两人进行过最亲密的交流,往后就再也没有其他问题了。 不止桑梓这么想,就连林秋晚也这么想,老实的多扒了两口饭,免得待会体力不支。 她脸红,楚璟烨脸色也有点红。 林秋晚一个人的不自在,惹的两人都不自然起来,楚璟烨光是坐在椅子上,一双手就不知道该怎么放,最后只能拿湿帕子擦手,目色认真,慢条斯理。 林秋晚其实已经吃饱了,但是余光里看见楚璟烨那莫名带着欲色的动作, 不知不觉脑子里思绪开始乱飞。 他擦手了! 失忆前的楚璟烨很会玩,指节分明的长手指十分灵活,又因为常年练剑,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子,又软又硬。 林秋晚脸色更红,觉得自己现在害羞的快要窒息了,头几乎要埋在饭碗里。 她这一顿饭看来是吃不完了。 楚璟烨等的很耐心,不急不缓,也不眼神催促。 吃饭的偏殿内就他们两人,静静的只能听见林秋晚筷子戳到碗底声音。 林秋晚垂着眼,磨磨唧唧的盯着自己碗底看,犹豫着先开口。 “楚璟烨,我们要不要说 点什么?” 她一开口,楚璟烨终于转脸看她了。 大概是觉得有些好笑,又几分心疼,楚璟烨转过身,拉过林秋晚面前空碗。 “乖,不吃了,菜凉了。” “我……” 林秋晚张嘴,还没说出点什么借口理由,楚璟烨就点头。 “我知道,我也紧张。” “嗯?” 林秋晚一愣。 楚璟烨握过林秋晚的双手,换了温热的湿帕子,细细给她擦手指。 灯光温柔,楚璟烨的动作仔细又认真。 “怎么?很奇怪?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了,我也会担心自己发挥不够好。” 他笑。 印象里的床事,还在上辈子很远很久之前,他也一样会紧张期待,也一样会尴尬忐忑,尤其对方是林秋晚。 他跟她上辈子这辈子都在兜兜转转牵扯不清,背德或者误会,期待或者失望,楚璟烨所有的感情经历都只有林秋晚一人。 那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不算,他也很希望林秋晚对他满意。 林秋晚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楚璟烨捉在掌心里,擦的干干净净莹白柔滑。 就在林秋晚打算两眼一抹黑,熄灯就先睡了再说的时候,她又听见楚璟烨说道。 “要不要,出去转转?” 第910章 下不为例 每次出去转,林秋晚都会放松很多。 林秋晚放松,楚璟烨也就能跟着放松。 已经入了夜,二皇子殿里所有侍卫都被桑梓支了出去,周围静悄悄的。 月朗星稀,银色月光落在屋檐上,给整个二皇子殿都镀上了一层银边,在漆黑的夜里闪闪发光。 燕楚的夜有点冷。 林秋晚以为楚璟烨又要带她去后面花园里转转的时候,就感觉腰被揽了过去,脚下一轻,楚璟烨带她上了屋顶。 燕楚皇宫建造模样与坤阳也大不相同,檐角前面不是陡然下落的斜坡,而是一段露台。 楚璟烨先坐了 下来,朝着林秋晚伸手。 林秋晚还不知道楚璟烨要做什么,人已经被楚璟烨拉到了腿上。 楚璟烨盘着腿,拉动身上的披风,把怀里林秋晚遮挡严严实实,只让她露出半个脑袋。 “这样不冷。” 林秋晚缩在楚璟烨的怀中,寒风吹不进,抬眼就能看见头顶硕大的月亮。 这样的姿势可以给人极大安全感。 林秋晚就笑,抬头跟楚璟烨开玩笑。 “你很会打动姑娘啊,都谁教你的?” “不用谁教。” 楚璟烨搂紧林秋晚的肩膀,下巴抵在林秋晚的头顶,闷闷说道:“对喜欢的人 好,是本能。” 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这人,看见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自然就会想着该怎么与对方共享。 “燕楚的月,比坤阳的看起来要大吧?” 楚璟烨让林秋晚抬头。 两人一起看月。 林秋晚看着像是伸手就能摘到的巨大月亮,问他:“怎么连这个都要比?” 楚璟烨也笑,笑自己天性里的幼稚好胜,先是问林秋晚:“你只爱我一人是吧?” “当然啊。”林秋晚抬手,摸了摸楚璟烨的脸。 实质的触碰,主动的态度,爱怜又肯定的语气。 楚璟烨被取悦,克制 的亲了亲林秋晚手掌。 “坤阳的衡王运了点荔枝过来,被我拦了两趟。” 楚璟烨交代实话。 林秋晚一愣,抬头看向楚璟烨。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楚璟烨也把握不好这吃醋的度,以为林秋晚要生气,连忙垂着眼睛道歉。 “我有回礼的,我们燕楚好东西也挺多,不止那点荔枝……” 林秋晚捶了一把楚璟烨,瞪他。 “是荔枝那点事吗?” “最好是只有荔枝那点事。” 楚璟烨搂紧林秋晚肩膀,意思很明显。 他瞒不住心底里那些独占的卑劣性,介意衡王曾经是林秋晚名义 上的夫,自然是要多送点回礼,表示林秋晚不缺这点东西。 林秋晚被楚璟烨搂紧塞在披风里,浑身上下都被楚璟烨的气味包拢浸染。 就是这样幼稚又试探的举动,林秋晚竟然从中寻到了些熟悉的味道。 林秋晚靠在楚璟烨身上,顿了顿,搂住楚璟烨的腰。 娇嗔又软糯的警告。 “下不为例。” “好。”楚璟烨答应的痛快,垂头亲了亲林秋晚的头顶。 两人在厮磨,像是天地里只剩下彼此般。 林秋晚找到感觉了,她向来直白,贴着楚璟烨的胸膛说道。 “我们进屋吧。” 第911章 在听 聊天确实能让林秋晚放松,尤其是聊起关于以前的事情。 林秋晚被小心放在床榻上,楚璟烨帮她脱鞋。 林秋晚要坐起来自己脱,楚璟烨又覆上来,咬她的手指。 “让我来,好吗?” 他声音沉沉,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动作里却止不住的攻击性。 为了让林秋晚更放松的容纳接受他,屋内刻意只留了一小盏灯烛,摇摇晃晃的撑起小范围模糊光亮。 还不如外面那硕大的月亮。 林秋晚又热又冷,觉得自己就这么躺着未免太闲,就要伸手去解楚璟烨的腰带。 昏暗里,楚璟烨似乎笑了笑。 他等林秋晚等了很久,久到比林秋 晚想的还要久。 哪里需要林秋晚来帮他? 楚璟烨跪在林秋晚的身边,抬手覆住林秋晚伸上腰带的小手。 小小的手,在他的大手掌里,触感摸起来比最上等的丝绸都要柔滑。 “在这。”楚璟烨帮她找到了腰带的细带,轻轻一拉,镶嵌玉石的腰带垂落,砸在了床榻上。 暗红色衣袍在昏暗的光线里,没了腰带束缚尤为宽大,像是能把林秋晚直接罩下。 林秋晚有点渴,但没去喝水,只是更为主动的去拉楚璟烨的衣领。 外衣落下,露出黑色丝滑袍子里衣。 衣服是林秋晚从柜子里找的,楚璟烨失忆之前也穿过这一套,如今 贴着胸膛摸起来,熟悉又陌生。 她的手指在衣服上流连太久了。 昏暗里楚璟烨眼神一沉,凑下来咬了一口林秋晚的手臂内侧。 手臂内侧比其他地方更为敏感,林秋晚吃疼,又要伸手去推楚璟烨。 楚璟烨不给她推拒的机会,手已经凑到了林秋晚的腰带上。 “林秋晚,是我在这。” 他意有所指,甚至从心底里生出一些得意来。 不劳而获的感觉比他想的还要奇妙,他渴求林秋晚的爱,老天爷就赏了一个爱着他的林秋晚。 林秋晚听的迷蒙,嗯?了一声,才刚要问他是什么意思,张嘴时候话语就变成了吸气声。 楚璟烨 像是要把她全身都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从锁骨到手臂到指尖,哪里都要沾染上他的味道。 “帮我解开衣服。” 他又说,手指已经伸进了林秋晚的衣摆里。 林秋晚倏得开始紧张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大概是太久没有了,她找不回自然而然熟悉的感觉,即便对方是楚璟烨,她也像是第一次般,伸手紧紧抓住了楚璟烨的手臂。 楚璟烨停下了动作。 他另一只手摸了摸林秋晚的头发,安慰的意味明显。 他脱的比林秋晚多的多,现在浑身上下只余下一条亵裤。 林秋晚除了解开腰带,连外衣都没让脱掉。 “说说 ,你是怎么处置的宁安伯爵府一家?” 他撑在林秋晚身侧,声音暗哑,带着微微的喘。 想转移林秋晚的注意力。 林秋晚脸上发红,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来,神思被楚璟烨带着,竟然真的听话开始讲述怎么处理那一家。 楚璟烨动作很有分寸,时不时会应两声。 “嗯,然后呢?还有呢?” 林秋晚的领口歪斜,露出一片雪白的肩。 楚璟烨勾着手指头,摩挲着细软白嫩的肩头。 林秋晚问他。 “你认真听了吗?” 哪个男人能在这种时候认真听这种鬼事情? 楚璟烨凑上去,亲吻林秋晚的肩头,沉沉道。 “嗯,在听。” 第912章 楚胜昌 林秋晚其实也没有认真在讲。 她自己说的乱七八糟,偶尔也会因为楚璟烨若有似无的纠缠抽气。 楚璟烨的唇很热,手指也滚烫,隔着薄薄的里衣,从她的腿一路往上游走,路过小腹,行过腰上,最后停在了肩头。 他微微抬头,隔着昏暗的烛火光,撑着手看向林秋晚的脸。 他想吻她的唇。 可她还在说话。 似乎只有在从前的事情里,才能找到从前的楚璟烨,和两人交缠厮磨的感觉。 林秋晚的记忆也开始混乱,她能摸到楚璟烨的胸膛,感受他手臂上因为忍耐而膨胀的肌肉,覆上来的时候, 深深浅浅的喘息都是独属于楚璟烨的味道。 “那时候,你还帮我骂了老爵爷和柳如萤。” 林秋晚没注意楚璟烨的眼神。 光线太黑了,楚璟烨双手撑在身旁,床帐内都是彼此的气息味道,林秋晚脑子一根筋,反倒是摸了摸楚璟烨的手臂,试图安慰他,鼓励他。 楚璟烨心口猛的抽疼,眼前阵阵发黑。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林秋晚等着楚璟烨的动作,小嘴嘚吧嘚的还在说话。 “那一家子的表面正经风光,实际内里一滩臭水沟似的荒唐事,放在旁人身上,都觉得跟笑话似的……嘶……” 她 肩头被楚璟烨咬了一口。 这一口是真的疼了。 林秋晚打他肩膀,细声叫他:“痛,楚璟烨……” 以前楚璟烨不会这么过分,林秋晚琢磨着自己肩头被这一口咬的估计要出血。 她疼的眼泪花花,人就委屈上了。 “我不喜欢这样。” “对不起。”楚璟烨已经回过神来,他亲吻林秋晚被咬过的地方,那里有清晰的齿痕。 心口抽疼猛然消失。 昏暗里的楚璟烨挑了挑眉,他揉搓着林秋晚的肩头,又亲吻又认错。 “对不起。” 他重复道歉,说着还伸出手臂来,把手臂内侧最敏感的地方推到 林秋晚面前,小声哄她。 “给你也咬一口。” 都送到嘴边了,林秋晚本来就又还疼着,一点不客气张嘴就咬。 她没留情,带着生气。 楚璟烨非但没生气没痛呼,反而像是被咬爽了,低沉沉的笑。 林秋晚就知道!楚璟烨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她松了嘴,抽了下鼻子,骂他:“你是狗吧?以前就爱咬我,现在还变本加厉!” “是是,是狗。” 楚璟烨心情大好,揉搓林秋晚的肩头,不动声色剥她衣服。 林秋晚半推半就,但还有气,便要跟楚璟烨闹两下耍小性子。 “住手!你让我说话, 又不听,你别拉我衣服!” 楚璟烨还笑:“好好好,不拉衣服。” 嘴上一套,手上就是另一套。 林秋晚推他脸,故意娇声问他。 “问你呢,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两人之间轻松亲昵的氛围达到顶峰,楚璟烨脑海里眼前都是林秋晚,自然而然的抓住她的手舔她哄她。 “讲到老爵爷,讲到柳如萤,还讲到了楚胜昌。” 他是有在听。 林秋晚心里一松,被楚璟烨动作惹的脸红,往回抽手哼了声。 “算你厉害,我是讲到了楚胜昌,也就是柳如萤的儿子……” 林秋晚话没说完,忽的一愣。 第913章 我的楚璟烨 屋内所有暧昧的气氛骤然停止。 林秋晚木讷的看着身上的楚璟烨,一只手还在楚璟烨的掌心里。 烛火轻晃,林秋晚衣衫凌乱,水眸荡漾,半边肩头比窗外的月光还要莹白。 但是她眼神突然冷了,人也醒了过来。 几乎是一瞬间,楚璟烨也反应过来自己露馅了。 因为曾经为小平安不平过,不明白林秋晚为什么放着自己亲子丢进茅坑,那么宝贝别人家的假孩子,所以楚璟烨曾经格外留意过楚胜昌那孩子。 还留意过林秋晚死后,楚胜昌疯癫投井的结局,所以在提到柳如萤的时候,他下意识想到了那个孩子。 他半跪 在林秋晚的腿间,气息渐渐冷了下来。 他还不想结束,尤其是这种时候,林秋晚对于他来说,唾手可得,渴求的欲壑难平。 “怎么了?” 他故意这么问,手要去抚摸林秋晚腰肢,试图勾回林秋晚的欲望。 手还没碰到林秋晚的腰腹,林秋晚伸手,狠狠拍开了他。 林秋晚卷着衣服不断往后退,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床架,才止住不断后退的动作。 夜已经深了,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林秋晚脑子里轰轰然的炸开了。 那些不断冒出又被她不断按下去的矫情直觉,那些陌生的眼神,那些似是而非的梦境和幻听,原来 ,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了?” 楚璟烨继续装傻,上前一段距离,声音诚恳:“是不是我让你不舒服了?” 他眼神微微锋利,昏暗中背着火光看着,像是一把淬着寒光的宝刀。 不同于林秋晚的楚璟烨,这个楚璟烨更为奸诈老道,十分擅长隐藏自己的杀性。 林秋晚闭了闭眼,问道。 “你怎么知道柳如萤的儿子,名字叫楚胜昌?” “你刚刚说了。” 楚璟烨已经想好了答案。 林秋晚摇头。 “我没有说,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柳如萤肚子里的是儿子,这个儿子的名字还叫楚胜昌。” 前世今生她分的尤其清楚 ,关于重生这种荒诞诡异的事情,林秋晚更是连楚璟烨都没有提过,她刻意遗忘过这些,更别说如今耿耿于怀顺嘴提起来。 林秋晚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当初跟着楚璟烨带着自己的人,越过坤阳边界进燕楚的时候,她切切实实的放下了坤阳,放下了那些仇恨执念,过只属于林秋晚自己的人生。 林秋晚抬眼,看向对面的楚璟烨,不等楚璟烨再说话,林秋晚就问他。 “你是……前世的楚璟烨?” 也只有前世的楚璟烨,才会对上种种线索。 什么失忆?哪里来的失忆?他就是前世的楚璟烨!他带着前世的记忆在楚璟烨 高热三日之后回来,他怎么可能记得她这辈子跟楚璟烨经历的这些种种。 楚璟烨否认也没用,林秋晚已经笃定。 楚璟烨半跪在床榻上,上衣已经脱光,精壮上半身显露出强烈攻占气息。 但人却又冷又沉。 因为这副身躯里的楚璟烨,根本不是二十岁出头,那个蓬勃鲜活的楚璟烨。 林秋晚想到了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陡然一惊,脑子里那根弦突然断裂,看着这个楚璟烨,话还没问出来,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那、那我、那原本的楚璟烨呢?我的楚璟烨?” “你把我的楚璟烨放到哪里去了?” 第914章 他死了 “晚晚……” 楚璟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候露出马脚,更没想到林秋晚会这么敏锐这么伤心,这一声轻呼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嘴出现。 单单只是说出了这个名字,就像是打开了某种疼痛的开关,楚璟烨被心口里刀割粉碎的疼痛狠狠钉在原地,一时间没办法再上前为自己辩解。 他在疼,光是听见林秋晚的哭腔就疼痛难忍,止不住心底颤抖。 光线更加昏暗了,桑梓以为林秋晚和楚璟烨用不上灯烛,所以刻意掐了一半的长短,此刻蜡烛已经烧到最末端,火星子摇摇晃 晃,让床帐内两人身影也半明半昧。 林秋晚缩在床头,等了半晌听不见楚璟烨的声音,着急了。 “你说话呀,你说话。” “他死了。” 楚璟烨说的缓慢。 为了压住嗓子眼里因为疼痛而颤抖的音色,他紧紧掐住自己掌心,抬眼看向林秋晚。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来?” “死了?” 昏暗中,林秋晚瞳孔一缩。 她脑中忽的一片空白,怔在原地,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灯烛燃烧到最低,烛芯烧光,烛泪淌满烛台,无声又虚弱的灭了。 周围顿黑。 林秋晚耳边轰轰然的,全是血液流向头顶的声音,也在这瞬间听不见楚璟烨继续说了什么,只是无神的看着楚璟烨方向。 心脏上的疼痛炸裂开似的疼,楚璟烨却能做到面上不显,沉沉看着林秋晚。 他道。 “林秋晚,我就是楚璟烨。” “我跟你一样,也是从前世来的,你是林秋晚,你怎么就能判定我不是你的楚璟烨?” 他捏紧掌心,抵住一阵阵的疼痛,上前一步半跪在林秋晚的面前。 “我和你一样,应该有两世记忆的。”他抚摸林秋晚的脸颊,声音里带着血 腥的爱怜。 “只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记起我们的曾经。” “骗子……” 林秋晚愣愣的,没躲开楚璟烨的手指,喃喃说道:“骗子。” “好好,我是骗子,我骗了你,对不起,我对你隐瞒了……” 楚璟烨以为林秋晚在骂他,又心疼又松口气。 只要林秋晚愿意在这时候跟他沟通,就代表事情还有转机,林秋晚愿意怪他恨他,就总有一天能接受他的这个说法。 没等他说完,他摸到了林秋晚珠帘似的眼泪往下掉。 砸在他手上,也砸在了他心上。 林秋晚睁 大眼睛,看着他,明明是在看他,可是黑暗中太黑了,又分明不是在看他。 她质问楚璟烨。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让我带着楚昱跟你来燕楚,你说你会爱我一辈子,你说只要解决了这些问题,往后我们就都是好日子……” “楚璟烨,我要的又不多,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爱我,我们安安稳稳,把日子过的越来越好。” 林秋晚一把推开了楚璟烨,失声痛哭。 “都走到这里了,你却抛弃了我!你说你死了!” “你怎么能死啊?” “你怎么……怎么敢死的?” 第915章 我就是楚璟烨 林秋晚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心都痛到碎了。 她捂着心口,只觉得那一块都空了,屋外还没到冰凉的北风呼啦啦全吹了进来,一个劲往她心口里灌,疼的她又酸又麻又空。 她觉得自己心都被楚璟烨挖走了,跟着楚璟烨一起死了。 楚璟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心口里疼意愈演愈烈,疼的他满身是汗,疼的他手指颤抖,黑暗里无法再前行一步,靠近林秋晚。 林秋晚完全忽略了他。 她只在乎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她爱着的那个楚璟烨。 楚璟烨自问他这一辈子疼痛经历够多了,小伤小痛他很多时候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如今却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另一 个楚璟烨逼的疼上绝境。 黑暗里只余下两人的喘息。 楚璟烨想抱一抱林秋晚。 他尽力忍着异样的疼,靠近了林秋晚。 林秋晚被他触碰,惊的肩膀一抖,脸从手里抬起来,黑暗中叫他。 “楚璟烨?” “是我。” 楚璟烨回答,口吻里满是晦暗。 他轻轻的,颤抖的,像是安慰一个易碎的瓷器,包拢住了林秋晚的肩膀。 “是我,林秋晚。” “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迫切的希望林秋晚能接受他这个想法,他只是丢了一段记忆,又多了一段记忆,他跟林秋晚没什么两样,他就是楚璟烨,如果林秋晚同意,他也可以变成那个楚璟烨。 林秋晚 哭声停了,抬头隔着黑暗,看着楚璟烨。 屋外月色很亮,天还没冷到需要在窗户上包棉布的地步,月光倾泻而下,落进屋内,照出了楚璟烨模糊轮廓。 他们很像。 不,准确的来说,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一个没有林秋晚,一个拯救了林秋晚,又被林秋晚治愈。 “不,你不是楚璟烨。” 林秋晚又笑又哭,觉得荒唐可笑又委屈。 “你不是我的楚璟烨。” 她推楚璟烨,换成跪着的姿势,双手合十想要给楚璟烨磕头。 她没办法了,她边哭边求:“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的楚璟烨还给我。” “我知道这个说法很自私,但你确实偷了楚 璟烨的身体,楚璟烨要是知道我曾经抱过你,对你示好献媚,他得有多难过啊?” “楚璟烨,你回去好不好?我想要我的楚璟烨,我、我只要我的楚璟烨……” 林秋晚陷入了巨大的愧疚里面,她真该死,她差点还跟这个楚璟烨睡了,她辜负了那个满眼只有她一人的少年郎,她辜负了二十岁的鲜活楚璟烨。 “你把你还给他好不好?” 林秋晚求的磕磕巴巴。 楚璟烨沉着脸,一把抱紧了林秋晚。 “林秋晚!你清醒一点!我就是楚璟烨!哪里有什么归还离开的说法?” 楚璟烨捏着林秋晚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脸。 “我就是楚璟烨!” 他也从未 如此希望自己确实是那个陪着林秋晚走过风风雨雨的楚璟烨。 林秋晚只摇头,她说不出话来。 这种时候,她没有任何思绪去跟楚璟烨争辩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她拼命摇头,最后挣扎出了楚璟烨的怀抱,拢住了被褥,小声的说道。 “那你先出去,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我、我要睡觉了。” 她宁愿这一切都是做梦,睡一觉醒了,二十岁出头的楚璟烨笑的嚣张,跟她说只不过开了一次过分的玩笑。 “我要睡觉了!” 林秋晚拉起被褥,盖住了脑袋。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楚璟烨终于有了动静。 他起了身,无声穿衣。 第916章 他又赢了 林秋晚缩在被褥里,周边被褥压的严实。 她感觉很不安全,怕这个楚璟烨做出什么动作来,她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到时候她再做出什么更加辜负楚璟烨的举动来。 她只能缩着不敢动,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 黑暗里,楚璟烨一直没再说话。 他心口疼的炸裂,眼前也一阵阵发黑,穿着衣服的手都在抖。 月光照亮屋内一角,却照不到床帐上,照不到他的心上。 他静静盯着林秋晚缩起来的地方。 显而易见,林秋晚在害怕。 弄清楚真相的瞬间,她绝望,伤心,难过,甚至可能已经衡量过把他杀掉的 可能性有多少。 她为什么不以死挣扎?为什么不弄的两人你死我活? 因为她害怕。 怕伤了楚璟烨的身体,又怕自己死了,等不到楚璟烨活过来的那天。 “林秋晚,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是楚璟烨。” 楚璟烨衣服穿的乱七八糟,也分不清里衣系带是不是扣在了外衣上,他心口疼的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他更不想让林秋晚察觉那个楚璟烨还有活过来的可能。 “你这样想不通,对我何尝不是一种辜负?” 楚璟烨扶着床架,想要隔着被褥触碰林秋晚,安慰林秋晚。 手还没碰上,他看清楚,被褥 下的林秋晚在发抖,连带着被褥小小黑色一团都在抖动。 她不说话,是为了克制自己打颤的牙关。 楚璟烨心口又是猛烈的疼,以至于他甚至分不清这份疼痛是他在心疼林秋晚,还是另外那个楚璟烨在心疼。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楚璟烨放轻了声音。 他起身要走,绕过槅门的瞬间,又还是不放心,回过头说道。 “不管怎么样,你还得等着楚昱回来,不是吗?” 可能是帝王坐的久了,楚璟烨十分清楚怎么威胁一个人,尤其是现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的林秋晚。 他声音发沉,说 是哄,不如说是逼迫。 “你也不希望小楚昱回来,这辈子又一次没有娘吧?” 发抖的被褥忽然一顿。 楚璟烨开门,走了出去。 出来的太早,二皇子殿院内没有任何人。 楚璟烨步履沉沉往外走,月色很亮很亮,硕大的月亮像是银盘挂在天上,刚刚还洒亮整个宫殿,如今却一片漆黑。 楚璟烨快走两步,伸手扶住了大前门后面的门廊柱子,捂住了心口那股你死我活的疼意。 他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身体也失去了主动权,只记得自己急切的往林秋晚的方向跑了两步,最后气力不支摔跪在院中。 楚璟 烨猛的呕出一口血来。 心里疼痛顿缓,人也逐渐清明。 楚璟烨借着月色,看见自己的血落在掌心里,顺着指缝滴落到地砖上。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又赢了。 对付那二十几岁的自己,他有更稳更沉更狠辣的手段,单单用林秋晚一人做威胁,就足够让那个楚璟烨消停了。 可是…… 他好像没那么开心得意。 现在做的这些,为的就是未来某一天,他会变成这个楚璟烨,也可以不用受任何钳制去独占林秋晚的爱。 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他为什么,想到林秋晚的眼泪,心还是那么疼呢? 第917章 别进来 林秋晚一夜没睡。 她想睡,根本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跟楚璟烨相处过那些点点滴滴画面。 她闭上眼睛,眼泪冲开眼皮,无论她怎么告诫安慰自己,可就是睡不着。 她不信楚璟烨会死。 楚璟烨跟她说过,他别的本事或许不行,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活,林秋晚也相信楚璟烨,无论是什么样的困境,楚璟烨都会挣扎着活下去。 可是这个楚璟烨说,楚璟烨是死了,他才有机会过来的。 林秋晚自己也重生,那么久了也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的林秋晚去了哪里。 她清醒的很,她被楚璟烨改变,重塑自我,才变成这般模样,她就是林秋晚。 那楚璟烨呢? 天亮了。 桑梓不清楚昨夜林秋晚和楚璟烨 为什么夜半闹起来,最后弄的不欢而散。 她只知道楚璟烨出了二皇子殿的时候,月色下面的脸比纸还白。 桑梓站在门口等了小半时辰也没听见屋内动静,眼看着马上过了早饭点,最后只能端着水盆,小心翼翼推门进去。 殿内特别安静,静到桑梓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一步步走进去,就看见林秋晚拥着被褥,衣衫微乱,披头散发的坐在窗边往外看。 她不知道林秋晚在看什么,只觉得这一眼的林秋晚像个又薄又透的瓷器,美到风轻轻一吹就碎了。 “小姐!” 桑梓硬生生压低了声音,怕惊到林秋晚。 林秋晚茫然转头,看着桑梓。 这一眼无波无澜,无喜无怒。 桑梓放下水盆,走过 去握住了林秋晚的手。 她想问林秋晚,这到底是怎么了?昨晚吃饭的时候气氛还好好的,玄雷还带她远远观察过,她亲眼看见楚璟烨带着林秋晚去赏月,最后两人抱着一起进了屋。 怎么会变成这样? 桑梓印象里,林秋晚是个十分不爱闹的体面性子,再怎么样也不会跟楚璟烨闹出这么大矛盾。 桑梓摸到林秋晚的手,顿时一惊。 林秋晚好凉,又硬又凉,没有平日里半分香甜温柔的模样。 “小姐!” 桑梓被吓到,眼泪哗啦啦的就掉出来。 林秋晚眨了眨眼,从恍惚中回神,抽出手给桑梓擦眼泪:“没事,不怕,就是有了点小误会,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温柔安慰桑梓。 桑梓抱住林秋 晚,试图用自己去焐热林秋晚。 林秋晚也很需要这份温暖。 她抱着桑梓,轻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小时候她们两人连带着桑榆,刮风打雷下雨,灵异志怪鬼故事吓到睡不着时候,林秋晚就这么安慰桑梓。 她们姐妹两人虽然异父异母,但感情笃厚。 桑梓把眼泪擦在林秋晚肩头,站直后也不问林秋晚,跟楚璟烨到底发生了什么误会。 她向来机灵,能让林秋晚如此的,非生死大事不可,但楚璟烨明明活好好的。 她不敢问了。 “小姐,吃点早饭吧,我让小厨房拿点姜汤上来。” “好啊,吃。” 林秋晚点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桑梓连忙应和,带着林秋晚洗漱好了,就在寝殿里手脚麻 利的摆上了小饭桌。 林秋晚吃的并不少,红糖姜汤都喝光一整碗。 桑梓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林秋晚别吃太撑,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玄雷先探出脑袋,扒在门上看桑梓。 等林秋晚转头的时候,他立马恢复恭恭敬敬的模样,对林秋晚说道。 “夫人,爷来了。” 不仅是来了,还抱着一箱子的金银珠宝,赔罪来了。 玄雷说完,楚璟烨的衣摆就出现在门口。 他换了一身玄色红纹刺绣,绣着鸟雀暗纹,单单走路就透出杀伐果断势不可挡的锐利来。 林秋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没看出来差距如此大的两人。 她不想看见楚璟烨,抄起手边的汤碗,猛的砸向门口地砖。 “别进来!” 第918章 赔罪 汤碗瓷片在楚璟烨的脚前四分五裂。 不仅是楚璟烨愣住了,就连林秋晚也愣住了。 林秋晚极少极少对别人发这么大火气过,她自小被教授要有规矩教养,即便后来被楚璟烨摆正性子,不服就干,但也不会不留情面。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林秋晚坐在桌边,捂住了嘴,克制着自己别那么难堪。 她浑浑噩噩,一直到现在才突然想起来这段日子对楚璟烨来说算什么。 与其说恶心这个假的楚璟烨,更不如是恶心那时候的自己。 楚璟烨站在门口,顿了下叫桑梓。 “打扫一下,别之后伤了你们小姐。” 他端着箱子,避开瓷片进了门。 林秋晚没看他,只是放下了筷 子,坐在桌边盯着桌上的早饭。 楚璟烨放下箱子,转过身对林秋晚说道:“我还没吃早饭。” 他说着,就要坐到林秋晚的对面。 林秋晚头不能抬,只摆手说道:“这里的冷了,还是我吃剩的,你让玄雷备一份去广明殿吃吧。” 她暂时不想看见楚璟烨,林秋晚一夜没睡精神不好,现在脑子里糊里糊涂,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她需要考虑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又不介意是你吃剩的。”楚璟烨已经坐了下来,甚至拿过了林秋晚面前的筷子,就着林秋晚吃过的碗,喝里面剩下的粥。 吃剩饭,是夫妻间最正常不过的亲昵举动,二十岁出头的楚璟烨甚至无数次从林 秋晚嘴里讨到更多更香的东西。 林秋晚恶心感更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玄雷和桑梓尤其知晓林秋晚对楚璟烨的感情,只当两人闹了别扭,现在楚璟烨过来,他们溜的很远,给楚璟烨和林秋晚空间。 楚璟烨夹走了被她吃剩一半的素包子,抬眼看对面的林秋晚。 林秋晚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指,十分安静。 楚璟烨滚了滚喉结,顿了下说道。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之前一直骗了你。” “……” 林秋晚脸色冷淡,没说话。 楚璟烨继续说道:“我早上去宫外给你挑了很多首饰,都是我一根根选的,你要不要……看看?” 箱子就在桌上,林秋晚一转身就能 拿到。 林秋晚还是没说话,甚至连嘲讽两声都没有。 楚璟烨等不到林秋晚的回答,拉了两下凳子,试图靠林秋晚更近一点。 “林秋晚,我气我恼我都可以,你有气别憋着好吗?你想我怎么赔罪?我都答应你。” “那你把我的楚璟烨还给我。” 林秋晚忽的抬眼,直视楚璟烨。 她目光空空,问他。 “能吗?” 楚璟烨拥有过被林秋晚爱着的滋味,此刻看着林秋晚的模样,心又开始疼起来。 他知道怎么能让林秋晚开心,也知道怎么让林秋晚跟他更客气一点,但他要的远远不止是林秋晚知晓楚璟烨还可能回来之后,每日跟他客气相处没有亲密的日子。 楚璟烨 目色沉沉,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知道自己陷入了情绪死角,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跟楚璟烨道歉,毕竟这人对于她说来,几乎是个陌生人,她也根本不该对陌生人产生一些礼让期待。 但她脑袋此刻浑噩,无数火气委屈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只能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冷静下来。 楚璟烨不算冷静。 他放下碗筷,推开凳子站起来,走到林秋晚的身侧。 “林秋晚,我啊,我就是楚璟烨,我怎么不算是楚璟烨呢?” 林秋晚听着这话,一句话回答不出来。 她在想她的楚璟烨,她的楚璟烨知不知道她现在很难过?知不知道她有多想他? 她趴在凳子上,猛的呕了出来。 第919章 聊聊以后 早饭呕的精光,呕到后来甚至只要楚璟烨一开口,她就止不住犯恶心。 她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自己身体没出问题,是心上生了病,一时间没缓过来而已。 丈夫去世,她这个寡妇连哭丧都没有。 她有多爱楚璟烨,就有多责怪自己,就有多难堪。 楚璟烨没办法,林秋晚半个字不跟他说,他又看不得林秋晚更虚弱的模样,最后只能交代桑梓守着林秋晚。 林秋晚整个人都疲累的厉害,吃不下东西就自己爬上床睡觉。 脑子里纷乱念头又半点睡不着,后来又给自己开了方子,让桑梓抓药煎药。 桑梓拿着药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 一直坐在大门口的楚璟烨看看时候,林秋晚摆摆手:“就是安眠药方,我想好好睡一觉。” 桑梓瞧着林秋晚的神色,最后没再说什么,去抓药了。 确实只是普通的安眠药方,林秋晚喝下之后,又让桑梓点了安神香。 她缩进了被褥里,昏昏沉沉的掉了好多眼泪,但到底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色全黑。 林秋晚从床榻上醒的时候,精神了一些,坐起来叫桑梓拿饭,她饿了。 小厨房一直备着饭菜,桑梓连忙传饭。 林秋晚吃的分量正常,也都是平时的口味。 桑梓瞧不出来林秋晚在想什么,也不敢乱说乱问,只心里着急 。 吃完饭趁着洗漱的功夫,林秋晚让桑梓继续去煎药。 药来的很快,林秋晚听见门口有玄雷小声说话的声音。 她下了床,站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 玄雷拎着灯笼,似乎正在劝旁边站着的楚璟烨什么,隔的有点远,林秋晚听不清,她也不想听,伸手关了窗。 晚上这副药下去,再配合屋内点起的安神香,林秋晚倒头就睡,再等醒了,她坐在床上愣神了很久。 桑梓听见动静,披着衣服绕过屏风看林秋晚。 她很担心林秋晚,夜里就留在殿旁打了地铺。 林秋晚拥着被褥,问桑梓:“什么时辰了。” 屋外天是黑的,屋内 也亮不到哪里去,烛火像是将死的老人家,摇摇晃晃挣扎人世间。 桑梓回答:“刚过丑时,凌晨还没到,小姐要再睡一会吗?” 她走过来:“还是小姐要做点别的?” 林秋晚看向那扇她关起来的窗户。 桑梓立马惊醒,心领神会的说道:“他一直等在殿前院子里。” 桑梓只当林秋晚和楚璟烨闹了比较严重的矛盾,但以楚璟烨这种飞快认错死皮赖脸的一贯性子,林秋晚就算气,也气不过两天。 两人还是相爱的。 桑梓小心翼翼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垂眼,想了想说道:“给我拿衣服,让他进来吧,我想跟他聊聊。” 她 是个很实际的人,她不可能抛下楚昱去找楚璟烨,活不下去也得活,反正是死不了的,那就好好考虑之后该怎么办。 她也不是个无处可去的人,她还有哥哥母亲。 桑梓高兴起来,连忙出门叫人。 楚璟烨进门的时候,林秋晚已经差不多穿戴整齐了。 楚璟烨站在门外几乎一天一夜,人也被折腾的不轻,眼底青黑浓重,连胡茬都写着颓丧。 林秋晚坐到桌边,连睡这么久,她脸色好很多,心情也平静下来。 她给楚璟烨烧水泡茶。 屋内烧着炉子,暖融融的。 她开口。 “坐吧,我们聊聊。” “聊聊以前,聊聊以后。” 第920章 万一 刚进凌晨,整个燕楚都城最为安静的时刻。 大家都在熟睡,本来就不热闹的皇城更是空荡,只偶尔有越来越冷的北风吹过来。 小炉上水开了,林秋晚给楚璟烨泡了一杯浓茶。 她推给楚璟烨,自己也冷静下来。 楚璟烨坐在桌子对面,微微垂眼,看着面前的茶杯,开口道歉。 “抱歉。” “没事,也是我隐瞒在先。” 林秋晚摇头,她冷静下来,仔仔细细的把最近事情都梳理一遍,原本怨怪楚璟烨的心思就淡了很多。 对于楚璟烨来说,他重生而来,发现上辈子基本没有交集的林秋晚 成了他妻子,他对这个“妻子”根本没有感情,所以才会冷淡别扭那么久。 那时候是林秋晚自己贴上去的,跟楚璟烨要一个说法。 现如今两人一起掀开真相,也没有谁亏欠谁,明白过来只不过是阴差阳错,相互隐瞒而已。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晓我重生的?” 林秋晚先开口问。 楚璟烨端着杯子,喝口又苦又涩的浓茶,皱了皱眉才回答:“那日你问我,新婚夜到底有没有叫我的名字。” 也只有重生来的林秋晚才会清楚两世最先的分水岭在哪里。 林秋晚心头一惊。 当初明明是她试 探拷问楚璟烨,结果没想到自己先被楚璟烨看穿了。 “你没有拆穿我。” “怎么拆穿?先质疑你是重生的,再告诉你我也是吗?” 楚璟烨放下茶杯,目光冷沉。 林秋晚耷拉下肩膀。 是这样的,重生这种事情,本来也无法对外人说,万一不是呢? 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林秋晚又问。 “所以,上辈子小平安真的死在八岁那年?” “是,八岁那年冬天,没来得及过他的生辰。”提到小平安,楚璟烨声音低沉了许多:“他很聪明,身体不好,宁爹带去了山里,直到六岁那年才回来。 ” 即便楚璟烨自觉天性冷淡,小平安也并不热络,但那时候小平安对他来说,仍旧是这世上唯一。血缘至亲牵绊。 小平安在楚璟烨这里,是不一样世上所有人的。 林秋晚追问:“为什么?身体不好?有宁神医调理也不行吗?” 楚璟烨忽的抬眼。 灯火幽幽,他眸光中有无数意外,反问林秋晚。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林秋晚茫然。 楚璟烨皱眉,盯着林秋晚:“所以,不是你命人把小平安丢进粪水的?”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林秋晚懵了,她得多 恶毒才会把十月怀胎的孩子生下那日丢进冰天雪地的粪坑里? “是老太太命人丢的,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死前被柳如萤奚落,被楚时修践踏,被楚胜昌背叛,我才知道……当时孩子被人换走了。” 林秋晚睡了那么久,脑子里思绪还算清醒,抬眼看向楚璟烨。 “你一直以为,是我命人丢的小平安?” 楚璟烨略略沉吟,也把前世事情梳理明白。 “所以,月子里我回去那次,你紧紧抱着那假孩子,不是因为怕我拆穿,毁了宁安伯爵府和你们林家?” (请假,晚上补。) 第921章 玉佩 林秋晚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当时的场景来。 “所以,你一直以为我知道,新婚夜来的男人不是楚时修,是你?” “我当时中毒,明白有个知道自己身份的内鬼在宁安伯爵府里,一方面要去追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与你避嫌。” 这个内鬼,就是被人易容顶替的楚时德。 林秋晚也明白了过来,当时楚璟烨身份特殊,要是被楚共炎抓住这种小辫子,她前世的处境要比这辈子还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她上辈子能安安稳稳活在宁安伯爵府里,到死也没再受燕楚人骚扰的原因。 “我不知道当夜是你,第二日凌晨时候楚时修进门, 我以为他出去洗漱又回来了,与他现了落红,他也认下了。” 林秋晚心口发苦,这个秘密她也是到了上辈子死前才知晓。 楚璟烨缓缓的喝了口苦茶,人也跟着清醒了许多。 他又道:“我当时,留了玉佩给你。” “玉佩?” 林秋晚愣住。 楚璟烨点头:“是,那块南红雕龙圆形佩,是我一直贴身带着的,有印象吗?” 楚璟烨说着,手上端茶杯的动作顿时一停。 他忽然间想起来一件事,南红雕龙圆形佩,是他真实身份的唯一证明,同时也能调动他整个秘密大军。 这么重要的玉佩,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为什么当时留给 了林秋晚? 心底有一圈涟漪漾开,念头闪过,他又没抓住。 林秋晚真的没什么印象了,毕竟上辈子远走太久,南红宝石也不算名贵特殊…… 楚璟烨放下杯子,淡淡提醒:“后来,那块玉佩被你随手放在床头柜左手格子里,里面还有另外几块普通的玉坠。” 林秋晚愣住:“那是,我放帐坠的地方……”她想起来了:“我以为,那是因为新婚夜床榻过于激烈,挂在帐顶的玉坠掉到床上了。” 她当时害羞到慌乱,怕被别人笑话,连忙抓起来放柜子里,假装无事发生。 楚璟烨也愣了一下。 隔着灯火,他看着林秋晚。 大概 是站在门外等了林秋晚一日一夜,他又困又乏又累,此时此刻竟然分不清自己心底里渗透出来的爱意到底是谁的。 他总结:“所以,新婚夜你并不知道其实是我,也没有因为想要跟我撇清关系,所以故意当着我面与楚时修琴瑟和鸣,更没有因为心虚丢弃毒害了我们的小平安,所以怕我?” “是,我一直不知道,也是因为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上辈子落得个被人利用榨干,惨死水牢的下场。” 林秋晚纠正他。 “我也没有故意当着你面与楚时修琴瑟和鸣,我……我只是在遵循做妻子的本分。” 她讨好楚时修,讨好整个宁安 伯爵府,一方面是因为楚时修很会花言巧语,另一方面更是因为,她没有自我,她觉得,做妻子应该体贴贤德,乖巧恭顺。 楚璟烨皱眉:“惨死水牢?” 他也并不知道林秋晚曾被关在水牢里。 谁关的?为什么关? 他断断续续关注过林秋晚动向,林秋晚性子温和婉约,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像是一辈子就为了宅院里那一方小天地而生,直到林秋晚传出丧葬消息,他都没有听过谁曾摧残过林秋晚。 林秋晚被带回到前世里,似乎因为太远,又似乎是大仇得报,她再说起来,竟然也能心平气和。 “是楚时修他们。” 第922章 我的楚璟烨找到了我 “我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日夜喝药,父母兄长都去世,娘家也没有任何得力族亲帮衬。”林秋晚冷笑:“我带着伯爵府生意产业蒸蒸日上,钱也足够了,却迟迟不死。” 其实林秋晚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老太太柳如萤和楚时修会这么恨她。 明明她被这几人蒙在鼓里,花言巧语,偷天换日,利用榨干,到了这些人嘴里,就变成了她阻碍了柳如萤和楚胜昌的母子情,害的楚时修和柳如萤这对苦命鸳鸯日日偷摸,名不正言不顺。 这些人总有自己的道理。 林秋晚笑了声。 “所以他们就帮我操办了一场丧葬,把我关在下 面水牢中,怕我叫出声,就灌毒坏了我的嗓子,怕我被人察觉出异常而死,所以留在水牢中腐烂发臭,最后被蛇鼠啃噬,留一把辨不出是谁的骨头来。” 这是林秋晚第一次与人说起前世,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得她当时的怨恨和无助。 楚璟烨捂了捂心口微微发疼的地方,顿了下问道。 “丧葬礼的时候,你还没死?” “嗯,我能听见他们每一个人的哭丧声。”林秋晚点头,神色淡淡,虽然放下,但怨恨仍旧在。 楚璟烨半晌没说话。 林秋晚以为他在可怜她,抬手给楚璟烨添了点茶水,继续说道。 “不用可怜 我,我这辈子跟着我的楚璟烨学了很多,宁安伯爵府家破人亡,楚时修被我骗去了江南,我买了个人日夜跟着他,看他沉迷赌钱,钱财输的精光,被切了手指脚趾,现在拿着个金碗在沿街乞讨。” 一个乞丐,捧着个金碗乞讨,简直跟笑话似的。 林秋晚冷笑:“他活不下去,却也死不了,慢慢磨着吧,我这人心眼小的很,跟我的楚璟烨学得,十分爱记仇。” 楚璟烨愣住。 他心口疼痛稍缓。 “你变了很多。” 对比上辈子柔弱愚昧的林秋晚,此时此刻在楚璟烨眸中,林秋晚脱胎换骨般。 她变的内心强大,以至 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能飞快的冷静下来,坐下来与他心平气和理顺两人之间的事情。 哪怕是多活了这么多年的楚璟烨,也很意外林秋晚性子里出现的韧劲。 林秋晚垂眼,声音都温柔了起来。 她回答。 “是我的楚璟烨找到了我,重塑了我。” 想到楚璟烨说的,他死了,林秋晚眼眶酸起来,不过还是努力的转回了注意力,让自己镇定一些。 “我也应该改变,许多事情光靠旁人来救,是救不了我的。” 这话说完,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林秋晚思绪收不住,脑子里全是与楚璟烨之间的点滴,垂着的 眼视线就模糊起来。 楚璟烨坐在对面,手中握着那杯温热却苦涩的茶水,忽的苦笑了一声。 他理清楚了。 他跟林秋晚,这么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他口吻比这杯浓茶还要清苦,缓缓说道。 “因为这些误会,我曾用半辈子的时间,去怨恨你。” 他恨林秋晚绝情,恨林秋晚狠毒,恨林秋晚不知好歹,更恨林秋晚眼光不好,宁愿跟着楚时修那种草包,也不愿意与他牵扯半分。 还恨什么? 他也终于明白新婚夜那次,他为什么会把那块重要玉佩留给林秋晚。 他曾经,在那个瞬间,满怀期待过林秋晚的爱。 第923章 我都不会辜负他 因为他没被爱过,所以也不懂爱,更不懂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渴求。 所以在发现林秋晚如此冰冷绝情时候,才会失落,又从失落里生出无数怨恨出来。 他就这么拧巴着,派人留意林秋晚的一举一动,这么留意就是整整二十一年! 后来年纪上来,他怨恨难消,但拧巴的借口已经没了,楚共炎死了,燕楚没有危险了,林家也死光了,林秋晚也不会因为他而变得辱没门楣。 他一直在等着林秋晚,甚至不惜用燕楚新帝是楚璟烨的这个名头去引起林秋晚注意,这期间哪怕林秋晚多看那 块玉佩一眼,他就能找到借口去找林秋晚。 他们讲清楚聊明白,即便是那个经不得任何风浪的林秋晚,他也似乎愿意等着护着,相伴到老也无所谓。 等他实在忍不住去找林秋晚的时候,就听见了她的死讯。 “抬棺进宁安伯爵府祖坟那一日,我回去过。” 楚璟烨闭了闭眼,心里冒出的,是属于他自己的酸涩。 这段时日,林秋晚让他感受过了爱,他举一反三,如今也明白了那日他在想什么。 他看着林秋晚棺椁与他的假尸体葬进一个祖坟,哪怕中间还预留着楚时修的位置, 他仍旧觉得慰藉。 为什么会觉得慰藉?因为他心里,一直在等着林秋晚来爱他。 他最终也没等到林秋晚,后半辈子只觉得空,具体为什么空,他也说不出来。 水牢里的林秋晚也没有等到那一世的楚璟烨,最后在水中含恨而死。 他们兜兜转转,却又总在错过。 天亮了,茶添了又添,最后泡不出茶味了,却也犯不着再泡新茶。 林秋晚端着骨瓷茶杯,事到最后,心里除了空,其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在楚共炎回来之前,我先搬出皇宫,去找我母 亲和哥哥。” 林秋晚润了润唇,轻轻说道。 “你既然重生,楚共炎对你来说就不是致命威胁,你也不需要我的帮助,等日后接出楚昱,我们可以商量着交互教养一段时间……” “林秋晚。” 楚璟烨倚靠在椅背上,打断了她的话。 “你有没有试着想过,我们重新开始?” 天亮了,灯烛还未灭,楚璟烨飞速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等了一辈子都等不到林秋晚,他就应该换一种策略,主动出击。 他朝着林秋晚摊手,目光幽幽,跟她商量。 “上辈子都是误会,既然我来了, 可能是老天都要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也不比你的那个楚璟烨差分毫。” 林秋晚倒是愣住了。 她没想到楚璟烨会这么说。 她看着楚璟烨,坚定的摇了摇头。 “楚璟烨,你是你,他是他,即便上辈子我与你有过交集,也早就错过了,我爱的是我的楚璟烨,你对我而言,是个不熟的陌生人,我与你开始,在我这里,等同于我背叛了我的楚璟烨。” 冷静了那么久的林秋晚,心思松懈下来,鼻头慢慢酸起来。 她认真回答。 “不管他去了哪里。” “我都不会辜负他。” 第924章 我们只是误会 天色大亮,长灯跳动。 楚璟烨倚在椅背上,隔着灯火,目光定定锁着林秋晚。 他心下狠狠震颤,那些酸涩悔恨与懊恼齐齐涌上来,以至于楚璟烨甚至分不清是他的羡慕,还是另外一个自己的挣扎。 “他已经死了。” 楚璟烨开口,再一次冷酷又恶劣的告诉林秋晚。 “他不会回来了。” “……” 林秋晚又被提醒,当头一棒的感觉疼的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楚璟烨明明坐着没动,可目光一寸寸,试图侵占浸染林秋晚,他步步紧逼。 “林秋晚,人总要往前看,你们有回忆,我们也会有。” “楚璟烨。” 林秋晚缓了缓,闻言竟然笑了笑。 她摇头。 “不,不管他去了哪里,能不能回来,是生是死,我都……” “怎么?你这个年纪,打算替他守寡一辈子?” 楚璟烨打断林秋晚那些伤人心的话,他不想听这些。 林秋晚抬眼,坚定点头。 “对。” 她重生而来,原本的计划就是当个寡妇,楚璟烨的出现是意外,这份意外也给她带来无数温热的爱,她抱着楚璟烨的爱活下去,也不会觉得孤单。 她的丈夫,不是那个洗血欺骗了她一辈子的楚时修,也不是相互合作的衡王,而是非常爱她,只爱她的楚璟烨。 她的 楚璟烨给了她足够度余生的爱。 对面的楚璟烨突然站了起来。 心上的震颤一遍遍捶打挣扎,他被林秋晚震到,被林秋晚的坚定不移震到,此刻嫉妒醋意几乎吞没了他。 他捂住了心口,忽的问林秋晚。 “那我呢?” “你不愿意辜负他,那我呢?” 他呢? 他不会爱,以至于拧巴着自己,与林秋晚生生错过了那么多年。 他已经活到了六十二岁,他死前也没明白自己在等谁,重来一回,遇到林秋晚,醍醐灌顶。 楚璟烨站在桌子对面,明明是居高临下的位置,他却觉得自己此刻低于林秋晚,他头一次明白, 原来真的爱上一个人,会下意识的把自己放在如此卑微的位置,他在渴求林秋晚,更是祈求。 他祈求林秋晚给他更多的爱。 他需要林秋晚教他,什么是爱。 对比楚璟烨难得的失态,林秋晚握着杯子,面上一片冷清。 她分的很清楚,即便楚璟烨现在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身体,一样眼眸,但这不是她的楚璟烨。 她摇头,淡淡道。 “我们只是误会。” 她对楚璟烨无情欲,也就无责怪,只剩下客气和疏远。 林秋晚垂头,喝光杯中已经冷了的茶水,人比茶水更淡更冷。 “若是今日死的是我,是我往后再也 回不来,我也敢笃定。” “我的楚璟烨会与我做出同样选择。” 林秋晚敛下心头苦涩难过,再抬眼的时候,对楚璟烨说道。 “你拿了他的身体,你要替他好好活下去,活成你自己呀。” “你不该纠结以前,硬要活成我的楚璟烨。” 她的话,比利箭更绝情。 明明用着还算温和的语气,楚璟烨却被她刺的喘不上气来。 心口的疼痛愈演愈烈,他都没碰林秋晚,不知道那小子又在闹什么。 两人话说完,意见不合也难以调和,最后在天亮的时候不欢而散。 林秋晚不会留下的。 楚璟烨也不会让她就这么走的。 第925章 也要看住她 桑梓进门的时候,就见二皇子殿的窗户开了,林秋晚坐在窗户里,迎着早晨温柔的阳光,脸色无波无澜。 她似乎在晒太阳,又似乎在思考。 桑梓进门,林秋晚难得的有了笑意。 “过来。” 林秋晚朝她招手。 桑梓乖巧过去,蹲在了林秋晚椅子侧边,小心翼翼看着林秋晚。 林秋晚伸手,摸了摸桑梓的脸。 “这两天吓到你了。” “是吓到了!”桑梓咋呼,以为林秋晚这模样是已经跟楚璟烨和好了,这会语气中都带上了欢快轻松:“爷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没事了。”林秋晚笑。 桑梓就真以 为都没事了,主动靠在了林秋晚的腿上,像只撒娇的小猫咪,嘴里还哼哼的叮嘱:“小姐,男人有时候就贱嗖嗖的,你不收拾两下,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小姐这次生了气,一定要好好折磨一下爷。” 桑梓冲着林秋晚挤眉弄眼。 林秋晚被她活泼模样逗笑,手还摸着桑梓的脑袋,顿了下问她。 “桑梓,玄雷……对你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林秋晚也看得出来。 玄雷对桑梓言听计从,小祖宗姑奶奶天天盘在桑梓左右,手里买个大饼都得跟桑梓伸手乞讨。 女人贪图的,不过就是那点东西。 玄雷对桑梓是真心的。 桑梓靠在林秋晚腿上,小嘴嘚吧嘚,细数玄雷的缺点。 多半都是娇嗔,玄雷虽然木讷,但是听话,也愿意跟桑梓学习相处技巧。 林秋晚笑眯眯的,忽的又问桑梓。 “桑梓,你愿意嫁给玄雷吗?” 她要走了,她不能带走桑梓,拆散这两人,林秋晚把桑梓当成最亲的妹妹,她得替桑梓打算。 桑梓一愣。 她很机灵,敏感的察觉到林秋晚话里的不对,抬眼观察林秋晚,试图猜测林秋晚的意图。 林秋晚就笑:“最近事情发生的太多,我想办点喜事高兴高兴。” 想到楚昱,再 想到最近林秋晚和楚璟烨之间反反复复出现的问题,桑梓坐在地上,认真思考了一会。 她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反正我跟玄雷该做的都做完了,成亲对我来说,不过是婚前榨他和婚后榨干他而已。” “我可以给玄雷一个名分。” 这话惹的林秋晚又笑,戳着桑梓的脑袋,告诫她:“你这张嘴!少看那些不着调的话本子!” 桑梓摇头晃脑:“话本子有什么不好?我得不到的男人都在里面。” 两人笑闹了一会,林秋晚又让桑梓去找玄雷来。 玄雷屁颠颠进门,桑梓已经在来的路上跟他说过了,这 会见着林秋晚,直接就跪了下来。 “嗯……属下、属下多谢夫人!属下以后一定对桑梓更好,更更好!” 对比第一次见到面无表情没什么活人气息的玄雷,他被桑梓滋润的犹如脱胎换骨长出血肉来,此刻脸上说话的时候也满是笑意。 林秋晚原本还想着敲打两句玄雷,现在看他这模样,显然被桑梓收拾的服服帖帖。 顿了半晌,林秋晚就只说道。 “玄雷,桑梓从来都不是奴籍。” 她转过身,郑重的看着玄雷,认真说道。 “我把桑梓交给你了,你以后一定小心爱她护她。” “也要看住她。” 第926章 空的不止是二皇子殿 日子定在十月初八。 虽然匆忙,但也足够玄雷准备的。 桑梓不在乎这些,她野惯了,也不爱做费时费力的刺绣活,嫁衣首饰都买现成的。 燕楚风格的女子嫁衣更为艳丽奢华,桑梓看见裙摆上坠着的金珠子,眼睛都亮了。 林秋晚这几日慢悠悠的收拾东西。 坤阳的商铺还有不少在运转,她当初陪嫁的庄子,现有的金银细软,她都拆分了一半,转到了桑梓手里。 这是一份非常惊人的数额。 桑梓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东西,吓的她以为林秋晚要跟着她一起嫁给玄雷。 “小、小姐,就算你给我 这么多钱,我也不能同意你嫁给玄雷……” 她跟玄雷说好这辈子只做彼此唯一的,就算是林秋晚也不行。 林秋晚直接无视掉桑梓这疯癫的话,细声叮嘱桑梓。 “记住,好男人不用抓,但是好钱坏钱都要抓在自己手里。” 玄雷是个孤儿,上无父母族亲,下无弟妹子侄,桑梓嫁过去仍旧是自由自在的桑梓。 “别太贪玩,在附近买个宅子,小心筛选几个奴仆,你起居有人照顾,日后生了孩子也不用手忙脚乱。” 林秋晚像个碎叨叨的老妈子。 她嫁人的时候,宋好只教她恭顺贤淑,孝敬公婆,和 睦姑嫂,对楚时修体贴。 现如今,林秋晚希望桑梓自私自利,爱人更先要爱自己。 桑梓看着一匣子已经走完程序,转到她名下的商铺庄子地契,只觉得烫的厉害。 她想问点林秋晚什么。 比如,林秋晚最近为什么日夜熬着,把药方书籍编撰完,送去印刷发放了。 比如,林秋晚为什么明里暗里在收拾规整行礼。 又比如,楚璟烨已经吃了无数次闭门羹,隔着一扇门,楚璟烨坐在外面,林秋晚平静的坐在里面,两人不说一句话,安静的僵持着…… 但桑梓又不敢问,抓住林秋晚的手,只试探应答 。 “知道啦!小姐会帮我抓钱的,小姐还会帮我接生孩子,我以后做什么,不懂的都会来问小姐的,反正我又不要脸皮。” “好。” 林秋晚也笑着点头应下。 桑梓就又没心没肺起来,她想着,林秋晚跟楚璟烨的感情比她跟玄雷之间深的多,天大的问题到了两人面前,也总有能解决的时候,左不过闹两场脾气,治治楚璟烨那些臭毛病。 男人是需要管教的,桑梓理解了一点。 十月初八,万事大吉。 桑梓跟玄雷厮混到天快亮,又匆忙跑回来修面上妆。 桑梓就在二皇子殿嫁出去。 林秋晚跟 着忙来忙去,确保这场婚事即便不算隆重盛大,也要万无一失。 热闹的烟花爆竹盛放,林秋晚笑着把桑梓送了出去。 桑梓搂着林秋晚,临时反悔说不想嫁了,要跟林秋晚在一起一辈子,哭的形象全无。 玄雷吓的人都麻了,好说歹说的,骗着桑梓上了花轿。 桑梓又破涕为笑,欢天喜地走出了二皇子殿。 热闹远去,林秋晚站在二皇子殿前院中,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周围。 她来时好像带了很多人。 家人,朋友,姐妹,即便危险,心里也是满的。 现如今,再回看。 空的好像不止是二皇子殿。 第927章 我不同意 傍晚时候,楚璟烨来接林秋晚。 玄雷在燕楚皇宫外面买了个小宅,酒席就在宅院里摆了两桌,都是玄雷的好兄弟们。 林秋晚行礼收拾的差不多了,听见楚璟烨的声音,她也没故意避开。 她意思表达的很明显,她要走,她不能以楚璟烨妻子的身份再耗在这里。 楚璟烨难得的没有被拒之门外,进了门就看见殿内被收整的整整齐齐,林秋晚收好的两个包裹就摆在屋内的桌上。 很多东西她都带不走,包袱里装的,是一些她觉得最重要的东西。 坤阳带来的钱财,楚璟烨给她写的那些 信件,亲手做的袖箭…… 林秋晚内里穿着一身骑装,又套上一条撑场面的马面裙,头上几根并不华丽的簪子,那根木簪稳稳扎在最贴近头皮的发髻里。 她小脸素淡,跟楚璟烨说道:“我马上就好。” 她去拎包裹。 楚璟烨站在门内,冷脸抱胸靠在墙上,静静盯着林秋晚。 他看着林秋晚把最后一根箭矢塞进包袱里,略微吃力把包袱拎到手里,又看着她回头最后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最后毫无留恋的吹灭了屋内的灯。 “走吧。” 林秋晚走过来。 楚璟烨心里原本因为林秋晚放 他进门的那点喜悦,随着灯火熄灭,彻底荡然无存。 紧接着,他心里生出无数怒火来。 “走?走去哪?” 楚璟烨隔着黑暗,问林秋晚。 林秋晚已经到了楚璟烨面前,闻言还疑惑:“去吃桑梓和玄雷的酒席啊。” 她语气平静又客气,与那些日子的撒娇俏丽判若两人。 楚璟烨在林秋晚的身上,看不见丁点爱意。 林秋晚要离去,这让还算冷静狠厉的他略慌张。 “然后呢?” “然后我去找我哥哥啊,还有我娘,我那日都与你说过了。” 林秋晚回答的理所当然,说着就要越 过楚璟烨往外走。 楚璟烨黑暗中忽的冷笑了一声。 他侧身一步,挡到了林秋晚的面前,勾头说话,试图越过黑暗看清楚林秋晚。 “我说了,我不同意。” “你也没什么资格不同意吧?” 林秋晚皱眉。 楚璟烨靠的近,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惹她眼酸鼻酸,她回过神来就要往后退。 没等她撤退半步,她的手臂被楚璟烨握住了。 没有光亮的黑暗里,人的情绪总会被无限放大,爱意会被放大,怒火也是。 楚璟烨抱住了林秋晚,他咬牙切齿。 “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 “楚璟烨!放开!” 林秋晚被他抱的很怪异,手上还拎着包袱不太方便,色厉内荏的呵斥他。 “你喝醉了吗?”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 楚璟烨握着林秋晚挣扎的后背,扯过她手里的两个包袱。 林秋晚的反抗让他更生出火气来。 他一把将林秋晚拦腰抱起,直接往床榻方向走。 “林秋晚,你说过,你是我的妻。” “不管是前世今生,你都是我的。” “我还没死!你现在摆出这副寡妇样子,给谁看!” “你想让谁心疼你?” “谁还会比我更有资格心疼你!” 第928章 我想让你变成我的女人 包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林秋晚后背磕在了床榻被褥里,人还没来得及出声音,楚璟烨已经压了上来。 黑暗里,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剩下衣服摩擦和相互的喘息声。 “你、你……” 林秋晚人陷在被褥中,后背被楚璟烨完全掌控在手掌中,另外一只手也被楚璟烨压着,动弹不得。 楚璟烨没说话,他居高临下,带着火气,隔着黑暗紧紧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我可没跟你说好。” 楚璟烨答的很快,摸索着,伸手去解林秋晚腰上套着的裙子。 “我只记得,你与我说过,你是我的妻,你说你跟我有无数以后。” 楚璟烨拉下林秋晚裙子细带。 林秋晚终于反应过来楚璟烨是什么意图,开始拼命挣扎。 “别!别……楚璟烨!” “你也知道我叫楚璟烨!” 楚璟烨嫉妒和愤怒侵吞,不想让林秋晚离开,可是好说歹说林秋晚都不留下。 她说过,她是他的妻。 他试图用自己这一套理论说服林秋晚。 “你摸摸我啊,林秋晚。” 他握着林秋晚的手,贴着肩膀往下摸。 路过锁骨,游过胸膛,走过坚实有力的腰腹,再往下。 他不理解,声音里都是苦恼和迷茫:“你能接受你重生过来,你还是你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重生而来,我还是我?” “这不一样。”林秋晚想抽手起身,她跟楚璟烨在这种不冷静的时候根本说不明白。 楚璟烨双腿横跨,压住林秋晚挣扎的腰肢,他知道怎么在弄不伤林秋晚的情况下制服她。 他紧紧捏着林秋晚的手,贴在自己身上,问她。 “有什么不一样?” “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你放开我!” 林秋晚不想跟他争论,挣扎着往回抽手。 她越挣扎,楚璟烨的 怒火就更甚。 “没有不一样!我们一样的身体一样的声音!” 他头一次别扭着恨自己不能成为与林秋晚共同经历风雨的那个楚璟烨。 他迫切的想证明自己与楚璟烨一样,哪里都一样。 楚璟烨垂头,就要吻上林秋晚。 林秋晚手还在楚璟烨掌心里,察觉到他的动作,急忙偏头,躲开了楚璟烨的唇。 楚璟烨的气息落到了她的脖颈里,滚烫又阴鸷。 林秋晚挣扎着,对楚璟烨说道:“楚璟烨,我们起来说话。” 到了这种时候,两人体力实力悬殊,林秋晚很清楚,如果楚璟烨要用强 ,她根本挣脱不了。 她需要楚璟烨冷静。 “楚璟烨,你不想这样的,是吗?” 她偏着头,推拒楚璟烨的胸膛。 楚璟烨钳着林秋晚,吃醋吃的快疯了。 他心口里的疼已经让他分不清来源是那小子的还是自己的。 他沮丧,气恼,愤怒,乃至于理智被侵占,一心想要证明自己和林秋晚的楚璟烨没什么两样。 他亲吻林秋晚的脖颈,手指已经探进了林秋晚衣服领口。 他闻见了林秋晚的馨香,这让他想往深处更加沉迷。 “我想这样,林秋晚。” “我想让你变成我的女人。” 第929章 你是我的妻 说是强迫,更像是小心的祈求。 他精准的捏住林秋晚脸颊,虎口抵着她的下巴,强制让她抬脸。 楚璟烨就要凑上去。 “啪!” 一声响亮又准确的耳光,打的楚璟烨半边脸发麻。 林秋晚又狠又辣,咬牙切齿。 “住手!你发什么疯!?楚璟烨你知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我的妻,我在履行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情。” 楚璟烨张嘴,舌头舔了舔腮,嘴角有点点血腥味。 林秋晚早就不是那个柔弱到连一句脏话都不会骂的性子了。 她气的手指尖几乎戳到楚璟烨脸上,一 字一句骂到。 “你犯什么痴梦癔症?我是楚璟烨的妻,但绝对不是你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那话我是对楚璟烨说的,前提还是你先骗我,说你想起来了一点记忆,我以为你是楚璟烨才说的这话!” “你比别人多活一辈子,你有大把的时间去追求其他的女人,你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可笑的不甘心?” “你清醒一点,你是真的爱我吗……” “林秋晚。”没等林秋晚说出更过分的话,楚璟烨忽然开口打断。 他问她。 “你真的能接受我拿着这副身体去睡别的女人?” 他成熟又 老辣,一语中了林秋晚的心结。 即便那个楚璟烨已经死了,可是这副身体是那个楚璟烨的,他们身躯交缠,经历过无数次最亲密的事情,林秋晚真的能忍受楚璟烨再去与别的女人亲热吗? 林秋晚呼吸一滞。 这也是她飞快决定要离开燕楚的原因之一。 她直白坦荡,隔着黑暗说道。 “我不能忍受,但我分的很清楚,你是你,楚璟烨是楚璟烨,我的楚璟烨已经死了,你做任何事情与楚璟烨无关,我不用亲眼看见这副身体做了什么,我可能会别扭一阵,但时间会让我想开。” 楚璟烨握着 林秋晚的手,沉吟了一会忽的又笑了。 林秋晚条理可真是清楚,你的我的出奇明确。 他张嘴,去堵林秋晚的话。 “这副身体是你的楚璟烨,我就是你的楚璟烨。” 他逻辑可谓是强盗,手上动作也半点不含糊,摸索着要强脱林秋晚的衣服。 “林秋晚,试试我,可以吗?” “不可以!” 林秋晚挣扎,叫他的名字:“楚璟烨!” 为了方便今夜骑马出城,林秋晚里面穿着规规整整的骑装,外面套着撑起场面的裙子。 燕楚的夜晚很冷,林秋晚多穿一套也不太臃肿。 楚璟烨并不擅长 脱女子的衣服,他活了一辈子,唯一接触过的女子就是林秋晚,也只有那初尝滋味的一夜。 楚璟烨迫切的想要林秋晚乖顺屈服。 林秋晚双手被他大手掌钳住,举过头顶,抬腿又踢不到楚璟烨,气的咬牙。 “楚璟烨!你不会以为强占了我,我就会爱上你吧?” “……”楚璟烨手上动作停顿了一瞬。 林秋晚绞尽脑汁想更恶毒的话。 “贱不贱啊,顶替了别人的人生,还上赶着做别人的替身。” “这不是你,楚璟烨,这不是你的性子。” “你重活回来,不是为了延续我丈夫的……” 第930章 不要走好不好 林秋晚以为楚璟烨会被激怒。 以她对楚璟烨的了解,楚璟烨那么骄傲的性子,绝对忍受不了当别人的替身。 她咬牙,索性跟楚璟烨撕破脸。 “我既不会爱上你,也不会屈服于你,就算你今日强占了我,我也只会把你当成我丈夫楚璟烨的替身!” “我跟你绝无任何可能!” 她心平气和与楚璟烨谈开那一日,林秋晚以为楚璟烨会跟自己一样,伤感归伤感,但大家都客客气气好聚好散。 她没了她的楚璟烨,也就没有理由和必要留在燕楚吃楚璟烨的,用楚璟烨的。 林秋晚只想体体面面分 开。 楚璟烨大拇指揉搓着林秋晚的手背,听完林秋晚这些话,半晌竟然说道。 “那你就把我当成你丈夫楚璟烨的替身。” “我不介意。” 他今日说什么都会占了林秋晚! 替身也不介意。 林秋晚都不知道,他比林秋晚更希望他是楚璟烨的替身。 找了半晌没找到衣服的开口细带在哪里,屋内灯又灭了,他最后索性伸手,硬撕裂了林秋晚的衣服。 林秋晚惊呼一声,要去阻止楚璟烨接下来的动作。 楚璟烨直接把林秋晚手腕抓住,高举过她的头顶。 林秋晚挣扎不动了。 黑暗里,楚 璟烨借着屋外半明半昧的月色,去打量林秋晚此刻模样。 她咬着牙,雪白的肩膀露出半边,衣衫半褪半碎,头发在黑暗中犹如流动的瀑布。 楚璟烨滚了滚喉咙。 说真的,林秋晚要是故意用这张脸当武器,怕是没几个男人能挡得住。 “林秋晚,你乖点。” 他撕掉了林秋晚的衣服。 夜色有点凉,林秋晚骤然光裸,皮肤上激起一层层鸡皮疙瘩。 楚璟烨亲吻她的肩头,顺着锁骨,想要去寻她的唇。 楚璟烨从来没有掩藏过自己性子里的劣根,他就是个卑鄙小人,只要能得到林秋晚,他还 可以更卑劣。 无所不用极其。 总有一天,林秋晚会给他爱。 跟那小子得到的爱一样。 楚璟烨凑上去。 林秋晚不愿,撇开头。 她不说话了,她没那么天真,不觉得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逃得过去。 她只是绝望。 楚璟烨执拗的想吻林秋晚,掐着她的下巴,硬要吻她。 证明他跟林秋晚的楚璟烨没什么不同。 双唇碰到林秋晚唇角的时候,他动作突然停了。 他的手指,接住了林秋晚的两颗眼泪。 林秋晚哭了。 夜真的太黑了,快入冬了,燕楚的冬日十分吓人,窗上已经包上了保 温棉布,让今夜本来就不明朗的月色透不进来。 他们互相都看不见彼此。 “林秋晚……” 楚璟烨叫她。 林秋晚死死抿着嘴,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却半点声响没发出来。 楚璟烨被她的眼泪烫到,保持着原有姿势,半晌没能再动弹。 他把林秋晚弄哭了。 “林秋晚,别哭了,别哭。” 楚璟烨颤抖抬手,替林秋晚擦眼泪。 他心里被人狠狠揪着,酸涩疼痛难忍。 他本意绝对不是为了让林秋晚哭的,他只是想要向林秋晚证明点什么。 他只是想要向林秋晚请求。 不要走,好不好? 第931章 体面 两人彻底沉默下来。 楚璟烨翻身下来,拉着被褥把林秋晚包到严严实实,只露出她的脸来。 隔着被褥,楚璟烨紧紧抱着林秋晚。 他开口道歉。 十分无措。 “对不起。” “林秋晚,对不起。” “不哭了,好不好?” 林秋晚哭的眼泪冰凉,等了半晌,确定楚璟烨没有那心思了,转头看他。 隔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楚璟烨明明没有看清楚林秋晚的眸子,可还是心神一震。 “我、我只是、” 他极少如此茫然,甚至回想起刚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极端。 屋外传来踌躇的脚步声。 玄雷和桑梓那边早 就在等着了,但楚璟烨和林秋晚在殿里不出来,外面来催人的阿亮连上来敲门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假意重踏了几步,试图提醒屋内两人。 林秋晚开口。 “出去。” 她撵他。 楚璟烨不想放手,但又怕林秋晚再哭或者做出更加激烈的反应来,只得起身,别扭的站在旁边。 林秋晚衣服都被撕成碎片,起床去找衣服就得钻出被褥。 她捂着被褥坐起来,声音更冷。 “让你出去!” “……” 楚璟烨希望自己能哄一哄林秋晚,但他没被别人哄过,更别说这种情况下哄住林秋晚。 犹豫了半晌,楚璟烨走出了屏风,站到外面的 门口。 他还是得等着林秋晚。 林秋晚眼睛哭的发痛,心里对楚璟烨的厌恶更甚,但不得不起床找衣服穿。 今天是玄雷和桑梓的大喜日子,她不想让桑梓过分担心,也不想搅了这场喜事。 衣服穿好,林秋晚看着一地的狼藉,想了想之后简单收进上锁的箱子里,再出门的时候,门口楚璟烨立马回过头看她。 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林秋晚和楚璟烨连最后的体面也不剩了,林秋晚往前走,招呼都不愿意再跟楚璟烨打。 楚璟烨倒是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尴尬又沉默的跟着林秋晚。 玄雷新买的宅子离皇城不远, 林秋晚和楚璟烨被阿亮带着进院子的时候,院子中人都坐满了,正热闹说话。 两人落座,场面就更加热闹了起来,玄雷更是被灌了许多酒,走路都打飘。 林秋晚和楚璟烨两人都明显低气压,到了玄雷过来给二人敬酒的时候,林秋晚才笑了起来,端起酒杯说了几句祝福话。 楚璟烨沉默抿嘴,对玄雷扬了扬杯子。 玄雷是个粗心眼,这会还有点醉了,大.大咧咧的还反祝福楚璟烨和林秋晚。 “祝爷和夫人也恩爱一辈子,生无数小少主!” “好!” 周围爆发出笑声。 楚璟烨更沉默了,只是又喝了一杯酒。 林秋晚仍旧笑 眯眯的,对玄雷道谢。 这场酒席起先还有点规矩,后来就不对了,几桌都是跟玄雷一起长大的兄弟们,严格来说都是楚璟烨养大的,喝到后来东倒西歪闹腾。 再到后来,屋里被挑完盖头的桑梓也忍不住出来,闹着要跟玄雷一起喝酒。 玄雷也纵着她,带着桑梓满桌转着喝酒。 桑梓也过来敬林秋晚和楚璟烨。 三杯五杯,众人都醉醺醺。 林秋晚端着杯子,默默喝着酒杯中被换好的清水。 她隔着闹哄哄的人,看向桑梓。 桑梓一双眉眼笑成弯月牙,让楚璟烨又喝完了一大碗酒。 她的目光与林秋晚遥遥一撞。 她笑。 第932章 真相 闹哄哄的婚宴到最后大家都放纵起来,一院子的男人,已婚的未婚的,变着法要闹一闹玄雷和桑梓。 桑梓巧妙,玄雷硬扛。 林秋晚和楚璟烨这边也免不得被闹了喝了无数,从酒杯到酒盏再到海碗,满院子冲天的酒气。 林秋晚杯里是清水,但在被酒气和喜气浸染的院中,不留心也就闻不出来。 林秋晚酒量并不好,喝了几杯之后,就见斜地里横过来一只手,挡住了她的酒杯。 “别喝了。” 楚璟烨声音沉郁。 林秋晚杯子里是清水,怕被楚璟烨发现,不动声色的侧目看过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算不 上愉快。 楚璟烨没看林秋晚,只是垂目,看向自己面前的海碗。 他的酒量很差很差,一小盏果酒就足够他醺醺醉,导致说出错话来。 但奇异的是,那小子酒量出奇好,越喝越清醒。 单单这一个细节,就足够让楚璟烨认知到,自己和那小子,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命运的轨迹一旦出现偏差,方向,性格,目的,能力,就会彻底不同。 偏偏他也做不到与人共享爱人。 他不接受,那小子也不会接受,林秋晚更是死心眼拧巴的古板性子,更不可能同意。 有人上来敬酒,楚璟烨收回手,抬着酒碗与对方 相碰,沉默的又喝了半碗。 林秋晚放下了杯子,不说话。 人来了又走,另外一席几个男人勾肩搭背,对着酒碗开始唱歌。 几乎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孤儿,无数次生死过命,成婚对于他们的人生来说,算是圆满的开始。 悲壮又温柔的歌声里,坐在林秋晚身侧的楚璟烨忽的问道。 “真的要走吗?” 他不是傻子,桑梓那点准备计划,在他眼中几乎写着字贴在脑门上。 林秋晚抿嘴,垂着眼不说话。 她对这个楚璟烨实在不想多废口舌,她也向来界限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她注定不会跟这 个楚璟烨走到一起,拉拉扯扯黏黏糊糊,伤人伤己。 现在撕破了脸面,更是连装模作样的必要都没有了。 楚璟烨放下酒碗,靠在了椅背上,目光遥遥落在那些年轻充满活力的小子身上。 他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能点出他们最后的结局,谁家生了几个小子,谁家有了宝贝姑娘,谁家一生无妻,谁家又坎坷家破…… 他总是这样,永远像个局外人,融入不了这世间任何一段感情中。 他总是孤身一人。 即便是重来一世,如此渴求林秋晚的爱,也绝望的发现自己是个窃贼第三者。 “我可以放你走。” 楚璟烨目光闪动,酒劲上头,眼前微微模糊。 他看向林秋晚。 灯火通明的光影里,林秋晚未曾有一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林秋晚比他想的还要性烈绝情。 他笑了笑,说不清楚心底里冒出来的是什么滋味,半晌又道。 “但在离开之前,你需要了解真相。” “关于你的楚璟烨,到底去了哪里的真相。” (请假,改大纲走向,晚上补) (评论区那位被我文虐到先兆早产的姐妹!我真的……我给你磕一个,我为你硬改大纲!我之后尽量上甜章!你好好养护!保重身体呀!真的青天白日把我吓出一身汗来) 第933章 逆天改命 燕楚带着寒气的夜风呼啸而过。 楚璟烨放开酒碗,朝着林秋晚摊开手掌。 林秋晚就坐在他身侧,转脸看向楚璟烨。 她在犹豫。 这个楚璟烨老辣,狠厉,心计谋算都比常人更深,也远远没有她的楚璟烨坦诚热情,所以她在犹豫,要不要听他接下来的话。 但也同样,这个楚璟烨更为霸道强制,就算林秋晚不顺从伸手,这个楚璟烨也一样有各种办法可以强握住她的手。 林秋晚垂眼看着楚璟烨摊开的手掌,顿了下,把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楚璟烨并拢手指,轻轻握紧。 他看着林秋晚,带着酒气慢慢说道:“要是… …上辈子早点想明白就好了。” 要是他生在健全的家庭里,要是父亲母亲教他什么是爱,要是他早点明白自己对林秋晚动的心思就是心动喜欢,要是…… 可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林秋晚看着他,微微皱眉。 不爱的时候,做什么都会是错的。 楚璟烨捏着林秋晚的手,捂向了心口一直剧烈疼痛的位置。 “他没死,他一直在这,一直在这等你。” 林秋晚一愣。 隔着玄色绣红草纹的衣服,她摸到了楚璟烨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缓慢沉重,又急切强烈。 林秋晚抬眼看向楚璟烨,一时间说不话来。 她以为楚璟 烨是在开玩笑,或者又要说什么他就是楚璟烨,他可以成为楚璟烨这种话。 可是奇异的,林秋晚手掌贴在那心跳上,她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好像能感受到她的楚璟烨在里面。 林秋晚眼眶瞬间红了,她忍不住靠的近了一些。 这是承认身份后,林秋晚第一次主动靠近楚璟烨。 但不是为他,为的是心口里蹦跶的那小子。 林秋晚眼眶通红,抬眼看楚璟烨,眸光中有疑惑。 旁人只见林秋晚和楚璟烨在酒席的一角,相互依偎靠的很近,却不知道两人心思各异,神思都不在对方心上。 “他……他……” 林秋晚张嘴,想 问点什么。 楚璟烨还握着林秋晚的手,酒气一阵阵上涌,人也越来越累,越来越平静。 他很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宁爹是异人,自小在山中长大,多的是寻常人难以接触的术法奇阵,他之所以一直保持着那样的面容,是因为……他回去过无数次。” “他救不了棠棠。” “异术逆天改命得来的结果,往往需要使用者献祭自己的性命,他没办法在自己清醒的情况下提醒棠棠避开,也没办法在自己不死的情况改写棠棠命。” “他回去过很多很多次,经历过很多很多次棠棠的死亡。” 林秋晚愣住,看着楚璟 烨。 院内灯火通明,众人欢呼拥簇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林秋晚愣愣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笑。 “异术悟性高低不分年纪,但分实力,你是平安送回来的,平安是宁爹养大的,对这方面有极大悟性,所以把你送去了很远很远的以前,而我……是宁爹送回来的。” 因为宁神医大限已至,身体被前面那么多次挣扎救棠棠的时候催坏,导致就算献祭阵法,也需要在某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实现。 楚璟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 直到死亡来临。 他飘飘忽忽,又落到了实处。 他睁开眼,看见了能拯救他的林秋晚。 第934章 别跑丢了 林秋晚越听,眉头皱的就越深。 她定定盯着楚璟烨。 她最想知道她的楚璟烨到底怎么回来,能不能回来?否则她怎么可能认真听这些前尘往事志怪之事? 楚璟烨大拇指摩挲了两下林秋晚的手背,似乎是安抚。 “我走了,他就能出来。” 他回答林秋晚。 他来的时机不对,也对林秋晚用错了办法,偏偏他未经情事,对如何勾引心上姑娘的手段一概不知,甚至也没人教他。 人生很多际遇都是因缘际会,可能一个转身的错过,错过的就是一辈子。 他跟林秋晚总在处处错。 林秋晚手抚 在楚璟烨的胸口,想问的话,却有点问不出口来。 她该怎么问,这个楚璟烨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把她的楚璟烨还回来?这个楚璟烨以后又要去哪里? 楚璟烨垂眼歪头,看着林秋晚。 酒意上涌,一阵阵在心底喧嚣争闹不休止。 而他却越来越平静,甚至四肢疲累发麻。 他知道林秋晚此刻的眼神代表着什么,这个女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一样善良温柔有道德。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心软的神情呢? “不知道楚共炎什么时候回来,但我为你……为你们准备好了,等他来了,他就知 道如何做。” 楚璟烨似是而非,故意没有回答林秋晚神情中的疑问。 他顾不得这里闹哄哄的人多,抬手想要摸摸林秋晚的脸,最后手指只停在林秋晚发髻的位置,替她往耳后拢了拢细软顺滑的头发。 眼前一黑。 楚璟烨手指滑下,陷入了长长的沉睡。 林秋晚愣在了原地,看着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的楚璟烨,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手下胸膛里的心跳还是鲜活的。 “小姐!” 桑梓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过来揽林秋晚的肩膀。 林秋晚吓一跳,茫然转头,看向桑梓。 桑梓附在林秋晚的 耳边,小声说道。 “别担心,只是迷药。” 怕浓度太高被楚璟烨发现,桑梓故意稀释了一整坛酒,今夜势必放倒楚璟烨,不是迷药迷昏,就是醉酒醉昏。 桑梓拉着林秋晚走,摆着醉醺醺的模样,跟玄雷知会了一声。 “我要与小姐单独待会,玄雷你招呼好这里。” 这口吻不像个含羞带怯的新嫁娘,倒像是个酒楼掌柜。 那玄雷就是当之无愧的店小二跑堂。 玄雷喝了无数,今夜喜酒喝的越多,越是证明他多宝贝桑梓。 他看了眼被桑梓拉着往后院走的林秋晚,又看了眼睡在椅子上无声 无息的楚璟烨,最后目光落到桑梓身上,欲言又止。 桑梓挑了挑眉。 玄雷故意飘了飘脚步,捂着脑袋对桑梓说道:“我醉了,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爱人总能改变人,他跟着桑梓,学着装疯卖傻。 他向来无条件纵着桑梓。 桑梓冲他笑,拉着林秋晚就往后院方向走。 玄雷手里端着半空的酒碗,想了想又不放心追上去两步。 “桑梓。” “啊?” 桑梓以为玄雷又反悔了。 没想到玄雷脸色通红的扣了扣面皮,弱弱的说道。 “你……你记得回来的路,别跑丢了。” “夫人。” 第935章 我晚晚呢? 不同于前院的哄闹,后院冷清清。 桑梓一晚上喝的也都是水,这会人清醒的很,从马厩里牵出早就给林秋晚准备好的壮马。 “这马跑三天三夜没问题。” 桑梓已经把马给喂饱了。 林秋晚要走,桑梓早就看出来了。 林秋晚和楚璟烨之间出现了一个致命性的问题,这个问题,林秋晚连桑梓都没说,就说明这个问题如何不可转逆。 桑梓向来机灵,她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有些时候爱起来死去活来,突然有一天就会不爱了。 虽然目前看来,是林秋晚先放的手,楚璟烨纠缠不让,是林秋晚对不起楚璟烨…… 从道德层面上,桑梓应该小小谴责一下林秋晚对爱情的不坚定,但 是桑梓觉得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况且她无脑推崇林秋晚,可以为林秋晚做一切事。 “这个包袱里有张马票,小姐到九星城如果想换马,拿着这张马票去换马,我花了大价钱,他们不会坑小姐的。” 桑梓拉着马绳,把准备好的包递给林秋晚。 借着夜色,林秋晚摸了摸包。 那里面不止马票,还有……她转给桑梓的那些地契商铺。 林秋晚看向桑梓。 桑梓不在意的摆摆手:“小姐,玄雷会对我好的,我也不用抓着钱财去把握什么……再说了,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又不是没长腿,我到时候还有小姐可以投奔。” “好了,事不宜迟,小姐抓紧走,我回去继续拖住爷。” 桑梓说着,把缰绳塞给林秋晚,催她。 也只有趁着大喜的日子里,她才有机会对楚璟烨下手,拖住楚璟烨让林秋晚快跑。 林秋晚握着沉甸甸的小包,看着桑梓半晌。 桑梓不想跟林秋晚分离,但人生这条路,许多人同行一段路已经是难得。 桑梓想扭头走的,又忍不住上去,抱住了林秋晚。 “小姐,奴婢不仅是桑梓,奴婢还是你的妹妹,还是你的家人,还是你的后盾……” 她比林秋晚先哭,她从小到大都跟林秋晚在一起,第一次与林秋晚分离,是林秋晚与楚时修的新婚夜,结果出了那种混账事,第二次是林秋晚与楚璟烨的新婚夜,林秋晚先行来燕楚,又经历了楚共炎 那个魔鬼。 桑梓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林秋晚? 林秋晚回抱桑梓,头埋在桑梓的肩上。 “桑梓,我不打算走了。” 不管楚璟烨说的是真是假,她都要问清楚的。 这么不明不白带着疑虑走,她不甘心,更怕她的楚璟烨伤心。 桑梓身体一僵,松开了林秋晚的肩膀。 “啊?” 她有点尴尬,人还在即将分离的情绪里没出来,反应了半晌,抠了抠脑袋。 “那、那……” “所以东西你就收下吧,我暂时用不上,给你就是给你了,地契商铺也不是在谁手里就是谁的,要走很多手续的。” 林秋晚把包塞给了桑梓,自己把马牵回了马厩。 桑梓尬的脚趾尖都蜷缩起来,她哪里有 过这么多钱和铺子,不知道还有走手续这回事。 更让她尴尬的是,弄半天,原来她都在自我感动。 林秋晚看出来桑梓这点反应,上去摸了摸桑梓的脑袋。 “桑梓,谢谢你。” 如果没有楚璟烨刚刚说的那些话,此刻桑梓准备的这些,是她跑离楚璟烨的最好时机。 楚璟烨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 他猛的睁开眼睛,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四肢酸麻。 他捂着脑袋,骂了一句:“这老东西,自己死一回就一点不宝贝我的好身体,这是喝了多少酒?” 说完,他又猛的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糟了!我晚晚呢?” 他跌跌撞撞往门口跑。 第936章 我全部都听见了 昨夜酒一碗接着一碗喝,饶是楚璟烨海量,这会也跑了没几步就眼前发黑。 刚用上自己的身体,楚璟烨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自己心口。 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老东西还在心口里。 老东西未必能想走就走,不过是短暂让权,成全林秋晚。 楚璟烨缓了好几口气,又急忙往殿外冲。 那边阿亮听见声音,迎了上来。 自从楚璟烨“失忆”之后,人又稳又沉郁,一帮亲近的人都跟着收敛了很多。 阿亮还没来得及说话,楚璟烨叫道:“备马!快!” 林秋晚何等机警,怎么可能因为老东 西两句话就相信了?更何况老东西奸诈的很,当初楚璟烨被他关在里面,可是亲眼看着他一遍遍欺骗林秋晚的。 阿亮不知道楚璟烨为什么要备马,只听得出来其中急匆,连忙去牵马。 楚璟烨满心盘算着自己能掌控身体多久,林秋晚若是昨夜已经出发,他现在需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追得上,万一追上了之后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身体又被那老东西抢走,他岂不是替那老东西做嫁衣? 脑子里乱糟糟的正想着,楚璟烨人已经冲出了广明殿外。 他脚步一顿,人狠狠的被钉在了原地。 林秋晚端着一碗醒酒汤,从小厨房的方向过来,身姿婷婷袅袅。 自己真实看见的,比透过别人眸中看见的感觉,真是完全不同。 明明算起来也没有隔多久没见,可此时此刻,楚璟烨心口悸动,一时间甚至做不出动作来。 林秋晚已经走到了面前。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楚璟烨,见他怔怔望着自己。 她皱了皱眉。 “醒酒汤,喝吧。” 她把托盘递到了楚璟烨的面前。 楚璟烨心下发软,所有思念的情绪冲上来,嗓音就颤了起来。 “晚晚……” 他伸手,没去接托盘,而是直接上手 ,捂住了林秋晚的双手。 林秋晚眉头皱的更深,冷声呵斥:“放手!” 林秋晚往回撤手,托盘上的醒酒汤不稳,楚璟烨连忙接住托盘,防止鸡飞蛋打。 这个楚璟烨的心计谋算要比她的楚璟烨奸诈许多,林秋晚不确定他又要玩什么花招。 她干脆说明白。 “我之所以没有走,不是为你留下的,为的是我的楚璟烨,为的是昨日你说的那唯一可能,为的是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 “在这所有事情的基础上,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半点可能。” 说她矫情也好,自私也罢,界限分明也无所 谓,林秋晚早就丢了自己的圣母心,即便这个楚璟烨拿着她熟悉的身体,不对就是不对,与其啰嗦纠缠,不如早划分清楚,以免最后大家都弄的难堪。 林秋晚直视楚璟烨。 楚璟烨垂头看她,非但没有平日里谈到这个话题就会郁气沉沉咬牙切齿的模样,他反而目光闪闪的点头。 “对对对!” 林秋晚愣住,嘴里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就有些犹豫了。 “你应该知道,我只爱我的楚璟烨。” “是是,听见了,我知道了。” 楚璟烨又猛点头,笑的得意张扬。 “我全部都听见了。” 第937章 你失约了 林秋晚狐疑的看着楚璟烨,这瞬间在怀疑,到底是她的脑子出问题了,还是楚璟烨这人有问题。 楚璟烨就笑,像是这辈子没笑过似的,满是得意。 他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捂着心口,边笑边炫耀。 “老东西,明白了吧?” “我的晚晚只爱我!” 他特别骄傲,说话的时候下巴高高扬着,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林秋晚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边阿亮已经备好了快马,匆匆跑进门的时候,就见一向冷酷邪肆的楚璟烨站在阳光下,站在林秋晚的面前,笑的张扬得意。 因为刚刚楚璟烨交代的很着急,阿 亮不敢耽误,小心翼翼的上前去准备汇报。 “爷……” 还没说完,手里就被塞进了一块托盘。 楚璟烨朝着他摆手。 “快滚快滚,谁耽误我跟晚晚的好事,你就帮我砍了谁。” 他说的又快又兴奋,说完都不等阿亮和林秋晚反应,上去捞到林秋晚,就往二皇子殿的方向跑。 那表情,简直是捞到个宝贝。 阿亮留在原地,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还有一份新鲜的醒酒汤。 “那……马呢?” …… 林秋晚还不知道楚璟烨已经回来了,被他摁在怀里生出了怒火,一路挣扎。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啊 ?” “听见了听见了,你说你只爱我。” 楚璟烨笑。 林秋晚怒:“那不是你!是楚璟烨!我的楚璟烨!” 楚璟烨一双大手像是软钳,紧紧拥着林秋晚,任她挣扎捶打。 他还在笑。 “是,你的楚璟烨。” 林秋晚有些愣住了。 她茫然的抬脸看向楚璟烨,心里的猜测隐隐冒了出来。 虽然两个楚璟烨用的同样一副身体,但只有她的楚璟烨,才会这么接话。 她还有点不敢确认,怕这又是楚璟烨的阴谋诡计,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骗她,连回忆的细节都能处心积虑套走顶替。 林秋晚不说话了,也 不挣扎了,她就是盯着楚璟烨。 楚璟烨一路飞奔,抱着人进了二皇子殿,反手就关上了门。 还是上午,天光大盛,燕楚的冬比其他地方进到更早,窗户上已经包上了棉布,只有正殿的大门还透着光。 屋内半明半昧,林秋晚紧紧盯着楚璟烨,楚璟烨也盯着她。 林秋晚疑惑。 楚璟烨灼热。 “晚晚。” 他叫她。 无数个魂牵梦绕的夜晚,林秋晚等这一句晚晚,等的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林秋晚眼眶一热。 她被放到了床榻里,手还撑着楚璟烨的胸膛,最后抵抗自己的怀疑。 光凭一个称呼,她就 能确定面前的楚璟烨真是她的那个楚璟烨吗? 她可以相信楚璟烨吗? “你可以相信我,晚晚。” 楚璟烨握住了林秋晚的手腕,他的吻落在她掌心,温柔缱绻。 他慢慢说道。 “晚晚,你已经做了很多很多的坚持了,我都能看见。” 他心底从激动,再到柔软。 楚璟烨眼眶也跟着发红。 两人相互靠近着,拥在一处,他才有活过来的实感。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非常需要林秋晚。 “我说等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要看见你。” “你失约了,你去端什么醒酒汤。” “所以我要惩罚你。” 第938章 他也能看见? 林秋晚一愣。 她抬眼看着楚璟烨,瞬间泪如雨下。 楚璟烨在昏迷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说要在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能看见林秋晚。 “你、你、你去哪里了呀?” 林秋晚推着楚璟烨的胸膛。 她又气又心疼又恼,捶着楚璟烨的肩膀。 “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还以为楚璟烨死了。 林秋晚连后半生寡妇生涯都计划好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每日看着与楚璟烨一模一样身体的男人,却不同魂魄不同世界的男人,她是怎么样的复杂心情。 在知道自己永远无法背叛她的楚璟烨,却要想到楚璟烨未来有一天会拿着这副身体去睡别的 女人,生出别的孩子,她是怎么样的心如刀绞。 楚璟烨死了,她却不能跟着一起死,反反复复折磨着自己有多难熬。 “你解释清楚!” 林秋晚哭的不行。 冷硬的外壳被楚璟烨剥下,只剩柔软又无助的内里,她只敢对着自己的楚璟烨肆意怨怪撒娇。 “解释,解释。” 楚璟烨哄她,声音特别温柔。 “三日高烧,烧的我浑身无力,我想醒过来,结果却发现自己好像被锁进了一个黑色空壳子里。” 楚璟烨亲她的手指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林秋晚。 林秋晚不断淌眼泪,也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叹气:“他偷走了我的身体,我能看见所有他的所作所为,但却争夺不过他 。” 唯一强制性争夺那次,楚璟烨呕血之后,跑向二皇子殿,他满心绝望,有无数的话想要跟林秋晚说,结果才跑了两步,身体就被偷了回去。 林秋晚还不清楚这所谓的禁术术法到底是什么东西,顿了一会才问到最关键的事情。 “你是楚璟烨吗?” 她怕被骗。 楚璟烨也不恼林秋晚的多疑,林秋晚对谁都多疑,唯独对楚璟烨一门心思的信任。 他轻轻咬林秋晚的手腕,声音很轻。 “晚晚,晚晚,晚晚……” 他叫了无数次林秋晚的昵称。 不用再解释,林秋晚勾住了楚璟烨的脖颈,上去回吻他。 她太想念她的楚璟烨了。 真的很想,以至于此刻完全不想思考其他是 非对错,只想跟着楚璟烨一起沉沦。 楚璟烨也是。 “试试?” 楚璟烨一向秉持能吃到嘴的坚决不会松口半分原则。 他不知道那老东西短暂退下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能拿着这身体多久,唯一能让他安心,能让林秋晚安心的就是容纳彼此。 不需要林秋晚同意,楚璟烨去啃林秋晚的脖颈。 他比林秋晚更加的想念,他眼睁睁看着那老东西诱骗林秋晚,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又眼睁睁看着林秋晚拒绝,那老东西威胁的时候,他恨不得跟所有人同归于尽。 林秋晚爬起来,半跪在楚璟烨的身两侧。 她答应:“试试。” 楚璟烨托着她的腰,仰着头看她,眸中光华大盛。 两个人都很激动。 楚璟烨好不容易把住机会,扣着林秋晚的后脑勺,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甚至恶劣的捏开林秋晚的嘴,让她容纳自己。 林秋晚脑子都被亲糊涂了,朦朦胧胧她猛的想起来另外一个问题。 她抬手捂住楚璟烨的嘴,推了他一把。 “你能看见那个楚璟烨做的一切?” “是。” 楚璟烨点头,很急促。 这种时候怎么能停下? 林秋晚又问。 “那他走了吗?” 楚璟烨一愣。 被关起来,和关起来别人的感觉都很奇妙,楚璟烨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那老东西在心口的声音。 林秋晚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什么意思。 “所以,你现在做的一切,他也能看见?” 第939章 不一样的 这感觉可太诡异了。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算感官不共享,也能通过楚璟烨的眼睛去看。 楚璟烨熄不了火,也发不出脾气。 林秋晚耷拉下肩膀,靠在楚璟烨的肩头,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那……那算了?” 林秋晚沮丧了下,又觉得好笑。 她抬头,看楚璟烨。 楚璟烨一肚子火,泄愤似的去捏林秋晚脸。 “你还挺得意。” “才没有,我又不是那雪山上的圣女。” 林秋晚撒娇,也没人规定女人不能想这些事情,她是个正常且健全的人,想要跟爱的人 做灵魂交融的事情,她不会大声宣扬这种事情,但也不至于怀疑自己为此羞耻。 楚璟烨急的抱着林秋晚团团转。 上次这么着急的时候,还是在不行了的那次。 他现在很行,行到不能再行了,结果弄了这种尴尬境地。 他又不能保证那奸诈的老东西能有羞耻感,在那种时候闭上他的贼眼。 闭上他的……贼眼? 楚璟烨顿住。 林秋晚已经在笑了,拍了两把楚璟烨的肩膀,笑着说道:“坐下来吧,我们好好说说话。” 她有好多话想问,也有好多事情想说。 楚璟烨盯着林秋 晚。 他的眼神从林秋晚的眼睛,落到了林秋晚的唇上。 林秋晚不明所以,却有点被楚璟烨的目光剥开的错觉,紧张的缩了缩肩膀。 “做什么……” “在这等我会。” 楚璟烨把林秋晚放到了床榻上,什么话也没解释,转头就冲出了门。 刚刚的温暖还在身上,林秋晚收拾好衣服,又有点不安,怕楚璟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挤回去,正打算出去找人的时候,就见楚璟烨又回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两样东西。 一根丝带,一副耳堵。 门又被关了起来,楚璟烨自上而下的打量 林秋晚,眼眸中略带张狂。 “玩点不一样的?” 林秋晚衣服都收整好了,又被楚璟烨摁在了床榻上。 男人的身体硬朗强健,居高临下看着林秋晚的时候,林秋晚从他的眸光中读出了揉碎侵占的血腥气。 林秋晚莫名的有些害怕。 楚璟烨却因此兴奋起来,歪头带上了耳塞,耳朵里顿时断了声音。 他不清楚自己说话的嗓音多大,只能尽量压着嗓音,把黑色丝带交到林秋晚手上。 “帮我带上。” 这样,他看不见,其他人也看不见。 但他可以感受林秋晚。 林秋晚捏着丝 带,问了一声:“你确定不是掩耳盗铃?” 问完又反应过来楚璟烨已经听不见她说的话了。 她莫名羞怯起来,丝带系上楚璟烨的眼眸。 楚璟烨的眉眼轮廓透过柔软的丝带,显露出几分形状来。 眼眸下面是高高直挺的鼻梁,再往下是粗硬的胡茬,再就是锋利又上扬的唇。 林秋晚手指停在楚璟烨眸上的丝带,感受着楚璟烨因为看不见而陌生的摸索。 眼前是黑的,耳边听不见,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体上。 楚璟烨摸到了林秋晚的唇。 他笑。 “这下不影响你叫了。” 第940章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确实不影响林秋晚叫了。 楚璟烨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见,人像是解开了某种禁制,更加沉迷进这场情事中。 起先是强制的吻,手指捏开唇,虎口紧紧贴合着林秋晚的下巴,分不清是给予还是索取,摁着林秋晚不让她退半分。 林秋晚有些呼吸不过来,推他,想要控诉,又想起来楚璟烨听不见。 她的话最后只会变成可怜的自言自语。 后面是触摸,因为眼睛闭的严严实实,即便青天白日也看不清分毫光亮,楚璟烨的所有动作只能先从抚摸开始。 林秋晚细弱的脖颈,微微支起的锁骨,因为受不了而往后缩的腰腹。 楚 璟烨大肆采伐。 林秋晚起先还有力气推楚璟烨,到了后面连嗓子都哑了,叫不回楚璟烨半点怜惜。 楚璟烨本意是想收敛一些的,但他忍了很久很久,他被那老东西关在黑盒子里,看着林秋晚对他笑,那双水光盈盈的眸子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明明是在拥抱,但抱的却不是他。 他在黑盒子里挣扎了无数次,如今终于能切身实地感受到林秋晚的每一寸,感受到她的呼吸擦过耳边,引起两人的颤栗。 楚璟烨恨不得把林秋晚碾碎进自己的腹中。 这样他们生能在一起,死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林秋晚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 ,只觉得楚璟烨就这么干脆且急切的,拉着她一起跌进欲望的漩涡,怎么都不停歇。 到后来林秋晚又饿又困又累,人都迷糊了,明知道楚璟烨听不见,也只囫囵说点求饶的话来。 大概是真的知道心疼人了,楚璟烨利落抽身,像是采光了林秋晚所有阳气的男妖怪,翻身下床,摸索着给林秋晚倒水。 水杯端了过来,他走了一遍就记住步数路形,杯口精准的贴到了林秋晚的唇上。 屋外已经是深夜了。 林秋晚喝光了一整杯的水,见楚璟烨精神奕奕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她抬手摘了楚璟烨的耳堵,嗓音都是沙哑的。 “ 都喊停多少次了,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话说完,她愣住了。 楚璟烨还端着杯子,手指接过林秋晚的手掌,慢慢摩挲。 他眼上的细滑布条没摘,没了那双深邃邪肆的眉眼中和,整个人被轮廓鼻唇映衬,变的更加凌厉。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在说话。 他们从认识至今,似乎极少极少有光明正大,想做就做,毫无心防的这么在一起过。 谁也不知道明日又会出什么变故,谁也说不清今日若是不抵死缠绵,明日会不会后悔难过。 楚璟烨的性子就是如此,逮到人就得吃,可能松嘴这一会,往后就很难吃到了。 什么事情也没有证明彼此相爱更加重要。 空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楚璟烨眼前还是黑的,却好像仅仅凭着手上的描摹,就把林秋晚印在心上。 “歇歇,让我晚晚辛苦到了。” 他口吻是软的,亲了亲林秋晚的唇角,不提这种事情了。 林秋晚还没穿衣,也没力气穿,大概也有点明白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勾着楚璟烨的脖颈,跟他拥抱。 她明明,很想珍惜与楚璟烨在一起的每一刻。 楚璟烨又笑,抚摸林秋晚的后背安抚她。 “没事,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发烧了,请假,晚上退烧的话,夜里就会补) 第941章 什么是真正的被爱 林秋晚饿了。 两人从早上到现在,一颗米也没下肚。 阿亮不像玄雷那么木讷,见到楚璟烨扛着林秋晚急匆匆进二皇子殿,就知道两人要做什么,早就把殿里所有人撤远,连到了饭点都没人敢上来敲门询问。 楚璟烨摸索着衣服,给林秋晚套上,又高高兴兴的去叫水,带着丝带给林秋晚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林秋晚真的没什么力气,肚子还咕咕叫,躺在褥子上,无声的看楚璟烨。 眉眼被三指宽的丝带遮挡,面容模糊又清晰,单单只是看着,就容易让人沉迷。 林秋晚不得不承认,楚璟烨确实很对她的胃口。 楚璟烨没察觉林秋晚的目光,收拾完之后亲了 亲她的嘴,又穿好衣服出去。 没多会,端了两份粥来。 林秋晚拢着衣服坐在床上,人都迷糊了,歪头看他。 丝带摘了,楚璟烨一双深邃邪肆的眸子依旧锋利,此刻却带上笑意。 “我瞧着小厨房的菜不行,你饿了先垫两口,我去烧两个你喜欢的。” “现在?” 林秋晚懵了。 楚璟烨挑眉,调笑林秋晚:“怎么?舍不得我?再来一轮?” “……”林秋晚捏着枕头想揍他。 真来不了了,她腿到现在都抬不起来。 楚璟烨瞧着林秋晚这模样,心痒的不行,又凑上去吻林秋晚的唇。 林秋晚推他,推不动。 她现在就是那刀砧板上的鱼肉,仍由楚璟烨这 把锋利宝刀来回剐蹭切割索取。 吸了一轮精气,林秋晚躺在床上彻底不想动了,楚璟烨这男妖精餍足的浑身上下使不完劲似的,又出了殿门。 天色黑透了,周围都很安静。 林秋晚翻了个身,抱着还残留楚璟烨味道的被褥,感觉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从来没发现,原来楚璟烨是填满她人生的底气,能给她无穷无尽的安全感和力量。 他们相互爱着,彼此直白的让对方感受到爱意,不猜忌不移情不绕弯,楚璟烨教会她如何正确爱人。 迷迷糊糊里,门又开了。 楚璟烨在昏暗的烛火里忙碌,脚勾着凳子把两碗菜先放上,又拉着桌子靠上床榻,方便林秋 晚就坐在床上吃,一转头才看见,他刚刚端来的粥还在床头柜上,这会已经有点冷了。 楚璟烨洗干净了手,才爬上床。 因为掌勺烧菜,他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 林秋晚贪恋这样的味道,往楚璟烨怀里蹭了蹭。 楚璟烨低低的笑:“没睡着?” 他还以为林秋晚是太累睡着了,才没有吃那两份粥。 林秋晚摇头,回答道:“太累了,反而睡不着了。” 楚璟烨手掌扶着林秋晚的脸,问她:“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先喝点粥?” 林秋晚回答:“想等你一起。” 楚璟烨一愣,笑了:“喝粥有什么好等的?这会都有点冷了。” “当然要一起吃啊,你也没吃, 我们两个人一起吃才有味道。”林秋晚言之凿凿:“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她脑子里还在想其他的事情,回答的很敷衍,也很顺便。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在昏暗中,摸到了楚璟烨突然滚落的眼泪。 林秋晚惊了,挣扎着要坐起来问楚璟烨怎么回事。 楚璟烨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好半晌说道。 “别动,让我缓一缓。” 爱的形态有千千万万种,他很庆幸自己爱的是林秋晚。 不管是大开大合的生死境遇里,还是平平淡淡的流水日常里,都能让他感觉被爱的林秋晚。 他捂着心口,默默的想。 感受到了吗? 什么是真正的被爱。 (请假,明天补) 第942章 介意什么? 因为不知道楚璟烨要用小厨房,再加上林秋晚饿了,小厨房没来得及准备太多,楚璟烨只挑到两样快手蔬菜,勉强对上了林秋晚的胃口。 林秋晚是真的饿了,头一次不顾什么礼仪规矩,就坐在床榻边上,半趴在桌上开始吃。 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格外香,她埋头苦吃,吃相凶猛。 楚璟烨简单填了填肚子,侧头看见林秋晚这模样,又忍不住想笑。 他半撑着脑袋,放下筷子,替林秋晚挽发。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饿了。” 林秋晚回了一句,一直到吃的差不多了,才停了手。 她吃饱了,楚璟烨开始吃。 林秋晚就坐 在旁边,乖乖等着,显然有话说。 楚璟烨抬手,捏了捏林秋晚的脸颊,笑她。 “我们家什么时候有食不言的规矩了?想说就说,我们两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林秋晚在仔细回溯这段时间关于那个楚璟烨的事情,闻言推开了楚璟烨的手,欲言又止。 楚璟烨捻了捻空落落的手,挑了挑眉,看向林秋晚。 他知道怎么跟林秋晚沟通最有效。 放了碗筷,楚璟烨挨着坐过来,直接把人捞在自己的腿上,故意颠了颠腿,打量林秋晚。 “怎么?你从里到外我都亲过,你觉得我们还有隔阂?” “不是。” 林秋晚坐在楚璟烨 的腿上,顿了下,脑袋温顺的靠在了楚璟烨肩头。 想了想,她干脆问道。 “你是不是也知道,我重生的事情了?” “嗯,怎么?” 楚璟烨不以为意,吃饱喝足之后手上又开始不老实,大手掌摩挲着林秋晚的腰,目光却直直落在林秋晚的脸上。 “你想着,我会觉得奇怪?” 楚璟烨问她,笑了一声。 确实奇怪,但从后往前推,从林秋晚在新婚夜出门迎他的那一步开始,林秋晚的方向都是正确的,甚至提前知晓了九星城这种地方。 虽然奇怪,但林秋晚和那个楚璟烨核对线路的时候,楚璟烨都听见了。 林秋晚下巴抵在 楚璟烨的肩头,却摇了摇头。 “你会介意吗?” “介意什么?” 楚璟烨愣住,然后飞快反应了过来林秋晚在说什么。 “要介意也不该是我介意,你介意吗?晚晚?介意我以前那样对你,害的你惹上了多少麻烦。” “提那些做什么?” 林秋晚收回脑袋,想了想坐直身体,郑重的跟楚璟烨解释。 “就算你不介意,我也要跟你说明白,楚时修当时一直没有查出来新婚夜上了我床的到底是谁,只认准我不洁,所以就算我跟楚时修那时候做了二十一年夫妻,也没有过夫妻之实。” 林秋晚无比真诚,抬眼看着楚璟烨,认真说 道。 “楚璟烨,我只有你一个人,不管上辈子这辈子,身体和心上,都只有你一个人。” “……” 林秋晚觉得自己在认真说事情,这话落到楚璟烨耳朵里,就变了味。 楚璟烨抱着林秋晚的肩膀,大脑袋沉沉的搁在她肩头,恨不得就这么把林秋晚变成只能自己看见的小宠物。 想是这么想的,实际楚璟烨却像是长出了尾巴,黏糊糊对着林秋晚使劲摇。 他心里太暖了,又高兴又感动,紧紧抱着林秋晚。 林秋晚不知道楚璟烨在想什么,推他的脑袋,问他。 “说话呀,你怎么想的?” 楚璟烨笑,莫名回了一句。 “高兴。” 第943章 来了! “高兴什么啊?” 林秋晚不知道楚璟烨高兴什么,但也莫名的开始跟着笑。 楚璟烨拱林秋晚的脖颈侧:“就是高兴。” 被人这么直白偏爱的感觉,真的特别妙。 两人腻乎乎的闹腾了一会,林秋晚脑子就开始犯浑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被楚璟烨放倒在床榻上。 他揉林秋晚的手,目色在昏暗的烛火映照下,像是能滴出水来。 “晚晚,我也是。”他从始至终,只有林秋晚一人。 如果硬要说后悔什么,楚璟烨更后悔的是自己口是心非了一段时间,故意幼稚的找借口纠缠林秋晚,没有早点认栽。 林秋晚被他这目光看着,一时间反而说不出话来。 楚璟烨又摸出了丝带和耳堵。 林秋晚脸噌的红了,去推楚璟烨的胸膛。 楚璟烨挑眉笑,乖觉的自己塞耳堵,扣丝带。 他给自己找了个非常完美的借口。 “虽然不介意,但是醋还是要吃的,二十一年呐,晚晚你算算,欠我多少年?” 他动作半点不含糊。 林秋晚想骂他是狗,又想起来楚璟烨现在听不见,最后只能泄愤似的拧楚璟烨的肩膀。 楚璟烨被掐爽了,笑着抓住林秋晚的手指,从手指尖往身上啄。 “省着点,力气要花在正途上。” 夜 很深,楚璟烨半点不知疲倦,连着脑后绑着的丝带结都跟着飘忽。 …… 这一觉,林秋晚睡的叫一个昏天黑地,到了晌午后才睁眼开。 也不是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就比如林秋晚想起床洗漱,坐在床上半晌也没能下床站起来。 门外桑梓听见动静,鬼鬼祟祟推开了门,探脑袋进来。 林秋晚觉得好笑,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跟玄雷才成婚两三日,林秋晚意思,桑梓以后进不进宫都可以,桑梓有钱,完全可以做个享福的当家主母。 桑梓钻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水盆,冲着林秋晚挤眉弄眼 。 “我不来,谁给你端水啊?” 桑梓大.大方方的盘起了妇人头,对比林秋晚眼底一片青黑手脚无力的模样,她像只轻盈的小蝴蝶,左右扑腾飞舞。 “和好了?” “看小姐这模样,不像是给爷教训,更像是被爷收拾了。” “小姐,驭夫之术,你还得再练习练习。”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 林秋晚扶着发沉的脑袋,被桑梓闹的有点头疼。 桑梓绞了巾帕给林秋晚擦脸,又忍不住问。 “那以后呢?小姐不走了吧?什么时候接小少主回来?” 这是个正经问题。 林秋晚沉吟。 “等楚共炎 死了。” …… 楚璟烨刚醒,虽然朝政上所有事情几乎都被重来的楚璟烨盘顺了,但他接手过来仍旧需要整理适应。 再有,重来的楚璟烨留了个引捕楚共炎的计划,楚璟烨还需要弄明白。 日子越过越平静,林秋晚真正意义上的跟楚璟烨过了一段寻常夫妻日子。 燕楚的冬越来越冷,巨大雪粒子砸进燕楚皇宫,砸响了皇宫屋顶上的琉璃瓦,也扰乱了这暗流汹涌下的平静。 沉静的雪夜里,二皇子殿的瓦片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楚璟烨猛的从床榻上翻起身来。 他们等的人,来了! (晚上补) 第944章 就是为了杀你的 有了那个楚璟烨的准备,所有人这段时间全部警戒,此刻楚共炎虽然到了屋顶,头一次被人拦截弄出动静来。 楚璟烨迅速穿衣。 林秋晚也惊醒,连忙起来要穿衣。 一只温热的大手掌覆在林秋晚手背上。 林秋晚疑惑的看向楚璟烨。 黑暗中,楚璟烨扬着眉头,带着邪肆的桀骜。 “让我自己去。” 他不希望林秋晚再遭受任何危险,况且他已经准备好了。 楚共炎是燕楚的君王,是楚璟烨的父亲,也是楚璟烨的心魔。 情志病或许可以被笃定的爱所治愈,但心魔只能自己手刃。 林秋晚抬眼,定定的看着楚璟烨 。 明明屋内没有点灯,雪夜的黑暗里,楚璟烨却像是浑身在发光,那一双眸子惊人发亮。 “晚晚,相信我。” 他笑。 林秋晚坐在床榻里侧,顿了下,软下嗓音说道。 “保护好自己。” “那当然,我的命是你的,你想让我死,我才敢死。” 楚璟烨明亮,此刻身上勃发的,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气。 林秋晚停下手里的动作,郑重点头。 “好,现在我命令你,长命百岁,这命令余生永远生效不变。” “好。” 楚璟烨朝着林秋晚扬了扬下巴,转身就要出门。 末了,他忽的说道。 “等今夜结束,我们就成 婚。” 他语气肯定,根本没有询问的意思。 楚璟烨知道林秋晚不会拒绝。 他兜兜转转,纠纠结结的,永远都是自己有了又没全有的名分。 林秋晚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明白楚璟烨为什么盯着这点不撒手。 “好。” 她点头答应。 黑暗里,她听见楚璟烨笑了一声,而后轻轻关门,利落上梁。 …… 燕楚的冬,万里冰封。 北风猎猎,雪花飘荡。 楚共炎十分难擒,即便有那个楚璟烨排兵布阵训练好的天罗地网阵法,十二个精锐各拿手臂粗的铁链,一时间还是无从下手。 但至少楚共炎逃不开十二个精锐的纠 缠。 黑暗中,父子二人遥遥对望。 “嘁。”楚共炎上下打量了一眼楚璟烨,笑的阴郁:“瞧你这满身人味,倒不像我儿子。” “瞧你这满身尸味,也不像我爹。” 楚璟烨慢条斯理把准备好的那根细铁链绑在手上。 心口有捶雷之感,是那个楚璟烨在询问。 毕竟楚璟烨多活了四十多年,武功造诣,心态反应,以及这套天罗地网阵,心口里的楚璟烨都要更为娴熟顺手。 需不需要他来顶替帮忙? 楚璟烨抬手,嚣张的拍了拍心口位置。 “看着吧,我会解决好我自己的事情。” 即便他们同是楚璟烨,共同面对 过这个没有人道的楚共炎,楚璟烨要面对的楚共炎,也是他需要自己解决自己面对的事情。 心口捶擂声骤停。 楚共炎抓住了精锐手中其中一根铁链,迅速抬脚弹开,对楚璟烨说道。 “我这趟来,不是为了跟你打架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棠棠的墓到底怎么进去,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来燕楚皇宫,这燕楚的江山,也是你的。” 他开出诱人的条件,为的只是棠棠的墓地位置。 楚璟烨挑了挑眉头,已经绑好了铁链,踩着瓦片陡然朝着楚共炎飞扑过去。 “那真不好意思。” “我等你这么久,就是为了杀你的!” 第945章 是一对呀 楚共炎战力惊人。 他这个燕楚皇帝做的一塌糊涂,政事处理稀烂,多数时候找不到人,也从来没有管过百姓死活。 但偏偏,燕楚逐渐壮大富强,周边国家无人敢轻易来犯。 就是因为楚共炎以一挡千,万夫莫敌,还用兵如神,百战百胜。 他前些年扩大版图,为的不是千古一帝的野心,而是想要尽可能找到有可能是棠棠墓地的地方。 黑夜深深,铁链在屋顶上哗啦啦作响。 楚共炎上下翻飞,后面看楚璟烨实在没有跟他商量的余地,气的一把捏碎了精锐手中的铁链。 同是那个精 锐的手骨也被震裂! 楚共炎生出怒气来。 “跟你娘一个臭脾气!” 楚共炎指着楚璟烨的鼻子骂。 楚璟烨趁着这个空隙,跳上去结结实实给了楚璟烨一拳。 “你不配提我娘。” 楚共炎愿意给楚璟烨放水,楚璟烨可没有礼让的美德。 他手上包着铁链,一拳砸在楚共炎的脸颊上,恨不得把人脑花给砸出来。 楚共炎脸被打的一歪,但像是没痛觉似的,反手捏住了楚璟烨的拳头。 电光石火里,楚璟烨从腰上抽出软剑,朝着楚共炎的头颅劈去! 软剑的尖刺穿了楚共炎的脸肉, 血液争先恐后滴落进脚下的雪里。 楚共炎只是啧了一声。 他就这么徒手,捏住了楚璟烨的软剑,用力一折。 软剑反弹,没被折损,反倒是剑尖继续指向楚共炎。 与此同时,剩余的十一个精锐纷纷上前。 捆手的捆手,捆脚的捆脚,拦腰的拦腰,卡脖子的卡脖子。 楚共炎被手臂粗的铁链围的严严实实,摔下了瓦片,跌进二皇子殿的前院中。 明明是困顿之势,楚共炎却像是丝毫没受威胁,反而大喇喇的躺在雪地上,勾着脑袋看楚璟烨。 楚璟烨居高临下,半点不想跟楚共炎废 话,手上的软剑即将扎进楚共炎心脏的时候,就听楚共炎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知道棠棠在哪而已。” 没等楚璟烨的剑尖扎下来,楚共炎突然暴喝了一声! 铁链寸断! 精锐们躲闪不及,被震伤了几个。 天罗地网彻底破阵。 楚共炎蹲在雪地里,明明破阵,却犹如被执念困顿住一生的猛兽,捂着汩汩往外流血的脸,皱眉看向楚璟烨。 到底是父子,即便没有什么情分,更多的是仇恨,楚璟烨却在楚共炎抬眼的一瞬间明白了楚共炎要做什么! “我知道你怎么才能告诉我,棠 棠去了哪里。” 楚共炎站了起来。 楚璟烨先一步抬脚,冲到了楚共炎的面前,忽的摊开手掌。 燕楚的这场雪来的突然,整个天空倾盆而下,雪地映照着那只蝴蝶耳环,在楚璟烨掌心里闪闪发光。 楚共炎一愣。 与此同时,手里的剑已经刺进了楚共炎的心脏位置! 楚共炎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死,他只是侧开了位置,让楚璟烨的剑扎进手臂里,另外一只手去捏那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金蝴蝶耳环。 “原来,是一对呀。” 冰天雪地里,他捧着那只假耳环,如获至宝,露出笑来。 第946章 雪好大啊 楚璟烨再抬手,抽剑试图一招毙命的时候,楚共炎借着雪地的灯光,分辨了出来。 “不对!” 楚共炎惊叫。 “这不是棠棠戴过的那只!” “你骗我!” 楚共炎眼眶都红了,像只愤怒的狮子,盯住了楚璟烨。 “你们母子都这样!都这样!” 楚共炎已然魔怔,一巴掌就要拍向楚璟烨的脑袋。 楚璟烨手还停在软剑上,这种时候只能放弃软剑,侧身过去,横踢了一脚楚共炎的腰。 这一脚踢到了楚共炎腰上已经溃烂流脓穿透进内脏的伤口上来! 楚共炎疼的一个趔趄。 楚璟烨被 他甩了出去,砸到了墙上,又迅速反弹,冲到了楚共炎的面前。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从深夜打到黎明到来。 十二个精锐死的死,伤的伤,院子里横躺的,全是不能动弹的人。 最后就只剩下楚共炎和楚璟烨在打。 楚共炎上次被林秋晚带毒箭头划拉出伤口,又因为耳环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魔怔,没来得及处理伤口,直到现在那伤口已经更加严重了。 楚璟烨逮着那地方攻击,即便武力逊色于楚共炎,两人也打的旗鼓相当,难舍难分。 林秋晚窗户拉开一角,拉弓搭箭,沉心静 气的死死盯着楚共炎。 一道光亮,在东方破晓! 楚璟烨抓到了楚共炎腰侧伤口,用力一拉! 衣服撕破,伤口掀开,就这么直白的暴露在了天地间。 一股腐烂的恶臭传来,楚共炎疼的眼前一白,又摔进了二皇子殿前院内。 这场父与子,心魔与心魔的战争,楚璟烨占据上风。 楚共炎重重摔在地上,但又立马反弹,朝着林秋晚所在的那扇窗户飞扑。 “耳环,耳环!” 他只想要耳环,棠棠的耳环。 林秋晚弓拉到最满。 楚璟烨紧跟上来。 一直被楚璟烨安排藏在走廊梁上的玄雷 跳了下来! 斜地里冲出一个姑娘的身影,挡在了林秋晚窗口的面前! 一片混乱里,只听“噗嗤”一声。 楚共炎被狠狠钉在原地,茫然的低头,看向心口被刺对穿出来的血剑。 楚璟烨冷静又利落的抽刀。 腰侧伤口腐烂撕裂,露出一小截白花花的肠子。 身上全是伤口,汩汩往外冒血。 致命的是心脏上的伤口,黎明的风,把楚共炎从前胸吹到后背。 楚共炎仰躺,倒在了地上。 他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只作假的金蝴蝶耳环。 他转动眼珠,看了看楚璟烨。 楚璟烨中和了他的五官, 其实更像棠棠的柔和。 他又抬眼,看向了天空。 好多好多的雪粒子,从上往下砸过来,沾染着破晓金色的阳光,堆叠着人世间温柔的烟火气,覆盖在他脸上。 血从他心口淌走。 他感受生命从他身体里一点点离开。 “雪好大啊。” 他喃喃感叹。 “就跟遇见棠棠那天的雪一样……” 他这个天生地养无情无欲的乞儿,那日就在这样盛大的冰天雪地里,遇见了给他一块肉饼的神女。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生出了无穷无尽的血肉欲望来。 “要是这雪……” “能一直下就好了。” 第947章 都结束了 雪一直下,越下越大。 二皇子殿的前院一片狼藉。 楚共炎满眼的茫然,那颗假蝴蝶耳坠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直至气绝。 人死前会长长的出一口气,遗憾也好,不甘也罢,那些找不对方法的索取渴求,那些解决不了的茫然无措,最后都会化作一口气,消散在这冰天雪地间。 楚璟烨站在院中,手中的剑在往下滴血。 他看着楚共炎。 忽的,他也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与楚共炎的相似,以至于此刻手刃了楚共炎,站在这冰天雪地里,竟然只剩下茫然。 楚共炎是他的心魔。 小时候那些喜怒无常,没有教过任何一件正常事情的记忆历历在目,如今看着楚共炎的尸体,楚璟烨竟然才想起来,或者楚共炎自己就没有经历过任何正常的事情。 此时此刻,心口里的那个楚璟烨,与楚璟烨他自己,都有些恍惚。 一院安静,只有雪粒子砸在琉璃瓦上稀里哗啦的声响。 殿门被打开,冰天雪地里,林秋晚小跑上前,一把抱住了楚璟烨。 有温暖攀附上来,叫醒了两个楚璟烨。 他们同时低头,愣怔的看向林秋晚。 像是跟着楚共炎 一起跌入死亡深渊的前一瞬,他们一起被林秋晚硬生生捞回了人世间。 雪粒子扑簌簌掉进两人的身上,楚璟烨丢了满是血水的剑,低头紧紧抱住了林秋晚。 他被林秋晚捞回了人间。 “没事了。” 楚璟烨摸着林秋晚的后脑勺,不知道是安慰林秋晚,还是对他自己,又或者是对心口里那个安静的楚璟烨。 他沉沉说道。 “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与楚共炎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年少恨意昭昭一辈子不能原谅不能遗忘的事情,在此刻全部消弭散去。 “都结 束了。” 他重复。 所有一切苦难磨砺都结束了,他会试着做个好君王,会永远爱护林秋晚。 …… 楚共炎尸体收拾的很快,楚璟烨蹲在旁边,亲自给楚共炎收敛尸骨。 雪落无声,楚璟烨扶下楚共炎的眼眸,最后在他的衣服里,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不过巴掌大,里面零零散散放着许多别人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小物件,有碎了的玉珠,有干涸的花骨朵,有一束细细的头发,年代久了已经失去光泽…… 还有那对金蝴蝶挂红珠耳环,被油纸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在了盒 子的最角落。 这是楚共炎手上关于棠棠存在过的全部痕迹。 楚璟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单只耳环放了回去。 人死如灯灭,楚共炎的遗憾执念,留给他自己吧。 …… 林秋晚给楚共炎留了最后的体面,没跟着楚璟烨一起去收敛尸骨。 她回自己的屋,走进长廊的时候,她看见了许久没见的桑榆。 桑榆跪在窗下,面额贴地,至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 刚刚楚共炎要冲往林秋晚面前的时候,不仅玄雷和楚璟烨来救,最先冲出来的,是藏在窗下的桑榆。 桑榆来还恩了。 第948章 这伤还能再救一救 桑榆一身的本事,也是时刻留意着皇宫的动向,不知道在外守了多久,发现楚共炎回来了之后,立马飞奔进宫,缩在林秋晚看不见的地方。 她守了很久很久。 头发凌乱,衣服也旧,除了脊背挺直,人还算有姿态,此刻几乎看不出她曾经是那个沉稳可靠的桑榆。 林秋晚对桑榆还有气。 她能理解桑榆觉得亏欠家人,所以折中背叛了她的事情,但她同样也是把桑榆当成姐妹家人,所以有怨气。 林秋晚一抬脚,跨进了门槛。 顿了下,她又缩回了脚。 林秋晚顺着长廊,走到了桑榆的面前。 桑榆跪伏在地面上,冰天雪地里衣着单薄。 林秋晚 蹲了下来,也没有刻意让桑榆把头抬起来,顿了下问道:“家里事情安排好了吗?你若是死了,爹娘弟妹怎么办?” “……”桑榆不答。 她刚刚冲出来要挡下楚共炎那一举的时候,花的也是半辈子的勇气。 她自有记忆开始,就在楚共炎的威胁迫害中存活,对楚共炎的惧怕已经存在于骨子里,即便是午夜梦回也时常惊醒。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难关,关关难过,但关关都会过。 林秋晚心软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桑榆的头顶,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温柔。 “桑榆,你欠我爹和我的,从今日起全部还光了。” 桑榆用命还,林秋晚也领到了 这份心意。 林秋晚又道。 “小楚昱没死,只是被我找地方藏起来了,你不用再难受了。” “……” 桑榆一愣。 她伏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猛然痛哭起来。 林秋晚站起身,回过头看见缩在门廊下面鬼鬼祟祟的桑梓。 不用问,桑榆一定是桑梓放进来的。 林秋晚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点了点她的脑门。 姐妹两人都笑了起来。 …… 楚共炎丧葬礼办的很低调,楚璟烨代政,连国丧都没给。 被楚共炎踹了一脚,楚璟烨背后撞出一大块青紫,林秋晚每日都要给他擦药油。 这药油擦着擦着,就滚到了床榻上。 山珍海味也架不住日日吃, 林秋晚药瓶子摔到楚璟烨身上,骂他。 “痕迹都没有了,你还喊疼,到底哪里疼?” “真的疼。” 楚璟烨跪坐在床榻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林秋晚,语气都是恹恹的。 “也是我手不够长,都擦不到那伤处……” “你再装!” 林秋晚竖起来眉头,指着他的脸:“背后这么疼,为什么一定要床上擦药?为什么擦着擦着就咬我?” “因为你实在可爱。” 楚璟烨理直气壮,太可爱了一日多睡几次,不过分吧? 林秋晚气的手发抖。 楚璟烨半点不自觉,黏糊糊靠上来,嗅着林秋晚的脖颈窝,吊儿郎当。 “怎么天天这么多力气?还有劲生气 ?不如我们做点费力气的事情……” “楚璟烨!我真的生气了!” 林秋晚是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 但也是真的头疼:“不是后背疼吗?怎么天天想这事?” “活血化瘀!”楚璟烨手上动作没停。 林秋晚推他的手,忽的问道。 “背后疼?陈年淤伤?一直好不了?” “……大概可能吧。”楚璟烨顾左右而言他。 林秋晚笑了,笑里颇有楚璟烨的风范。 “行,看样子你这疼病是好不了了,你肯定也没力气娶我了。” 丝带遮眼,正准备带上耳堵的楚璟烨虎躯一震。 墨迹了半晌,他说认真商量。 “晚晚,我觉得,这伤还能再救一救!” 第949章 机缘 楚昱在一周岁生辰当天进了燕楚皇宫。 大雪封山,玄雷想要进山去接楚昱实在危险,上了几次山路,最后都无功而返。 大雪还把原本地形改变,玄雷带着楚璟烨绕着山转圈,怎么都找不到位置,甚至两人这么好的身手还差点受伤。 十二月十五日,楚璟烨做了一大桌菜,林秋晚包了很多份生辰礼。 楚璟烨已经抽空登基,他并不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事情,朝政事务也早就盘顺。 本该是好日子,林秋晚出奇的沉默。 桌上几乎都是林秋晚爱吃的菜,楚璟烨坐在旁边,小声的劝她。 “去 年今日,你也吃了好大的苦头,楚昱吃不到,你应该帮他多吃几口。” “嗯。” 林秋晚点头,拿起筷子又放下又拿起。 就在吃与不吃的犹豫里,门被悄悄推开。 楚璟烨瞬间警觉,戒备的看向门口。 方登手里抱着个被滚毛边披风遮盖严严实实的小团子,走进了门。 屋内燃着炭火,暖和的很,方登在林秋晚和楚璟烨目瞪口呆里,先给小楚昱解开了披风,松开衣领,放到了地上。 而后恭恭敬敬的朝着林秋晚磕了头。 “小姐,我们回来了。” 两人出现的太突然,甚至连屋外的阿 亮都没察觉。 林秋晚震在当场,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捏着筷子的手有点发抖。 直到小楚昱迈着小短腿,笑眯眯的走向林秋晚,喊了她一句。 “娘亲。” 这一声简直是把林秋晚的魂都叫回来了,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抱住了小楚昱。 小楚昱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林秋晚又惊又喜。 “你会走路了?你会说话了?” “娘亲。” 小楚昱露出一口小米牙,靠在林秋晚的身上,贪恋关于母亲的温柔。 林秋晚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楚璟烨拿帕子给林秋晚擦眼泪,回头看方登。 他目光里有打量:“方登,你小子……长进了。” 短短半年不见,方登气质脱胎换骨似的沉稳下来,更可怕的是,他抱着一个孩子,悄无声息一直到推门才被楚璟烨发觉。 楚璟烨在思考,若是今日方登要硬抢林秋晚,他还打不打得过方登。 方登垂眼,不动声色。 女人从来都不是靠武力争抢来的,他心甘情愿一辈子效忠林秋晚和楚昱,不是因为喜欢林秋晚才有这种念头。 忠诚无关爱情。 林秋晚瞪了一眼楚璟烨,让他收敛点自己的防备。 她转头看向方登,招呼他过来一起吃饭。 林秋晚没那么大规矩,方登跟着林秋晚这么久,也都习惯了,这会依言坐到了对面。 三个人边吃边聊,楚昱只是笑眯眯的,乖乖巧巧看着三人。 林秋晚问方登怎么下的山。 方登放下筷子,恭敬回答。 “少主说,下山的机缘没到,谁去接也没有用,下山的机缘到了,大雪也只是山的被褥。” 方登只是转述。 林秋晚却惊了。 在她的概念里,楚昱还只是个小孩子,这话怎么讲的这么拗口? 没等她再问楚昱,对面的方登继续回答。 “吃完这顿饭,我会带着少主继续上山。” 第950章 去你该去的地方(大结局) “你们还要走?” 林秋晚本来就舍不得,一提这话,眼眶就热了起来。 这次回答她话的,是一周岁的楚昱。 他抬手,捧住了林秋晚的脸,口齿伶俐声音温和,安慰林秋晚。 “娘亲,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许多东西要学。” 这趟下山来,也是顺带要处理掉一些事情。 使用禁术的惩罚,这辈子楚昱要继续填。 “八岁前的每一年生辰日,我都会回来陪娘亲和爹爹,八岁后,我就回来了。” 小楚昱胖胖小手替林秋晚擦眼泪。 “娘亲不用伤心,我很好,到时候,娘亲再带我好好看一看这人间山河。” 一提这话,林秋晚眼泪又绷不住 。 她隐约知道,自己与小楚昱的分离是必然,母子缘分没到,强求不来。 小楚昱笑:“娘亲做的已经够多的啦,不用自责怀疑,我们都会好好的。” 一顿饭的功夫,方登先吃完,拿起了小楚昱来时候披着的斗篷。 林秋晚抱着小楚昱,不舍得让他走一步路,沉默着要往外走。 小楚昱拍了拍林秋晚的肩头,示意她不用送。 他伸出小胖手,破天荒的朝着楚璟烨方向要抱。 “爹爹,抱抱。” 楚璟烨一愣。 他照顾楚昱的次数屈指可数,父子二人有情,但不多。 难得楚昱要跟他告别。 楚璟烨接过了他,毫不客气揉小楚昱的脑袋。 他想说点什么玩笑话,松快林秋晚的心情,顿了半晌,饶是嘴利的他也没找到合适的话。 人的一生就是由无数聚散离合组成,分离固然难过,但也因为有了分离,才会让重聚这个词汇格外美好。 楚璟烨声音软下来,对楚昱道。 “跟着登叔,好好照顾好自己。” 楚昱弯着眉眼笑,笑起来的模样几乎跟林秋晚一模一样。 他点头,应了下来。 而后抬手,热乎乎的小手摸上了楚璟烨的额头。 他道。 “爹,你也要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轻轻一拍,楚璟烨只觉得浑身一麻,手上就脱了力气。 那边方登早就准备好了,眼疾手快接住了小 楚昱。 等到楚璟烨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间明白了过来,震惊的看着小楚昱。 宁神医是有本事,但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展现神通,哪怕是楚璟烨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宁神医异于常人的能力。 小楚昱仍旧眯着眼笑,对楚璟烨解释。 “宁爷爷的术法画错了,我把他纠正回去。” 他把那个楚璟烨送去了该去的时间点。 他又道。 “万般皆是缘,他跟着你学爱,往后也更加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说完这句话,方登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已经给楚昱搂好了衣服。 小楚昱最后对着林秋晚和楚璟烨挥了挥手,算是招呼。 方登抱着楚昱,对楚 璟烨行了一礼,最后看了一眼林秋晚,退出了殿门,转瞬不见。 …… 故事的最后,楚璟烨精挑细选了个良辰吉日,虽不隆重,却郑重的把林秋晚迎进了门。 他昭告天下,此生只有林秋晚这一个皇后,若有外心,天打雷劈绝不食言。 林秋晚找到了她自己,也找到了那个终生不纳妾,永远爱她护她的楚璟烨。 楚璟烨终于等到了林秋晚。 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正文完) (感恩与每一位小可爱的遇见,接下来还有一点点番外,感兴趣可以继续看,不感兴趣这就是大结局啦,祝各位每天开心!如果有缘,我们下本书还会再见!) 第951章 番外衡帝1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气候宜人。 坤阳皇宫的养心殿后面,两棵巨大的银杏树此刻金光粼粼,秋风吹来抖落几片扇叶,慢悠悠飘过庄严的明黄瓦,朱红墙,最后飘到了衡帝手中刚摘出来的那几颗红石榴上。 衡帝作为新帝顺位登基,十五年来风调雨顺江山稳定,虽不壮大却胜在百姓安居,当年先帝在世时候饿殍满地的惨烈再也不见。 有传闻,当年宫闱霍乱,衡帝皇后与一子皆遇难,衡帝情深,自此不娶,只在宫内种下两棵银杏树,日日陪伴抵过相思。 “此番去 游历,可有收获?” 衡帝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桌前,正细细的剥手中的石榴。 石榴粒粒饱满,颗颗如红宝石般璀璨,香气四溢,落入玉盘中叮当作响。 他对面坐着一个十五岁少年,身形高大挺拔,气质超脱沉稳,举手投足里隐隐帝王矜贵。 “北国冷,资源少,百姓在那样极端环境里,生出无比坚韧骁勇善战的能力。”楚昱声音淡淡:“之后一统天下之时,可以优先考虑先打北国。” “拿北国的兵去打南国?” 衡帝笑,他并不擅长兵法谋略,这会也是随口一 问。 楚昱摇头:“南国湿热,瘴气虫蚁遍地,想要对方归降,并不容易。” “统一五洲大陆,第一步定是扩大版图,招安治理,统一度量衡,平衡资源交易,皆时自会有人投靠,若不投靠,日子久了,相互渗透,办法也会越来越多。” 这些年楚昱走遍五洲大陆,为的就是为以后的统一打下基础。 国与国,家与家,民与民,同在五洲大陆,战争与天灾最终伤的都会是百姓,楚昱的任务就是先破后立,统一天下。 衡帝听的认真,点头说道。 “这会是一场旷日 持久,格局盛大的棋。” “天下本就为棋盘,众生皆是棋子,你我也是,我们要做的,就是走好每一步。” 楚昱笑,接过衡帝手中剥好的石榴粒。 “多谢义父。” 衡帝温温的笑,这才打量起小楚昱。 按道理说,十五岁少年本该是最有意气的时候,楚昱却像是厚重岁月沉淀数年之后的沉稳。 楚昱很会长,轮廓像楚璟烨,五官却像林秋晚,尤其一双又大又灵的眉眼,抬眼间潋滟着锋锐的光泽。 “知道你喜欢吃,宫里开出一块地来,种了许多品种的石榴,已 经长成了许多。” 衡帝满眼笑意,难得带上一些骄傲来。 骄傲这样的孩子是他义子。 楚昱也跟着笑,他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有几分楚璟烨当年邪肆娇矜的影子。 “义父这些年专心带领农业发展,听说对比十年前,今年的麦子与稻子产量翻倍。” “是啊。” 衡帝点头,继续剥石榴,垂着的眼眸里无数温和。 “我并不是个十分合格的帝王,要花很多年才能找到自己,这还是你母亲问我的,问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义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第952章 番外衡帝2 楚昱捏着石榴粒,笑的高深。 衡帝并不回避他曾爱过林秋晚的事实,即便到了快要五十的年纪,林秋晚仍旧是他短暂又唯一的妻,楚昱仍旧是他的孩子。 “想要的很多,你母亲带你走后的那两年,我有不甘,有抑郁,有难堪,甚至看着漫天飞雪的时候,会想要去燕楚把你母亲和你一起抢回来……” 一片银杏叶像是小船,飘飘荡荡落到了衡帝的手背上。 衡帝一笑。 “那两年着实黑暗。” 没人能懂那种想要却得不到,道德伦理与欲望的对撞,理智与感情纠缠的感觉。 他想念楚 昱,想念林秋晚,却又深知林秋晚和楚昱都不属于他的事实,最痛苦的时候,他夜半根本睡不着,浑浑噩噩牵着马就往宫外冲。 阿离阿和跟上,问衡帝这是要去哪里。 衡帝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对着两人咆哮:“去接我的妻子和孩子!” 衡帝一生清正温润,极少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种魔怔中,不甘心认命,却又不得不劝服自己要认命。 他怕林秋晚哭泣,怕小楚昱受伤。 收到小楚昱假死消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要昏过去,以至于林秋晚写过来的密信里,每个字都 在抖。 难捱的痛苦爆发,衡帝坐在马上往燕楚赶的时候,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接不回林秋晚和楚昱,他就死,他本来也该死!是林秋晚救回了他这一条命,现在林秋晚不要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坤阳京城。 风雪逼人,雪粒子擦在脸上犹如钢刀,张嘴吞下寒风,腹中就会如刀绞。 他一路往燕楚的方向而去,而后就看见了坤阳。 真正的坤阳。 他被囿困在京城中,每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水患,火灾,地震,雪灾……那些在折子上不过寥寥数句的词 语,远远不及看见满地流民饿骨的震撼。 坤阳接连灾害,老皇帝晚年昏庸,精于算计帝王权术,政事根本抓不起来。 他这个新帝被困于情志,没有经验导致一些想法过于理想,实施下来根本用不到百姓身上。 坤阳犹如一个百孔千疮的烂球,内里空洞,表面漏风,而他这个新帝,作茧自缚,理所当然的享受百姓供养。 流民们的眼神都是麻木的,空洞的,衡帝站在最外围,看见个瘦到皮包骨头的小子,冰天雪地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破布,看见他们三人牵马,远远的冲了过来。 一个 小子,能有什么危险? 衡帝挥开了阿离阿和的保护,垂头正要问那小子想要做什么的瞬间,他看见了那小子的眼神。 衡帝被那一眼的绝望麻木,狠狠钉在了原地。 那小子没去偷包袱,没伸手讨要任何东西,更没有功夫恶语相向这三个看起来人上人的富人。 他只意识到自己没有挨打,而后冲向了衡帝的马后。 那里有一橛马粪。 富人的马不止吃草料,还有杂粮豆子一类的谷子,喂的十分精细。 那小子趴在马粪上,从中抠出一些没有消化完的谷子时候,脸上终于露出笑来。 第953章 番外衡帝3 这世上千千万万人,每个人的人生阅历,性子德行,想法认知都各有不同。 有的人醒悟就在突然一朝一夕,有的人则需要花费很多很多的力气找自己。 衡帝就是后者。 冰天雪地的黑夜中,他看着那小子吃那几颗豆子,眼神发亮如获至宝的模样,他隐隐约约的想起来林秋晚问他的一句话。 “殿下可曾想过,自己是谁?” 没有答案的问题,盘旋在衡帝的心口里。 他是苏衡,自幼病重,不久于世的苏衡。 他是苏衡,大病痊愈,爱而不得的苏衡。 他是苏衡,承袭帝位,背负万千百姓性命的苏衡。 那一夜他们没有再往前走,冲动之后,衡帝站在偌大的风雪里,冷静的同时,心思渐渐清晰明朗。 “回去吧,我 醒了。” 衡帝摸了摸额头,冰天雪地里他大汗一场,如梦初醒。 后来回京城,他开始认真学习,帝王政术,想要当个好皇帝,很难,但只要真的想要当个好皇帝,也没有那么难。 他开国库,救济赈.灾,安顿流民,减免赋税,杀贪官,扶忠良臣。 他兴水利农业,修桥铺路,万事以百姓为本,补齐鱼鳞册,开荒分地,重整坤阳每一处角落。 他想要坤阳每一个人都能吃饱。 他希望灾害来临的时候,百姓能有自保能力,再也不会出现屋内歌舞升平,屋外饿殍满地的情形。 勤勤恳恳,兜兜转转又是许多年,现如今坤阳产出的粮食产量比别国都高一倍多,种子改良又改良,有了贸易基础,百姓们日子越来越好,隐 隐出现太平盛世的征兆。 “坤阳有今日,也多亏了你父亲。” 衡帝把剥好的石榴粒放在楚昱面前玉盘中,如今语气并无不甘。 楚璟烨手段狠厉,骁勇善战,镇得住周边国家,连带着林秋晚的娘家,也就是坤阳这里一起罩了,坤阳太平了,才能发展起来。 楚昱捻了一颗石榴粒进嘴,慢慢说道。 “义父,你是个好帝王,不用妄自菲薄。” 楚昱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前世是的,如今也是。 他献祭自己性命,换回林秋晚,并不单纯是因为儿子对母亲的遗憾。 世间所有事物都有命数,没有林秋晚,也就没有衡帝,没有衡帝,也就没有如今的太平坤阳。 没有林秋晚,楚璟烨就除不了心魔,执着于和楚共炎的纠缠 怨恨,导致二十年政事停滞不前,燕楚陷入僵局。 楚昱只是拨动了一下命数算盘,才有今日的坤阳和燕楚。 也才会让以后天下一统来的顺利些。 万般皆是因果。 “接下来去哪?” 衡帝问楚昱。 楚昱把一颗完整的石榴递给身后方登,回答道。 “听说海的对岸还有国家,接下来先造船,出海,二十岁之前我会再回来。” “这么说,我还剩五年寿数?” 衡帝笑问。 未来坤阳和燕楚必定都会交到楚昱手里,楚璟烨林秋晚都正值壮年,只有他可能需要二十岁的楚昱急匆匆赶回接手江山。 楚昱闻言笑了。 “不,义父会活的很久。” “我想让义父在还能走得动的年纪,见识北国的雪,南国的鸟,燕楚的夏 。” 后来的后来,衡王走出了京城,走出了坤阳,走出了自己的茧子。 他在天地山川河流间游历,见识到了游记中记载的没一处风景。 他一直活到七十岁。 这一年他被楚昱接回了坤阳皇宫内,隐隐知晓了自己的死期将至。 死亡对于他来说并不可怕,他这一生是额外得来的,多活一日都是精彩。 “不要进皇陵,楚昱,把我葬进普通坟场。” 他细细叮嘱。 望来世不做皇家子,乐也好,苦也罢,他只想普普通通,有妻有儿,过平凡圆满的百姓日子。 衡帝眼前渐渐发黑,手里紧紧捏着当年林秋晚送他的那跟彩色羽毛。 他缓缓闭眼,声音喃喃。 “秋晚,我找到了我自己。” (番外时间线都是独立的哦) 第954章 今日下雨 大雨滂沱,雨水像是倾盆,倒落在坤阳的皇城里。 方登一路从养心殿往宣武门走,手上拆解袖口系带,下值准备回家。 一路上有无数人向他行礼,谁都知道新帝在潜邸还是信王的时候,方登就跟随在其左右,如今新帝登基后,无数前日看似心腹,今日却成为孤魂野鬼的朝局里,只有方登越爬越高,从贴身侍卫坐到御前总领第一把交椅。 方登是新帝面前最大的心腹红人。 有人上来点头哈腰的送伞,方登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路过了那把伞,径直往外走。 总有人想要巴结,方登正直,明白对方送上来的不是伞,是人 情。 他谁也没搭理,一路沉默出了宣武门。 雨越下越大,已经傍晚,天色像是倒扣的一口大铁锅,黑压压往人间沉。 方登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宣武门内,看向跪在门口的那个妇人。 倾盆大雨摔在那妇人单薄的脊背上,夏衫单薄,妇人并不名贵的衣服被打透,湿淋淋的往下滴水,显然已经跪了很久。 旁边想要给方登递伞的小侍卫一路跟上来,见到方登停了,他也跟着停了,见到方登看向那妇人,他也跟着看过去。 “今日又是一早上就来了?” 方登难得先开口。 旁边的小侍卫立马小声回答:“天没亮就来 了,一直跪到现在,头都没抬起来过。” 方登敛下眉眼,一时间没再开口。 小侍卫以为方登对妇人感兴趣,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也不知道拧巴着什么劲,他们林家人脑子都不太好,林将军林小将军若是活着,她来跪一跪,跟陛下求情也就算了,现在两人都死了,都剥皮挂敌国城门上呢,这位硬是每日来跪,这不是逼迫陛下派人去寻尸,同时也在指责陛下无能无德……” 小侍卫在方登侧目看过来的眼神里闭了嘴。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体不体面又有什么大不了?活着的人好才算是真切的,林秋晚这一跪,就 等于把新帝推在了对立阵营。 “林家一门忠烈,气节高尚,说是坤阳的脊梁骨也不为过。” 方登的眸,比天色更暗。 这一根脊梁骨,现如今被新帝亲手敲断。 小侍卫立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门外只剩雨声。 方登拿过了小侍卫手里的伞,一步步,走向了宁安伯爵夫人,林秋晚。 雨声大盛,稀里哗啦的砸在伞上。 察觉到有人为自己挡雨,林秋晚巍巍颤颤的抬起头。 林家只有林秋晚一女,美貌名扬,贤良淑德,是寻常世家大族里求之不得的主母。 此刻的林秋晚却面色苍白,双目失神,瘦的一双本该 金尊玉贵的手像是骷髅。 “方……大人。” 林秋晚跪直了身子,面容仍旧朝着养心殿的方向,问方登。 “可是陛下愿意见臣妇了?” “你连跪七日,陛下可有派任何人与你劝说?” 方登问林秋晚。 林秋晚面色温柔却冷淡,跪姿端正又庄重:“陛下许是太忙了。” 她回答。 这世上千变万化的事,根本不可能事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新帝的门,永远也不会为林秋晚此等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开。 方登居高临下,看着林秋晚执迷不悟的模样,顿了下,弯腰把手中伞递给了她。 “今日下雨,回去吧。” 第955章 谁的错 有雨落到了方登身上,大伞倾斜,为跪在地上的林秋晚遮挡冷雨。 林秋晚很是茫然,她没接伞,抬眼定定看着方登。 “方大人,父兄无罪,陛下也无罪,可如今却落得父兄横死沙场,悬于敌方城门楼风吹日晒,陛下不闻不问,这日后,谁还敢为坤阳,为陛下,去认真打仗?” 她问的认真,目色里惊人的火,却又满是茫然。 道德礼法让她指责不出新帝半句,对于林家来说,皇家就是天。 “即便父兄战略错误,被敌人擒拿陷害,可如今被挂于城门之上,敌人不是照样等于打了陛下的脸面,坤阳的尊严?” 林 秋晚是真不懂。 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一颗颗往下滴水,方登垂眼看她,未见艳色,只见风骨。 天塌了,林家死了,威远将军府亡了,剩她这个外嫁女,剩宋好那个病弱母,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谁的错? 答案呼之欲出,两人之间却更加安静。 若是寻常人的脾气,被林秋晚这么问两句,定是觉得林秋晚不知好歹,拧巴纠结。 林秋晚的教养让她迅速回过神来,挥开一闪而过锋利寒光,垂眉顺眼又变回那个温柔端庄的林家女。 她被这个时代的规矩吞没,那些对于不公的质问,对于皇权的指责,对于新帝 的失望,最后全部淹进了自己的礼仪教养里。 “抱歉,方大人,我说错了话。” 她本意只想为父兄争取到最后的体面。 方登沉默。 他比林秋晚更加愚忠,亲眼看着新帝的阴暗腐臭,脚底全是肮脏泥泞,亲耳听见新帝说着扭曲观念那些话,他不赞同,却因为受过新帝的恩,所以只能照做。 “回去吧。”方登蹲在了林秋晚面前,他从林秋晚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看见了所有浑浑噩噩,被时代裹挟进这腐烂发臭规矩里的人。 他把伞塞进了林秋晚手中,退后两步,对林秋晚承诺。 “我会为你们林家,与陛下求 情。” 他说完,扭头就走。 雨越下越大,养心殿檐角下挂着的雨水链叮当作响。 方登去而复返,跪在了养心殿正中央,向新帝磕头。 新帝并不擅长政术,他更擅长玩弄人心,所以面对那些雪花片一样报灾的折子,头疼的让小太监在松头皮。 新帝披头散发,听完了方登陈情之后,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就这么赤脚走到了方登面前。 新帝喜怒难辨,蹲下来与方登平视,就问了一句。 “方爱卿,问题来了,派谁去偷那两副无用的尸体呢?” 林明峰林秋煜本就是新帝用来与对方求和的条件,现如今让人去救 两尸体,林明峰和林秋煜岂不是白死了?坤阳现在接连灾害名不聊生,又有谁能扛起大旗抵御外敌? 方登跪在养心殿的白玉砖石上,朝着新帝跪拜。 “方登愿意领令前往,必不辱命。” 方登铁了心。 他每每想到林秋晚在外连跪七日,林明峰和林秋煜尸骨在城门楼上风干晒干,他感觉像是自己的骨头也被新帝抽走,自己和坤阳,都成了新帝的行尸走肉。 “必不辱命?”新帝哈哈大笑,新帝向来温和,只有方登才知道新帝喜怒无常的阴郁。 没等方登再说话,新帝上去就去一巴掌! 狠狠的扇在了方登的脸上! 第956章 活好当下 “领谁的令啊?方登?”新帝拎着方登的头发,拳脚相加。 “是你自己的私心,还是朕给你下了命令?” “你这连饭都吃不起的乞儿!是不是也觉得朕面上无光?你也瞧不起朕?” “你也觉得朕是错的?” “没了他林家,坤阳就没了?难道朕不能培养出第二个林家?若是坤阳跟着林家一起死,那这坤阳到底是朕的,还是林家的?” 新帝越说越气,越气就越癫狂。 他被成功吞噬了内心,又或者说,因为成功,所以他露出了原形。 一个卑鄙无耻,缩头缩脑的小人。 自尊下面藏着比别人更敏感更可笑的自卑。 巴掌拳脚密密麻麻的落到方登身上。 方登的眼眸却越来越冷静。 他定定的看着癫狂的新帝,想到 遇见新帝那一日,他窘迫,绝望,无助,而那时候还是信王的新帝,温和,有礼,明智。 他被燕楚的小公主诬陷,几个大汉想要上来强制擒拿的时候,他挣扎着打退了燕楚的几个大汉,正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新帝前来救场。 即便后面没有为方登辨白什么,赔了燕楚小公主成箱的黄金,方登也永远记得新帝的恩情。 后来新帝又单独找到了他,给他钱财,安稳葬了方老乞丐,给他吃穿用度,让他陪着躲过竞争者的明枪暗箭,最后坐上最高位。 新帝发泄完了,看见方登青紫红肿的脸颊,这才惊觉自己失态。 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在方登面前失态。 他并没有觉得如何,方登的性子他最知晓,方登不会背叛他。 新帝给 方登找了药,又再三叮嘱方登不要再插手关于林家的任何事情,最后又假惺惺的给方登放了三天假期。 美其名曰,放松。 实则是方登从养心殿出去顶着一脸伤,新帝怕落人口实,所以让方登避避风头。 放了三天假,方登从第一日躺到最后一日的傍晚。 饿的不行了,他爬起来,偷偷去了一趟宫门口。 林秋晚仍旧每日来跪,也向人打听了方登的去向,知晓方登避而不见之后,却也没说什么。 林家不是方登能救下的。 林秋晚也不是方登能救下的。 方登站在宫门边的侧影里,那种无能为力的沮丧挫败几乎灭顶,偏偏造成今日这局面的,是他自己。 没有他的帮助,信王就坐不到新帝的位置。 最后那一夜,方登 独自一人坐在街边老头的羊肉汤饼小摊上,一人吃了四大碗汤饼,羊肉汤很鲜美,汤饼软烂,二者共同进退,才有了这样的人间美味。 那是方登第一次,独自一人,有能力买下一顿饭。 也是最后一次。 他吃的浑身大汗淋漓,把身上的钱袋子丢在桌上,转身回去。 小老头被钱袋子里那么多的银钱惊到,再想追出去,方登早就不知去向。 方登最后死在了自己家的院子。 他跪向东方,等凌晨的破晓。 他想了很多事情,想方老乞丐教他武功,希望他有力自保,却没人教他不要愚忠,不要助纣为虐。 他不想做新帝的走狗。 可也确实背叛不了曾经为他花了一箱子金块的新帝。 最后,他死于天边第一束阳光里。 血液铺在地上,像是一朵艳丽又有风骨的花。 直到醒来,方登坐在塌上,都久久回不过神来。 五岁的楚昱站在床侧,问他。 “登叔,明白了吗?” 方登恍惚:“少主,这就是……我的前世。” 楚昱没答,前世已过,可以追忆,却无需纠结沉迷,活在当下,活好当下,活在这一世,才是最重要的。 方登垂眼。 命运有时候就这么奇妙,前世他给林秋晚撑过一次伞,今生林秋晚在泥泞中拉了他一把,对他说。 “起来!” 他与林秋晚的羁绊,只到这里。 方登的心往下沉了沉,心口里一直放不下又想不开的事情豁然开朗。 他就跪在床榻上,对着楚昱跪伏磕头。 “少主,这辈子,请带着我做正确的事。” 第957章 番外命数1 又是一年夏,鸣蝉在枝头不知疲倦,树影婆娑,林秋晚抱着女儿在树荫下纳凉。 微风习习,吹动她的长发。 母女二人都睡的很安静。 玄雷家的小子已经十岁了,跟玄雷的性子几乎是完全一个相反,活脱脱就一只小野狼,上蹿下跳的从院门外冲进来。 他给妹妹带了一串洁白的槐花,香香甜甜的。 人还没冲到林秋晚面前,一边的桑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这小子。 “旺旺!跟我过来!” 旺旺这小子还没来得及哭呢,桑梓捂住了他的嘴,拖着人进了前院。 小旺旺低头站定,桑梓骂声铺天盖地的来。 “你这臭小子!半天不见人,回来就跟打雷一样!要是把晏晏吵醒了,我非得把你皮扒了!” 晏晏是林秋晚的女儿,生下来才出月子,旺旺这小子当时才五岁,见了晏晏就不得了了,眼睛都直了,叫几声都回不过神的那种。 之后就是,晏晏到哪里,旺旺就得到哪里,恨不得直接加入林秋晚和楚璟烨的家。 想到这些,桑梓就头疼。 晏晏长的是好看,但旺旺才多大?毛都没长齐怎么就开始好色起来?也不知道随了谁! 旺旺摆脚,垂着脑袋小声辩解。 “我想给妹妹送槐花……” “谁是你妹妹啊!” 桑梓暴跳,她已经算是没有长幼尊卑的性子了,小旺旺简直是蹬鼻子上脸,竟然敢喊晏晏一口一个妹妹。 小旺旺更委屈了:“夫人说我可以喊妹妹的。” 没等桑梓再训两句,后院传来响动。 旺旺耳朵灵,人也迅捷,有了晏晏哪里还需要亲娘,直接一扭身,人就冲去了后院。 桑梓头疼,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头更疼。 该死的玄雷!说好就生一个的,偏眼馋人家女儿,硬要再生一个。 今晚一定是要罚这对父子一起跪门口!跪一夜! 那边小旺旺跟个小狼似的,闻着味就冲进了后院,就见不仅林秋晚和 晏晏醒了,楚璟烨和玄雷都在。 小旺旺不怕桑梓不怕玄雷,但对楚璟烨,他还是怕的。 他再野性难训,也能分辨得出谁才是领头狼。 他跑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对着楚璟烨行礼。 “陛下。” 有模有样大气不敢喘。 楚璟烨一手抱着懒洋洋娇嗲嗲的晏晏,一手给林秋晚递湿帕子擦脸,闻言转过头瞥了旺旺一眼。 “在外这个一个月不用叫我陛下,叫我伯伯。” “伯伯!” 小旺旺眉开眼笑,一旁等消息的玄雷,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丝丝嫌弃。 这年纪的小男孩,真的人憎狗厌,尤其是亲儿子。 当 然,楚昱除外,要是小男孩都像楚昱那般,沉稳智慧,小女孩都像晏晏这般,温柔娇嗲就好了…… 楚璟烨继续对玄雷说道:“我们来坤阳的这一月,朝中所有问题都让他们自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摘了乌纱帽去死,一个个屁大点的事情还专门来汇报,给他们俸禄又不是拿着养猪的。” 楚璟烨口吻恶劣,接过林秋晚用过的湿帕子时候,脸上却带着笑。 弯腰问林秋晚:“刚做了酸梅汤和西瓜冰,你想先吃什么?” 林秋晚午睡的有点懵,脸也胡乱擦了把,茫然抬头,说道。 “你先说你的事情,我得想想。” 第958章 番外命数2 旺旺目瞪口呆的看着楚璟烨变脸。 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与玄雷说话的时候,眼里凶光难忍,显然被几个浑水摸鱼的朝臣气到了。 楚璟烨越气,唇角勾的就越血腥。 “再告知那几个废物,不好好拿点看家本事出来,等我回去,他们全族跟着遭殃,想在我手底下当官,那么高的俸禄可不是好拿的。” 燕楚所有朝臣的俸禄要比周边众国高出十来倍,楚璟烨大方又多金,多少人前赴后继上赶着想做官,可楚璟烨又十分严苛,要么升官发财,要么祸及全家,赌的就是一个能力。 玄雷点头,领了令要出门,回过头就看见小旺旺还杵在原地。 玄 雷冲小旺旺打手势,让他跟自己一起走。 楚璟烨和林秋晚独处的时候,他们不能打扰已经是不成文规矩了。 旺旺垂头盯着自己脚尖,假装看不见。 玄雷过去拎他,他嗖的一声钻到了林秋晚身边,故意撒娇。 “夫人,我给你和妹妹摘了槐花。” 他眨巴眨巴眼睛,把手里的处理好的槐花捧给了林秋晚。 林秋晚向来温柔,揉了揉他脑袋,笑着说道:“槐树上刺多,你受伤了吗?” “那不可能,我很强壮。” 旺旺说着,还撩开袖子,对林秋晚和晏晏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 靠在楚璟烨身上打哈欠的晏晏翻了个白眼。 林秋晚捧场的 夸赞了几句。 楚璟烨还没说话,那边脸色铁黑的玄雷,拎着旺旺的领口就后退往外走。 “爷,夫人,属下先退下了。” 旺旺压根不怕玄雷,人又灵活,两只手死死的把着大门框上,嗷嗷的叫两声,勾头偷看院子里的晏晏。 院子里楚璟烨已经蹲到林秋晚藤椅边,脸上哪里还剩丁点凶狠戾气,温柔的都不像一个人。 “想好了吗?吃什么?” 当了皇帝之后,楚璟烨很忙,只有每年来坤阳林秋煜家里的这个月,他才能下厨专心哄林秋晚。 好在林秋晚不娇气,她也忙学堂的事,两人忙一天虽然不见面,但每每夜里相拥而眠的时候,双方都格外安 心。 林秋晚和楚璟烨两人都缺少安全感,可是彼此又学着给对方最大的安全感,得到的安全感足够抵消内心的空洞。 林秋晚揉了揉眼,还没回答,楚璟烨怀里的晏晏笑眯眯说道。 “爹爹,酸梅汤。” 指挥的很顺手。 林秋晚噗嗤一声笑。 楚璟烨把晏晏放下来,又洗干净湿帕子,去给林秋晚擦擦惺忪眉眼。 “酸梅汤和西瓜冰各来一份?” 他只对林秋晚格外耐心,就算疼晏晏,他也懒得搭理,眼里只装得下林秋晚一人。 林秋晚嗯嗯点头,又戳了戳楚璟烨的手。 “给晏晏也带一份酸梅汤。” 楚璟烨斜睨了一眼女儿。 晏晏长的与楚璟 烨很像,眉眼更像,小小年纪眉眼里就有淡淡锋锐。 她也斜睨了一眼楚璟烨,然后变脸似的爬到林秋晚身上,小猫似的蹭林秋晚手臂。 “娘亲最好啦。” 楚璟烨嫌弃的看她一眼。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随谁,变脸比翻书还快,还很会演戏,对谁都凶恶,只在林秋晚面前娇滴滴。 楚璟烨认命的去端冰,那边门口的旺旺还死死抓着门,高声喊:“伯伯,我跟你一起!” 楚璟烨上下打量他,又打量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玄雷。 玄雷默默捂住了旺旺的嘴。 一院子正热闹着,院门外方登跟着楚昱走过来。 莫名的,旺旺玄雷乃至于楚璟烨都收敛了下来。 第959章 番外命数3 “爹爹,雷叔,旺旺。” 楚昱打招呼。 旺旺玄雷连忙抬手行礼。 旺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楚璟烨,更怕楚昱。 即便楚昱只比他大两岁,但……他从小到大都对楚昱有种莫名的敬畏,一到他面前,都有种头都抬不起来的感觉。 但楚昱明明很和善。 楚璟烨微微挑眉,主动问楚昱:“酸梅汤还是西瓜冰?” “多谢爹爹,酸梅汤就好。” 楚昱微微笑。 楚璟烨点头:“行。” 楚昱进门,与门口三人错身而过,进了树荫密布的院子。 方登留在院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 楚璟烨扫了一眼方登,寻思这小 子跟了楚昱之后,每次再见都觉得武学造诣更上一层楼,以前楚璟烨还会怀疑自己打不打得过,现在光是站门口,就知道武学已经在他之上了。 连楚璟烨都打不过的人,玄雷就更不想了,方登怕是现如今放眼五洲大陆也难挑出对手来。 楚璟烨和玄雷对望一眼。 玄雷手里还捂着旺旺的嘴,两人目光交接,有点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玄雷养了个儿子简直是养了个上蹿下跳的牲口,楚璟烨更惨,养了个儿子感觉更像有了个亲爹。 总之谁都没享受到当爹的乐趣。 楚璟烨去端汤,玄雷去传令,小旺旺鬼鬼祟祟,跟着楚璟 烨去打下手。 院子门口又安静下来,楚昱已经走到了林秋晚面前。 林秋晚笑着朝他招招手,让他坐对面石凳上。 “怎么样?” 她笑意满满,抬手整理自己稍微凌乱的墨发。 楚昱点头:“都安排好了。” 晏晏坐在一边,朝着楚昱伸手:“哥哥,抱。” 她很喜欢楚昱。 楚昱笑着把她抱了起来,看向林秋晚。 林秋晚欲言又止。 楚昱不紧不慢,也不主动提话,跟晏晏玩,慢慢等着林秋晚开口。 林秋晚清了清嗓子,终于忍不住,小心的问道。 “你大舅跟红珠,能成吗?” 窥探天机,逆天改命,楚昱有这个 本事。 楚昱笑,眼睛都没抬,反问林秋晚。 “如果这次不成,红珠小姨就放弃了?” 林秋晚抿嘴,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红珠还算是个洒脱性子,那日跟林秋晚楚璟烨分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给过林秋煜好脸色。 林秋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隔着一条巷子的地方买了处小宅,一边能跟戚红珠保持距离,一边又能万一出事有照应。 两人就这么拧巴了两三年,直到生晏晏那一年,林秋晚想宋好了,就住在林秋煜家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戚红珠有了借口往林秋煜家里跑,一来二去,两人关系缓和了一些,偶尔 也能在林秋晚面前,坐在一起吃饭。 那日晚饭吃的晚,两家就隔着一条巷子,戚红珠回去后一个时辰,护卫上门来问,问小姐怎么还没回去。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戚红珠丢了。 城里没有流寇,但难免有惦记戚红珠美貌家世的小混蛋,林秋煜得了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急忙出去找。 林秋煜硬生生跑了一夜,凌晨时候看见站在他家后院门口睡眼惺忪的戚红珠,心都疼的绞了起来。 他以为揉眼刚醒的戚红珠在哭。 他第一次冲上去抱住了戚红珠,拉着人发了疯一样要去成婚。 那也是戚红珠第一次知道林秋煜真心。 第960章 番外命数4 但人的真心往往各不相同,戚红珠真心热乎乎的,她能忘掉以前跟林秋煜相互舔舐伤口,林秋煜的真心外面却套着一层厚厚的壳。 有无数的借口可以搪塞他当时的反应,林秋煜知晓戚红珠喝了点酒睡在后院堆好的马儿草料里,一切都是大乌龙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松开了戚红珠的手。 戚红珠越是不依不饶找林秋煜要说法,林秋煜就越是避而不见。 若是以前那明朗的天之骄子林秋煜,喜欢就是喜欢,哪怕戚老丞相反对,他也能提着聘礼上门无数次求娶,但现在的林秋煜,是满身伤疤,没有舌头讲不出话,连字都写 到歪歪扭扭的废人林秋煜。 他配不上戚红珠。 他的自卑让他退缩。 戚红珠闹了几回,一直闹到今年,戚红珠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了。 林秋晚不知道这次再失败,戚红珠会不会放弃。 楚昱就笑了:“看造化吧。” 楚昱从来不强求任何事情,当你发现每人从出生下来就定好命数时候,偏偏有人能挣脱命数的牢笼,把握住每一次契机,当你觉得每人未来不可预估的时候,又会看见许多人顺着命数路径兜兜转转。 命数从来都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人生最玄妙的地方就在于,命数其实都掌握在每个人自己手里 。 不认命的人,会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条好路。 林秋晚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有点急功近利了。 楚昱又陪着晏晏玩了会,把晏晏放到了林秋晚身边,认真的跟林秋晚商量:“我下午就走,大概一年半,出去游历,晚上舅舅和红珠小姨他们会来吃饭,到时候娘亲自己见机行事。” 他是特地来跟林秋晚道别的。 林秋晚一愣,楚昱向来忙碌,来无影去无踪,这次欢聚才不过七日,他就又要走了。 “不等明日再走吗?” 林秋晚有点舍不得。 即便楚昱几乎没有孩童稚气时期,但到底是她生出来的,母子之间感 情笃厚。 楚昱摇头,笑容浅浅。 “不能,明日会下雨,路不好走。” 林秋晚抬头望了望艳阳高照的天,半点没有要下雨的模样,但楚昱说要下雨,明日就一定会下雨。 “楚昱……” 林秋晚伸手。 楚昱眼露无奈,过去抱了抱林秋晚,难得的笑话她。 “娘亲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但这是好事,有人可以依靠,有人宠有人疼,才有资格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林秋晚眼泪汪汪:“你在外千万保重自己,让方登多带点钱,路上走哪里都方便打点。” 楚昱拍了拍她的后背,想说他出门不需要钱。 顿了下 ,他点头答应。 “好,都听娘亲的。” 松开手的时候,刚好楚璟烨和旺旺端着酸梅汤和西瓜冰回来。 旺旺十分殷勤,笑嘻嘻的把酸梅汤端给晏晏。 晏晏眉头微微挑了挑,接了过去。 楚昱从楚璟烨托盘上接过酸梅汤,尝了两口对楚璟烨说道:“多谢爹爹。” 说完他放下酸梅汤,利落出门。 楚璟烨还不知道楚昱今日要走,林秋晚也不跟他解释,只是恹恹的坐在藤椅上。 楚璟烨又是一番好哄,最后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你儿子动作快,戚红珠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她和大舅哥能不能成,就看今晚了。” 第961章 番外红珠秋煜1 林秋煜回来的时候,就见今日院子里格外热闹。 不止是玄雷桑梓和上蹿下跳的小旺旺,林秋晚楚璟烨甚至连宋好都在院子里忙碌张罗。 林秋煜刚从学堂下值回来。 林秋晚实施的普及教育在燕楚很有成效,不论男孩女孩高低贵贱都能识字,也很大幅度的提高朝廷下发榜文的信息传播度,没几年坤阳衡帝也开始效仿,各处立公费学堂。 林秋煜虽然现在字写的歪扭,但是认字,加上人高马大,在附近的学堂找了个活计,虽然月钱不高,但好在清闲,也算是有事情可以做。 学堂下 学早,林秋煜检查完学堂每一处才回来。 已经是晚饭时,林秋晚进门,眼神询问林秋晚。 林秋晚正抱着晏晏指挥楚璟烨,转头跟林秋煜打招呼。 “哥哥回来啦?” 林秋煜指了指忙碌的院内。 林秋晚笑眯眯的回答:“是红珠,红珠今日带个朋友来吃晚饭,你也知道戚老丞相和丞相夫人前年过世了,我们算是红珠的娘家人,今日在这给红珠撑一撑场面。” 听见是给戚红珠准备的,林秋煜有短暂的愣神。 这么一想,戚红珠已经二十几岁,寻常坤阳的姑娘二十岁嫁人已经算是 晚的,现如今想开了,找到合适的男人想嫁,也是正常。 林秋晚演技还算不错,回答完就对着楚璟烨喊了一声。 “相公,那盆花离饭桌太近了。” 楚璟烨点头,又把花盆连着案台搬的远了一些,没有半点不耐烦。 林秋煜回过神,拉了拉林秋晚,指了指自己脑袋,示意不太舒服,想回避。 林秋晚也不拦他,顺着他说道:“我明白哥哥不想看见,那哥哥就先回房吧。” 毕竟戚红珠和林秋煜纠缠了十几年,林秋煜就是个大犟种,戚红珠放下尊严好说歹说,他不愿,戚红珠冷处 理,冷冷淡淡的不主动,林秋煜也不愿。 戚红珠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求上了林秋晚。 林秋晚这才求上了楚昱。 林秋煜点头,转身就要朝自己住的房间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口传来笑呵呵的说话声。 戚红珠难得换了一身新衣,新绿长裙外面套着薄纱,走进门的时候像是月下神女。 戚红珠一直都很好看。 林秋煜收回眼睛,踉跄往屋内走。 就听见戚红珠在给身边人介绍林秋晚楚璟烨他们,扬声叫了他一句。 “大哥,饭席要开始了,你去哪里?” 林秋煜钉在了 原地。 天色昏黑,微风阵阵,林秋煜背对着他们,听见戚红珠带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脚步声向他走来,闻见了空气中属于戚红珠的味道向他靠近。 戚红珠已经走到了林秋煜面前。 她身边站着一个长相端正,清隽温和的男人。 林秋煜目光抬了起来。 那男人手指细腻,没做过粗活,一看家境就不错,一张脸上更是光滑莹白,哪怕一颗痘疤都没有。 与他林秋煜完全相反的人。 戚红珠找到了她的归宿。 林秋煜应该祝福。 他的回避只会显示自己的心虚。 对戚红珠有情意的心虚。 第962章 番外红珠秋煜2 林秋煜笑了笑,对着那男人拱了拱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唇,摆摆手。 戚红珠当着林秋煜的面,转头对男人说道。 “大哥不能说话。” 男人点头,目光并无歧视。 林秋煜想了想,进屋翻出了那坛林明峰留给他的好酒。 林明峰和宋好都是十分规矩的人,从林秋煜出生之日起,就陆陆续续的准备一些聘礼,这坛酒就是聘礼的其中一样。 搬出了好酒,众人就落座了。 男人名叫向仪,是城里富庶商户向家独子,早年与一个姑娘有婚约,那姑娘缠绵病榻,向家守信,一直等着那姑娘,姑娘去年年中去世,向仪就这么耽 误了下来。 向仪比戚红珠小两岁,但胜在人很稳重,也读过书,现在随着父亲在城里做商铺,是个很好的选择。 城里确实有向家,向家父亲林秋煜还接触过,也听说过向仪的事情。 戚红珠坚韧,向仪温和体贴,这样的人去治愈戚红珠往后余生,足够了。 林秋煜并不沉闷,也不显出半点迟疑,一张一弛,进退有度,与院内其他人并无不一样。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戚红珠难得笑了很多次,就连林秋晚都恍惚了。 要不是知道向仪是楚昱安排好的人,以向仪的条件,确实是戚红珠良配。 席上吃到了末尾,晏晏困 了,楚璟烨认命的带着晏晏先进屋睡觉,小旺旺哪里放过这种机会,颠颠的就跟了上去,桑梓气半死,指挥玄雷去把旺旺抓出来。 席上男人一下子就少了。 向仪和戚红珠开始讨论之后见父母的细节,说的很起劲。 宋好忍不住看了林秋煜一眼。 自己的儿子,她很知道林秋煜的心思,但林秋晚刻意叮嘱过,人各有命,尤其是感情的事情,自己想不通就永远害人害己。 楚云华已经死了,十二年过去了,林秋煜心口的伤疤,也该慢慢正视才对。 林秋煜接到宋好的眼神,无声的向她摇摇头,示意她别担心。 他很好, 他要的也是这个结果。 林秋煜端着酒壶倒了一杯酒,正想主动敬一杯向仪,让今晚的席面皆大欢喜结束。 对面的向仪在听见戚红珠说了一句什么之后,手上的动作一愣。 “什么?你不是处子?” 向仪直愣愣看着戚红珠。 戚红珠大.大方方点头,拢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对向仪说道:“我这个年纪,不是处子很奇怪吗?” 两人正小声说到婚事。 戚红珠说出这话的本意是,让向家新婚夜别铺落红巾,免得大家难堪。 向仪放下了酒杯,顿了下回答。 “可我是。” 他是处子,理所应当要求未来妻子也会是处子 。 戚红珠脸上血色褪了褪,看着向仪,问他:“什么意思?” 向仪也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连忙解释:“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因为不知道缘由。” “我们向家规矩严,女子不洁,做正妻……”言外之意,戚红珠不配做妻子,只能做妾。 戚红珠脸色冷了下来。 向仪又解释:“你之前没有过婚约,为何失身?或者你向我解释苦衷,我也能向爹娘争取……” 话没说完,酒瓶哐当一声砸到了向仪的面前! 最先发火的,不是桑梓也不是林秋晚,而是一直有礼祝福的林秋煜。 他指着向仪,又指了指门外。 他让向仪滚! 第963章 番外红珠秋煜3 要不是林秋煜没有舌头,这会高低把向仪骂出十里外! 他在军中这么多年,嘴皮子也练过无数下三路的话,这会只想把这些话都砸向仪脑门上。 谁给他的脸面,竟然嫌弃戚红珠! 他知道戚红珠是谁吗? 林秋煜这么多年第一次发大脾气,场面一片混乱。 桑梓是孕妇,宋好连忙先把上蹿下跳的桑梓拉远了些。 林秋晚这会终于放心下来,意思意思拉了两下林秋煜。 那边戚红珠把向仪撵出门,转头就开始哭。 眼泪珠子像是珍珠,一颗颗往下掉。 正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林秋 晚目光幽幽,看向林秋煜。 “大哥,你到底要如何?” 林秋煜还有火气,去屋里拿了纸笔,歪歪扭扭的写道:“不能嫁给这种货色!” 戚红珠就是哭,不说话。 林秋晚又问。 “不嫁给他,能嫁给谁啊?嫁给你吗?” 林秋煜愣住,火气顿时降下。 他很久没发过这么大火气,自从在楚云华手中逃脱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别说戚红珠这样美好的女人,就连生气,他也不配。 院子里安静下来。 林秋晚叹了一口气。 “哥哥,红珠今年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岁,真的是 个错过很难再嫁出去的年纪。 戚红珠自己可能不怨,无怨无悔的与林秋煜纠缠,可也确实是被林秋煜一而再再而三的耽误。 若是林秋煜无意,林秋晚也就不撮合这件事了。 可分明两人都有意,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也不能让喜欢的女人跟着自己一起陪葬。 林秋晚说完,带桑梓和宋好回屋。 楚昱说的对,林秋煜和戚红珠到底能不能成,谁也说不准,只能看造化。 院内只剩下戚红珠和林秋煜。 林秋煜转过身,无声的往屋内走。 戚红珠泪珠还挂在脸上,跟了上去,一定要林秋煜给说 法。 “你这样算什么意思?若是一丁点不在乎我,我嫁给谁,做妻还是做妾,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林秋煜无声点灯。 戚红珠看不透林秋煜在想什么,说实话这么多年她也确实心灰意冷了。 她还有无数地方可去,要不是对林秋煜不死心,她不会留在香城这么多年。 林秋煜坐到了书桌前,提起了笔。 戚红珠跟着坐下。 林秋煜的笔提起来很久,半晌没有落下。 一滴墨滴在纸上,缓慢晕染开。 心魔难胜,尤其是林秋煜这般,从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狠狠摔进泥地里永远再不能爬 起来。 哪怕死在战场上呢? 林秋煜闭了闭眼。 他的眼睛像林明峰,虎目圆睁,英姿勃发。 戚红珠抹了抹眼泪:“大哥,你只要今日告诉我,你不喜欢我,我们之间永无可能,我往后就再也不纠缠了,我可以远走高飞,哪怕跟着姐姐去燕楚,也绝对不会再缠着大哥。” 这话是楚昱教给戚红珠的。 戚红珠其实还挺忐忑,她要是能这么干脆离开,也不会跟了林秋煜十几年。 林秋煜被这句话点到。 扪心自问,他真的不爱戚红珠吗? 爱字太沉太重了,他拿什么去爱面前这个姑娘? 第964章 番外红珠秋煜4 软软的狼毫毛笔落在纸上,林秋煜写道。 “红珠,我写不出来。” 他可以看着戚红珠嫁个好人家,安稳幸福的过一辈子,但绝对不能忍受戚红珠受半点委屈。 他又写道。 “红珠,我像个百孔千疮的空壳,我不知道拿什么去爱你。” 他早就没有了该有的所有东西,只是预想到戚红珠失望的眼神,他就难堪的无地自容。 他的心是不完整的,更不知道怎么去爱戚红珠。 戚红珠愣在原地。 她心情忽上忽下,开始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按照楚昱说的话说的这么死。 要是林秋煜真的永远想不开,她就真得走? 她那里舍得? 无声的沉默里,林秋煜又写。 “红 珠,向仪不是好人,你再挑挑吧。” 他又退缩起来。 戚红珠哐当一声站了起来,这会眼泪是真的往下掉,哭的不停。 “林秋煜,你谁啊你?我想要嫁谁,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把向仪赶走了,我那里还找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你赔我!” 哭着哭着,戚红珠指着林秋煜手下写的一行字,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声嚷嚷。 “你是个空壳,有没有想过我也不完整?又不是只有你被玩过,我也被玩过!死安王玩的手段比楚云华也好不了多少,我都能走出来,你凭什么走不出来?” “你懦弱!你不像个男人!” 戚红珠气的狠了,她不想让自己觉得爱错了人,上前去隔 着桌子一把抓住了林秋煜的衣领口,一字一句的说道。 “林秋煜,我也不堪过,但我没觉得我会因为那不堪而放弃生活放弃爱人!” 戚红珠眼泪一颗颗掉进林秋煜的手上。 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不会嫌弃我自己,我配得上所有人。” “你也应该……一样。” 戚红珠哭的厉害。 林秋煜眉眼怔怔。 戚红珠松开了他的衣领,站回到对面胡乱擦了擦脸。 “你选吧,只要你写下我们永远不可能,我就绝对不会再纠缠你,我只以为你自卑,现在突然想起来,你或许跟其他人一样,同样嫌弃我不是完璧,同样觉得我失贞不洁,配不上你!” 林秋煜连忙拉纸提 笔。 “怎么会?在我眼里,你高洁坚韧,比所有人都更有生命力,我不会因为你失贞而觉得因此配得上你!” 他这样写着,又觉得不够。 “你完璧我不会因此高看你,你失贞我也不会因此觉得你有什么不妥,这对我来说是一样的。” “红珠,你对我来说……”林秋煜笔下顿了顿。 今日他喝了酒,喝酒就会胆大,就会放肆,战地里的将士们喝醉了就会唱歌,唱遍平日里不敢说的那些话。 他也一样。 “红珠,你就是你,独一无二高不可攀的你。” 辨白的话,读起来却像是告白。 林秋煜自己也愣住了。 戚红珠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虽然歪扭却满是风 骨。 她上前去,绕过桌子一把抱住了林秋煜。 “大哥,我喜欢你,你别拒绝我。” “再拒绝我,我就真跑了。” 林秋煜愣怔。 经过无数次自我挣扎,厌弃与自卑里,他巍巍颤颤抬起手,托住了戚红珠的后背。 他默默的想。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去爱戚红珠。 希望戚红珠不会后悔。 …… 后来过去了好几年,某日夜里,林秋煜拿着沾水毛笔在戚红珠后背上练字的时候,戚红珠巍巍颤颤在发抖。 她脸上还带着事、后的潮红,推林秋煜的手软绵绵的。 林秋煜不能说话,索性就不说,故意捏住戚红珠手腕。 戚红珠脸红,扭头念叨了一句。 “大、闷、骚。” 第965章 番外时间线1 宁安伯爵府新房内,代表大喜之日的红烛炸了个烛花。 乌木鸳鸯床榻上,交缠着两道身影。 屋外天还没亮,刚到凌晨。 屋内光线暧昧又昏暗,楚璟烨的衣衫松垮垮系在腰上,深如星辰的眸光渐渐染上了笑意。 床帐细密厚实,三月的天并不冷,床帐还用着冬日里用的,可见宁安伯爵府有没有重视这场婚事,有没有重视林秋晚这个人。 楚璟烨坐在床榻上,轻轻挑开了床帐。 昏暗的光透进了喜床内,大汗淋漓的林秋晚在看见楚璟烨的脸之后,慌的立马要尖叫! 楚璟烨眼疾手 快,捂住了她的嘴。 香汗濡湿,气息香甜,楚璟烨目带笑意,稳稳说道。 “林秋晚,给你看场好戏。” 都不等林秋晚答应,屋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在柳如萤床上一夜的楚时修匆匆赶来。 熟知细节的楚璟烨单手撑着脑袋,冲着紧张到脸色都变了的林秋晚挑眉。 楚时修进门,楚璟烨捏着落红巾,大摇大摆从床帐内走出,与楚时修撞个正着。 楚时修愣在原地,气都忘记喘了。 楚璟烨笑,把落红巾摆在楚时修面前晃晃。 “这是我女人,你是现在就和离,还是再替我养两 天?” 楚时修头一次知道,原来绿帽子还有这种戴法。 他气的牙痒痒,气急败坏的夺门而出。 床帐内的林秋晚哪里能接受睡错人的事实,这会冲出来就要撞死。 楚璟烨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捞怀里。 “林秋晚。” 他沉沉叫林秋晚的名字,挑眉说道:“已经睡错了,怎么都改变不了,不如我带你去听听这对狗母子在商议什么,你再决定要不要死?” 话是问的,他手上已经简单整理好衣服,又给林秋晚包了披风,从头包到脚,严严实实的抱着,出了门。 林秋晚挣扎不开, 又觉得丢人,恨恨想着自己如何以死明志才能不辱林家门楣,而后就听见窗里的老太太在和楚时修商议。 老太太问楚时修昨夜去了哪里,楚时修老实回答去了柳如萤处。 老太太又问楚时修如何打算,楚时修咬牙切齿说立马和离。 老太太冷声问:“那嫁妆呢?” 楚璟烨再怎么说也是楚家人,新婚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林秋晚逃不了林明峰的惩罚,他们楚家也彻底完蛋,别说嫁妆,怕是只能得到口水。 “老大想要的东西,谁能挡得了?”老太太气的胸口起伏。 楚时修没办法 ,只能问。 “那母亲怎么想?” “老大不是说再给你养两天?估计他自己也害臊,还要处理些事情,趁着这几天,你抓紧把那些嫁妆转到我们自己手里。” 母子二人窃窃私语。 林秋晚脸色越听越白。 后来楚时修再回来的时候,果真说了,愿意把这绿帽子带着,直接否认了林秋晚是他求娶来的妻子,只说帮楚璟烨养几天女人,但是养女人要费钱,嫁妆的事情不可能再回头。 楚璟烨揽着林秋晚坐在床榻边,紧紧把人护在怀里,朝着楚时修挥挥手。 “知道了,滚吧。” 第966章 番外时间线2 楚时修气的龇牙咧嘴,却也不敢跟楚璟烨耍横,最后只得气哼哼出了门。 新房里只剩下林秋晚和楚璟烨两人。 林秋晚滚滚落泪,这一夜发生太多事情,她一时间很难接受,也很难处理。 楚璟烨坐在旁边,抱着林秋晚,给她主心骨。 “第一,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结果只会是这样。” “第二,楚时修和老太太不是人。这种牲口不值得你伤心掉眼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保证让你名正言顺,用林秋晚 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嫁给我,你爹你娘你哥哥都会祝福我们。” 林秋晚眼泪花花听着,抬眼看楚璟烨,只觉得这男的在说天书。 占了她清白,毁了她家庭不说,还这般欺骗她。 林秋晚眼泪落的更凶。 好在她尤其知书达理,不会骂人也不会杀人,哭了半晌也只是念叨。 “你出去!” “我可不能出去。” 楚璟烨坐在林秋晚身边,侧头看着林秋晚。 真是水做的女人,一碰就出水,眼睛也好会掉眼泪。 林秋晚不知道怎么办,楚璟烨又给她指了方向,哭了半晌,哭到天 都亮了,林秋晚一抬头,就见楚璟烨正定定看她。 到底是刚经历过一夜的人,林秋晚怎么都别扭。 楚璟烨就问她。 “想杀我?” 林秋晚摇头。 她要是有杀人的本事,也不至于半点没挣扎就嫁进了宁安伯爵府。 楚璟烨又问。 “那还想死吗?” 林秋晚愣住。 按照林家的家教来说,她应该死的…… 但犯错的,好像不是她。 林秋晚看着楚璟烨,泪眼朦胧,问道:“你该怎么跟我爹娘交代?”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楚璟烨笑,听出来林秋晚松口的意思,心头大 石落地。 他站起身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说道:“我会尽快解决所有事情,楚家没有一个好人,我会帮你都解决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穿好衣服后,他又去书桌边坐下,开始写名单。 林秋晚裹着披风,缩头缩脑,茫然无措。 楚璟烨写好之后给林秋晚看了一眼,全是宁安伯爵府里的名字,她茫然看着楚璟烨。 楚璟烨笑,捏了捏她的脸。 这手势还是从那个楚璟烨身上学的。 名单起第一个就是跟这场事情毫不相关的楚时德。 “我得走了,你还要跟她们演两天, 你可以吗?” 楚璟烨问林秋晚。 林秋晚眼里对楚璟烨还有戒备,带着一点气性不说话。 楚璟烨又笑了,自己的身体年轻了,就尤其好用,不管是心性还是其他方面,他都需要自己再开发一段时间。 “不想演就病两天,没人敢说你的。” 他上前,亲了亲林秋晚的额头。 林秋晚一把捂住脑袋,气的发抖。 “你无耻!” 楚璟烨也不反驳,笑着说道:“等我办完事情,我下午就可以回来。” 这哪里是把林秋晚当二弟妹,这分明是把林秋晚当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 第967章 番外时间线3 重来一回,楚璟烨什么事情都顺手。 名单交给玄雷,让玄雷自己想办法顺着名单杀,隔三岔五的杀,玄雷脑子不好使,但多的是做到漂亮的谋杀手段。 楚璟烨一点没闲着,在林秋晚面前培养了一个月感情,又马不停蹄回了燕楚。 所有的一切事情,都被他提前算到,扼杀在摇篮里。 后来要和楚共炎正面对峙的时候,楚璟烨伸手朝宁神医要耳坠。 宁神医恍恍惚惚,又猛的醍醐灌顶。 再等楚璟烨火速坐上了燕楚皇帝龙椅,回到坤阳的时候,林秋晚已经是个大肚子寡妇了。 可能是克夫家全家的流言传出去了,没人再敢打林秋晚的 主意。 她倒安稳下来。 有了孩子,她就有了主心骨,抛开楚璟烨长的好不好看的问题不谈,她确实下意识的把楚璟烨当成了自己相公,孩子的父亲。 但即便楚璟烨坐上燕楚皇帝的宝座,燕楚和坤阳之间不可调和的关系也立在眼前。 杀光了宁安伯爵府,林明峰也不会突然想通,就这么把女儿给楚璟烨。 林秋晚愁眉不展。 楚璟烨摸了摸林秋晚的肚子,也愁眉不展。 怎么开荤没多久就要禁欲? 他确实该好好研究怎么合理避孕了。 这么想着,他也没告诉林秋晚自己在张罗什么。 林秋晚只知道他很忙,也很强大,燕楚管的风 生水起,坤阳老皇帝敢怒不敢言。 没等坤阳老皇帝找信王传位,楚璟烨带着大军,已经把坤阳皇室一锅端了。 几乎没伤到城里百姓分毫,前一夜里睡前还是苏家的天下,一夜醒来,坤阳皇室已经易主了。 楚璟烨洗干净了脸上的血,笑呵呵的对林秋晚说道。 “以后你想是坤阳人,就是坤阳人,像是燕楚人,就是燕楚人。” 他总有很强很直白的道理。 “那我爹和我哥呢?” 林秋晚又问。 她已经快要对楚璟烨的血腥麻木了。 楚璟烨继续笑:“我说能解决,就绝对不会让你操心一点点。” 坤阳已经易主,老皇帝信王安王连 着小战王都死光了,后宫更是血流成河,哪个妃子都喘不出气了,林明峰和林秋煜带兵赶回来的时候,楚璟烨就光明正大的坐在皇城门口等着。 楚璟烨连个兵卒都没带,没等林明峰这老丈人的剑砍上他脑袋,他把最近收集来的所有证据大.大方方展现给老丈人和大舅哥看。 老皇帝早就腐烂,政治一塌糊涂,林明峰守着这个江山,也是守着一包表面完好内心烂蛆臭鸡蛋,后宫就跟筛子一般,信王安王早就通敌,丽贵妃的孩子都不是老皇帝的。 他让林明峰和林秋煜好好想想,守护的到底是坤阳皇室,还是坤阳的江山百姓。 总不能为 着这帮臭鱼烂虾殉葬。 林明峰和林秋煜总有一天会想通。 林秋晚愁的半夜睡不着,捂着要生产的肚子,问楚璟烨。 “那我爹我哥要是永远想不通呢?” “那也没关系。”楚璟烨翻身,抱住了林秋晚,闻她身上柔软的香气。 “那我就再编点故事,林秋晚,你看我,有没有可能是坤阳老皇帝的儿子?” “比如邪恶的爹,出走的娘,不幸的童年,复仇的小皇子?” 林秋晚愣住。 楚璟烨摸了摸林秋晚快要卸货的肚子,沉沉说道。 “那肚子里的小平安可不得了,他会是坤阳皇室最后一支血脉。” (全文完,感恩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