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月氏公主前日就被传入宫中了,陛下也来府上叫了几次,要您进宫去,此事只怕是拖沓不得了。”
踏歌的声音模糊,崔云暮挣扎着想要睁开眸子,却像是无用功。
顾寒州声音冷冽:“他的谎话被戳穿,自是拖沓不得,着急是他又不是本王,让他等着。”
“可那是陛下。”
“他要想杀早就杀了,留本王一条命至今,便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动手。”
踏歌惊诧道:“主子,您……”
“她不醒来,我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此处。”
顾寒州侧了眸子,看向床上躺着的崔云暮。
已经是第三日了。
踏歌次日便到了,带来了银子与消息。
顾寒州让他去寻了大夫,也给崔云暮喂了药下去,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崔云暮的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免整日昏睡不见好。
踏歌又任劳任怨地去向崔家通报此事,三天来回折腾了好几次。
顾寒州让他不必遮掩,崔云暮与顾寒州二人齐齐失踪一事也算是闹得人尽皆知。
只是如同顾寒州预料中那样,流言蜚语未曾真正地传播起来,便被人掐断。
有人不愿自己娶崔云暮。
顾寒州心中清楚,也乐得如此。
反正他是要给皇上做样子看,如今该知道的人知道了,还有人帮自己解决后续的麻烦,又何乐而不为?
他们二人,从不是旁人能够左右的。
唯一让顾寒州心中没底的事情,便是崔云暮的病见不得好。
踏歌担忧道:“陛下那边倒也罢了,青寻坊的人有些坐不住了,他们忧心主子您因情废事,想要一个交代。”
“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你便去敲打一番,本王如何行事,也轮到他们置喙了?这种事情也要本王教你?”
踏歌脊背冷汗直冒,心中腹诽道:有时倒也真不能怪他们怀疑,毕竟顾寒州的模样,倒确实像一心扑在崔云暮身上的。
更何况,如今顾寒州身份与从前不同了。
往后如何行事,又是否要像从前一样,踏歌心中也没有底。
“主子仍旧打算…只安身立命吗?”
顾寒州冷眼扫过踏歌,反问道:“你觉得本王应该如何?”
“属下不敢左右主子想法。”
“陛下没有立储之意,难免会起纷争,但若有人将主意打到将军府头上,便让他们得些教训,收拾他们时得的东西,赏给青寻坊。”
“等那帮皇子斗得差不多了,陛下也无人可选了,本王替他解决一桩立储的难事,他合该谢谢本王。”
踏歌心惊。
他猛然发觉,顾寒州似乎已经同之前不同。
顾寒州先前发展出那些势力,与其说是他主动,倒不如说那些人主动投诚。
顾寒州接纳了那些人,逐渐发展成为自己的势力,却也始终按兵不动。
手底下的人猜不透顾寒州究竟要做什么,只怕连顾寒州自己也不明白。
可如今,顾寒州却像是要磨刀霍霍地朝着那帮皇室宗亲们下手了。
“还有事?”
顾寒州语气发冷,踏歌忙垂下头道:“没,属下这便去告诉他们一声。”
“嗯,若陛下再差人来,便告诉他,五日,五日之后回京。”
“是。”
踏歌离开屋中,随着房门关闭,顾寒州也起身,走到床边,无奈地轻笑一声,开口道:“总算醒了?”
“你怎么知晓我醒了?”
崔云暮挣扎着睁开眸子,从方才二人说话时,她便已经逐渐清醒。
“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顾寒州坐在床边,正色道:“更何况,你睡着时,同你醒时的动静并不相同。”
“莫
不是你一直守在这里?”
“自然。”顾寒州替崔云暮掖了掖被角,“总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那……”
“再休息两日。”顾寒州按住崔云暮的肩膀道:“我再让郎中来替你瞧瞧。”
“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想问的是……”
崔云暮面色急切,顾寒州反倒笑着:“你方才不都已经听清楚了,还想要问什么?”
“王爷当真要保将军府周全?”
“自然。”顾寒州点头,“我如今已经想明白了,若将军府是被皇上疑心,为了你,我该保全。若将军府是因我而被疑心,我更应该保全,只当是为了赎罪。”
“不过,话说得再冠冕堂皇,归根究底,也不过都是私心罢了,唯有你能让我如此直面私心二字。”
崔云暮闻言,恨不得坐起来抱着顾寒州亲上两口,偏偏顾寒州按着她动弹不得。
大抵是真的担心她的伤势,顾寒州让小二去寻了郎中,两三个郎中全都看过后,顾寒州方才放下心来。
即便如此,也在驿站当中呆足了三日方才离开。
“从这里回京城,似乎用不了两日的时间。”崔云暮不解道:“王爷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我想。”顾寒州顿了顿,叹气道:“去乱葬岗一趟。”
“为什么?”
“慧太妃的孩子在那里,我的生身母亲也在。”顾寒州双眉之间染上了些许哀愁,“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将慧太妃的孩子放入她的陵墓当中,而且,虽我未曾见过母亲的模样,但她到底生下了我,我想要将她好好安葬。”
“可是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何能寻到呢?”
“其实陈家庄那场大火以后便罕有人来了,那里的乱葬岗也很少人去,更何况,到底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崔云暮颔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陪在顾寒州的身旁。
二人到乱葬岗时,方才明白真正的罕无人至是什么模样。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白骨,周围种着几棵瞧不出品种的树,歪歪扭扭地生长着,落了冬日的雪,像是将他们最后一丝生机也榨了个干干净净。
打眼一瞧便知晓这地方不吉利,崔云暮侧目观察着顾寒州,开口道:“你怎么好像不是头一次来?”
“是头一次。”顾寒州叹气道:“但如此场景,却不是头一次见了。”
“之前王爷也见过?”崔云暮惊讶道:“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