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许久了,怎么在皇后宫中说了那么久的话?”
“王爷?!”
崔云暮不可置信地抬头,目之所及处,正是今日在宴席上对自己无甚交流的顾寒州。
难怪要让踏歌来接自己,换作了旁人,当然是要先检查一遍马车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跟月氏公主回去了吗?”
“非要提她不可吗?”顾寒州气极反笑道:“今日她那般对你,你倒是好脾气没有生气。”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她似乎真的对你动了心。”
“我警告过她。”顾寒州顿了顿:“她不听劝,甚至变本加厉,我便没必要再给她留足了面子。”
“更何况,也不知是谁给了她脸面,竟然想要你做妾,她为大,我瞧着她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顾寒州冷笑一声道:“待你兄长回来,我便去陛下面前说退婚一事,再求他同意我与你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婚事吗?”
崔云暮提起婚事二字,又想起方才皇后对自己说得一番话。
原先她或许满腔都是期待,如今即便是知晓顾寒州确实是与自己心意相通,却难免还是会有所犹豫。
“怎么,
你不愿吗?”
“都说皇室宗亲们比起婚事与真心,更重要的永远都是权势,生来就是一腔凉薄的血,殿下也是如此吗?”
“我不是。”顾寒州笃定道:“我同他们不一样。”
几乎是脱口而出,顾寒州就要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崔云暮。
可是话到嘴边,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有何不一样呢。”
“权势与我而言,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顾寒州已经查了许久,除去宁王死前留下的那些东西之外,什么也没查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张。
事情被抹得几乎一干二净,唯有权力巅峰的那位才能做到。
他抹去了一个真正的皇子,让一个不明来历的人给他做了弟弟。
也难怪他不怎么防备自己,原来…自己从未有过能同他分庭抗礼的资格吗?
一旦自己有了异心,他大可以直接说明自己的血脉有异,到时即便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也未必全会帮着自己。
顾寒州先前没有疑心,如今这般猜测后,更是觉得自己半辈子都活在谎话当中,即便知晓自己还未知道全部的真相,可是这场权力之争,他却也
已经先一步地举手投降了。
“为什么?”崔云暮不明真相地反问道:“今日你将顾辞书耍得团团转,你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
“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因为你忠君而已,若是有一天,你发觉你所忠之君,不值得你忠呢?”
崔云暮知晓这话放肆。
被任何一个人听到,都是足以灭门的死罪。
可是她仍旧想要这般说。
不为别的,只因她已经怀疑了许久,针对崔家的从来不是什么萧泾川,或者唐丞相,他们都不过是一枚棋子,而执棋之人,就是九五至尊的皇上。
“云暮。”顾寒州打断了崔云暮的话,“不许再说。”
“你从来没想过取而代之吗?”崔云暮没有如顾寒州期望那般闭嘴,而是执意问道:“一一丁点都没有想过。”
“我不能想。”
“他逼迫你十年如一日地装成这幅碌碌无为的模样,你就当真不想让世人知晓你的本来面目吗?”
崔云暮只觉得,他们家与顾寒州这十多年来的境地有何不同呢?
他们征战之余,还要小心翼翼地想法子应付皇上的疑心。
顾寒州也同样如此,活得光鲜亮丽,又如履薄冰。
甚至,连婚事也由不得他一人做主。
顾寒州闻言,握着崔云暮肩膀的手紧了两分。
许是无奈,良久,他终于开口道:“若我告诉你,我从不是什么王爷,不过是个偷梁换柱的破木头呢?”
“什么?”
崔云暮被顾寒州突如其来的话砸了个不知所措。
别说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了,即便是顾寒州说了,她也听不明白。
偷梁换柱?
崔云暮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知道当初慧贵妃为何行刺皇兄…皇上吗?”
“为何?”
“因为她的亲生孩子不见了踪迹。”顾寒州顿了顿,叹气道:“她说生产之后不久,奶娘再抱来孩子时,已经不是她的孩子了。”
“只不过当时被奶娘骗了,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帝染病,她又人微言轻,再加上已经养了几年,木已成舟,即便是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能不了了之。”
“她心中清楚同我做了多少年的假母子,我想,她应该也恨了我许多年,恨到最后,总算查清楚一切与皇上相关,便要行刺于他。”
顾寒州垂下眸子,神色失落道:“其实想
一想也能明白,她怎么会不知自己的行刺难有结果,更难成功,不过是觉得自尽同行刺都一般,到底要连累家人,索性放手一搏。”
“她没想过如此一来,说不准会将你也给害死吗?”
“怎么会没想过。”顾寒州苦笑:“她巴不得皇上连我也一并杀了,如此一来,冒名顶替了她二十多年孩子的人,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她也算是大仇得报。”
“她将一切都算计了进去,大概没料到皇上到底放过了我。”
顾寒州松开崔云暮,同她对视道:“如何,我根本不是什么逍遥肆意的逍遥王,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权势于我而言,没有半点可能,或许我也没法护得你家周全,你可还要……同我成亲。”
“要。”
崔云暮想也没想便点了头。
“我不在乎你是逍遥王还是顾寒州,我只知道,有人自始至终都护在我的身侧左右,我不该辜负这人的一颗真心。”
“况且,若是我说不要,那岂不是也骗了我自己的心吗?”
崔云暮自然不觉得顾寒州是冒牌货有什么不好。
毕竟听他这么说,虽然是偷梁换柱,可是一切都是在皇上的授意下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