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即便是日后东窗事发,皇上也不会怪罪到顾寒州的头上。
更何况,若是他没有这一腔凉薄的血,或许更是一件好事。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崔云暮伸手抱住顾寒州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连带着语气都轻柔了许多:“一直以来,你都没将这件事情告诉过其他人……一个人承受,会很辛苦。”
“谢谢你今日告诉我。”崔云暮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你终于信任我了,我会同你一起面对的。”
两颗心贴在一起,崔云暮只觉得连带着心跳都与顾寒州同步。
她如今总算将一切都串了起来。
难怪慧太妃对顾寒州的态度诡异。
也难怪顾寒州会有内务府的记档。
皇上将众多的兄弟都赶出了京城,唯独留下一个顾寒州,缘由是他的身份问题,
一切仿佛都有了答案,可是仍旧有事情是一团迷雾。
崔云暮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可是,你若不是先帝与慧太妃的孩子,又能是谁的孩子呢?”
“我不清楚。”
“不是人人都能进宫的。”崔云暮忙不迭道:“即便真是陛下所为,总不可能寻十个百个孕妇一同放在家中,生女儿便
将女儿送进去,生儿子便将儿子送进去才是。”
“你的意思是?”
顾寒州皱了皱眉,他对后院之事确实不了解,连带着调查起来也一波三折。
他原先以为自己不过是运气好被皇上选中,至于自己的父母,大概是被皇上抓回来胁迫的人罢了。
但崔云暮的话却好像点醒了她。
内务府的记档上从不会写明男女,寻常大夫即便是瞧出男女,也未必准确。
当初他们斗得你死我活,若是皇上真敢绑那么多孕妇时时刻刻看着,早就被人告到先帝面前了。
如此想来,确实不是如此。
那便涉及一个先后问题了。
“我看了那些记档,”崔云暮回答道:“说是慧太妃生产之后便晕了过去,她身旁没什么伺候的宫人,先帝也拖了一两日,确定是个皇子才去的,那时只怕是已经换过了。”
“但你不是先帝第一个孩子,先帝也不会是个傻子,定然是出生不久的孩子。”崔云暮蹙眉道:“更何况你生来便聪慧……比起祖坟冒青烟,不如想着父母也是个聪慧的,以皇上当初接触到的人来说,会不会哪个臣子的儿子被掉了包?”
“不会。”
顾寒州摇头道
:“太过惹人耳目了,能让自己儿子当皇子固然好,可是正好是夺嫡时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孩子可以安然无恙,万一那人最后背叛,将事情供出去,那皇上混淆皇家血脉,便再没有继位可能了。”
“但你若真是个被随手捡来的孩子,陛下何必对你这般好呢?”
此话一出,崔云暮与顾寒州二人都愣了一下。
荒谬的想法从他二人的心头涌出,却被顾寒州打断道:“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
崔云暮喃喃道:“定然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未发现的。”
慧太妃当初是什么身份。
她的孩子,哪里有夺嫡的资格?
且不说年纪问题,光是身份,就注定不会有人追随。
如今顾寒州虽然发展出了一定的势力,可那些人也是看在皇上而非慧太妃的面子上。
皇上若是真要防,没道理防备当初的顾寒州。
更何况,就退一万步,皇上多疑,担心一个没有母家背景的婴儿,大不了将其按死在襁褓当中,何必大费周章地换人呢?
比起让一个皇子悄无声息地死去,皇上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想要让顾寒州活下来。
能被皇上如此保护的人,除了
他的亲生孩子,再没别的可能。
但这想法同样荒谬。
毕竟当初他继位的时候,甚至已经有了两个皇子。
大皇子的母妃生产时去世,他却仍旧让大皇子当了长子。
顾寒州比大皇子大不了多少,如果他也是亲生,没道理让他送去宫中狸猫换太子与自己当兄弟才是。
究竟是为了什么?
又或许,他们一开始就猜错了。
“也说不准真是慧太妃记错了。”崔云暮干巴巴地安慰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慧太妃将这件事情当做心结,日日念叨时,保不齐就记错了也说不准。”
“说得也是。”顾寒州颔首,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牵扯,“快到将军府上了,今日的话没必要记在心上,你兄长那边已经与南疆的人对上了,不日便会返京。”
顾寒州顿了顿,笑道:“希望过年时,咱们便已经成了一家人。”
“我也希望如此。”
崔云暮捏了捏顾寒州的手掌,马车缓缓停下,她从上一跃而下。
瞧着马车逐渐远去,崔云暮方才垂下了眸子。
“小姐今日见了王爷,怎么还是不高兴?”
“倒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明明都不是寻常人家,却
过得还不如寻常人家。”崔云暮叹口气道:“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我过够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毫无顾忌地活。”
“小姐?”依云不解道:“您原来不就活得毫无顾忌吗?”
“是啊。”崔云暮点头,轻笑道:“可是那种毫无顾忌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已经付出过一次了,再不想重蹈覆辙。”
“罢了,想来你也是听不明白的,明日我要去大牢一趟,你替我收拾些东西。”
“什么东西?”
“嗯…明日一早你去趟荣国公府,问问世子妃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
“是。”
依云点头应下,次日晌午,依云便捧着一个盒子走到崔云暮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截指骨。
“这是什么?”
“世子妃说,这是唐小姐的骨头。”
唐白薇是女眷,按理来说不必流放,而是应该发卖。
贱籍除去与谢婉柔一样卖去青楼当中以卖身营生,还能入府为奴。
只不过,寻常官员与有钱人家多半没有这种恶趣味,看着原先高高在上的人为奴为婢,所以大部分的罪臣女眷下场都是前者。
唐白莯倒是一反常态,买下了唐白薇,让她去荣国公府上做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