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她接下来说的不是什么他爱听的话。
果然——“你父亲和我奶奶是朋友，按辈分算，我是不是应该喊你一声陆叔叔？”
陆时序握方向盘的手抖了抖。
他挤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陆叔叔这个称呼，怎么说呢，是不是把我叫老了？”
“杳杳，我只是比你大8岁而已。”低哑的嗓音骤然委屈起来。
宋杳掰着手指给陆时序算，“喻叔和曲姨，也只比我大15、16岁而已，因为他们和我爸习惯了以兄弟姐妹相称，我也得随我爸的辈分，喊他们叔叔姨姨。”
“而你！只比喻叔曲姨小7、8岁，你之前还跟着我称他们为喻叔曲姨，这么反推回来，我喊比我大8岁的你作叔叔，是不是也是合乎常理的？”
陆时序被小姑娘的‘完美’推理哽住。
他深呼吸，“我喊喻叔曲姨，那不是得随你的辈分来么。”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也很担心我把他们喊老了的。”
谁让他看上的，是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
她比他年轻太多，以至于她的长辈也都很年轻。
第一次见喻良歌曲静思，跟着小姑娘喊喻叔曲姨的时候，他心里也是虚的，被他这么称呼的人显而易见的不习惯，脸色僵硬，调理了好一会儿才习惯起来。
现在提起这些，陆时序瞬间回想起了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的淡淡尴尬。
宋杳不吃陆时序的‘狡辩’。
她嫣然一笑，“我也想随我奶奶的辈分来，陆叔叔，你的确是我的叔叔辈。”
听着她强调‘陆叔叔’这个称呼，陆时序有种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的忧伤感。
他的眼尾耷拉下来，温声示弱，“我们商量一下，也许，你可以在叔叔面前加个小字，8岁的差距，叫叔叔显老。”
宋杳故意捉弄他，“小陆叔叔？”
陆时序：“……”
也……行吧？至少比陆叔叔要好听一些。
不过，还有更好听的，“我们都那么熟了，杳杳还要那么见外，连名带姓称呼我吗？”
宋杳歪了歪头，眼波流转。
不连名带姓，那称呼不就成了……“小叔叔？”
第一声是疑惑上扬的调调，宋杳清了清嗓子，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思，下意识重复了一声，“小叔叔！”
虽然这个称呼源自于一场天大的误会，但……
不可否认，这个称呼承载了他们相识以来的绝大部分回忆。
她会抱着他的手臂，喊他‘小叔叔’撒娇，会揽着他的脖颈，哼哼唧唧地喊他‘小叔叔’示好……
喉结上下滚了滚，陆时序轻轻挑眉，潋滟的桃花眼含着愉悦的笑意，“这个称呼，就挺好的。”
被男人好似在发光的侧脸蛊得心跳慢了半拍，宋杳心虚转头，冷哼出声，“不好！”
陆时序无奈地笑笑，卑微试探，“那要不，喊哥哥？”
宋杳翻了个白眼，“更不合适！”
陆时序拿傲娇的小姑娘全无办法。
车子里，音乐缓缓流淌。
说是四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在服务区停车休息了一会儿，将近凌晨四点，宋杳才看见漆黑的海。
路虎停在路边。
透过车窗，宋杳望向外面的礁石区，以及和礁石区相连的沙滩。
这个点了，她竟然看见沙滩那边有人影。
有十来个男男女女，凑在那边，似乎在放孔明灯。
手机灯将他们周围的那一小片区域打亮。
他们站在亮光下，有种独属于少年人的疯狂和浪漫。
降下车窗，迎面而来的是深夜的凉意，还有淡淡的海的味道。
宋杳突然发现，“是……下雨了吗？”
陆时序探身凑近，姿势像是把她完全纳入怀里，“嗯，下着小雨。”
宋杳更佩服在沙滩那边聚会的人了。
天气冷得还得穿厚外套，下着小雨，凌晨四点，不适合出门的BUFF叠了三层，他们竟然还能待在海边放孔明灯。
是多稳固的情谊，才能让他们坚持至此。
“我们等天亮，还能看到日出吗？”宋杳扒着窗边，有点愁。
下雨，代表云多。
云多，意味着日出有可能会被云层覆盖。
陆时序伸手，指腹轻捻她的面颊，“能！”他笃定又从容。
一颗定心丸，就这样喂进了宋杳的肚子里。
“我们到后面睡会儿？离日出少说还有一个多小时。”陆时序询问宋杳的意见。
宋杳想了想，点头，“那就到后面睡会儿吧。”
两人下车，坐到车后座。
陆时序把后座的座椅调到最低，抖开提前放到车上的薄被，盖到宋杳身上。
宋杳只是打了个哈欠的功夫，她的后颈就多了根胳膊，脸颊贴上了男人的肩胛，而那张薄被，同时盖住她和陆时序。
所有心照不宣的暧昧，在一张被子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宋杳低头瞄了眼，有点懵。
习惯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吗？
他们是怎么躺成这么亲密的姿势的？
不过，车上只有一张被子，也的确只能这样盖。
她总不能霸道到不让陆时序盖被子。
“话说，车停在这，不会被开罚单吧？”宋杳幽幽开口。
怀抱温软，陆时序眼睛都闭上了，打算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温馨，结果啪的一下，温馨的氛围被她的清奇脑回路打散。
他哭笑不得，“不会。”
“而且，越是临近日出的时间点，路边停的车会越多。”
宋杳转头，“你不是第一次来？”
“不是。”陆时序温和笑笑，“读大学的时候跟朋友来过，只是那次没看见日出。”
顿了顿，他警惕地补充，“男性朋友。”
宋杳一怔，脸颊鼓起，“你要是不说，我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陆时序缓缓摇头，眸色认真，“不能不说，我得杜绝一切让你不高兴的风险。”
宋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红着耳朵别过头。
“你上次来都没看见日出，怎么敢笃定我们这次一定能看见？”
车内没有开灯，
隐隐约约的路灯射进车里，提供不了多少亮度。
身侧人的五官都被黑夜模糊。
饶是如此，陆时序也知道，他的小姑娘，害羞了。
“人不一样，造就的结果自然不会相同。”
温暖的手掌寻到纤细的指尖，他扣住她乖巧缩进被子里的手，贪恋地将指节挤进她的指缝，紧紧牵住。
“我相信我们两个人的运气相加，结果不会太差。”
男人哑声低笑，还是那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离得太近了，宋杳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颤动。
“如果没看见呢？”
陆时序默了两秒，语气里的笑意不变，
“如果没看见，那就是我运气太差，我们下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