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熟悉的轻笑骤然响起。
“倒难为你还记得我这大哥了。”
是崔云凌的声音。
崔云暮听到的瞬间，泪水便险些夺眶而出。
她多久没见过崔云凌了。
三个月还是小半年？
崔云暮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伸手抱住了崔云凌的腰，一如幼时那般。
崔云凌闷哼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当真是不知羞。”
“大哥…你平安无事就好，我害怕你出事。”
崔云暮带着哭腔道：“你不能出事，否则我这辈子都难原谅自己。”
毕竟是自己让崔云凌主动请战的，与南疆的一战虽说不算势均力敌，可也算不得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获胜的事情。
万一崔云凌真受伤了，只怕要成为自己一辈子的心结。
“长大了。”崔云凌叹了口气，将崔云暮从自己的身上拉开。
他起身点燃一旁的灯烛，坐在不远处瞧着崔云暮。
“清瘦了许多，自己在家中吃不好睡不好吗？”
“没有。”崔云暮垂眸：“或许只是年岁到了吧。”
“你还能骗得过我吗？”崔云凌叹了口气，“我都听爹说了，他说若不是你，
崔家不会是如今这幅光景，多亏了你将崔家撑起来。”
“哪里是我的功劳呢？”
“为什么病？”
崔云凌话锋一转，又到了崔云暮的病上。
崔云暮本就心虚，再加上如今是不好骗的崔云凌，更是要斟酌用句。
只不过，不等她将话想好，崔云凌便替她开口道：“你去问了云辞受伤一事，背后究竟受何人指使是不是？”
“是…”
“他告诉你了？”
“是…”
“他说是谁？”
崔云暮沉默良久，终究是摇了摇头：“他胡言乱语，听不得的。”
“是陛下？”
崔云暮愣了愣，看向崔云凌的表情中透了几分奇怪。
崔云凌却像是早有预料，嗤笑一声道：“丞相已经是百官之首了，再之上还能有什么人，云辞不知道的事情，我未必不知道，他接受不了的事情，我未必接受不了。”
“…是陛下。”崔云暮总算将胸口压着的一口气吐出，“他说迟早有一日，崔家会步入他们唐家的后尘。”
“就因为这句话，能让你病到如今？”崔云凌笑道：“你倒是越长大越胆小了。”
“若是胡言乱语，我也是不会怕的，但我知道…他说得可能是真
的，我怎么能不怕呢？”
崔云暮坐起身，朝着崔云凌靠了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这些话我不敢同二哥哥与父亲说，还好大哥回来了。”
“别放在心上。”崔云凌出言安慰道：“一个疯子说的疯话罢了。”
“大哥的意思，是仍旧要忠于陛下？”
崔云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她以为崔云凌回来，会成拿主意的那个。
如今却突然发觉，他所拿的主意，似乎与自己心中的并不相同。
崔云凌闻言却扳了脸道：“不然呢，你想要如何？”
“我…”
崔云暮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如今才发觉，虽然已经知晓皇上忌惮与针对崔家，但是……她竟然也真不知若不效忠于君，应当如何是好。
“你想要谋反？”
崔云凌将她内心的想法说出，吓得崔云暮愣坐在原地，呆滞地摇头。
“果真不想。”崔云凌的神色略微缓和道：“那便别再为此事担惊受怕了，他死归根究底，是因为从当初夺嫡之争时，便已经替皇上做过太多错事，皇上登基之后，他也没少在背地里处理那些并不服他们的官员，如今皇位坐稳，当然要清理手中把柄。”
“归
根究底，刺杀只是一个表面的因罢了，若成功了，一箭双雕，若不成功，回头再找个缘由，横竖让他逃不过一死就是了，若是没有你那些证据，你以为他能死吗？”
崔云暮愣了愣，也明白崔云凌口中的意思。
他觉得，唐丞相死于灭口。
而崔家没有替皇上做过脏事，互相之间也没有把柄，自然不会受到灭顶之灾。
可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他们一家也什么都没做，却生生被萧泾川陷害至死。
那也是皇上的意思。
只要皇上想，他们都可以是棋子，随时都有被丢出棋盘的可能。
可是崔云暮没法子将自己所知全部告诉崔云凌，毕竟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知晓这些事情。
“大哥……”崔云暮深吸口气，决定还是日后慢慢同崔云凌交代，说不准在自己日复一日的洗脑下，他也会明白皇上绝非圣贤之君。
他们崔家是一把好用的刀，可好用的刀被递到一个坏人手中，就未必那么好用了。
“对了。”
崔云凌起身，走到崔云暮面上，将一帖子递给了她。
“我跟陛下求来的。”
“什么？”
“王爷要我在被论功行赏时，问陛下讨要一个
东西，便是你的婚书，如今只要你将你想嫁之人的名字填上，明日皇上就会下旨赐婚，天家恩德，无上荣耀。”
崔云暮捏着手中的婚书，心中顿感五味杂陈。
“怎么，如今还不想嫁人吗？”
崔云凌见她不动，好奇道：“怎么今日你们二人都不对劲。”
“我们？”崔云暮眨眼：“莫非大哥今日见过王爷了？”
“嗯，先前他托我办了些事情，今日我将消息告诉他时，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你们二人吵架了？”
“你告诉他的事情，是不是与当年皇上还是王爷时的事情有关！”
“确实是前朝旧事了，到底怎么了？”
“你查到了什么！”崔云暮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她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往自己的身上套，语气急切道：“你告诉他的消息，是地方还是找了什么人，如今王爷会在什么地方？”
“你到底在急什么？”
“大哥！”崔云暮打断了崔云凌，“求你了，什么也不要问，只告诉我就好。”
顾寒州的性子，崔云暮再了解不过。
即便没有自己，关于身世，一旦他自己起了疑心，便会追查到底。
崔云暮终于知晓，为何他上一世会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