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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两个人的自述

    (一)程亦鸣

    我妹妹一点也没说错,我就是一只“鸭”,地地道道的“鸭”,最下贱的“鸭”!

    所以,当年终于有机会离开**从事摄影的时候,刘松建议我用一个英文名字,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告诉他用“dark”,——一只永远见不得光的“duck”!

    有的时候,人总是为会自己找很多很多理由,为自己的坏为自己的堕落为自己的一塌糊涂。其实,到后面,也就不用了。坏着坏着就习惯了,堕落着堕落着就认同了,一塌糊涂着一塌糊涂着就真的糊涂了。

    我想,我就是这样的。

    当我身上的伤被“老八”治好的时候,我开始在**夜总会正式“上班”——因为,不“上班”,我难受我恼火我生不如死。从醒过来开始,我的身体就不再像是属于自己的。它会变着方儿的折磨我。一会儿,似万蚁噬心;一会儿,似烈焰焚身;一会儿,似搔骨挠筋……我根本再也没有办法产生其他的思维,我全副的精力全部用在如何让自己的身体不那么难受上面去了。我想“上班”,我只想“上班”!因为,只有“上班”,那难受之源才会不断地有着落,我的身体才会稍稍地舒服一点。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我是闭着眼睛的。我实在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为这,我没少被老罗“教育”。等到时间长了,用不着他再“教育”,自己也就习惯了。习惯睁着眼睛看自己,看最肮脏的自己,看自己扭动着身体,竭尽全力地“上好班”。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真的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吃饭“上班”,再吃饭,再“上班”……我甚至连自己工作的地点——床,都舍不得离开。没有人的时候,我喜欢躺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出风孔——出风孔的另一边,是外面。

    我已经记不清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了,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是白天还是黑夜。对我而言,白天抑或黑夜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时候,眼睛看得发酸的时候,那个孔便会变大,渐渐生出五官来。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尖,薄薄的嘴唇,浅浅的梨涡……

    “我就喜欢画地图。以后啊,我要天天在上面画地图。不仅这里,还有你的手你的脖子你的脸……”

    “即便那个人考上了重点高中,她也还要考大学,大学毕业了还要考硕士博士后……她还会有好多好多做不上来的题,她需要程亦鸣一直辅导一直辅导,总之啊,就是这辈子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我终于又看到了那张笑脸又听到了那些呢喃。那一眼,我会笑,我会掏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然后,闭上眼睛,想像那张脸在眼前无限扩大……只有那一刻,我的身体属于我自己,我的思维属于我自己。然后,一般那支烟燃到尽头的时候,我的身体便会准时提醒我,我又该“上班”了。

    日复一日……

    这样的生活大约持续了一年,我已成为**夜总会的“台柱”。因为,我特殊的身体让我可以为**夜总会挣更多的钱。我不知道爸爸欠他们的债是否已经被我还完,我早已不关心这个问题。还完又怎样?我还离得开这里么?我还离得开“老八”给的药么?那个药,可以让我在闲暇的时候,身体平静下来。让我每天至少可以有那么一点时间对着那个出风孔想想那张笑脸想想那些呢喃。我根本不敢想像没有那个药我会怎样。

    可是,有一天,我的妈妈来了。

    那是我的午饭时间。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是在床上完成我的三餐的。有时,忙不过来的时候,两餐合成一餐也是常有的事儿。为此,老罗专门为我请了一个人服侍我。那一天,我的妈妈替代那个服侍我的人走了进来。

    “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那时,我正在每天的照例发呆,隔着青烟袅袅,我甚至没有看到她。

    “亦……鸣”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僵硬着头转过去时,才想起自己的□什么都没有穿。我慌乱地想拉过身侧的被子盖上自己,却怎么也拉不到。

    妈妈已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

    “我苦命的儿啊……妈妈对不起你……”

    那是我离家两年多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亲人。我是那么贪恋妈妈身上的味道,我是那么渴望妈妈的怀抱。可是,我呆不了!

    因为,我的身体竟然又有了反应。“老八”用在我身上的药,让我的身体对触碰异常的敏感。我的喘息粗重起来,我甚至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条“毒蛇”的蠢蠢欲动。

    “不!”我拼命挣扎着推开自己的妈妈。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我看得出来她摔得不轻,可我连扶都不敢去扶!

    妈妈再爬起来的时候,泪水已芘了整张的脸。

    “你不要再来了,妈!”我挣扎着往床的里端挪了挪,头别向一边,“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有人服侍,好吃好喝……你不用担心。”

    “亦鸣!”妈妈往前跨了一步,想来抱我。

    我惊恐地缩到床的角落上。

    “别过来,我……身上脏!”我叫,“求求您,别过来。求求您,别再来了。您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

    “亦鸣……”妈妈在我的床前站了很久,除了这声呼唤,什么也没有再说。

    她最后是被刘松拉走的。她后来真的没有再来过。因为,回去以后不久,她就得了癌症,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