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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一往而深

    “日后吗?”

    顾寒州神色难免犹豫。

    他不纠结过去与未来,只是觉得自己这辈子似乎从未对得起过谁。

    他的生身父亲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

    他自以为是的母亲,养了她杀子仇人的亲生孩子二十余年。

    或许顾寒州应该去向皇上寻仇,偏偏自己从未见过亲生母亲,倒是所谓的父亲,二十余年对自己不薄。

    若挥刀向他,顾寒州又实难对得起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他似乎什么也没法做,如今如此,以后也同样如此。

    顾寒州抬手,将崔云暮揽入怀中,长叹口气,语气难过道:“我如今倒不知,究竟应该做什么了。”

    他将脸埋在崔云暮的腰间,崔云暮睨着顾寒州,手指在他的发丝间穿梭。

    片刻,崔云暮轻声开口道:“没关系,若是王爷决定不了,那便让自己歇一歇吧。”

    “……不成。”顾寒州摇头道:“我还要去将婚事退了。”

    “你不是已经让我哥哥求了恩典吗?”

    “那不一样。”顾寒州摇头道:“你如今嫁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我不在乎。”崔云暮捧起顾寒州的脸,正色道:“我不在乎,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王爷愿意帮我也好,不愿意再掺入这场纷争中也罢,待事态平了,咱们便去做一对闲云野鹤,到处游山玩水就是了。”

    “只一点,顾寒州,你不许再躲着我,以后都不许躲着我。”

    “我再想想。”

    顾寒州松开了崔云暮,叹气道:“我知你心意,可如今的我,没资格回应你的心意。”

    天色渐明,昨夜的那些人尸首大抵仍旧在原地。

    即便他们都已经被灭口,那位仍旧会知晓他已经明白了过去的真相。

    如今还未回京,回京之后定然要面对这一切。

    在面对之后,皇上对他的态度还会一切如旧?

    顾寒州觉得十之八.九不同。

    人都会对自己圈养的宠物发善心,诸多容忍,但一旦宠物对他呲起獠牙,剪去利爪,拔去利齿,直到他再无威胁。

    而崔家之于顾寒州,如何不算是爪牙呢?

    顾寒州总要考虑如何才能让崔云暮避免在外。

    崔云暮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不再逼迫,只点点头道:“都天亮了,你我都一夜为睡,还是快些休息吧。”

    “好。”

    顾寒州颔首,可起身时方才发现,屋中竟只有一张床榻。

    崔云暮同顾寒州对视一

    眼,尴尬地挪开视线,开口道:“不然去隔壁瞧一瞧,还有没有什么空房间?”

    “我们可是来做贼的。”顾寒州失笑,“偷了一间房还不够,是准备再多偷几间,被发现了才作罢吗?”

    “那……”

    “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是。”

    上次在宫中不算,崔云暮还是头一次与顾寒州二人歇在一处。

    即便知晓顾寒州所说已经是最好的主意,崔云暮仍旧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自己的胸腔。

    顾寒州见她不答,似乎明白了她的窘迫,轻笑道:“罢了,还如上次一样,你睡吧,我守着你。”

    “你受伤了。”

    崔云暮想也不想地就打断道:“况且你也累了一天,怎么能不休息?”

    她心一横,开口道:“反正日后成了亲也是要在一个屋中的,咱们凑合凑合便是了。”

    顾寒州的唇角噙起些许弧度,颔首道:“好。”

    崔云暮将床上的被子铺在地上,这才不情不愿地躺了上去。

    顾寒州躺在一旁的地上,明明二人的距离不远不近,崔云暮却好像能听到顾寒州均匀的呼吸声。

    她侧了身,背对顾寒州,片刻又觉得心痒,再翻过身,看到顾寒州那张带

    着伤痕的脸时,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

    没被褥在身上,她躺在床上尚且冻得不轻,何况顾寒州躺在地上呢?

    崔云暮敛了眸子,伸手戳了戳顾寒州的肩膀。

    “怎么了?”顾寒州阖着眸子,语气轻柔:“是冷了吗?”

    “嗯…”

    “我将被子给你。”

    “顾寒州。”崔云暮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你上来吧。”

    “什么?”

    顾寒州诧异地睁开眸子,恰好对上崔云暮的目光。

    “地上太凉了,况且我也冷,若你我回去之后双双病了,可要如何解释?”

    崔云暮拉住了顾寒州的衣角:“上来,用不着扭扭捏捏的,日后我们总会成为夫妻,如今就当是预演好了。”

    顾寒州被崔云暮半推半就地拽到床上,他僵硬着身子与崔云暮并排躺着。

    二人心跳声都算不得轻,混在一起,一时之间分不清你我。

    “云暮。”顾寒州轻声开口:“我曾想过会有今天这日。”

    “什么时候?”

    “……从我很小的时候便想过了。”

    崔云暮到底还在病中,又在外折腾了良久,方才担心着顾寒州才保持清明,如今身旁有个暖炉一样的人,她也不

    自觉地放下心。

    心弦松了,困意自然卷土重来。

    崔云暮卷着被子,顾寒州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却是模糊一片。

    她胡乱地开口回应着:“为什么?”

    “因为…”顾寒州的声音愈发模糊,最终消融在崔云暮的困意中,再听不真切。

    顾寒州侧目,瞧见了身旁昏昏睡去的崔云暮,她的双颊还泛着红。

    顾寒州蹙眉,手掌覆在崔云暮的额间,方叹口气。

    果真是又病了。

    他将崔云暮搂得紧了些,低声呢喃道:“我唯愿后半辈子,对得住你。”

    顾寒州的心动并非源于近些年。

    在他幼时被崔云暮相救时,情便应之而生,随后一往而深。

    一念便是十多年。

    或许崔云暮都已经不记得当年之时,顾寒州却始终未从脑海当中淡忘。

    他承认自己胆怯,不曾将真心说给谁听。

    可如今佳人在怀,顾寒州觉得像是了却一桩多年积压的心事。

    若可以,他希望少女往后,一世无忧。

    顾寒州的决心如同当初他动情时那样,来得突然,却也坚定。

    待崔云暮醒了,他会给她一个好消息。

    “莫再病了。”顾寒州低声开口:“怪我不曾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