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衿火气冲天,气得快要炸了。
她只是想来给自家弟弟送两身衣裳,顺便来看看他,却看到自家弟弟被人如此对待。
这辈子她早就发过誓,动她可以,动她弟弟不得好死!
“明月,给我打!”
“是。”明月应了一声,立刻出手。
执事堂的人也是官学监的学子,都是些文弱书生,哪里是明月的对手?
她速度快,出手也快,以一对多,却丝毫不乱。
没一会儿便哀嚎声四起。
沈云衿也趁此机会,连忙跑到自家弟弟面前,蹲下身询问,“阙儿,没事儿吧?可有伤着?”
沈阙摇头。
有青鱼挡着,他没受什么伤。
“可是阿姐送我的衣裳却……”
沈云衿年连忙宽慰他,“不过一件衣裳,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又给你做了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虽然只比他大一会儿,可她一贯以姐姐自居,连哄他都是这般小孩子语气。
沈阙却固执摇头,“旧的是旧的,新的是新的,意义不一样的。”
阿姐给他做的衣裳,每一件都是他的珍宝。
沈云衿嘴角一软,揉了揉他的脑袋,“好阙儿,你只需要知道,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沈阙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就见自家阿姐已经转过头去,查看青鱼伤势了。
“幸好,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她拿出一瓶金疮药丢给青鱼,这才站起身来。
明月已经解决完战斗。
以执事堂一众学子的脸全肿成猪头而结束。
刘文和气得跳脚,肺都快炸了,“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他爹是太子詹事,日后太子登基,他爹就是从龙之臣,肱骨栋梁。
是以就算是许多家世背景比他还好的,都会对他抱着几分客气。
他
何时何地,受过这种侮辱?
沈云衿抬起眼眸,轻蔑地扫看他一眼,“哦,恕我眼拙,你长得跟只发育不良的癞蛤蟆似的,我实在瞧不出你是谁。”
官学监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早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一听沈云衿的话,众人没忍住,“噗”地就笑出了声。
“你你你……”刘文和气得手脚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他怒气滔天,“我要我爹杀了你!”
“哦?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太子府詹事,都有权力杀当朝王妃了。难道你爹要造反不成?”
终于,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她是……她是楚王妃!”
本来还有几个被打的想找沈云衿讨个公道的,一听她的身份,立刻就退缩了。
可刘文和却冷笑一声,“一个虚有其名的楚王妃,有什么好威风的?”
别人怕她王妃身份,他可不怕。
他爹在太子府,知道的也比旁人多得多。
楚王殿下一心系于太子妃,对他这位王妃根本不管不顾不在乎。
要不然,他怎么敢欺负楚王妃的弟弟?
“长了张嘴,却不会好好说话是吧?”沈云衿指着他,“明月,继续掌嘴。”
明月“啪啪”就是两巴掌,甩得对称极了。
刘文和恼怒不已,“你……”
“打!”
“啪啪!”
“你等着……”
“打!”
“啪啪!”
几轮下来,刘文和一张脸肿得有两个那么大。
沈云衿瞥着他,“能好好说话吗?”
他语气弱弱,“能……”
“说说吧,凭什么把阙儿的东西丢出来?又为何打他?”
“沈阙偷盗他人财物,品行恶劣,监里已经决定,将他逐出官学监。”
“你胡说!”沈云衿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样。
当年她带着沈阙到处流浪,朝不保夕,过那样的苦
日子,他都没有拿过别人的一针一线。
时至今日,他大好前途近在眼前,怎么可能去偷拿别人的东西?
刘文和道:“我没胡说。他偷院长的玉佩,很多人都看见了,执事堂还从沈阙包里搜出一块玉佩,确定为丢失的赃物,人证物证确凿,就是他干的!”
光是从他那里搜出赃物,此事就已经是抵赖不得了。
沈云衿气得心慌,却仍旧强压着一口气,“你去把所有学子跟先生都叫出来,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揪出罪魁祸首,还我弟弟一个公道!”
一众学子听着沈云衿的话,却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学子还好说,但先生却难搞了。
毕竟官学监不是普通书院,能在这里教书的,俱是学术界的泰斗,一个个脾气都怪得很。
沈云衿握了握拳,第一次那样直观地感受到,权力微末的无力感。
哪怕她以楚王妃的名义站在这里,于那些人来说,也不过尔尔。
因为他们知道,她孤家寡人,既无娘家给她撑腰,亦无夫君给她依靠。
“阿姐……”沈阙上来轻轻拽住她的手腕,“咱们先离开这儿吧。”
这些人的这笔账,他迟早会找他们算的。
他不想看到自家阿姐为了帮她,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指指点点。
沈云衿却目光坚定,“不,今日我一定要证明你的清白。”
他的人生,不能留有污点!
沈云衿向前一步,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环顾四周。
“都说读书明理,这官学监里全都是读书人,合该是这天底下最讲理的地方。”
“可我如今看到了什么?助纣为虐,藏污纳垢,仗势欺人,一团污糟!”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官学监,那才真是大邺的笑话!”
话音落下,引得老百姓一片叫好。
也有不少学子,愧疚地低下
脑袋。
这官学监就是一个小朝堂,分了派系,聚了团体,有时候他们不得不随波逐流,参与进去。
“说得好!”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声音老态,却洪亮如钟。
众人循声回头,便看到梁知意扶着一位老者慢慢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沈阙看到来人,眸光一晃,“梁阁老!”
沈云衿也赶忙看过去,目光落在梁阁老身上,又跟一旁的梁知意对上。
梁知意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仿佛在告诉她,别怕,他们来替她撑腰了!
沈云衿不禁莞尔。
梁阁老在读书人心中的声望非常高,一众学子见到他来,连忙拱手行礼,“梁阁老。”
可梁阁老却先到沈云衿的面前,给她行礼,“下官,见过王妃娘娘。”
沈云衿受宠若惊,连忙抬手虚扶,“阁老何必如此客气?”
梁阁老年岁已高,就连皇上都免他行礼。
给她行礼,她何德何能?
梁阁老神色肃然,不卑不亢,“王妃方才说,读书先明理,老臣却觉得,除了明理之外,更应明礼。否则岂不乱了秩序纲常?又有何颜面自称自己读过圣贤之书?”
还是得读书人啊,骂人一个脏字都没有,可在场的学子,谁不是脸上一阵臊热?
他们知道楚王妃不受宠,方才可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梁阁老一个三朝元老,连皇帝都尊称一声老师的人,却一直严格遵守君臣有别。
行完礼后,梁阁老抬头扫看在场学子一眼,“去把院长跟所有先生都叫出来,今日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官学监里作乱,把这里搞得一团污糟!”
沈云衿都不由得佩服起梁阁老了。
听闻他也是官学监的创始人之一,可他却并没打算息事宁人,保全官学监的颜面,反倒将此事明明白白地摆到台面
上来。
就像她行医救人,若伤口发脓长溃,必须得用刀将烂肉剃干净,伤口才可能重新愈合。
沈云衿歪了歪头,低声问梁知意,“你跟梁阁老怎么过来这边了?”
梁知意凑近她一些,细声低语,“我爷爷本来是打算过来收你弟弟做他的关门弟子的,没想到会碰上这一出。你没什么事吧?”
“我还好。”
“那你弟弟呢?有没有被欺负?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他脸都白了,瞧着好像很不好的样子。”
沈云衿:“……”
敢情这丫担心阙儿是真,担心她只是顺道的?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没想到你真说服了你爷爷。”
梁阁老已经久未收弟子,就连她自己之前也没报多少希望。
梁知意却摇了摇头,“不是我说服我爷爷的。”
虽然她把沈阙的字画给他爷爷看后,爷爷很是欣赏,还说他虽年少,却有风骨,未来可期,若是往前几年,他是必定会收为学生的。
她见状连忙撒娇耍横,爷爷却再没松过口,只感慨自己“老咯”。
沈云衿有些惊讶,“那后来呢?”
后来梁阁老又为何松了口?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突然就改了主意。可能是自己想通了,不想错过这么优秀的弟子吧。”
梁知意边说边朝沈阙看过去。
他虽文弱,却有气质沉敛于骨,更别说那张皮相长得实在合她的眼缘。
英国公府的谢世子长得也不差,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可她不知为何,偏就对那人提不起半分兴趣来。
沈云衿觉得梁阁老不是哪种反复无常的人,必定是有什么变故,才会让他改变主意。
但也有可能就像梁知意说的那样,就是梁阁老自己想通了。
否则就连他亲孙女都说服不了他改变主意,还有谁能令他改变主意呢?