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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这家伙,一贯的光管杀人,不管埋啊

    谢九州将王婆安置到家中后,张家族人便接手了其葬礼一应事宜。

    而尚在昏睡的贺巧梅对此一无所知。

    七日后,王婆、张二牛下葬。

    大街上,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的,不曾听说的,都凑热闹送了王婆一程。

    因王婆生前对张二牛强烈的愤恨,由张家族长做主,将其与张二牛分开下葬。

    并非是单立了孤坟,若非要论个亲疏远近,那张二牛怕是差一脚就成了孤魂野鬼,他的墓地被安排到了张家墓地边边上。

    张家人生怕自家去世长辈同张二牛挨着,坏了风水,影响后辈。

    九芝堂中,贺巧梅每日已能苏醒一些时间,到了下葬日,亦能坐起喝药了。

    身在堂中虽能听见外头人声熙攘,却并未留神具体是在说些什么。

    袁胖有意封闭后堂,不让人出入。

    一是为了君芜和贺娘子安心静养。

    二则,是为了尽可能推迟贺娘子听到噩耗的时间。

    毕竟,贺娘子的病情不容颠簸。

    万一贺娘子万般悲恸下,嘎了,招牌砸了事小,这辈子自己唯一有可能捞回家的媳妇儿,没了。

    这就非常的严重了。

    可,若是不告诉,等贺娘子发现自己瞒着她...

    这估计媳妇儿还得跑。

    唉。

    愁。

    谢九州显然没袁胖想得多,他看见王婆灵位在九芝堂门口经过,便转身去了后堂。

    在袁胖还在挤眉弄眼权衡利弊时,谢九州便将此事直接告诉了斜倚着床靠,还在慢慢喝药的贺娘子。

    在他看来,礼不礼的他不懂,也无甚所谓。但尸体是那个人留在世上的唯一念想,埋入地下前,他觉得婶儿应该是想要看一眼的。

    哪怕是最后一眼。

    贺娘子可能是昏睡时日过长,头脑不清明,谢家小子口中的王婆她一时没能换算过来,她究竟是谁。

    一旁的袁胖一脸生无可恋。

    他充满怨念的小眼神盯了谢九州一眼,心里叨咕:得,再过半辈子他和谢棒槌也毫无默契可言。

    他仔细地观察着贺娘子的脸色,不敢贸然开口。

    贺娘子喝完药,将碗稳稳地放在床旁木凳上,抬头细问谢九州:“是常在咱们对街摆摊卖豆腐的王婆吗?前段时间看她婶子还算硬朗,怎么如此突然?”

    她未做他想,她熟知的、姓王的老人,好像也就她一个。

    听到这话,谢九州和袁胖都不说话了。

    “哥?”

    听见君芜带依赖的呼唤,谢九州直接转过屏风,去了君芜身边,给袁胖留了一地残局。

    谢棒槌,我踏马...

    这家伙,一贯的光管杀人,不管埋啊。

    滴水成冰的寒冬,袁胖头上“腾腾”地冒着热气。

    被某人给气的。

    贺巧梅还没等到答案,便将闻讯的目光转向了袁胖。

    看着眼前人将将烧退,仍显得潮红憔悴的脸,和湿润的眸子,袁胖艰难地回答:“是...你婆婆。”

    贺巧梅觉得自己烧糊涂了,耳鸣可能更严重了,她怎么听成婆婆了。

    她皱眉扶了扶额,略微晃了晃脑袋,又重新问了一句:“我刚耳鸣没听清,你说谁?”

    “你婆婆。”

    贺巧梅这下听清了。

    她笑了:“你们肯定认错人了,你们才来这定居半年,可能不清楚,自我丈夫死后,我婆婆深入简出,你们可能都没见过她。你们肯定是弄错了。肯定弄错了。”

    贺巧梅看着笑容朗朗,却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心慌的厉害。

    “袁大夫,我觉得我现在好得很,可以回家了。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看病方便,若日后病情反复,我会再上门叨扰的。我现在还是回家住吧。”

    说着,就要掀被下床。

    “我几日没回家,我婆婆肯定急坏了,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病了,这几日有没有来看我...”

    贺巧梅像是在询问,却丝毫不敢抬头看向袁胖的眼睛。

    “我婆婆身体确实不太好,多年操劳留下的毛病,没来看我肯定是身体又不爽利了,袁大夫医术高超,回头我一定带婆婆过来好好看看病,把身体好好养养,她操劳半辈子了,该好好安度晚年了...”

    贺娘子吃力地弯腰穿着鞋袜,背后的伤刚长好血痂,大动作之下,又洇出了斑斑血迹。

    袁胖不敢拦。

    她需要时间,去接受,去发泄。

    若此时否认,此时阻拦,后郁结于胸,怕后半辈子再也没有机会释怀。

    袁胖俯身帮着穿好了鞋袜和外袍。

    这个过程中,袁胖同样不敢看贺娘子的眼睛。贺娘子虽行动缓慢,头脑发懵,却在袁胖低头帮自己穿鞋时,无意识地盯着他看。

    一滴,两滴,三滴...

    滴滴清泪唤醒了贺娘子的理智。

    袁胖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他也没办法啊,从小眼窝就浅,一想起王婆临终的样子,他就止不住地想哭,这几日起床,枕巾都是湿哒哒的。

    贺娘子呆呆地看着袁胖,下意识地伸手拂去了袁胖的眼泪:“怎么哭了?”

    袁胖死咬住牙关,不敢回答,生怕一开口就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他心疼王婆,更心疼眼前的贺娘子。

    这么好的人儿,不该承受这些苦难的啊。

    袁胖扭头,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平静了气息:“我带你回家。”

    贺娘子仍是淡淡笑着:“嗯!回头我和婆婆定要好好谢谢袁大夫!多的不敢说,我的一身厨艺可都来自我婆婆,她可做得比我好吃多了,你们可是有口福了!”

    贺娘子自清醒后,甚少说这么多的话,气息间有时都续不上,可她不敢停,路上絮絮叨叨地和袁胖说着她擅长的菜色,询问袁胖和谢家小子喜欢的口味。

    出了九芝堂后院的门,眼前的一方天地似乎立时按下了停止键,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了贺娘子。

    城西区虽人口众多,但宣安城在边境,百姓居安思危,很是珍惜安稳的日子,所以谋杀案并不多见。而出现一件,便得到了大家的高度关注。

    此时,这高度关注的视线便毫不掩饰地聚焦到了来自九芝堂当事人的二位身上。

    有同情的,有好奇的,有笑话的,有漠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而正和袁胖热切分享做菜秘诀的贺娘子,浑然不觉。

    又或者说,在极力否认着,这些目光的关注点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